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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寂寞讀南華 -【聖人門徒】《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07 PM     標題: 寂寞讀南華 -【聖人門徒】《連載中》

【書名】:聖人門徒

【作者】:寂寞讀南華

【內容簡介】:

    地球偏科生穿越成異界天才,他能否擔得起天才之名?
    東方的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如何能成就修行之路?
    西方的格物星象,元素週期,構築的是什麼樣的魔法?
    這便是《聖人門徒》的故事,寂寞讀南華已經完成三百餘萬字的萬訂精品《仙王》,人品保證,希望大家能放心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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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08 PM

第一章 光怪陸離的世界

    蒼穹大陸,大周,楚國,武陵城。

    陽光和煦,春光爛漫,山坡上綠色的草甸子上野花恣意盛開,一派生機盎然。

    唐雨目光呆滯,精神恍惚,直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城市。

    眼前的這座城市非常的美麗,城市成長條形佈局,一條蜿蜒曲折的大河將城市分成兩半。

    河水碧綠,兩岸是盛開的如火的江花,大河之上百舸爭流,這些船都沒有帆,也沒有高聳的煙囪,它們似乎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航行速度非常的快。

    大河兩邊,是寬闊的城市街道。

    街道之上,人流密集,所有人都穿著很怪的衣服,似是古裝,引人注目的是穿梭在人流之中的那些五顏六色的轎子,這些轎子沒有轎伕,速度很快,靈活輕巧,遠遠看過去像磁懸浮列車一樣,似乎是離了地面大約數寸的距離,是在「飛」。

    更讓唐雨吃驚的是,天空之中,偶爾竟然還能看到像熱氣球一樣的飛行物,速度卻是不亞於地球世界的飛機,而那像熱氣球一樣的艙內,坐著的竟然全是人。

    這些人的模樣也是千奇百怪。

    除了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的東方面孔外,還能看到黃頭髮,藍眼睛,白皮膚的洋鬼子。

    還有,看城市的建築,有古香古色、重檐翹角、斗栱飛簷的東方格局的建築,也有磚石結構,造型洋氣的西方風情的小洋樓。

    最引人注目的是城市中還有一座高聳圓頂結構的白色教堂,教堂佔地面積很大,儼然是這座城市的地標之一。

    「已經三天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唐雨今年十六歲,剛剛初中畢業,因為沒能考上重點高中,心情鬱悶,偷偷的喝了酒,借酒澆愁,酩酊大醉,然後一醒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他剛醒來的時候是躺在床上,身體很虛弱,周圍圍著很多穿著奇裝異服的人。

    那時候,他腦袋迷迷糊糊,只當自己還是在做夢。

    可是後來,他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他終於發現,自己眼前的世界是真的變了。

    這個地方不像地球任何一個古朝代,這裡有身著古裝長袍,手拿摺扇頭戴方巾,開口便是之呼也者的儒生。也有一襲歐洲中世紀打扮,金發碧眼,一嘴咕哩呱啦外文的洋人。

    這裡有像故宮一樣,重檐翹角的華麗肅穆的古建築,也有西方式的圓頂教堂。

    還有那些完全違背基本物理規矩運動的轎子,輪船,像熱氣球模樣的飛船,反正就是光怪陸離,讓唐雨完全摸不到頭腦。

    面對這個情況,他難以承受,這幾天他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

    他的性格比較內向,平常在學校也是很低調的那類學生,因為家庭條件不是太好,隱隱還略有些自卑。

    在學習方面,他瘋狂的迷戀數學,在班上的同學都還在為教科書上難題抓腮撓耳的時候,他已經開始自學數論、邏輯學這些高深的數學理論了。

    當然,這點並不為太多人所知,畢竟,他除了數學之外,其它的科目成績都很一般。平常言語又極少,看上去還有些傻呆傻呆的,更讓他不顯山露水,即使獲得過全國數學奧林匹克金獎,也並沒有讓其成為學校所謂的風雲人物。

    唐雨也很享受這樣的狀態,他就喜歡專注投入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並且樂此不疲。

    可是現在……

    「公子,這裡風大,我們還是回家吧?」唐雨身後,一青袍老者湊過來,十分和藹的道。

    唐雨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這青袍老者名叫蘇庸,年齡約莫五十多歲,他是唐雨的僕人兼管家還兼保鏢。

    蘇庸是個古怪的人,和唐雨在一起,他慈祥得像他的母親,整天嘮嘮叨叨的,對唐雨的關心可以說無微不至,每天都陪唐雨說很多話。當然,基本都是他在說,唐雨絕少開口,甚至大部分時候,他都沒有去聽。

    可是蘇庸對唐雨之外的任何人,卻非常的冷漠,甚至很警惕,讓人難以靠近。

    蘇庸這幾天不厭其煩的嘮叨,也讓唐雨粗略知道了自己的處境。

    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名字還是叫唐雨,原來是出自北方的某書香門第,父母剛剛過世,是蘇庸帶著他來到了武陵城,目前寄居在武陵望族周家。

    周家是武陵四大行商之一,在武陵頗有勢力,唐雨的父親和周家家主周如海相交莫逆,至於究竟莫逆到什麼程度,唐雨也不知道,興許是沒聽蘇庸說清楚,但是蘇庸能帶唐雨投奔周家,估計交情也不會太差。

    提到周家,蘇庸的感情總是很複雜,隱隱似乎還有些不屑。

    「商賈之家豈能配得上書香門第,哼……」蘇庸老是念叨這句話,然後便是一聲不屑的冷哼。

    從蘇庸的表情中,唐雨能夠感受到他不屑周家,卻又不得不寄人籬下的無奈。

    不過也僅此而已,唐雨沒心思去關心這些事情,他滿腦子就是想回家,他畢竟只是一個初中生,自小到大都沒離開過父母,遽然遭此猝變,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哎……」蘇庸慢慢的退下,緩緩的搖頭,眉宇之間儘是疼惜和擔憂。

    老爺的心血沒有白費,公子這一次劫難算是過了,可是性子卻是變了,過去的事情似乎也記不起來了,現在該如何是好啊……

    周如海那個老狐狸,狼子野心,公子現在又這樣,自己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了?

    唐雨不說話,蘇庸也只好站在他的身後,他身懷一身好武藝,站著標竿筆直的,可是在旁人看來,草甸子上就是一老一少兩個呆子。

    這裡是周家的後山。

    這樣好的季節,這麼好的天氣,周家後輩男女,僕從、丫鬟來來往往踏青的人不少。

    他們或三五成群,或成雙成對,或僕從如雲,而這一片草甸子,更是最討人喜歡,來往聚集的人很多。

    人來人往,看到草甸子上兩個呆子,誰都忍不住看幾眼。

    剛開始,他們還只是看看,後來有人膽子漸漸大起來,一些風言風語的議論就冒出來了:

    「嘻,那不是秦國來的唐公子嗎?嘖,嘖,人倒是一表人才,可這麼一個呆子能配得上咱家小姐嗎?你看,你看,他那眼睛都是直的,那身子弱得,得虧是晴天,要是雨天,一陣風非給他刮跑。」

    「噓,小聲點,那個老傢伙可是個狠主兒,方執事的牙就是被他打掉的……我跟你說……上次夫人考校這唐公子的才學,讓他進澧水中學借讀跟陳老夫子學習,你道發生了什麼事?那個……」

    「切,那還要你說,這事兒連周邊的街坊都知道了,這唐公子先是不去,後來夫人讓媚兒姐去請,他竟然突然之間變得癲狂吐血,嚇的媚兒姐大喊救命,我的天啊,當時嚇人的很。」

    「現在家裡都議論,說這唐公子其實根本沒什麼才學。據夫人房裡的丫鬟媚兒姐說啊,他們這一老一少,就是兩個騙吃騙喝的混子。你說夫人會答應將小姐許配給這廝?我覺得不可能!」

    「哎,一個騙子,夫人還留著幹什麼?怎麼不轟出去?」

    「你知道什麼?那是咱家夫人慈悲,據說這唐公子的父親倒是頗有才學,而且有功名在身,當年和我老爺在秦國是好朋友,要不然你以為這兩廝能有這麼舒坦的日子?」

    ……

    議論還真不少。

    唐雨卻並沒有仔細聽,只是覺得吵,不由得微微皺皺眉頭,「唰」一聲,他突然感到背後一陣刺骨寒意。

    他茫然回頭,只見蘇庸臉色陰沉到了極點,雙眼之中殺機湧動,更駭人的是其手上握住一柄鋒銳森冷的彎刀,剛才那刺骨的寒意就是彎刀釋放出來的。

    「啊……」

    唐雨臉色劇變,道:「你……蘇……你要……幹什麼?」

    唐雨一中學生,哪裡見過這陣仗。

    在上學的時候,他倒是偶爾見到一些混子鬥毆,可是那些小混子,手上哪裡會拿這種刀。混子打架的砍刀,都是只砍皮肉的,只要不傷要害,根本不會致命。

    可看蘇庸手上的彎刀,彎如殘月,寒光鋥亮,殺氣凜然,雖然唐雨不懂刀,可是只瞅一眼,便如墜冰窖,肝膽俱裂,這絕對是飲過血的殺人利器!

    唐雨倉皇后退一步,他後面恰好是個斜坡,一步踩空,仰身便倒。

    眼看就要摔倒,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托住,下一刻,蘇庸便一臉關切的湊到了他的面前。

    唐雨心還在砰砰跳,待看到蘇庸那一臉關切的眼神,他的心跳才漸漸的平復。

    「回去吧……」

    唐雨艱難的吐出了三個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08 PM

第二章 竟然被神童

    主僕二人離開了草甸子,走到僻靜處,蘇庸氣猶未平。

    「公子,周家這幫下人,不成體統,竟然敢如此非議公子,真是個個該死,公子何不讓老奴殺幾個,也算是殺雞儆猴,就這樣走,公子太大度了。」

    唐雨低頭走路,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蘇庸說話,過了半晌,他冷不丁的道:「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蘇庸身子一頓,臉上的神情瞬間僵住。

    「剛……剛……剛才公子都沒聽到?」

    唐雨搖搖頭,這次他並沒說話。

    蘇庸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臉上漸漸的佈滿了憂色。

    公子變得太多了,渡過一場劫難,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不僅記不得過去的事兒了,人也似乎變得呆傻了,剛才那幫周家的奴才,出如此刺耳之言,他竟然都沒有聽到。

    「公子,你聽聽剛才那些周家奴才說的……」蘇庸嘀嘀呱呱,又開始嘮叨的敘述了,他生怕唐雨聽不到,湊得很近很近……

    他越說越氣,唐雨隱隱也聽明白了一些。

    蘇庸好像是說自己和那周家小姐原本是有婚約,這一次蘇庸帶自己過武陵大抵是因為這個原因。

    而剛才那些人說自己身子弱,配不上週家小姐,又說自己沒才學,到周家是混吃混喝來的云云,蘇庸聽得實在氣不過,才動了殺人之念。

    唐雨皺皺眉頭,他現在哪裡有心情去關心這些事兒,至於什麼婚約,那更是荒唐。

    別說唐雨現在已經不是過去那個人了,就算是他回不去了,才十六歲,剛剛初中畢業,怎麼可能結婚?

    蘇庸好一通激動,終於把事情說完了,他眼睛死死的盯著唐雨,試圖從唐雨臉上的表情中得到哪怕一絲共鳴。

    可是最後,他還是失望了。

    唐雨自始至終沒什麼表情,就低頭走路,要不就是木然的看著自己。

    「公子爺啊……」

    「噗通!」一聲,蘇庸竟然跪倒在了地上,聲淚俱下的道:「公子,周家的周如海心機深沉啊,此人在武陵城人稱周扒皮,最是精於算計。今天老奴懷疑是他有意安排的,這傢伙狼子野心啊!」

    唐雨直愣愣的看著蘇庸,半晌沒有做聲。

    蘇庸這一跪,讓他倒是從腦子一片空洞的狀態下恢復了一些思維,他仔細開始聽蘇庸說話,蘇庸說周家家主有意安排下人到處風言風語,說那些貶低羞辱自己的話,他的意思大抵應該是周家人對自己不滿意,恐怕是不會同意這門婚約了。

    想想也應該是這樣,那些人說得句句都在點兒上,自己身子著實弱,至於才學,唐雨初中水平,恐怕在四書五經,八股科舉的年代也就是半文盲的水平,至於混吃混喝,略微有點過,但也基本符合事實。

    「自己反正不可能十六歲結婚,人家看不上,那不省心嗎?」對蘇庸說的這些,唐雨完全就沒有共鳴。

    「蘇伯,您起來說話吧!咱不娶那女人不就得了嗎?」唐雨淡淡的道。

    蘇庸神色瞬間變得激動,連連點頭道:「公子說得太對了!老奴就是怕公子糊塗啊,老爺時常教導我們,讀書人命可丟,骨氣萬不能丟!周如海此人玩這麼多心機,就是欺負咱主僕現在寄人籬下,而您又剛剛經歷了一場大病,身子虛弱,有求於他。

    他千算計,萬算計,就是算計讓她閨女嫁您為正妻,這咱們萬萬不能答應。

    一商賈之女,除非有大功名在身,否則哪裡能配上公子的身份,當年老爺答應收周如海的女兒為側室,這已經是他周家天大的恩寵了……」

    「你……說……啥?」唐雨皺皺眉頭,感覺腦子有些凌亂……

    蘇庸正色道:「公子,這不是明擺著嗎?周家夫人每天差人過來問寒問暖,周如海隔三差五的要過來請你去赴宴,這都是老奴做主給攔下的。饒是如此,還是讓他們給鑽了空子。

    他們以著你身子弱這個藉口,差那個叫媚兒的小丫頭硬是送了白銀一千兩,靈參好幾珠。

    今天,他們周家的這些下人又說這等羞辱公子之言,這就是典型的玩兩面手,他自己唱白臉,處心積慮的施以小恩小惠,暗地裡卻讓那些狗腿子下人唱紅臉,製造負面聲勢,想給咱們主僕施壓,他這些商賈人家的小手段,能騙得了老奴?他這是狼子野心啊……

    更可惡的是周夫人,竟然敢趁我和周如海說話的機會,安排你去澧水學堂,想竊取您的才學,真是該死!如不是看周如海的薄面,那天我……豈能忍下這口氣?」

    「……」

    蘇庸的嘮叨勁兒又犯了,可勁兒的說,可勁兒數落周如海的種種算計和心機……

    唐雨聽得頭暈腦脹,理了半天大致理順了。

    大致應該是武陵城排名前四的某大富豪,在地球上應該是大集團董事長級別的大人物挖空心思,用盡心機,想盡辦法,硬是要把寶貝女兒往自己床上送,想做自己老丈人。

    而自己身邊的僕人卻還不樂意讓他的女兒做自己的正妻,拚命的推,兩人討價還價,暗中鬥得激烈得很。

    唐雨雖然是個初中生,思想還很單純,可是偶爾上網,在網上也看過娶個白富美,少奮鬥幾十年,這一類的話。

    這種事兒在地球上恐怕難有人遇上吧?說這個世界怪,還真是稀奇古怪……

    「公子啊……」

    「噗通!」一聲,蘇庸又跪下來,這一次他整個人都匍匐在地,真是聲淚俱下。

    「你……你怎麼又跪啊……」

    「公子,您聽老奴說,公子您自小聰慧絕倫,三歲能文,五歲能詩,當年秦國星象大法師朱景大人觀諸天星圖,斷言您乃文曲星降世,將來會有經天緯地之才。

    可惜天妒英才,公子自小卻是厥陰之體,連西方亡靈系大法師索南都斷言公子命不過十五。

    老爺此生為您的病可謂散盡了畢生的家財,最終自己落得油盡燈枯,可幸他臨死卻告訴我,公子您尚有一線生機,只是中途怕有一大劫難。

    今公子年已十六,日前老奴私察公子的身體,公子體內的陰氣已經完全消散,這定是公子吉人天相,已經成功渡過了劫難,這是唐家大喜之事,如老爺知道了,也必能含笑於九泉之下……」

    蘇庸越說越激動,他嚥了一口唾沫,又道:「公子劫難已過,雖然記憶全失,可是以公子之才,這又算什麼事情?趕明兒等公子身體痊癒,再覓良師訓蒙,學業定能很快趕上來,老奴只望公子萬萬不可灰心喪氣啊……」

    唐雨木然的盯著蘇庸,腦子實在有些發懵。

    他大抵是明白了,以前的那個唐雨和自己可不一樣,三歲能文,五歲能詩,這不神童嗎?放在地球那就是學霸學神這一類的人物。

    只是其自小體弱,有先天性疾病,十五歲大病一場,然後自己就到了他身上來了……

    「是個牛人!」

    唐雨搖搖頭,心中暗暗嘆氣,自己的情況他瞭解,看到文言文就頭暈腦脹,更別說什麼詩詞歌賦八股駢文了,讓自己變成一才子,恐怕是投錯胎了。

    「蘇伯,我們先回去吧!」唐雨揉了揉腦袋,他感覺自己的心亂極了,背負雙手,慢慢的走下山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09 PM

第三章 凶狠的小美女

    武陵的江景很美,尤其是在這春夏之交,江水碧綠,江花如火。

    唐雨每一天都會來江邊看這美麗的江景。

    「已經三十天了……」

    他現在是數著數字過日子,每過一天,他心中就失望一分,到現在,他差不多已經絕望了。

    他有時候想,自己是因為一場噩夢才到這裡的,是不是晚上再做個夢就能回去,可是整整三十天,他做了三十天的夢,人依舊還在這裡。

    這讓他不得不考慮接受這個荒誕的事實。

    前些天,他也開始試圖瞭解眼前的這個世界了。

    這個世界叫天穹大陸,他眼前的這座城市在天穹大陸東方,屬於大周帝國下面的諸侯國楚國。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就是大周世界的至理名言,讀書,充實自己的才學,求得功名,這不僅是寒門士子終身的奮鬥目標,也是書香門第,官宦之家後輩的最高追求。

    功名是什麼?讓唐雨吃驚的是功名可不是秀才、舉人,而是修行。

    以讀書為根基,以才學為底蘊,領悟天地人之奧妙,踏入玄妙的修行世界,這就是功名。

    這其中的玄妙,唐雨也不知道。

    這個世界上的知識、才學講究「心傳口授」,書籍一類的東西非常的寶貴,按照大周律令,無功名在身,私藏書籍是死罪。

    也就是說,民間是不可能會有書籍存在的,就算是讀書人,沒有考取功名之前,也只能靠夫子「心傳口授」獲得知識,所以唐雨除了聽蘇庸嘮叨之外,目前沒有其他的渠道去瞭解這個世界,更別說獲得知識了。

    功名是修行者尊貴身份的象徵,有功名在身,才可以周遊列國。否則,一般的平民,如果敢離開家百里,都是要殺頭的。

    相比平民,商人略微自由一些,但是也不能出一方諸侯地域,所謂行商的「行」字就是指被諸侯王認可,可以在本國自由行走的商人,在平民之中也算是有特權,有見識的人。

    周家的周如海就是行商。

    還有,服飾和穿著方面等級也是森嚴的,平民是不允許穿長袍的,更是不允許穿絲綢,而穿絲綢長袍,卷箭袖,再繡精美紋飾的穿著,這是書香門第身份的象徵。

    唐雨現在穿的這種長袍,就是書香門第子弟特權的標誌。

    周家周如海,就算再有錢,最多也就只敢穿一件長袍,斷然不敢穿著絲綢外衣,像唐雨這樣捲著箭袖,在外面拋頭露面,一旦被查,就得死罪!

    無疑,這是一個獲得知識的成本非常的高的年代,也是一個讀書人極其稀缺的年代,自然也是讀書人最受尊重的年代,

    沒功名在身,藏一本書都是死罪,這幾乎就斷送了大部分平民子弟獲得知識的可能。

    像周家這種商賈之家,一般是花重金請夫子開學堂,讓家族後輩先識字訓蒙,獲得一些基本知識之後,方可讓其參加入中學的考試。

    能考上中學,才算成為讀書人,一般這類讀書人稱為士子,或者稱「小功名」,非書香門第子弟有了小功名,可允許穿長袍,戴方巾,執摺扇,但是不能藏書,不能穿絲綢。

    中學是官辦的,會有諸侯王選派的修行者專門教學,如果在中學能夠表現優秀,一旦領悟修行的奧妙,就有機會進入高學。

    而高學才是真正的功名!

    考高學是由諸侯王親自主持的,被稱為王試,在大考之前,諸侯王要舉行盛大的祭天儀式,場面極其隆重。

    參考學子在考試之前,需要齋戒三日,考試之時,學子要歷經嚴格的才學和修為考察,考察合格才能進入高學。

    在高學之上,就是讓整個大周讀書人都奉為終極追求目標的傳說中的院學。

    要想進入院學,需參加國試,大周帝國的皇帝主考,國試之時,五國諸侯齊聚帝都,那場面就更大了。

    唐雨能知道這麼多,也是得益於這些日蘇庸的「口傳心授」。

    如此多繁雜的東西,唯一讓他有共鳴的就是「中學」兩個字。

    他就是沒考上重點中學才穿越的,沒想到,到了這麼一個怪異的世界,他還是繞不開這殘酷的考試制度,還得考中學……

    可是現在這樣的考試,對唐雨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相比來說,地球上重點中學7A的要求,那真是太簡單了。

    唐雨現在要考的是四書五經,詩詞歌賦,八股駢文,他實在是想不到自己的前途在哪裡,回又回不去,在這個世界生存完全是沒有希望。

    就算他想發奮努力,想找一本書都沒有,翻遍住處他就沒找到一張帶字的紙片,在這個藏一本書都要殺頭的世界,唐雨實在是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走……

    所以他每天依舊發呆的時候多,而蘇庸臉上的憂色也愈發濃重,也虧得唐雨是單純內向,喜歡沉迷在自己小世界的性格,要是換做其他的同學,攤上了這樣的事兒,可能早就瘋了……

    ……

    「嗯?」

    發呆的唐雨身子倏然一震。

    一縷清香拂過他的鼻端,一抹淡綠色的長裙從他眼前一晃而過。

    他一抬頭,一個女孩從他身前擦身而過,女子二十上下的年紀,一襲綠色長裙,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牡丹,銀絲勾勒的下襬遮住了小腿,襯托出極其妙曼的身形。

    因為只是驚鴻一瞥,唐雨並沒有看到她的樣貌,但看其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多姿,其定然是佳人無疑。

    不過讓唐雨震動的不是女人美,也不是香風醇,而是他看到了一個東西——書。

    的確是一本書,被女孩捧在了胸前。

    沒有任何猶豫,他「嗖」一下站起身來,立刻跟了上去。

    這如果在地球上,他斷然沒那個膽量,他在學校和女孩說話都臉紅,哪裡敢甩開膀子在美女後面趕。

    實際上他的心思全在那本書上,現在一本書對他的誘惑力,絕對超過當年學校旁邊的那家網吧,就算是一張帶字的紙片,也足夠刺激他腎上腺素急遽的分泌,豁出一切。

    「一定要看看這本書,哪怕是借閱片刻也好!」

    心懷這樣的念頭,他更是興奮,腳下的步子邁得越來越快。

    可是眼前的女子,他能看得見,就是追不上。

    看那女子,如弱柳扶風一般,似乎並不快,可是唐雨一路小跑都追不上,真是邪了門了。

    唐雨一咬牙,乾脆甩開膀子,直接就是一路狂奔。

    眼看著他就要追上了,可是恰好碰到了前面有一個拐角的巷子,女孩的身影如蝴蝶一般,翩然一閃,就消失在拐角處。

    「喂,同……學……那個……別……」

    「呼哧,呼哧……」唐雨氣喘吁吁的一頭紮進巷子,哪裡還能看到對方的影子?

    他累得是滿頭大汗,虛弱的身體幾乎要散架,而他內心的懊喪,更是讓他失魂落魄。

    「怎麼可能追不上,不會是鬼吧,跑這麼快也追不上?」

    「不好!」

    唐雨忽然感覺不對勁,他低頭一看,腳下的青石地面竟然像柏油一般開始融化。

    他的雙腳被死死的黏住。

    然後他的身體開始下陷,瞬間沒過了小腿。

    他使盡吃奶的力氣,腳根本就抬不起來。

    唐雨生平哪裡見過這等詭異的事情,眼見身子不受控制的陷落,他駭然大叫道:「救命啊,救命……那個……哎……」

    「哼!死登徒子,還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修為呢,原來是個草包!」

    一聲冷笑響起,巷子左側的陰影之中,翩然走出剛才那綠裙女子。

    唐雨扭頭看到對方,這女孩五官極其的精緻,瓜子臉,柳葉眉,嘴唇微微咧開,露出如白貝一般白皙瑩潤的牙齒,一雙大眼睛帶著戲謔和玩味,死死的盯著唐雨。

    唐雨看到了有人,心神安定了一點點,忙道:

    「誤會了,誤會了,小姐,同……同學,我是想找你……找你……」

    唐雨眼睛直愣愣的盯著了女孩的前胸,他看清了,女孩捧在胸前的果然是一本書。

    棕色的書皮,牛皮壓制的封面很精緻,上面還有幾個字雖然寫法怪異,可是他卻認識:「西方紋章插圖百科……」這應該是書名。

    女孩見唐雨這副狼狽樣,再看唐雨年齡約莫才十五六歲,本來神色已經緩和了,似笑非笑的正要說話,可是當她和唐雨一對眼,再看唐雨那盯自己的眼神,還有看的那部位,她臉上瞬間染起一團紅霞,下一刻便是面罩寒霜。

    「還敢狡辯,你這個登徒子,今天本姑娘要為民除害!」

    只見女孩嘴中唸唸有詞,突然手一揚。

    「兵兵乓乓!」

    唐雨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天空之中一塊塊的鵝卵石像就像冰雹一樣的砸下來。

    「啊……哎呦……我的天……」

    本來唐雨就體弱得很,這石頭一通亂砸,他當即就是狼哭鬼嚎。

    「我是為書,那本書,同學,我……想看書啊……那書……」

    唐雨越喊越弱,最後簡直就是聲不可聞了。

    終於,那女孩似乎明白了什麼,收了法術。

    唐雨雙腿一軟,就癱軟到了地上,看他的模樣,髮髻凌亂,臉上青一塊綠一塊,別提多狼狽。

    可他依舊掙紮著想爬起來,嘴唇掀動,想說話,可是剛開口,就覺得天旋地轉,眼睛一黑,就這樣暈過去了,他身子弱啊……

    ……

    暈了,真的暈了!

    迷迷糊糊,唐雨內心又委屈又沮喪,書沒看成,還遭一通毒打,真是倒霉透頂,人倒霉喝水都塞牙。

    這一個月以來他本就每天都在鬱悶和憂鬱中度過,他畢竟還是個學生,心智縱然比同齡人堅強一些,卻還比不上成人。就算是一成年人遭遇這等事,恐怕也沒幾個不崩潰的。

    他越想越覺得沮喪,最後竟然嚎頭大哭了起來。

    痛哭發洩了一番,他感覺情緒好了一些,旋即他意識到不對啊,暈了怎麼能嚎頭大哭?

    莫非這是在做夢?

    唐雨止住了哭聲,用力掐了掐自己,不覺得疼,似乎真是做夢啊。

    他不由得大喜過望,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可是很久,夢境還是停留在原地沒有動,他失望之餘開始環顧四方,只見四方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咦,不對,那是什麼?

    在黑暗之中,他看到了一抹極其細微的亮光。

    他定睛仔細看這亮光,他感覺自己眼睛的瞳孔似乎在放大,然後那團亮光漸漸的飄到了他的面前……

    先是一個模糊的輪廓緩緩的呈現,然後這個輪廓越來越清晰,待到這個輪廓全部清晰,他才看清,自己眼前竟然是一本書……

    書封面上的字跡很怪異,可是唐雨還是能認清楚。

    「西……西方……紋章插圖百科……」

    「這……這就是剛才那本書,那女人手中的那本書……」

    唐雨心中不由得大奇,連忙湊過去仔細觀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10 PM

第四章 似曾相識!

    唐雨天生就是那種沉默的個性,而且十分痴迷自己的小世界。

    能做夢的時候看到一本書,他覺得很好奇,也不去細細的追究原委,心思很快就專注在這本書上了。

    《西方紋章插圖百科》。

    翻開扉頁寫著:「費列帝國皇家教廷羅夫曼著,東方岳雲書院曾國師譯。」

    然後再翻開裡面,唐雨看到的竟然是一幅幅圖畫,每一頁圖畫都佔據了極大的版面,圖片下面,往往只附帶很少的文字。

    「魔法時代?」

    在眾多的文字之中,四個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不是說是修行嗎?怎麼又是魔法時代?」

    他仔細看整行文字,字很難認,語法很怪,可是反覆揣摩,唐雨還是看明白了:「西元700年,教廷學者里斯本.薩爾德著《自然哲學的魔法原理》一書,奠定了現代魔法時代的格物理論。」

    這行文字費列帝國薩爾德家族紋章插圖的下面……

    「西方是魔法,東方是修行嗎?」

    唐雨漸漸的興趣更濃,慢慢的沉浸在了書本之中。

    「羅納爾.里斯本,里斯本家族的代表人物,西方第一位才學系魔法師,是將神秘的東方魔法引入西方世界的第一人……」

    「東方魔法?東方不是修行嗎?」

    有些疑問在唐雨心中開始滋生。

    這本書文字太少了,他能夠獲得的信息很有限,不過他此時的情緒還是比較振奮的,因為他至少看到了一本書。

    今天挨了一頓揍,能看到一本書,也不算太倒霉……

    唐雨認真的看著書,忽然……他眼前的書漸漸的淡去,他心中一驚,才發現自己已經從暈迷中似乎醒過來了……

    ……

    忙完一切,沈小竹已經筋疲力盡了。

    今天真倒霉,自己教訓一個可惡的登徒子,沒想到這傢伙這麼不禁打,一個基礎的滾石術就直接給砸暈了。

    當時沈小竹出手的時候沒有仔細看這傢伙,作為一個教廷魔法學徒,她豈能忍受一個登徒子以那種眼神猥褻自己?

    她憑一口氣斷然出手,可是事後她才發現這傢伙的衣著竟然是蘇絲的繡襟箭袖長袍,竟然是出身書香門第的學子。

    雖然沈小竹身後是西洋教廷,可是在大楚惹了書香門第,卻也是一樁麻煩事兒。

    如果她現在是魔法師,倒也罷了,一般的書香門第,不會因為這點事兒去得罪一位西洋魔法師。

    可是她只是魔法學徒,而且剛剛成為魔法學徒不久,萬一這件事處理不好,教廷可能也扛不住壓力。

    作為一個地道的東方楚國人,她深知在東方國度,書香門第是怎樣了不起的存在。

    所以沈小竹只能將這傢伙背回自己的住所,一個弱小女子,背一個大男人,沈小竹當時簡直是欲哭無淚。

    可是沒有辦法,她得想辦法將這小子的傷治好,最好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傷痕。

    那樣的話,就算時候對方家族不服,沈小竹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沒傷人,是對方主動調戲她,還倒打一耙,作為書香門第的家族,絕對不會為這種掉顏面的事兒非得要弄個水落石出的,那樣她就能全身而退了。

    沈小竹可不是一般的女兒家,她從小失去父母就在教廷學校長大,雖然只有二十歲,但是人情冷暖,權謀機詐經歷的太多了,其心智不是同齡女子能比的,所以雖然惹上了一點麻煩,可是她自始至終都很鎮定。

    只是,為了給唐雨治傷,還是讓她吃盡了苦頭。

    治療術她並不擅長,一通胡亂施法,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魔力耗盡,材料耗了一大堆,心疼得她只感肉疼……

    「總算是醒了!」

    她很厭惡的看了一眼唐雨,確信對方真的醒了。

    可是……這傢伙怎麼眼睛一瞬不瞬的,像個呆子一樣?

    「哎,哎……」

    她一連叫了兩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心中的火「騰」一下就上來了,看這小子年紀不大,出身也不凡,怎麼這麼無賴,看這架勢是想訛自己不成?

    「你如果再不回話,我就讓你知道惹一位魔法學徒會付出怎樣代價!」沈小竹冷冷的道,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唐雨,可是對方的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表情……

    此時的唐雨哪裡會有表情?他悵然若失,心思還在剛才的那本書上呢。

    太可惜了!

    剛剛看到有興趣的地方,突然就沒了,實在是太可惜了。

    「哎,我看你這人是訛上我了是不是?你別以為自己是書香門第的學子我就會怕你,我知道在你們眼中,從來不把我們這種西方魔法學徒放在眼裡。可是你要知道,我是一位高級魔法學徒,將來必定能成為正式魔法師的存在。

    所以,嘿嘿,你最好是識相一點,立刻給我起來,然後滾出去……」沈小竹這一次聲音說得極大,嘴巴幾乎湊到了唐雨的耳朵邊上。

    待說到高級魔法學徒的時候,她語氣略微頓了頓,可是旋即便更加理直氣壯。

    成為高級魔法學徒,是她三十歲之前追求的目標,她堅信自己一定能成功,現在說出來唬唬人也沒什麼不心安理得的。

    「哦……」唐雨終於從失落中回過神來了,他猛然一扭頭,差點和沈小竹兩人的臉撞上。

    「啊……」沈小竹嚇得像受驚的兔子似的,猛然後退,卻碰到了身後的一摞實驗器具。

    「嘩啦啦!」一堆玻璃製作的試驗器具,多米諾骨牌似的摔倒了地上,摔得粉碎。

    沈小竹整個人都呆住了,雙手摀住自己的嘴,天啊,這套實驗器具可是自己積攢了半年才買回來了,就這樣一下摔了……

    「你……」沈小竹只覺得一團烈火從自己丹田倏然升騰而起,當即就要吟唱……

    可是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魔力剛剛耗盡。

    她狠狠的咬牙,眼神如刀,倏然盯住唐雨。

    唐雨神色很平靜,雲淡風輕,似乎剛才這一切跟他毫無關係一般。

    不,也不是完全平靜,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這房子好亂,桌子上亂七八糟的堆著很多東西,一些坩堝,燒杯,試管,還有像是天平,直尺,圓規。

    看到直尺和圓規,唐雨神色又動了一下,他這才艱難的從床上慢慢的挪下來。

    「好像一個地下化工作坊!」

    似乎感覺有人盯住自己,唐雨一扭頭便看到先前打傷自己的那個女人雙眼噴火,那模樣似乎要將自己一口吞掉一般。

    「你……你……同學……你怎麼了?」

    「轟!」唐雨此言一出,簡直是火上澆油,沈小竹見過無恥的人,可從沒見過這般無恥的人。

    「你……你……」

    「你用不著這樣吧,我就想借你書看一下,你用的著下那樣的死手嗎?」

    沈小竹臉色一變數變,她敏銳的從唐雨的話中聽到了兩個關鍵詞,一個詞是「書」,一個詞是「下死手」。

    書是什麼?大周律令,無功名在身,藏書乃死罪,沈小竹這書不是她的,她是從教廷出來將書送給老師露絲去的,教廷之中對大周律令可沒有那般嚴格,這種事兒是常有的。

    可是聽唐雨提到書,作為一個楚國人,沈小竹還是覺得心猛然一沉。

    另外,唐雨說下死手,這分明是在提醒她打人了。

    沈小竹可接觸過不少書香門第的子弟,什麼狗屁書香門第,大家族之中全是權謀詭譎,這些從大家族混出來的後輩,一個個最是陰險狡詐,殺人不見血,眼前這傢伙年齡不大,可是手段著實不輸於沈小竹曾經遇到過的那些書香子弟。

    私藏書,毆打書香門第子弟,這兩條都是死罪。

    沈小竹就算能咬定自己沒打人,可是私藏書這一條她是怎麼也躲不過的,因為那本書現在就放在她的床頭上。

    無數念頭在沈小竹腦海中翻轉,她漸漸的也從暴怒之中清醒過來。

    「這位公子,這是個誤會,可能你不認識我,我是教廷法師露絲女士的弟子,是教廷學校的高級魔法師學徒。你如果不信,你可以看看那邊……」沈小竹儘量的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平靜。

    「這是格物系魔法冥想圖,想來公子見識廣博,一定能認出來……」

    唐雨皺皺眉頭,覺得這女人很怪,所問非所答,自己說她為一本書大打出手,做得過了。

    她卻說自己是什麼什麼人的弟子……

    「魔法冥想圖?」

    下意識,唐雨順著沈小竹的手指看過去。

    「這……」

    唐雨只看著幅圖一眼,他整個人就像被針紮了一樣,倏然挺直了。

    看這圖,外面是一個巨大的類似金字塔模樣的四邊形椎體,椎體之內,被無數線條分割,這些線條有的是直線,有的是射線,有的是線段,有的像是數軸。還有的竟然像是二次函數的拋物線……

    這是個很抽象的圖,有些複雜的幾何抽象圖。

    抽象圖之中又還有一些類似物理實驗的像是槓桿啊,小車啊,還有斜坡啊,等等一類的形象圖。

    反正這不是一副畫,而是一副理工抽象的怪圖。因為畫中哪裡還標數字?對,就是數字,是阿拉伯數字,不是方塊字。

    唐雨看著這幅圖,整個人都痴了。

    親切啊,太親切了!

    這張圖就像數學或者物理考試過後,留下的那一張混亂的草稿紙一般,各種各樣的演算和幾何圖堆在一起,唐雨覺得這圖簡直是太熟悉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11 PM

第五章 魔力的出現!

    沈小竹一直在仔細的觀察唐雨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當她看到唐雨臉上露出的驚容,心中便湧出了一陣狂喜,這小子八成被自己唬住了。

    她整個人都變得鬆弛,腦子裡不由得又想前前後後發生的事兒,還有……剛才那一套實驗器皿,她心中的怒氣不受控制的再次升騰而起。

    她強行壓住自己心中的那團火,道:「公子,你仔細看好了!這可是正宗西洋格物系魔法冥想圖,下面那些演算都是我親自做的,您見識廣博,定然能看明白。」

    唐雨並沒有理沈小竹的話,因為他根本就沒聽到沈小竹說話。

    他整個心神都投入到了眼前的這幅圖中。

    「還是比較簡單的,沒有太複雜的模型……」

    下意識他的視線自然的往下,看到牆壁之上貼著一張張演算紙。

    「這是這女人計算的?」

    「這字還真漂亮,是鋼筆字嗎?」他扭頭瞟了一眼那凌亂的長桌子,看到長桌子上有一支白色鵝毛插在墨水中。

    「原來是鵝毛筆,看來現在還是沒有鋼筆,這倒比毛筆好用多了!」

    「不過……」

    當唐雨仔細看這些字的時候,他卻後悔了。

    因為這字看著漂亮,可是看內容卻簡直是受折磨。

    「這……不是四則混合運算嗎?小學就會背的口訣她都不知道?我的天吶,這題能算出結果是24,簡直是天才……這是誰教的?這麼明目張膽的貼在牆上,家長不管嗎?」

    「還有這……一次方程,勉強算初一水準吧。未知數從左邊移到右邊,不改符號的嗎?」

    「嗯,這題總算對了,蒙的吧!」

    「這題是什麼?這麼簡單的平方都不會算嗎?從1到20的平方不都要背下的嗎?」

    「……」

    看不下去了,唐雨閉上了眼睛,連帶著那副圖他都不忍看了。

    「公子,你看夠了嗎?你看懂了吧……」沈小竹大聲道,語氣漸漸的變得冰冷,唐雨幾次不理她,真的將他激怒了,因為憤怒,甚至是出離了憤怒,她挺拔的酥胸上下起伏,那模樣倒很有幾分怒美人的神韻。

    可惜她話說一半,當她眼睛和唐雨眼神對視,她後面的話立刻戛然而止了。

    沈小竹只覺得自己的心猛然一跳,這小子的眼神……

    自己哪裡露陷了嗎?他那眼神……輕蔑?不屑?嘲諷?

    沈小竹只覺得渾身一涼。

    「這眼神什麼意思?他又想出了什麼詭手段……」

    「咳,咳!」沈小竹咳了咳,正要說話。

    唐雨卻冷不丁的道:「你剛才說你是啥?教廷……高級……魔法……啥?」

    「呃……」沈小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保持平靜的吐出兩個字:「學……學徒……」

    唐雨皺皺眉頭,吸了一口氣,似乎恍然,道:「學徒,嗯,是學徒……難怪……」

    「你確信是高級?」

    沈小竹臉色臉色劇變。

    「壞了!原來他看出了破綻……」

    魔法體系,等級森嚴,魔法學徒分三級,低級,中級,高級,沈小竹只是剛剛成為魔法學徒而已,還是低級學徒,如果她冒充高級學徒的事情被教廷知道了,她絕對會被教廷學校開除。

    「怎麼辦?這小子……他怎麼看出破綻的?自己這冥想圖可是露絲老師送的,是露絲老師自己用過的冥想圖。莫非這小子也修習過格物系魔法冥想圖?沒道理啊,書香門第怎麼會用西洋格物系的冥想圖?」

    沈小竹這些是真有些慌神了。

    「我……我……錯了,我……我……」

    沈小竹表情轉換很快,先前冷若冰霜,一直都是冷面示人,可是一瞬間,他立刻就變成了梨花帶雨,嬌小惹人憐的弱女子。

    這個轉換在十秒鐘之內完成,果斷迅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這是她多年磨礪出來的生存手段之一,對付那些士子權貴,書香子弟,就需要這種非常規的手段

    「嗯?……」唐雨覺得頭疼。

    他在地球上就最討厭那些腦袋笨的花瓶女同學找自己問題目了,腦子笨,還說不得,說兩句立馬就撒貓尿。

    這個世界也是這樣嗎?

    「好了,別哭了!腦袋笨只怪你爹媽,不是你的錯!」唐雨哼了一聲,道。

    他大踏步走到長條桌子邊上,一手拿起鵝毛筆,唰!唰!在牆壁之上就把結果直接寫在了後面。

    沈小竹「啊……」驚呼出聲。

    「你……你幹什麼……你……」

    她驚得花容失色,這些演算可是她花了半個月才做出來的,可是一看到唐雨扭頭那凌厲的眼神,她哪裡敢再阻止?

    她現在可是裝可憐的角色呢!

    很快,唐雨便從頭到尾將數字寫完,將鵝毛筆一扔,道:

    「好了,我該回去了,你腦子還能再笨一點嗎?再愚蠢一點就沒得救了……四則運算要記住口訣,自左向右順序定,先加減後乘除,括號中最優先……」

    唐雨說完飄然出門,他感覺今天自己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

    夜,唐雨剛剛睡著。

    「咦……」

    又是在夢中,他竟然再次看到了那本書……

    不對,像是有兩個光點,他迅速集中注意力。

    書漸漸的變得清晰,《西洋紋章插圖百科》,竟然真是自己白天沒看完的那本書,現在還可以接著看?

    另外一個光點也變得清晰了……

    這是……圖,那副糅合了各種抽象圖案和數值的圖,似是叫格物系魔法冥想圖,這東西竟然也出現在了夢中?

    唐雨心中湧現出一陣狂喜,當即,他便集中注意力,開始……先看看這圖如何?

    唐雨的目光挪向那副圖。

    這圖有些亂,不過亂一點也蠻有意思的,自己可一好好琢磨琢磨。

    他先醞釀了一下情緒,然後漸漸的讓自己變得冷靜。

    最後,他才將自己的心神投入到這幅抽象的圖畫之中。

    「這個應該是三角形,直角三角形,勾股定理求斜邊嗎?這麼簡單?」

    「這兩個三角形全等吧?那這個角也不四十五度嗎?」

    「這是個什麼?這不是幾何,是個正負數的運算,插在這裡不倫不類……」

    唐雨一個個計算,就像是從一張草稿紙上抽出原本存在的計算層次一般,計算很簡單,但是他卻做的很投入。

    這些計算如果放在地球上,他肯定沒有興趣,可是現在這個地方。他憋了三十多天,能夠遇到一副圖還是讓他投入了極大的熱情。

    他計算的速度很快,唯一棘手的就是挑選計算層次有些麻煩,看得眼睛花。

    隨著解題越來越多,看得眼睛越來越花。

    「有一支筆就好了,解過的標出來,就不會這麼眼花了!」

    想到筆,唐雨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夢中,做夢哪裡來的筆?

    下意識,唐雨伸出手,在剛才算過的那個直角三角形的斜邊上寫上一個「5」字。

    「咦,用手就能標?」

    那個「5」字一標上去,唐雨正要標另外一個角。

    就在這時,剛才的那個三角形三個邊竟然一下亮了,發出了紅色的光芒。

    「這是怎麼回事?」

    唐雨有些吃驚的看著這明亮的三角形,他覺得一陣恍惚。

    他感覺這三角形似乎從整個圖畫之中給分離出來了一般,本來一張平面圖,似乎有了層次感。

    然後,這三角形的光華似乎不是固定的,像是在流動,三角形之中像是無數的粒子在動一般,有一種動感。

    下一刻,唐雨便感覺自己身體之中有些麻麻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往自己體內鑽。

    好像有點舒服,像是撓癢癢一般。

    「嘿,有點意思哦!」

    唐雨興趣更濃厚了,他又標出了另外一個角的數值。

    果然,又有一副圖形變得明亮了,也是紅色的。

    圖畫似乎變得多了一個層次,更有立體的感覺了。

    而他身體的那一點點的麻,似乎感受得更清晰了一些。

    「有意思,有意思!」

    唐雨覺得這個遊戲有意思,似乎不僅僅是抽象圖那麼簡單,其中似乎還有一些含義,平面變成立體,最後會演變成立體幾何?

    「不知這些代數題自己標出來,會是怎樣?」

    唐雨在一道正負數的等號後面寫出了結果。

    這等式一下亮了起來,那些數字像是精靈一般,變得活蹦亂跳,似乎一下整個算式就有了生命一樣。

    唐雨先前應該算了差不多幾十個題。

    接下來他一個個標出結果。

    他感覺身體那種酥麻感越來越清晰,渾身暖烘烘的,像是泡在熱水中一般,通體舒泰,每個毛孔似乎都打開了。

    外面似乎湧現過來越來越多的東西,像是氣,又似是而非,反正感覺很舒服。

    待到把今天計算的所有題目結果全部標註完畢,他感覺那種舒服的感覺達到了極致。

    似乎有更多的東西湧進自己的體內,在自己周身流動。

    這是流動的是什麼東西?

    莫非自己這就是在進行魔法冥想?

    這些湧入自己體內的東西就是傳說中的魔力?

    「我靠,修煉魔法這麼容易?真的假的?」

    「看樣子估摸就是這樣的!這可能就是魔力!」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12 PM

第六章 周家的內部矛盾!

    武陵周家,這些天家族裡面的氣氛有些怪。

    各房年輕一輩的公子、小姐,還有一些門客,護院,賬房,掌櫃,乃至一些僕從、丫鬟進出周家大院都謹言慎行,而一些登門拜訪的學子,客人,比往日似乎也多了些許拘謹。

    最近周家大房家裡似乎出了一些事兒。

    先是大老爺和大夫人在後院裡鬧了幾齣,最早據說是某天半夜當值的王護院聽到夫人在老爺書房又哭又鬧,吵得很凶,剛開始大家還不太相信。

    因為誰不知道在周家,大老爺和大夫人感情最是和睦,數十年來一對伉儷相濡以沫,臉都不曾紅過?

    可是接下來幾天,一些在內進伺候的丫鬟,僕從們一個個緊張莫名。

    陸續傳出消息,說是大夫人鬧絕食,又說大老爺在書房將當年臬台大人送的那件釉裡紅梅瓶給摔了。

    這一下整個周家大房徹底陷入了緊張之中。

    暗地裡,一些捕風捉影的話傳了出來。

    說是大夫人有一天對蔡大管家大喝:「不用你勸,這事沒得商量,我女兒可是有小功名的,倘對方真是大家公子也就罷了,可是讓若兒不明不白給一個不學無術,混吃混喝的做小,我是不會幹的!」

    大夫人房裡的丫頭媚兒姐當時據說也在,還給大管家說了「唐公子」才學的事情,又說了一些小姐自己也是不情願的話云雲。

    這些陸續傳出的信息,似乎涉及到小姐,又和那「唐公子」有關,漸漸的,事情的眉目似乎越來越清晰了。

    待到那一天老太爺來了大房,而小姐也從學校回來,他們都去了老爺的書房,中途夫人闖進去似乎又和老爺吵起來了,惹得老太爺也生了氣。

    最後夫人領著小姐從書房出來,很多人看到小姐眼睛哭得通紅通紅,這事就更明顯了……

    敢情老爺竟然還真想將小姐許給那外進東廂房的唐公子?

    不是說唐公子沒什麼才學嗎?澧水中學的陳老夫子都說這唐公子是「不可教。」

    陳老夫人可是有名望的人,雖然自己只得到小功名,可是其祖上是出過高學功名正統法師的,按照大周律令,三代功名就是書香門第,陳老夫子也算是准書香門第出身,在這小小武陵城,誰見了也得恭敬的叫一聲「夫子」。

    這樣德高望重的老夫子,說出去來的話豈是信口雌黃的?

    一時整個周家上下都暗地裡議論此事,雖然無人敢對大老爺的做法提出質疑,可是大家心裡面卻是很為小姐叫屈的。

    自家小姐可是擁有小功名的才女,而且是極有希望考入高學的士子,武陵城好幾個大家公子都託了人上門提親。

    據說在澧水中學還有一位正兒八經書香門第的公子,暗地裡也在苦求小姐。

    再看那唐公子。

    痴痴呆呆的,而且體弱多病,經常在後山一發呆就是一整天,怎麼看都不像是身懷才學的人。

    還有他那個老僕,簡直就是個惡奴,見誰沖誰齜牙,東廂的方執事,多和氣的人,硬是被這惡奴打落了八顆牙齒,理由竟然是方執事私闖了他家公子的宅院。

    這簡直是荒唐,整個東廂都是周家的,他唐家公子哪裡有宅院在東廂?

    小姐許給那個呆子,就是鮮花插在牛屎上,也不知道老爺是怎麼想的,究竟是看中這唐公子哪一點。

    所以大房上下大家的態度基本統一,那就是一邊倒的支持夫人。

    這些消息在大房發酵,陸續傳到二房和三房那邊。

    那邊倒是有很多幸災樂禍的人,據說二房三公子周林還私下和人開玩笑,要找個機會向若水妹妹賀喜呢。

    誰知道周林安的什麼心,這個有幾分才學的三公子,向來可是看大房這邊不順眼的。

    消息傳到了二房和三房,周家的事兒也就不是秘密了。

    和周家走得近的司馬家,武家,羅家都知道了,甚至連澧水中學都知道了。

    以前武陵後輩中可沒有聽說過有一個叫唐雨的才學出眾的後輩,這唐雨是從哪兒蹦出來的?

    待到後來有人說這唐公子原是秦國來的,還沒有功名在身,這一下就熱鬧了。

    秦國是什麼地方?那地方可是以尚西洋魔法著稱的西方蠻國?和西洋沆瀣一氣,聖人教化難施的地方。

    秦國的那些蠻子,最是粗鄙,據說在大街上都能看到坦胸露肩的西洋女人,還據說那裡男女大防之禮都不立,男女竟然可以勾肩搭背,實在是有辱斯文。連帝都書院都流傳著很多關於秦國蠻子的粗鄙笑話,秦國來的公子,那算什麼?

    當今大周,誰不知道「惟楚有才」?說到才學,還是楚國是正統。

    這個唐公子既是來自秦國,想來才學也是極其普通的,這樣一個人,怎麼能配得上有澧水四花之稱的周若水小姐?

    漸漸的,一些若水姑娘仰慕者們坐不住了。

    羅家公子羅恆據說就向唐公子發了貼子,邀請他參加月末澧水學會組織的詩會。

    還有澧水中學的蘇景公子也向唐公子發了拜帖,說是要登門拜訪唐公子,請教經學。

    就在大家等著看好戲的時候,卻又有消息傳出來,說是羅恆公子和蘇景公子投貼無門。

    原來這唐公子卻是寄居在周家,沒有自己的宅邸。

    他們的貼子投到周家,被周家所拒。

    這一下,更是炸開了鍋。

    敢情這唐公子竟是從秦國逃難回來的落魄書香門第之後,周大老爺是得了失心瘋嗎?僅僅因為「書香門第」這四個字,就非得要把女兒許給這等人?

    一時,武陵學界為這事很是震動,尤其是澧水中學,有些學子竟然相約到周家想為這事尋個說法。

    可是這一切都沒用,誰也沒能見到過那個叫唐雨的公子,這人是胖是瘦,是高是矮都不為人所知。

    鬧得最凶的時候,倒是也聽過一些關於唐公子的好話,比如從周家傳出消息,說唐公子本也是楚人,年幼的時候隨父去了秦國,可是在治學上卻都是習的聖人之學。

    還說唐公子才學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身子有些弱,需要靜養,不便見客云云。

    反正各種傳言,就是不見人。

    這一來大家倒是想見見這唐公子本人了。

    畢竟周家周如海雖然是行商,可也是有小功名在身的儒商,而且此人以心機深沉著稱,外面都叫他周扒皮,在武陵也算大名鼎鼎的一號人物。

    他鐵了心選的女婿,也不一定真就是傳言所說的那般才學不堪,家道中落……

    ……

    周家大房,素淡典雅的花廳之內,周老大爺周如海今天精神很好。

    他饒有興致的逗弄著那一隻最他為鍾愛西山四喜鳥,大管家蔡常恭敬的在後面候著,等著老爺問話。

    「東廂房的客人可好?」

    蔡常恭敬的道:「回老爺,客人好著呢!蘇老最近氣色好了很多,東廂房伺候的那些下人們說是聽到他哼了秦腔小曲兒呢!」

    「哦?」周如海眉毛一揚,手輕輕的撣了一下蘇絲繡紋的長捲袖,整個人就顯得更饒有興致:「那唐公子呢?」

    「唐公子平常很少見,似一直都在臥房,平常也從不見出門。王護院倒說是見過唐公子幾次,都是卯時末,天剛微亮呢!門房馬二卻是跟我說,這唐公子最近每日卯時初就出門,一路小跑著,偶爾蘇老爺跟著,不知道去幹什麼。

    一般半個時辰返回,老奴打聽過……說是什麼『晨練』……馬二耳朵不太靈光,大抵也就只聽說這些……

    不過有一點,馬二說這唐公子的氣色比之前大好了,說話中氣足了不少,似乎也不像之前那麼痴呆了,偶爾還能說幾句話,發呆……的時候少……」

    蔡常小心的措辭,想儘可能的說得詳細準確一些。

    最近他的壓力太大了,老爺現在在小姐婚事問題上勢單力孤,作為大老爺最貼心的人,周家上下沒人敢跟老爺說什麼,可是大夥跟他蔡常說的可不少。

    這唐公子似是……沒人緣……

    「唔,好,好!唐公子身子骨兒日漸好轉,這是好事!」周如海十分滿意的道。

    「對了,你剛才說唐公子白天大都在臥房?不是書房?」

    「這……似是在臥房,應是在安心養病。」蔡常認真的道,不過,東廂房冬兒丫頭倒是有個發現,說是見了一幅字,應是唐公子寫的……」

    「字?在哪裡?快快拿過來我看看?」周如海的神情突然變得十分急迫,兩眼放光,整個人都動了起來。

    蔡常立刻從長袖中取出一張十分蜷曲的白宣紙。

    看這紙已經揉得十分難看,不僅沾了污穢,而且還多處破損。

    蔡常小心翼翼的展開,周如海已經迫不及待的湊過來。

    只見污穢殘破的宣紙上,有一道道十分纖細的紋路,似不是用毛筆書寫的,是鵝毛筆?

    書院弟子怎麼用西洋鵝毛筆?

    周如海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但看這字,倒還規整,這是寫的……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周如海極其艱難的辨出了字跡,緩緩念叨出來。

    「這……不像是格律啊?氣象似是不凡,只是……」周如海的眉頭越皺越深了,蔡常在一旁不敢打擾,臉色卻是有些古怪。

    蔡常雖然沒有功名,可是自幼也是進了學堂,這些年在周家,耳濡目染,不敢說才學驚人,倒也有幾分鑑賞水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13 PM

第七章 找上門來了!

    蔡常第一次看到這兩句詩,是吃驚,因為兩句詩氣象著實不凡。

    「千金散盡還復來」有股子氣魄啊。

    但是細細一品味,砸吧砸吧後覺得不對勁。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不怎麼搭啊。

    我才必有用,似是學子自勵之語,可以「千金」卻是有一股子商賈味兒,才學之人,豈能張口閉口說錢財這等俗物?格調不高。

    還有,這兩句像是詩,但是不對格律,不對格律,不就是打油詩嗎?

    所以單從這兩句看,蔡常覺得乍一看有氣象,可是仔細品咂,格調還是不高。

    當然,這可能只是唐公子的信手塗鴉,說不定這兩句根本就不是連在一塊兒的,就不是一首詩。

    如果拆開來看,就看「天生無才必有用」,這句雖然不算超凡,但也不錯。

    而單看「千金散盡還復來」,則更好一些。

    當然,這是蔡常自己的看法,就不知老爺如何看。

    蔡常斜眼瞟向周如海,只見周如海微閉雙目,似是已經入神。

    「哎……」他暗嘆一口氣。

    蔡常自十六歲就跟隨周如海,對周如海不僅是忠,更是有一種近乎對偶像崇拜的心態。

    當年的周家可沒有現在的地位,現在周家能成為武陵四大行商,這都是老爺數十年打拚出來的。

    老爺精於算計,常常是算無遺策,在行商之中,誰不知道周如海的名字?老爺被人稱作周扒皮,就是那幫人妒忌老爺,弄出這麼一個外號來污衊老爺呢!

    可是這一次……蔡常卻覺得夫人佔了理,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老爺這一次恐怕錯了,這唐公子大抵是不靠譜的。

    武陵也是個出才子的地方,從武陵走出去的才學之士不少,以蔡常數十年的識人之能,他就沒見過像唐公子那種士子。

    呆傻倒也罷了,有一日門房馬二竟然說其一屁股坐在了大門左側石獅子下面的台階上。

    這……簡直太不成體統了。

    這哪裡是讀書人的舉動,像販夫走卒一樣,真是太有辱斯文了……

    就算是現在那些新學派的人,恐怕也接受不了讀書人這樣的做派。

    小姐如果許給了這樣的人,豈不是葬送其一生的幸福?

    周如海終於睜開了眼睛,蔡常忙湊上去,有些緊張的道:「老爺……」

    周如海道:「外面吵什麼?」

    蔡常呆立當場,他以為老爺要給這唐公子下定論了,老爺冷不丁的來了這麼一句,一時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好,不好了!小姐……小姐……」

    丫鬟翠兒一臉慌張的進門,臉色煞白。

    「怎麼回事?慢慢說,慌什麼?小姐怎麼了……」

    翠兒定了定神,道:「小姐……小姐帶著媚兒姐一眾人直奔東廂去了,東廂方執事攔不住,差人來急報!」

    「胡鬧!」周如海雙眉一挑,怒喝道。

    蔡常忙道:「老爺,還是老奴去跑一趟將小姐攔住……」

    「我看誰敢去?都不准動。是騾子是馬,總得見個分曉,若兒此舉,我是同意了的。怎麼?我這個大夫人派女兒去親近親近他未來的夫婿都不行嗎?現在不是腐儒時代了,我大楚走出去的曾國師大人都說『西學中用』了,女子能入學求功名,也就能先見自己未來的夫婿!」

    「夫人?……」

    蔡常臉色劇變,衝著跪在地上的翠兒使眼色,兩人哪裡還敢留,悄悄的出了花廳……

    ……

    唐雨最近心情好多了。

    一方面是因為他漸漸的接受了穿越的事實,而重要的方面是他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小世界。

    這些天,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睡覺,睡覺做夢,然後在夢中看那本《西方紋章插圖百科》還有計算那副格物系魔法冥想圖。

    尤其是那副冥想圖。

    隨著他一步步的計算,一張平面圖漸漸的變成了一個多位面的立體圖案。

    整幅圖現在大致呈現出了一個類似金字塔的大空間,空間之中各種圖案和數字運動跳躍。

    當他從其中抽出最後一個二元一次方程式,然後將圖畫中的那個拋物線函數解出來之後,整幅圖畫裡面的東西都動了起來。

    乍一看,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幾何圖案或者是一個數字碰到了另外的幾何圖案或者算式數字,然後你碰我,我碰你,最後整個畫面都運動了起來。

    細細的去分析,又感覺這些圖案像是精密鐘錶的零件一般,每個圖案和周圍的聯繫都非常的精密。

    哪怕只要有一點點錯位,恐怕都不會呈現出這樣的效果。

    唐雨很快就敏銳的發現,這些運動的圖案之中,蘊含著自己還沒有發現的某些規律,而其中的一些規律甚至需要用很複雜的數學建模推演才能尋找到。

    這個發現讓他十分欣喜,而對這幅圖的研究,他也就更加的沉迷,漸漸的,那些鬱悶的心情自然就煙消雲散了。

    唯一讓他不爽的是,那本書和那副圖他唯有在睡覺的時候才能看到。

    而他一天最多也就能睡十個多小時,剩下的時間他再努力也睡不著,所以那些時候他就只能躺在床上,憑著記憶天馬星空的想像和思索。

    好在他的身體越來越好,而且他感覺自己體內多了一股說不出的力量。

    這股力量,讓能夠讓他出現一種幻覺,比如,一張潔白無瑕的白紙,他一直盯著看,白紙的上空似乎就會浮現出一些潔白色的跳躍的元素。

    還有,他每天在江邊上眺望江景,在碧綠的江水之中,他常常能看到其他的顏色。

    每當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就感覺體內的那股力量在緩緩的向外釋放,而當這股力量釋放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在變輕,腦袋裡會出現一種飄飄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舒服,很奇妙,一陣微風吹來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夠隨著的風的吹動,讓身體隨風蕩漾。

    可惜,這種幻覺為什麼會出現,而那股力量究竟如何使用,他現在還一無所知。

    但是他覺得,那可能就是所謂的魔力。

    「說不定自己也能成為一位魔法師!」有時候心中會冒出這個念頭,不過對他對成為魔法師也並沒有太大的渴望。

    只是這個念頭讓他覺得,自己四書五經八股駢文什麼的不行,通過另外一個方式,興許也能在眼前的這個世界生存,這在無形之中舒緩了他的心理壓力。

    說句實在的,現在如果真逼著他學古文,學詩詞歌賦,學駢文八股,他是真的有些犯怵。

    別覺得穿越者一定有優勢,唐雨就是一個從小沒離開父母,成績極度偏科,內向靦腆的初中學生而已。

    他沒有什麼大野心,肚子裡更是沒有多少陰謀詭計,也沒有什麼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力爭上游,將來站在世間巔峰一類的野心和慾望。對魔法和法術這一類的東西,他有些好奇,如果要他學,那得看這個過程他是否喜歡。

    非得要學古文,學詩詞歌賦,學駢文八股然後領悟修行的奧妙,他就有些牴觸了。

    而像現在這樣,他每天可以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做自己喜歡的研究和計算,然後在通過計算得到的模型之中尋找規律,然後就借此獲得魔力,最後成為魔法學徒,魔法師,甚至是大法師都是有可能的。

    反正暫時,唐雨就是這個心態,興許隨著年齡的增長,他漸漸會成長,成熟,會改變。

    就如同沒有人能夠在初中課堂上就點出某某同學將來會成為省長,某某同學將來會成為黑社會老大,某某同學將來會成為物理學家一樣,唐雨的未來究竟是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

    說不定,他將來就會變成一個積極向上或者說野心勃勃,不擇手段的梟雄一類的人物。

    也興許他會變成一個魔法論理的大師,甚至是魔法導師一類的強者……

    當然,也興許他一輩子籍籍無名,連走出這座城市的能力都沒有,畢竟,目前他對所謂的功名心中是有些牴觸的。

    唐雨的未來究竟是什麼樣子的,那得看他今後的際遇,機緣,還有成長的環境,總之決定的因素很多很多,許多人在這一刻為他的事情,正絞盡腦汁,使出渾身解數在做著各種工作。

    比如蘇庸,他就想公子的身體已經日漸恢復了,是不是該尋名師重新訓蒙,抑或是公子的記憶是否已經開始慢慢恢復等等,在為唐雨的未來做著各種努力。

    比如周家周如海,他就絞盡腦汁的在想怎麼利用自己的地利優勢和唐雨主僕目前落難的情況,如何用手段想辦法,讓這個讓星象系朱景大法師都斷言其是文曲星下凡的唐公子成為自己的女婿,一定要給女兒爭一個正妻的名分。

    又比如周夫人她就想該用什麼辦法,揭開這個唐公子的底細,讓家裡的老頭子從失心瘋之中清醒過來,別把女兒往火坑裡推。

    還有周家小姐,周小姐的那些擁躉才子,甚至包括周家上下的那些僕從、丫鬟們,可能都在琢磨唐雨的事情。

    唯獨唐雨自己,腦子裡最單純。

    大白天的,他一個人正捲著袖子,提著長袍,滿院子的撲騰。

    院子裡幾隻雞被他撲騰得四處亂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15 PM

第八章 一地雞毛

    丫鬟冬兒滿頭大汗,花容失色,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氣喘吁吁的跟在唐雨身後道:「唐公子,唐公子,您這是要幹什麼?」

    「抓雞!」

    「快,快,堵住那邊,把那隻公雞給我堵住……」

    「哎,你怎麼不動啊!一隻雞都不會抓嗎,來,我在這邊堵住……你從那邊趕……」

    唐雨大聲嚷嚷道,揮舞著手臂指揮著一臉驚慌失措的小丫鬟。

    冬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唐公子堂堂的書香門第出身的讀書人抓雞,還捋著衣袖,捲著長袍,這事兒如果傳出去,那要鬧出多大的笑話來?

    「公子……您抓雞幹什麼?還是等蘇老回來再……」

    「等他回來還抓什麼雞,快點,快點,逮住那隻大的!」

    「撲哧哧,咯咯兒……」冬兒一伸手,這一次終於逮住了一隻蘆花大公雞,唐雨大喜過望,猛然竄過來道:

    「好,好,還是你個兒小,靈活!快,快拔下翅膀上的那幾根毛……」

    「嘖,嘖,鵝毛找不到,我就用雞毛,總好過用毛筆。快拔,快拔,要不然待會兒蘇伯回來了,咱又要挨罵了!」唐雨臉上很是興奮。

    睡不著覺,實在是無聊,腦子裡來了靈感,想出了兩個函數,卻沒筆運算。

    毛筆他實在用不習慣,而且毛筆速度太慢,鵝毛也不知上哪兒能找到,他只能把主意打到東廂外院子的幾隻雞上。

    「唰,唰!」唐雨快速拔下翅膀上幾根長羽,然後一鬆手,受驚的公雞「撲哧,撲哧」一通亂竄,逃命去了。

    手上攥著雞毛,唐雨擺擺手道:「冬兒,你繼續給我守著,就像剛才這樣再逮幾隻,我先去把這幾支做出來!」

    中世紀西方的鵝毛筆可不是隨便用一根鵝毛就能寫字的。

    鵝毛需要經過硬化,消減等幾道工序,然後再蘸上墨水,才能很好的借助鵝羽絨對墨水的吸附性才能做成筆來使用。

    幸好,唐雨小時候和同伴做過鵝毛筆,雖然這東西極易損壞,可是目前來說,卻是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書寫工具了。

    於是,唐雨便進了房子去做雞毛筆,冬兒不敢違背唐雨的命令,繼續在院子裡抓公雞。

    冬兒年齡很小,約莫也就是十二三歲,也是小孩心性。

    剛開始見唐雨抓公雞,她著實嚇到了。

    可是和唐雨一起抓了雞,拔了毛,眼見公子笑逐顏開,一掃之前的陰鬱沉悶之色,她心中也覺得高興,所以抓起雞來很賣力。

    「撲哧,撲哧!」又一隻大公雞被她抓住。

    她大喜,嚷嚷道:「公子,奴家又抓了一隻……呃……」

    她臉上的笑容剛剛化開,卻迅速的僵在了臉上。

    小園門口,亭亭站著兩個人。

    一人身著淺紅色長裙,面容森冷,杏目怒睜,一手卡腰,那模樣氣得是渾身發抖。

    而在其後,則是一身形高挑,滿臉驚容,臉色煞白的白袍女子,看到這兩人,冬兒:「啊……」一聲,嚇得魂都沒了。

    連忙手一鬆,公雞「撲哧撲哧」,一通亂飛亂叫,撲落雞毛一地。

    「媚……媚兒姐,小……小……姐?」

    冬兒腿一軟,就跪倒了地上,渾身發抖。

    大夫人房裡的媚兒姐就夠讓冬兒犯怵了,沒想到連小姐都來了,今天這事兒該如何是好?

    鄭媚兒環顧這一片狼藉的小園,心中的怒火翻滾升騰,按照她平日的性格,必然要雙手卡腰,破口大罵,可是今天……小姐在旁邊,小姐性子向來淡,而且是讀書人,她這一罵怕辱了小姐的斯文。

    可是……她實在是難以忍受,憋得難受。

    「冬兒……你……」

    她剛開口,就聽到東廂書房傳來一聲爽朗的大笑:「冬兒,表現不錯,快快拔毛,再給我抓。在蘇伯回來之前,一定要多抓幾隻……」

    冬兒渾身一抖,臉一下變得蒼白。

    而鄭媚兒一瞬間也是目瞪口呆。

    「這……這是唐公子?天吶,唐公子這是在幹什麼?抓雞拔毛?這和焚琴煮鶴何異?這是讀書人幹的事情嗎?」

    她身後,那白衣女子嚇得甚至倒退了一步,不過終究,她還是站定了,臉色卻是古怪之極。

    「不是說是個呆子嗎?怎麼……只是……」

    周若水心中一下亂極了。

    每天母親都在她耳邊嘮叨,說那唐公子如何呆呆傻傻,絕無才學,又說老頭子得了失心瘋,一定要將她往火坑裡推。

    父母相濡以沫數十年,可是這些天卻屢屢吵架,焦點都集中到這個唐公子的身上,最後連爺爺都驚動了。

    周若水還是第一次見父母之間分歧如此之大。

    在父親口中,這唐公子乃當時奇才,三歲能詩,五歲能文,可是在母親說來,這唐公子就是個整天發呆發傻,動輒就吐血的癆病鬼。

    周若水可沒見過這唐公子,心中卻下意識的有些相信母親。

    可是在家裡,畢竟父親是一言九鼎,母親就算再執拗,卻也是拗不過父親的,更何況爺爺也是支持父親的……

    母親尚且如此,周若水做女兒的,還能夠改變得了父親的決定?

    這幾天她在家裡悶悶不樂,加上鄭媚兒的攛掇,她一咬牙,就決定親自見見這個唐公子,真是又呆又傻麼?

    呆傻之人,能將這麼精緻的小院子折騰成這模樣?

    「媚兒,要不……我們先回去吧……」周若水淡淡的道。

    鄭媚兒眉頭一挑,心中也是有些亂,整個周家上下,誰都說唐公子呆傻呆傻,可看這滿院狼藉,是個整天發呆,一動不動的人能幹出來的?

    不行!豈能就這樣回去,夫人還交代有任務呢。

    當即,她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大聲道:「請問唐公子在嗎?我是鄭媚兒,奉夫人之命前來探望公子!」

    半晌,屋裡沒有動靜。

    過了好大一會兒,書房的門「吱呀!」一聲推開了。

    一白袍少年,星眉朗目,笑意盈盈的從裡面走出來,他僅僅只是掃了一眼鄭媚兒,看到周若水的時候,他眼神微微亮了一下,隨即便看向了冬兒。

    冬兒此時已經戰戰巍巍的起身,雙手捏著短衫的衣角,顯得很是拘謹。

    「周夫人太客氣了,我很好!」

    紫袍少年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一抹尷尬之色,道:「我……我這裡有點亂,呵呵,媚兒姑娘有什麼事情就直接說吧!回頭我轉告蘇伯就是了。」

    鄭媚兒眉頭一皺,暗道:「無禮!」

    她再抬頭看唐雨,卻只見唐雨環顧四周,眼睛四處逡巡,注意力明顯在那幾隻雞的身上。

    看他那樣子,似乎很是遺憾,鄭媚兒這一來,他抓不了雞了。

    倒是冬兒敏銳多了,她搶著道:「媚兒姐,小姐,我……我去準備茶水……」

    冬兒逃之夭夭了,鄭媚兒扭頭看小姐,卻見小姐神色尷尬,眉頭深皺,顯然也感覺難堪。

    鄭媚兒咬咬牙道:「唐公子,是這樣,我家小姐要參加三月澧水詩會,這些天悶在家裡寫詩,偶得幾首詠春絕句,夫人知唐公子大才。讓我拿給唐公子看看,萬望唐公子能給予指點。」

    「詩?」

    唐雨愣了一下,神情變得古怪。

    他沉吟了一下,十分懇誠的道:「媚兒姐,其實我不太懂詩,周家小姐才學比我好,恐怕我難以指點。要說指點,她指點我還差不多……」

    唐雨這話可是十分誠懇的,他的確不懂詩,那個三歲能文,五歲能詩的神童不是他,讓他做神童,他也做不來。

    另外,他也不怎麼關心蘇伯說的那些關係婚約之間的明爭暗鬥。

    他反正肯定暫時不可能結婚,誰上中學就結婚的?

    所以他坦然自己的情況,心中沒有一絲障礙,反正就是不懂唄。

    說不得將來肯定被逼要學,可是就算是學了,唐雨對自己也沒什麼信心,不認為自己能夠學得好。

    唐雨這一說,鄭媚兒和周若水都是一驚,唐雨如此誠懇,卻出乎他們意料,對唐雨的觀感不由得好了一些。

    她們可不會認為唐雨說的是真的,讀書人的禮儀,虛懷若谷,寒暄客套那是基本。

    倘若唐雨大大咧咧,大放厥詞說自己才學如何如何云云,那就成狂生了,最是為讀書人不喜的。

    讀書人就算要抬高自己的身價,那也得十分隱晦,絕對不能讓人認為自己是一介狂生。

    鄭媚兒自然不會放過唐雨,而此時冬兒已經擺上了桌子,籐椅,擺上了茶點,鄭媚兒道:「唐公子太謙虛了。您可知道,這一次詩會可是新春詩會之後第一次隆重詩會。

    我家小姐為準備這一次詩會可以說用心良苦,還萬望公子幫忙參詳參詳……」

    她一邊說,一邊已經在桌子上鋪開了一方捲軸。

    「唐公子,您請看……」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16 PM

第九章 一語驚人!

    唐雨覺得有些頭大,這鄭媚兒怎麼能這樣?

    自己都說了不會了,偏偏還不放過自己,這不是故意讓自己出醜嗎?

    執拗不過,唐雨慢慢走到桌子旁邊。

    潔白的宣紙之上,字跡娟秀雋永,一股淡雅的墨香撲鼻而來,著實讓人感到沁人心脾。

    真是好字啊!

    唐雨不由得由衷讚歎,用毛筆寫字,唐雨是真不行,估計這個以後也得學,也得練。小時候,他的父母曾經給他報過書法班,可是當時家長主要還是抓成績為主,字寫得好不好,都不重視,唐雨自然也只是學了一點皮毛,字寫得很難看。

    「公子,您認為如何?」鄭媚兒見唐雨眼睛盯著桌面,彷彿完全沉浸在了其中,等了一會兒,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而一旁的周若水臉上也流露出期待之色。

    這是她的詩,她自然想聽聽別人的評價,她沒機會向唐雨表明自己的身份,這反而讓她心中沒有壓力,神情比先前自然了很多。

    唐雨並沒有說話,他就是這個特點。

    一旦進入了一個小世界,別人說什麼他聽不見。

    他腦子想著練字的事情,只覺得自己要寫出這麼一手字來,恐怕都要耗費數年苦工,心中對這字既是羨慕,又是佩服。

    「字……確實好啊!」

    過了很久,唐雨吐出五個字,有些含混不清,可是蘇媚兒和周若水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周若水臉色一變,蘇媚兒則是雙眉一挑,心中一陣不爽。

    這是什麼話?讓他看詩,他卻說字很好,這不明擺著說詩不行嗎?

    讀書人說話都是婉轉含蓄的,每一句話後面都有潛台詞,蘇媚兒能夠跟在夫人身邊聽差,他能聽不出這樣的潛台詞?

    她哪裡會想到,唐雨這話是由衷而發,一時她心中很是不服氣。

    她清了清嗓子道:「唐公子,這是一首詠春詩,『高閣客滿堂,小園花紛飛。謝雨送春來,萬物沾露新。』這首詩以景寄情,極其貼合詩會的情形,又很好的將春日的意境描繪得合情合理,莫不成公子以為,這詩還有推敲的地方?」

    唐雨愣了一下,扭頭看了一眼蘇媚兒,見蘇媚兒語氣似乎很不爽。

    他再看桌面,仔細看這四句詩,覺得也不錯,自己肯定是寫不出來的,心想這個蘇媚兒生什麼氣呢?

    他眼睛挪開,看向眼前的白衣女子。

    先前,他只看對方一眼,覺得這女人長得著實漂亮,一襲白色長袍,髮髻高挽,身材頎長,纖瘦合度。尤其是那張臉,五官精緻淡雅,不施粉黛,卻是自然流露出清爽,比後世那些矯揉造作的明星讓人舒服多了。

    這麼漂亮的女孩,他可不敢多看,看多了,心砰砰跳,怕出醜。

    可是,這一下,他真是看仔細了,他只覺得自己的心猛然一跳,連忙挪開目光才沒鬧個大紅臉:「這位姑娘,你怎麼不說話?我說過我不是很懂詩的,但是我覺得這字是真好……」

    周若水臉一紅,和唐雨對視一眼,她眼睛慌忙的躲開,看向了桌面,輕聲道:

    「公子,聽您這麼說,應該是看出了這首詩的不足了。這首詩是寫於雨夜後的清晨,當時家裡客人滿座,院子裡春花零落,卻又不願寫成傷感之詞,便做了這四句。

    想來也是心境未到,難免會有瑕疵的……」

    她的聲音極低,似乎又想到了那天清晨,爺爺、叔伯們都來了,母親在房間裡和父親吵鬧,她一個人心情煩悶,在院裡閒逛,只見落花滿地,內心很是感傷。如是傷春,當時她卻大有靈感。

    可是學校的詩會,作為朝氣蓬勃的中學的士子,又哪裡能寫一些傷情之作?

    唐雨靜靜的聽著周若水的話,嘿嘿一笑,道:「寫春天雨夜,那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不是最好嗎?」

    「啊……」

    周若水先是一愣,然後是細細咀嚼,最後是渾身巨震,手下意識的抖了一下。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聊聊數字,將春天雨夜的那份意境,那種難以言表的內心的各種婉轉複雜的情愫,都融入了進去,這……詩……

    是指向自己最後一句,「萬物沾露新」的嗎?

    周若水一直就覺得這句寫景太直白了,可是如果這一句改成潤物細無聲,那不是意境氣象全出嗎?

    不僅是她,一旁的鄭媚兒雖然才學不算好,但是這兩句依舊讓她愣了一下,她並不覺得這兩句比小姐的詩好,但是這兩句詩,也算不錯。

    這唐公子真是痴痴呆呆,混吃混喝的騙子嗎?

    好像還真有一點點才學呢!

    「公子,公子……」

    門口,蘇庸是聲音響起。

    唐雨連忙迎出去,道:「蘇伯回來了!」

    蘇庸高大健碩的身軀大踏步的進入小院,他眼睛一掃鄭媚兒和周若水,本來一臉笑容,瞬間變得陰沉。

    他嘴唇掀動,就要對蘇媚兒問罪,可是一眼瞅見了周若水,他愣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說什麼,只是輕輕的哼了一聲,便低頭進了自己居主的側房。

    鄭媚兒和周若水神色都很尷尬,尤其是周若水,她眼眉低垂,輕輕的道:「唐公子,今……今天我和媚兒來得是孟浪了……」

    唐雨哈哈一笑,道:「沒事,沒事,蘇伯就這個脾氣,我都怕他呢!」

    周若水輕輕的點頭,道:「唐公子,我和媚兒先行別過,謝謝唐公子不吝指點……」

    說完,她沖鄭媚兒使了一個眼色,兩人沖唐雨行禮,蘇媚兒看向唐雨的眼色有些怪異。

    唐雨將兩人送到小園門口,訕訕笑笑道:「我不遠送了,都說了,我真不太懂詩,回去你們小姐問起,你們就如實回答。還有,那些什麼『三歲能詩,五歲能文』的傳言,都是信口開河,完全不可信!

    在才學方面,哎,我實在是……差得很,蘇伯最近還為我上學的事兒犯愁呢!好了,不多說了,拜拜!」

    唐雨說完,轉身離去,留下周若水和鄭媚兒兩人站在門口呆若木雞……

    唐雨可不知道他一句「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著實把人家給震住了。

    他完全是想到哪裡說到哪裡,說到寫雨夜的詩,一首就是「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還有就是杜甫的「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可是他忽略了一個問題,這裡不是地球。

    古往今來就沒有杜甫這號人物,他這一引用,豈能不將別人鎮住?

    唐雨沒書看,根本不瞭解蒼穹大陸的歷史,他下意識以為別人也知道這兩句詩,所以他說寫雨夜最好的兩句詩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根本就沒想過,別人會把這兩首詩和他聯繫起來,而他是真的不怎麼懂詩的。

    鄭媚兒和周若水慢慢的在周家院子裡踱步。

    周若水卻在一直咀嚼著「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這兩句詩,只覺得越品越有味道,心中不免有些遺憾,因為如是四言詩,應該還有兩句,那兩句該如何寫呢?

    「壞了,壞了,小姐,剛才走得急,您的那首詩……我忘記拿了……」鄭媚兒十分懊惱的道。

    「啊?」周若水一愣,旋即臉便染上了一層紅霞,道:「你……你怎麼這麼粗心!」

    一時她心中既羞又怒,隱隱卻又泛起一絲別樣的味道,腦海之中不由得浮現出唐雨最後那一臉誠懇的模樣:「我真不懂詩!」

    「這還是不懂詩嗎?那我豈不是更不懂了?讓我如實轉告小姐,難道就沒看出我就是……」

    「走吧,回去!今天的事情不要跟我娘說,你如敢說,我定饒不了你!」周若水正色道,她的語氣依舊溫婉,可是眉宇之間卻是毋庸置疑,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威嚴。

    周若水說完,眼眉低垂,一路心不在焉,往自己的閨樓方向走去。

    「為什麼,小姐!夫人如果問怎麼辦?我……」

    「你沒聽他說嗎?如實轉告,只是詩的事兒,你一句都不能說!」

    「哦,知道了,小姐!」

    「可是小姐……夫人如果問您的看法,我該怎麼說?」

    周若水低著頭,臉又是一紅,卻是裝作沒聽見,腳步更是邁得快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18 PM

第十章 異世足球?

    和往常一樣,唐雨起得很早。

    這幾天他除了每天睡覺推演那副圖畫之外,還多了一件事,就是學寫毛筆字。

    反正白天大把時間要消磨,字是遲早要練習的,現在練字恰好可以消磨時間,而那天蘇媚兒兩女忘記拿走那首詩,唐雨就以那副字作為貼,每天臨寫著。

    這一日清晨,天剛濛濛亮,武陵江還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

    唐雨上街的時候,武陵街上已經有不少行人了,這個時候最多的是士子,一個個穿著長袍,手中拎著一個籃子,行色匆匆,趕著去上學。

    偶爾有士子坐那種無人抬的轎子,速度飛快,「嗖」一聲從街道上飛過,讓唐雨想到了地球的小汽車。

    街道兩旁的早點門店多數已經開門了,小販們吆喝聲不絕於耳,而整座城市就在小販們的吆喝聲中漸漸的甦醒。

    空氣很好,很清新,一路小跑的唐雨融入行色匆匆的士子之中,讓他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上初中的時光。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流逝,他的心情也從最初的鬱悶中慢慢緩過來了。

    他畢竟只是孩子,適應能力很快,雖然偶爾也會想到地球上的事兒,可是卻不像之前那樣失魂落魄了。

    蘇庸在忙著給他找學校,找到學校了他估計還得去上學,只是在這個世界上學,恐怕就更難了,哎……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吧!」

    「可惜沒有書,要不自己可以溫習一下,那樣將來學習也容易一些!」

    「真搞不懂這個世界,不知讀書和修行有什麼關係,蘇庸說讀書就是要代聖人立言,然後得聖人傳法。據說是寫文章要用聖人訓誡一般的口吻,寫出了優秀的文章,聖人自然就會傳法給讀書人,說得很玄乎難以理解啊……」

    「還有,自己對那魔法冥想圖推演了這麼久,體內的那股力越來越強了,可是如何釋放魔法呢?也找不到人請教,上一次那女孩,能讓青石地板變成一團稀泥,讓自己陷進去,倒是很神奇……」

    腦海裡面天馬行空,唐雨越跑越遠。

    天色越來越亮了,武陵江在迷霧之中漸漸的露出了一絲輪廓。

    唐雨從江堤上順著一個斜坡,一路往江邊跑,漸漸的踩上了江邊的草甸子。

    草甸子上,一群人呼喝吶喊,玩得似乎正起勁。

    唐雨扭頭眯眼瞅了瞅,心中一驚:「這……這是足球?三打三?」

    「呵,有球門,有草皮,場邊還有觀眾和教練,還真是足球!」

    唐雨小跑到場邊,剛才迷霧看不清楚,近距離看,只見雙方一共六個人,一隊穿著白色的短袍,頭頂繫著一條紅色的束帶,另一邊都穿著藍色的短衫,頭頂不繫帶子,看上去涇渭分明。

    這些人個個身體健碩強壯,跑起來虎虎生風,腳法也是華麗花哨之極,只是那球比地球上的足球要小,氣也不是很足,沒有多少彈力。

    而場地邊上,一黃頭髮藍眼睛的大個子西方人雙手叉腰,不斷的打著手勢,一口的大周語說得竟然非常的流利。

    在大個子身後,擺著幾把籐椅,多數都空著,幾個士子模樣的年輕人都站著在場邊喝彩吆喝,僅僅一個白髮老者端坐在一把椅子上,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比賽。

    唐雨的眼神銳利,他隱隱從老者旁邊的桌子上似乎看到了一本書。

    「書?」

    唐雨沒有任何猶豫,就向老者的方向靠過去。

    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背後一股風聲,便聽到有人道:「小心……」

    他驀然扭頭。

    只見灰色的皮球如炮彈一般向自己飛過來。

    下意識,他猛然一側身,一抬腳,球狠狠的砸過來,他連忙卸力。

    可是這球力量實在太大,而且球身很重,疼得他差點沒喊出聲來,好在他小時候練過足球,上初中學校有球場,放學之後偶爾也踢幾腳,有點基礎,終究還是把球卸了下來。

    卸下球,腳尖輕輕一挑,球化作一個弧線,重新被挑入了場中。

    「咦?」

    一眾圍觀的士子不由得驚呼一聲。

    其中一個青袍士子,更是驚訝的湊過來,道:「小兄台,你也會蹴鞠?」

    「蹴……鞠?」

    「呃……」唐雨腦子裡轉了半天,似乎想到在中國古代,貌似把足球叫蹴鞠,沒想到這裡也叫蹴鞠。

    「我……我主要是愛看……呵呵,身子太弱了,對抗不行……」

    「對抗?」青袍士子皺眉,明顯沒明白對抗的意思,唐雨打了一個哈哈,道:「就是身體弱的意思……」

    青袍士子眉頭一挑,道:「莫非這是一處典故?」一時竟然陷入了沉思。

    唐雨愣了愣,他沒法解釋,只是訕訕笑笑,卻自然的走到了一群士子旁邊。

    他斜眼看了一眼旁邊的桌子,桌上果然放著一本書。

    線裝藍封面,書名是《新學紀要》。

    他剛剛看清書名,就感覺有人注意到了自己,他忙一抬頭,恰好迎上了籐椅上那白髮老者的目光。

    「老……老先生……好!」

    白髮老者輕輕頷首,上下打量唐雨,神情還算和藹,淡淡的道:「我觀小兄弟應是士子,大楚的士子也能蹴鞠嗎?」

    「呃……」唐雨沉吟了一下,道:「我……我比較喜歡……」

    白髮老者雙目閃過一絲玩味之色,臉上浮現出笑容,道:「難得啊,沒想到楚國士子也並非全都迂腐。小兄弟,你可有功名在身?」

    唐雨搖搖頭,有些尷尬的道:「老先生,咱是過來看球,提到功名,多煞風景?」

    白髮老者一愣,哈哈一笑,道:「好,好,不提功名!」

    「上酒,我和小兄弟對酌幾杯!」

    紅酒?

    唐雨饒有興致的看著高腳杯中的紅酒,心中既敢驚訝又覺得親切。

    沒想到,這裡竟然有紅酒。

    輕輕的抿了一小口,紅酒的滋味醇厚雋永,好酒!他其實也不怎麼懂酒,但是在地球上他喝過紅酒,大致的味兒他還是記得的。

    現在喝這酒,感覺味兒和地球上差不多,所以覺得挺好。

    白髮老者似乎也很好酒,兩人對酌觀球,偶爾忘情的喝彩,唐雨只覺得一陣恍惚。

    如果把紅酒換成可樂和啤機,就真有地球現場看球的味道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27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5-7-7 12:30 PM 編輯

第十一章 露出了馬腳!

    自從那天唐雨去了武陵江邊的草甸子,除了下雨之外,唐雨每天又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每天都去看球。

    那白髮老者天天都在,那黃頭髮藍眼睛的大個子西方人,還有一群士子模樣的年輕人也幾乎都在,漸漸的唐雨和他們也熟絡了。

    那白髮老者姓高,很受人尊重,那些士子都叫他高師,唐雨也跟著叫他高師。

    那個黃頭髮藍眼睛的西方人名字叫布魯斯,他長袍胸口上有一枚紋章。

    《西方紋章插圖百科》中有這枚紋章的詳細介紹。

    「巴魯帝國布魯斯家族,家主為喬爾‧布魯斯,巴魯帝國公爵,雄霸帝國南方,本身是一位讓人敬仰的元素系大法師。」

    而武陵的這位布魯斯叫科恩‧布魯斯,應該也是巴魯帝國布魯斯家族的一員,名副其實的西方貴族。

    他們都對唐雨很和氣,而唐雨一來是對踢球很有興趣,更主要的是這姓高的白髮老者帶的書很吸引他。

    不出意料,他只需要看一本書的封面,然後在睡夢中,這本書就能夠自然出現。

    唐雨讀的第一本書是《新學紀要》,這本書讓他學到了很多知識。

    比如,他知道了有一個叫曾國師的楚人,曾經在大週五國倡導新學,提出了「洋學中用」,主張在東方五國開啟西方格物學,西方數學和西方元素學等學科。

    並且他把東方修行命名為東方才學系法術,正式提出了東方魔法的概念。並且對東方修行體系的各個等級,一一對應到西方魔法等級上,並且對東方修行的魔法原理進行了詳細的理論闡述。

    當時曾國師的行為遭到了楚國士子貴族的激烈反對,最後其被驅逐出楚國,秦國接納了他,他在秦國繼續倡導新學,最後取得了極大的成就。

    現在,五國能夠允許女子取得功名,大周能建立嚴整的中學、高學、院學的教育體系,都和曾國師的新學有莫大的關係。

    而曾國師也因此成為了一位學貫中西的傳奇級強者。

    即使是幾百年後的今天,他在東西方依舊擁有無數的粉絲和擁躉。

    另外,通過這本書,唐雨知道了西方學科的分類。

    目前西方的學科主要分為數學,格物學,元素學還有亡靈學和星象學。

    在數學的介紹中,唐雨發現了大量的數論相關的知識,還有微積分的知識,解析幾何,立體幾何更是都有涉獵。而格物學之中力學,電磁理論,引力理論,等等經典物理理論竟然也都非常成熟了。

    至於元素學、亡靈學和星象學,除了元素學涉及到元素週期相關理論唐雨能懂一點之外,亡靈和星象學唐雨是真看不懂。

    這讓唐雨知道,所謂西學也並非只有數學,物理,化學等理論,對西學他有了全新的認識。

    後來,唐雨還看了一本白髮老者帶的書,這本書叫《東方才學的魔法原理》,這本書太深奧了。

    大篇幅都是在介紹八股文,什麼八股文代聖人立言,非通經史子集不可作八股。而八股後四股需嚴整規矩,非通詩學不可做好八股。

    通篇把八股文吹得天花亂墜,什麼是八股是用聖人之思維,之智慧洞察大千世界,精八股,則法力自然領悟,修行自然成云云。

    除了八股之外,還大量論述了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等八藝其中關聯到的魔法冥想原理,魔法解析原理以及魔法運用原理。

    可惜,唐雨知識實在有限,大部分都無法看懂。

    而最近這幾天,唐雨用心看的一本書名字叫《星經》詳解,這本書簡直就是一本神書也是天書。

    說是神書,是因為這本書記錄了天穹大陸浩瀚星空幾乎所有的星辰的位置,而說是天書,則是這本書介紹了無數通過推演星辰而對應人類吉凶禍福的方法。

    這樣的推演非常複雜,其中竟然涉及到難以想像的數學知識。

    唐雨自忖自己數學水準不弱,可是很多推演他都感覺非常的吃力。

    而這樣的吃力,也讓他對這一本《星經》非常的沉迷,就像是做數學思考題一般,有時候白天他都能一個人推演半天。

    就這樣,唐雨每天的生活完全固定了下來。

    每天卯時起床,沿著武陵江晨跑到江邊草甸子上看踢球,偶爾和高師還有布魯斯等人閒聊幾句,品一品地道的西方紅酒。

    逗留半個多時辰,差不多辰時初刻回家,練一個時辰的毛筆字,然後開始用雞毛筆推演《星經》或者是那一副冥想圖。

    每天申時末刻,天還沒黑準時上床睡覺。

    晚上睡覺就在那神奇的夢境之中看書,日子過得簡單單純但是充實。

    這樣的生活就是一個平衡的小世界,唐雨就沉迷在這個小世界之中,想家的心思越來越淡了,他完全投入到其中,而其他的事情,他更是不去想。

    蘇伯依舊每天在奔波著,為唐雨上學的事情想著辦法。

    周家也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派人來看望他,然後送上很多東西。

    而關於他和周家小姐的婚約的事情,依舊在某個範圍內發酵著,議論著……

    然而這一些和唐雨都無關,因為他根本不去關注。

    ……

    這一日,武陵江邊的草甸子上,高師目送唐雨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他眼睛漸漸的眯成了一條縫。

    「輕候,關於這小唐公子的信息你都掌握了?」高師淡淡道。

    他的身後,一名十分英俊的青袍士子湊過來道:「高師,我都查清楚了,這唐公子最近才來武陵,以前一直生活在秦國。目前他住在武陵行商周如海家,據說他和周如海的女兒有婚約……」

    「來武陵之前,說是生了一場大病,險些死了。周家內部對他的評價是兩個極端,據說周如海對他很滿意,可是周夫人和下人們卻很不喜歡他,似乎是嫌棄他沒有什麼才學。而我認為其在才學方面,應該是不太出色,因為他最貼身的老僕最近一直在物色一名蒙師,想來是要為他訓蒙……」

    高師眼睛慢慢的睜開,喃喃的道:「這倒是有點意思,對這孩子我倒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高師的意思是……」

    高師指了指布魯斯,道:「他第一次見面就知道布魯斯先生,為什麼他認識布魯斯?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能懂西方紋章。」

    高師對面,布魯斯點頭道:「一定是懂的,不僅懂,而且他還會一些簡單的羅蘭帝國的語言和禮儀,前天他和我見面就說了一句『nieteetyou!『,這是羅蘭帝國的語言,當時我很吃驚!」

    高師微微一笑,道:「還有一點,他看過新學方面的書,星經似乎也看過。在東方,沒有才學的士子,有幾人敢讀新學和《星經》?所以說他沒有才學,大抵是說不通的……」

    叫輕候的年輕人皺眉道:「可是……他的確沒有功名在身。現在在澧水中學都在傳兩句歪詩,說是他的手筆。只有兩句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高師您看這詩如何?」

    高師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看向布魯斯。

    布魯斯攤攤手道:「高大人,我可不精通東方詩詞,可是我能感覺到唐公子身上有魔力波動,按照東方的說法,其應該是邁入修行的門檻了……」

    「啊……」叫輕候的年輕人驚呼一聲,雙目之中閃過一道異彩。

    「就邁入修行的門檻了?這麼年輕?比我還小幾歲呢!」輕候喃喃的道。

    他頓了頓,道:「高師,我……我想邀請唐公子參加我們的詩會,您覺得……」

    「是指南詩會嗎?中學詩會出不了太多佳作,卻也是必不可少的,你自己斟酌吧!我對這孩子,也不過是有些許好奇而已……」高師淡淡的道。

    叫輕候的年輕人緩緩退後,心中卻暗暗嘀咕道:「恐怕不止是好奇,還有鍾愛吧!咱們這些弟子,可都沒誰享受過唐公子那待遇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30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5-7-7 12:32 PM 編輯

第十二章 再見小竹!

    「詩會?」唐雨皺皺眉頭,臉上浮現出慚愧之色,十分誠懇的道:「輕候兄,我……我真不怎麼懂詩,詩會的事情您就饒了我吧?」

    草甸子上,唐雨和那青袍士子並肩而立,他沒料到謝聰會邀請他參加詩會。

    謝聰,字輕候,這些天唐雨和他已經熟絡了,兩人無話不談,只是參加詩會……

    唐雨根本不懂詩,參加詩會豈不是無趣之極?

    謝聰微微一笑,道:「唐賢弟,你休得過謙。這一次武陵各大中學都有詩會,作為士子,哪裡能不參加詩會的?再說了,參加詩會也不一定非得做詩不可,士子之間飲酒作樂,展示才學,彼此以文會友,卻也是詩會的重中之重。

    唐賢弟終究是要考功名的,豈能如此不合群?」

    唐雨搖搖頭道:「不瞞輕候兄,到現在為止,我連上學的事情都沒有著落,考取功名更是遙不可及,我看這詩會……我……還是不去了吧!」

    謝聰皺皺眉頭道:「唐賢弟,你這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你我相交一場,彼此無話不說,將來在才學方面也要相互勉勵才好,詩會是集四方士子之地,我拳拳之心邀你一同前往,你哪能這般推諉?」

    唐雨尷尬的笑了笑,心中實在有些為難。

    謝聰這人著實不錯,才學方面很高,對唐雨也非常的好。

    而且他說的話也有道理,唐雨現在每日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雖然樂得逍遙快活,可是終究還是逃不了才學這一關。

    終究一天,他還是得學四書五經,做八股考功名的,這一件事他是逃不了的。

    誰讓他生在楚國,生在東方?

    沉吟良久,唐雨點頭道:「輕候兄,我隨你一起去詩會還不成嗎?咱們現在可以安心看球了吧!」

    謝聰大喜過望,撫手道:「那就一言為定了,月末詩會之日,我親自去接賢弟,而後我們共赴江心島……」

    見謝聰一副高興的樣子,唐雨笑得很不自然,腦子裡多了詩會這件事,他覺得今天看球都有些心不在焉了。

    從江邊草甸子往回走,卻已經是辰時末刻,天色已經大亮了,唐雨一路心事重重。

    最近這幾天,他耳邊就充斥著各種關於詩會的議論。

    周家院子這些天異常忙碌,內內外外裝點一新,一些僕從侍女嘰嘰喳喳,說是要準備詩會云云。

    連武陵大街上,很多地方也裝點了燈籠條幅,都是關於詩會的。

    詩會似乎很重要,看目前的情形,整個武陵城都在醞釀準備著這一場盛會,就連大街上的小販,也開始販賣一些關於詩會的燈籠,流蘇吊墜,還有一些和詩會相關燈謎,對聯遊戲。

    昨天蘇庸有些心事重重的跟他說,上學的事情,恐怕也要等詩會之後才能定。

    而今天,他竟然收到了謝聰的邀請讓他也去參加詩會,他感覺自己的小世界被攪得有些亂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上中學每年期終考試將要來臨一般,平時他都將工夫用在數學上,每每到期考將至,他就不得不中斷自己的興趣,然後去惡補其他功課落下來的知識。

    要不然考試成績太差說不過去,爸媽可饒不了他,下一學期的日子就會很難過了。

    現在唐雨白天寫字算題,晚上讀書,本來是優哉游哉,十分愜意投入的,可是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一個詩會,讓他想到自己終究要上學,讀四書五經學詩詞歌賦自己逃不了的,他的情緒自然就有了波動。

    因而他也不急著回家了,就那樣漫無目的在大街上閒逛……

    ……

    沈小竹像往常一樣從教廷學校出來,心思卻是愁得很。

    果然,在學校外面就碰到了那個人。

    她眉頭一皺,就要轉身,那個人卻是一臉涎笑的湊過來,看這人,一襲白色的絲綢長袍,有些舊了,雖然漿洗得乾乾淨淨,顏色卻變得有些發灰,不過畢竟是絲綢長袍,不是書香門第卻能穿綢緞長袍,一看就是得了功名的高學士子。

    他白面無須,眉毛很濃,笑起來的時候,給人一種很實在的穩重感。

    「小竹,小竹,你慢點!今天我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點心,回去之後,您嘗嘗,包管好吃……」

    沈小竹眉頭皺得更深,臉色也更加陰沉,長裙搖擺,她扭過頭來道:「王茂,你……你能不能不要每天都過來,教廷學堂紀律很嚴格,你這樣,讓我有些……難堪……」

    叫王茂的士子整了整衣衫,道:「小竹,你這是什麼話?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教廷被人看不起的小學子了,我已經在王都求得了高學的功名,這一次回武陵,知府大人說了,詩會過後就給我放缺,我已經是有功名地位的修行者了,你和我交往,為什麼會難堪?」

    「你倒說說,誰看不起我?是露絲?還是章向東他們?」

    沈小竹抿了抿嘴唇,有些複雜的看了王茂一眼,低頭一語不發。

    王茂語氣放緩,道:「小竹,我知道你對我有些誤解,認為我當年為了功名和才學背叛了教義,可是……在大楚求得才學功名才是唯一的出路啊。教廷的西學,終究只是奇淫巧技,就算是成為了法師,又如何能跟功名相比?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做出的這一切,不都是為了你嗎?」

    沈小竹倏然後退一步,連連擺手道:「王茂,這……這和我無關,我……我是教廷弟子,我們還是少接觸為好,讓武陵學界知道了,對你也沒有好處!」

    王茂臉色一變數變,眼睛死死的盯著沈小竹,道:「小竹,莫非……你就永遠不能原諒我嗎?你可知道,李依蘭可都專程找過我的,托我給她找坐師,也想在才學上多努力呢!」

    「啊……」沈小竹臉色變了變,似乎有些失神。

    良久,沈小竹的臉色恢復正常,看向王茂道:「我們以後還是不要接觸了,我是……教廷的學子……你和我接觸,會影響你的,這件事不用再說了……」

    她說完,扭頭匆匆離去。

    王茂眉頭一皺,不由分說的就緊跟了上去。

    「小竹,小竹你再想想,你冷靜想想,我的心思,難道你不知道嗎?我不怕學界的那些流言蜚語,我……對你是真心的,你不考功名也沒關係的,我……我還是喜歡你的……」

    沈小竹臉色嫣紅,又羞又惱,王茂卻依舊緊追不捨,道:「真的沒關係的,小竹,你看,那邊還有書香門第的士子也站在教廷外面呢!」

    沈小竹身子頓了頓,眼睛的餘光看向王茂指向的位置,忽然,她腳步一收,整個呆立當場,眼睛看向教廷的方向,一時竟然痴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32 PM

第十三章 口舌之利!

    教廷外面,一白袍少年負手而立,看其衣著十分的華麗,標準的卷箭繡牡丹的長袖,不是書香門第子弟又是什麼?

    讓沈小竹發愣的不是這少年的身份,而是這個少年……

    不是他嗎?

    一瞬間,她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天的情形。

    那天自己教訓了一個登徒子,不就是這個少年嗎?

    他用一隻鵝毛筆,在幾個呼吸之間將教廷學校留下的半月功課全部解答。當時沈小竹還如墜迷霧,等事後明白了過來,卻已經找不到這神秘了少年了……

    還有,最後其留下的那幾句口訣,更是讓沈小竹茅塞頓開,在功課方面進步極其迅速,連露絲老師都開始關注她了。

    「應該不是登徒子吧!」沈小竹事後反思那件事,覺得自己應該是搞錯了,登徒子哪裡能如此精通西學的?而且他還特別關心西學的書,那天的事情不就是因為那本書嗎?

    不錯,沈小竹看到的正是唐雨。

    唐雨有心事,一個人毫無目的的閒逛,不知不覺就逛到了教廷的外面。

    他有一種衝動,想進教廷裡面看看。

    可是教廷門口站著的兩個一襲黑袍,面容森冷的傢伙,讓他有些猶豫。

    從這兩個人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當他凝視兩人的頭頂,明顯能看到他們頭頂之上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芒,而自己體內的那神秘的力量,隱隱會和這光芒產生奇妙的共鳴。

    「這兩人可能就是傳說中的魔法師!」

    想到魔法師的手段,唐雨心中有些發怵,只好打消進教堂的念頭。

    「嗯?」

    唐雨感覺好像有人在看自己,他驀然扭頭,大約五十米的距離,一綠裙女子亭亭而立,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

    「這女子不是……」

    笑容在唐雨臉上化開,他下意識伸出手臂道:「嗨,同……學,你在這裡上學?」

    沈小竹一愣,臉上瞬間染上一抹嫣紅,點點頭。

    唐雨立刻快步走過來,興致非常的高,道:「這裡的學堂學的是格物、數學、元素學科嗎?要不要學經學八股?」

    沈小竹很奇怪的看著一臉興奮的唐雨,道:「公子,這裡是教廷學校,學的全是西學,公子連這也不知道?」

    唐雨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哈哈笑起來,道:「好,太好了!我也要在這裡上學,哈哈……」

    唐雨心中著實高興,沒想到在武陵還有不用學經學八股的學校,這不正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學校嗎?

    回去就跟蘇伯說,讓他安排自己進教廷學校學習,唐雨打定主意就要轉身告辭。

    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哼,書香門第子弟竟然要進教廷學校,簡直是辱沒了書香門風!」

    唐雨身形站住,才發現沈小竹的旁邊還站著一人,這人約莫二十歲上下,穿著一件發灰的絲質的長袍,人很英俊,就是衣著上的皺褶讓人覺得有些寒酸的味兒。

    穿絲質長袍,莫非是有功名之人?

    唐雨上下打量王茂,王茂也在打量他,過了半晌,唐雨忽然看向沈小竹道:「他……他誰啊?」

    沈小竹吶吶不知道如何開口說話。

    她也被唐雨弄迷糊了,書香門第子弟想進教廷學校,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情嗎?

    就算是新學派的世家子弟,恐怕也沒人想著上教廷學校吧?這如果傳出去,會惹出多少笑話,多少事端出來?

    沒等沈小竹開口,王茂便道:「在下姓王,名茂,字吉貞,武陵臨裡人氏,楚王都長郡高學補錄士子,敢問公子是……」

    「高學補錄?也算是有功名在身嘍!」唐雨皺眉道,心中頓時對這王茂沒多少好感。

    心想你有功名,你學你的經學八股,我要學西學進教廷學校關你什麼事兒?難不成你有功名,就得逼著別人也跟你一樣?

    一念及此,唐雨便沖沈小竹道:「喂,人家是個牛人呢!有功名呢!你有功名嗎?」

    沈小竹木然搖頭。

    唐雨又是一笑,攤攤手道:「我也沒有,那我們去一邊說唄!省得人家一通之呼也者,我們也聽不懂不是?走,走,咱躲得越遠越好,走吧!」

    說完,唐雨一馬當先,沈小竹微微頓了一下,竟然邁步跟了過去,留王茂一人呆立當場,一臉羞怒。

    他嘴唇掀動,正要說話,唐雨倏然扭過頭來,道:「王兄,常言道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可千萬別跟過來。最近武陵都在鬧詩會呢,你堂堂高學功名的士子,還是在詩會上下點功夫,西學這點奇淫巧技就不勞您這位大才子費心了……」

    唐雨這一句話,嗆得王茂半晌做聲不得,眼睜睜的就看著朱魚和沈小竹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沈小竹一直打量著唐雨,心中有些好奇,更多的卻是歡喜。

    她覺得很解氣,那個王茂,骨子裡面就瞧不起西學,為了求得功名,竟然背叛教廷,還連累教廷損失了兩名魔法學徒。

    平常沈小竹拿這王茂是毫無辦法,人家有功名在身,可輕易得罪不得。

    偏偏這王茂又喜歡纏著她,讓她在教廷學校屢屢被同學和師長誤會,還百口難辨。

    哪裡能想到,今天王茂卻被一書香門第的公子奚落得無言以對,書香門第不一直是王茂要攀附對象嗎?

    今天被自己攀附的對象給奚落了,他一定很羞怒吧!

    只是眼前這公子又是何人?武陵的書香門第之中,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如此精通西學的學子?

    「那個……這位公子,還未請教您貴姓呢?」

    「我姓唐,你姓什麼?」

    「我……」沈小竹臉不自然又紅了,男女之間哪裡又這樣問話的?

    自己雖然是教廷學子,沒有書香門第那麼多規矩,可是……如此被一男子直白的問閨名,沈小竹還是頭一遭遇到。

    「小女子免貴姓沈,名小竹……」沈小竹的聲音極低,像蚊子叫一樣。

    「沈小竹,嗯!名字倒是很不錯,對了,你家裡還是那麼亂嗎?」

    「啊……」沈小竹徹底鬧了一個大紅臉,自己的家裡亂?她驀然想到,對方是去過自己家的,而且還躺在自己床上養過傷,好像家裡的確是有些亂的……

    唐雨低頭走路,心中一門心思都在想教廷學校的事情,卻哪裡注意到沈小竹的神情。

    見沈小竹半晌沒有說話,他一轉話鋒道:

    「沈小姐,咱們還是說說教廷學校的事兒吧。你們都學的什麼?那邊有個小亭子,我們去那邊坐在說如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34 PM

第十四章 臨近詩會

    江邊的八角亭和風吹拂,安靜靜謐。

    八角亭中間的青石板上,密密麻麻的被小石子寫花了,沈小竹一瞬不瞬的盯著青石板上的字跡,似乎想將這些所有的字跡全部牢牢的記住。

    有幾次,她從袖中拿出一本厚厚的絹冊,可是沒有書寫工具,最後又放回去了。

    「實在是可惜,這麼複雜的演算,自己一時半會哪裡能理解得了?」

    「原來二次方程還有這樣的算法,露絲老師在課堂上可沒說過。如果破解了這個方程,是不是自己就又能解析新的魔法了?」

    無數念頭在她心中閃過,她驀然抬頭環顧四周,哪裡還有唐公子的身影?

    「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精通數學,莫非他還真想成為西學法師?」沈小竹心中暗道。

    「看其西學的造詣,至少也達到了高級學徒的水準了,自己萬萬是比不上的。可是他為什麼偏偏對一些簡單的魔法解析問題卻不懂?」

    帶著無數的疑問,沈小竹久久不願離開,一直逗留到很晚很晚……

    而此時的唐雨卻在家中,被一瓢冷水澆得他整個人都透心涼。

    蘇庸就跪在他的面前,老淚縱橫,額頭叩在青石板上,額頭上滲出的血流滿臉。

    「不就是說了一句去教廷學校嗎?用得著這樣嗎?曾國師都說過西學中用,怎麼自己一句話就成了背祖忘宗,辱沒門庭了呢?」

    「可惡的封建制度啊,可惡士子制度!非得逼著自己過四書五經八股文的獨木橋?」

    他心中說不出的委屈還有沮喪,心中十分煩躁的道:「好了,蘇伯,我就是隨便說一句,我哪裡會真動那心思?我堂堂書香門第子弟,怎麼會去教廷學那些西方奇淫巧技,您就起來吧!」

    蘇庸依舊匍匐在地,十分慚愧的道:「公子,都是老奴無能,耽擱了公子的學業!我知道公子是心中煩悶,才故意說此賭氣的話兒。周如海實在是太過分了,不僅處處阻撓老奴為您覓良師,暗中還勾結澧水中學,說是要送你去澧水中學借讀。

    澧水中學是需小功名才可入學的,就算是借讀,也得得到夫子的認可才行。

    這一次澧水詩會讓周家來操辦,他周如海安的什麼心思路人皆知,公子啊,您真的什麼都記不得了嗎?

    就算您記得過去的一丁點,量那澧水中學的幾個所謂的士子,也斷然不是公子之敵啊……」

    唐雨無精打采的點頭道:「我知道了,這些都不怪蘇伯,常言道在家千日好,出門處處難!既然周家有意安排我去澧水中學,就去澧水中學吧!反正遲早是要上學的……」

    「公子,您……您答應了?」蘇庸倏然抬起頭來,臉上流露出狂喜之色,眼淚卻還是在嘩啦嘩啦的流。

    不過這一次流眼淚他卻是因為高興。

    其實唐雨最近做的事情,從來就沒有逃過他的耳目。

    在書房,他親眼看到公子寫字,其中有一幅字寫著「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雖然這幅字提頓之處難以入方家法眼,而且文也太過直白,可是這卻預示著公子在漸漸的恢復記憶。

    還有那一天周家小姐和鄭媚兒過來,公子脫口說出的那句詩:「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當真是絕妙之極。

    十有八九,公子的記憶已經漸漸恢復了。

    只是公子性格方面和以往卻大為不同,沒有了精進求學之心,變得越來越甘於平淡淡泊了,經歷了一次生死,有這樣的變化可以理解。

    可是公子畢竟正是大好年華,正是求功名,求上進的時候,如果是太過甘於淡泊,卻是不好的。

    所以蘇庸今天主要也是借題發揮,希望唐雨能夠在學業之上多用心思。

    另外,那周如海周扒皮也實在是討厭,竟然把澧水詩會給攬過來了,這分明就是衝著自家公子來的。

    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事先不給自己打招呼就把請柬給送來了,借一個小小的澧水詩會,就想讓將公子套住,真是狗眼看人低。

    如果是在大秦國,像這種靠著行商扶植建立起來的澧水中學能請得到自家公子賞臉?周扒皮啊,周扒皮,你真是算到家了。

    澧水中學就澧水中學吧,還是公子道理明白,在家千日好,出門處處難。

    待到公子的才學為人所知,恐怕澧水中學也留不住自家公子,到時候有他周扒皮求自己的時候……

    緩緩的站起身來,蘇庸踱步回自己的住所。

    冬兒小心翼翼的進門,怯生生的道:「蘇老,您……您叫我有什麼吩咐?」

    蘇庸伸手拿起桌上的大紅請柬,嘴角微微一翹,道:「你去告訴你家老爺,說這個帖子我家公子接下了。順便告訴他,我家公子大病初癒,正想會一會武陵才俊,別把詩會搞得太寒磣了,那樣丟的是我家公子的顏面……」

    ……

    月底詩會,在楚國最是受重視。

    而這其中又數三月和十月最隆重,因為三月詩會主題是詠春,盛春時節,桃李花開,萬物勃勃,春意盎然,正是一年最好的季節,這個季節也大抵是文人墨客詩興大發,靈感最為旺盛的季節。

    再加上,自新春詩會之後,三月恰好處在一個關鍵的節點之上,因為二月有春闈,士子大都要參加春闈,一般都沒有詩會,所以三月其實是新年第一個詩會,自然愈發的隆重。

    到三月之後,再就要等五月端午節了。

    然而端午節並不只有詩會,還有龍舟賽,琴棋書畫文會,單單以詩會論,五月端午卻比不上三月詩會這般隆重的。

    端午之後再就要等到中秋詩會了。

    中秋詩會最為隆重,就武陵城來說,中秋詩會不僅是各大中學的士子參加,那些從武陵出去的高學士子,院學士子也都要回鄉團圓,所以中秋詩會會非常的隆重。也不再以中學詩會來稱謂,而都是冠以學派之名。

    中秋的詩會後就是十月詩會了。

    十月最末的詩會是一年最後一次詩會,十月之後便是冬月、臘月,當隆冬降臨之後,武陵江冰封,全城都處在冰雪世界之中,就再也難舉辦大型詩會了。

    而且,十月詩會之後,轉過年就是一年的春闈了,士子們參加春闈要博個好綵頭,十月詩會就是最後的機會。

    今年三月,剛剛月初,各大中學就開始圍繞著詩會造勢。

    武陵的中學不少,而在眾多中學之中,最為優秀的就是指南中學。

    今年的指南詩會地址已經定下來了,在武陵江心島,武陵江中心的江心島方圓數公里,早已經全部張燈結綵裝飾一新了。

    為了保準詩會的順暢,武陵布政使大人親自安排了五百艘艦船負責迎來送往前去江心島參加詩會的士子和才子,所有的艦船全部統一樣式,裝飾得極其豪華,屆時士子們可以登舟游江,詩會很可能綿延到武陵江之上。

    除了指南中學之外,緊隨其後的武陵第一中學,明德中學,廣仁中學也各有高招。

    武陵第一中學的詩會放在武陵桃花源舉辦,桃花源乃武陵聖地,那裡萬樹桃花正在怒放,正是一年最好的時節。

    而明德中學的詩會則放在武陵閣,武陵閣自古是游武陵的文人士子必到之地,武陵閣外面的江堤上,當年楚王北巡親題的「惟楚有才,於斯為盛」八個大字,一直就是武陵學界最大的驕傲,明德中學選此地辦詩會,卻是頗有深意的。

    而廣仁中學的詩會選在武陵詩牆,這詩牆是自古遊覽武陵的士子墨寶匯聚之地,古有先賢詩文在前,今後廣仁後輩學子在後,從古到今,繼往開來,廣仁中學挑選的地方卻也有獨到含義的。

    除了這四所中學,其他的中學的詩會相對影響力就差一些。

    像臨裡詩會,臨裡中學相比四大中學就弱了很多,只能將詩會選在柳葉湖,雖然也很雅緻,卻相比四大名校,規模和氣魄都差了很多。

    至於澧水中學,這所中學本來就是行商資助成立的中學,影響力就更低一些,今年澧水詩會乾脆放在了周家的盛春園,雖然周家在武陵影響力不弱,盛春園更是名氣很大。

    可是周家畢竟不是書香之家,底蘊弱了一些,不過配澧水中學的影響力,也算是契合,倒也沒引來多少閒話。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35 PM

第十五章 周家矛盾!

    周家大房東廂院外,丫鬟冬兒小心翼翼的探出自己的小腦袋。

    “在這兒呢!”一聲輕喝,嚇得冬兒一跳,因為緊張,她小臉漲得通紅通紅。

    鄭媚兒一襲粉紅長裙,從院子外面的門廊後面走出來,冬兒這才湊過來道:“嚇死我了,媚兒姐,公子睡覺未起呢!”

    鄭媚兒皺皺眉頭,輕輕抬頭看天色,道:“都什麼時候了,還沒起?最近唐公子每天都這樣嗎?”

    冬兒輕輕的點頭,道:“公子比往日睡得更多了,只是每日晨練卻不曾中斷,白天卻是不出門,說是外面整天詩會詩會的,吵得很……”

    鄭媚兒眉頭皺得更深了,她一雙靈動的眸子盯著冬兒,認真的道:“唐公子最近就沒有詩作嗎?莫非整天都是睡覺?”

    “這……”冬兒囁囁喏喏,不好怎麼說了。

    沉吟良久,她才輕聲道:“其實公子每天都寫字,大抵都在抄錄小姐的詩,每天都抄錄七八遍,寫的字和小姐幾乎是一模一樣呢……”

    鄭媚兒一愣,嘴唇掀動道:“就……就沒有其他的詩作?”

    冬兒搖搖頭,眼神之中儘是無辜。

    鄭媚兒嘆口氣,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可不要跟唐公子說……”

    離開東廂,鄭媚兒心中盤算自己究竟先去哪裡。

    老爺關心這唐公子,夫人也關心這唐公子,甚至連小姐也關心這唐公子。

    詩會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唐公子已經接受了詩會的邀請,據說這件事在澧水中學早就傳開了。

    澧水中學的眾多士子都摩拳擦掌,準備要領教領教唐公子的詩才呢,老爺也十分重視,不僅請了陳夫子,還花重金請了好幾名高學士子前來捧場,放出的風是說要和臨裡詩會較勁了,其實八成是為了唐公子上學造勢。

    據說羅家,司馬家,武家也都花了不少銀子準備這一次詩會,夫人說他們大抵也都是衝著唐公子來的,羅恆公子據說暗地裡就給唐公子設了不少難關呢!

    可是這唐公子……卻不做詩,天天高臥在床,真是急死人了。

    萬一要是在詩會上被人難倒了,讓老爺的臉往哪裡擱?

    老爺倒也罷了,可是小姐那邊……哎……

    小姐也是的,像是著了迷一樣,每天就念叨那“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夫人那邊呢,讓蔡管家用大字寫上“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兩句歪詩貼在牆上,惹得周家二房、三房都知道了這兩句打油詩。

    據說這兩句詩還傳到了澧水中學,羅恆公子還專門寫了一個扇面呢!

    鄭媚兒越想越頭疼,恰在這時,蔡管家急匆匆走過來,道:“媚兒丫頭,讓你打探消息去了這麼久,快去主房花廳,老爺夫人都等急了……”

    鄭媚兒只覺得渾身一緊,跟在蔡管家身後一路小跑直奔花廳而去。

    隔老遠就聽到老爺的笑聲:“我說夫人啊,你就別再鬧騰了,你要怎麼辦,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全部辦妥了,在這個時候,你怎麼還要較勁?”

    “周如海,我不是較勁,這是詩會是多大的事兒?咱們花這麼大的代價,砸這麼多銀子,萬一那秦國的唐公子出了醜,丟了人,咱們周家的顏面要不要?你別忘記,羅家、司馬家、武家也砸了大把的銀子,都等著看咱的笑話呢!

    在這件事情上我不能不過問,就憑那‘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兩句打油詩,是過不了詩會這一關的……”夫人的語氣極其的強硬,聲音也很大。

    這無疑是要激怒老爺了,果然,周如海發怒了:“你一婦道人家,毫無功名在身,也敢談論詩詞?唐公子的詩,自然有其道理,你這般斷章取義的瞎解釋,簡直就是亂彈琴……

    老蔡,老蔡,鄭媚兒來了沒有?怎麼打探一個消息去了半天?是不是又偷偷溜到街上使銀子去了?”

    “來了,來了,老爺!”

    蔡常滿頭大汗一溜小跑進了花廳,鄭媚兒緊隨其後,噤若寒蟬。

    花廳中火藥味很濃,老爺和夫人各佔一方,彼此毫不相讓。

    鄭媚兒雖然是夫人房裡的丫頭,被夫人寵愛有加,可是面對這場面,她哪裡敢造次,當即噗通一聲跪下,周夫人忙湊過來道:

    “媚兒,說說吧,是怎樣就怎樣的,別有什麼顧慮!”

    鄭媚兒囁囁喏喏,一字一句把從冬兒哪裡聽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說了,可不敢有絲毫添油加醋。

    可是這樣,也足夠周夫人發飆了,她臉色劇變,道:“周如海你聽聽,你聽聽,整天睡覺,無所事事,最多也就寫幾個字,還是抄別人的詩。我的天吶,這哪能做得了指望?

    我雖然沒有功名,可是卻也知道讀書人為學之道當勤勉用功,這唐公子整天在幹什麼?這般渾渾噩噩的,這樣的態度,也能在詩會上一鳴驚人?”

    周如海勃然道:“古人說過,大才必有怪,唐公子便是大才之人……”

    “好了,好了!周如海,你這些話我聽得耳朵都生繭子了,反正這事還是得按照我的安排,得安排我喬家融兒過來鎮場,老蔡,你去跑一趟,請融少爺來咱們家小住幾日……”周夫人道。

    周如海冷聲道:“我看誰敢?這裡是周家,不是喬家,我周如海不發話,就沒有誰能進這個門!”

    蔡常冷汗涔涔而下,一邊是夫人一邊是老爺,他該聽誰的?

    兩邊都不能得罪啊,一時他真是進退失據,不知所措。

    跪在地上的鄭媚兒也嚇的臉色蒼白,眼見局面不可調和,也不知哪裡來的靈感,她脫口道:“夫人,老爺,小姐的意思也是不是要問一問?”

    周如海和夫人兩人較上了勁兒,乍聽鄭媚兒這一說,同時一愣。

    周夫人見老頭子發火,心中其實也是害怕的,可是讓她退縮卻又不願意,聽鄭媚兒這麼一說,她不啻是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忙道:“媚兒,快去把小姐請過來……”

    花廳門口,一隻潔白如玉的手伸進來,如嫩蔥一般無瑕的修長食指輕輕的掀起門簾,門簾後面,亭亭站著一位白衣無瑕的女學子,端莊,淡雅,素淨,卻不是小姐又是誰?

    周夫人一看女兒來了,連忙撲過來,眼淚嘩啦啦就往下流,泣聲道:“若兒,你可來了,你爹可不想讓咱娘兒倆活了,你看看他幹的事情,這是要丟我周家的醜啊,丟咱娘兒倆的醜啊!

    你說說若兒,你說說我讓你融表哥來咱家暫住有什麼錯?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那唐公子過不了這一關,咱們家也還有個退路不是?”

    “老頭子,若兒來了,若兒是有小功名的女士子,你能不能也聽聽她的意見?”

    周如海眉頭深深的擰成一團,眼睛看向周若水。

    周若水取出手帕溫柔的拭去母親臉上的淚痕,淡淡的道:“娘,融表哥大抵是無需來的。唐公子雖然體弱,但以其才參加澧水詩會,卻是讓澧水詩會增色了不少,女兒是不怎麼擔心的……”

    “啊……?”周夫人的表情瞬間定格,愣愣的看著周若水,眼神之中儘是難以置信。

    不僅是他,周如海和蔡常也是瞬間呆立當場,怔怔說不出話來。

    唯有鄭媚兒跪在地上,頭深深的埋著,內心又是嘆息又是後悔。

    上一次真不該攛掇小姐去見那個唐公子,小姐卻是被那兩句詩給弄得魔怔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36 PM

第十六章 暗流洶湧

    三月詩會越來越臨近了。

    周家內外裝飾一新,盛春園裡面百花怒放,在院子居中的位置,綠油油的的蘭叢之中,用紅杜鵑擺放成的一個「詩」字靈動活潑,似乎要躍然而出一般,讓整個盛春園都洋溢著濃濃的詩書雅緻氛圍之中。

    詩會貴賓坐席已經擺放好了,紫檀木的靠背椅,前面鋪著紅豔豔的西洋絨毯,配合著盛春園錯落有致佈置的一千盞紅燈籠,可謂是相得益彰,奢華而莊重,處處都彰顯出主人家的富貴和品味。

    因為是大月,在三十日辰時起,周家三房的丫鬟僕從就齊聚在盛春園中,在大管家蔡常的率領之下,將整個盛春園清掃得纖塵不染,各種酒食安排,坐席佈置都極度考究,精益求精。

    從盛春園開始,一直延伸到整個周家大院,最後在周家大門外用千盆綠草花卉擺出四個大大的「澧水詩會」四個字,構成字體的每個盆兒中,都安放著一盞盞小而精緻的紅燈籠。

    待到夜色降臨,過往路人,也能遠遠的看到這「澧水詩會」四個蒼勁的大字。

    從辰時開始,一直忙到申時,周家老太爺帶著周家大房、二房、三房的當家人親自到大門外,跟在他們身後的全是周家的各方的男女士子。

    大房的周若水,二房的二房周林周濤,三房周喬,周柔都穿著嶄新的士子服,陳老夫子也來了,作為東家請的年高德劭的老夫子,今天他也是主人,陪同著主人們一同迎客。

    管家蔡常則站在主人的身後,青石獅子的旁門當起司儀。

    申時末刻,參加詩會的士子陸陸續續的開始到來。

    周家大門外開始漸漸的變得熱鬧。

    每一名士子進門,都有專門的丫鬟領著去盛春園,整個周家上下,除後院沒有功名的女眷之外,幾乎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羅家羅立群老爺到!」

    「武家武修文老爺到!」

    「司馬家司馬通老爺到!」

    「高學士子景文公子到……」

    「高學士子隋隆士子到……」

    蔡常的嗓門高亢清亮,穿透力極強,各大家的家主們陸續都到了,有功名在身的高學士子竟然也來得不少,參加詩會的中學士子們便漸漸開始躁動了。

    「如海兄,恭喜,恭喜啊,如海兄有女名若水,不僅才學不凡,人更生的如出水芙蓉,今日詩會,恐怕是要大大露臉了……」羅家家主羅立群滿臉含笑,抱拳行禮,一團的和氣。

    「立群兄,你可說得不全啊,如海兄有佳女,據說更有佳婿啊。今日這詩會若水侄女固然要露臉,如海兄佳婿唐公子更是要一鳴驚人,在詩會上出現西秦才子,恐怕放眼武陵各大詩會,咱們澧水詩會絕對是獨一家,今日之後,必然成一段佳話。」羅立群的身後,武家武修文湊過來打著哈哈道。

    羅立群忙道:「如海兄,我疏忽了,我該告罪啊!今日雖是中學詩會,但我聽唐公子大才,其才學必然不囿於中學之範疇,所以我和武兄還有司馬兄就做主請了幾位王都高學的大才來,就當是給咱們緣慳一面的唐賢侄捧場了……」

    羅立群和武修文兩人一唱一和,卻是引出了唐雨來。

    恰巧,羅家士子羅恆,澧水中學士子蘇景等人也都陸續來了……

    他們便走到周若水等同輩士子面前,羅恆眼神牢牢鎖定周若水,道:「若水小姐,我等也是慕唐公子名而來,也不知若水妹子能否幫我們引薦引薦……」

    周若水旁邊的周林嘻嘻一笑,道:「羅兄,你不用急嘛,我妹夫唐公子既是大才,自然得最後才來,羅兄等先去盛春園候著,詩會到來,大才唐公子自然會來,到時候咱們再請益卻也不遲……」

    蘇景哈哈一笑,道:「周林兄你這是何意?聽你這口吻莫非也未見過這唐公子不成?」

    周林又是嘻嘻一笑,道:「蘇景兄這倒說對了,我妹夫唐公子一向抱病體弱,我幾次過來卻都未能與之見面,不過人未見到,詩我卻見過。唐公子有詩『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我可是時常都記誦的。

    所為詩如其人,我對這准妹夫卻也不陌生的……」

    周林伶牙俐齒,一口一個妹夫的叫著,似乎唐雨和周若水真已經訂了親一般,而後面他說出的兩句『歪詩』,再配合一句詩如其人,卻就有些赤裸裸的挑釁和諷刺了。

    都說周家二房和大房不和,今天周家詩會還沒開始,周林卻就再發難了。

    一旁的周若水又羞又惱,卻又做聲不得。

    倒是羅恆和蘇景卻是被周林的兩句妹夫給撩撥起了怒火。

    他們可都是周若水的仰慕者,周林一口一個妹夫的說著,讓他們心中妒忌得發狂,而周圍的士子卻只是哄笑。

    顯然「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兩句在澧水中學流傳甚廣,士子們都聽過也傳過,至於評價嘛……」

    「周林,你也不分分這是什麼場合,兩句歪詩能在這場合說嗎?為學之人,不注重正道學業,卻走巧言令色之行,成何體統!」

    一個肅然的聲音響起。

    門口的士子們回頭望過去,卻見來者是一位穿著綠蘇絲綢緞長袍的中年人,此人白面無鬚,看上去文質彬彬,可是此時動怒卻一臉的嚴肅,沒有一絲傳統文人的儒雅之氣了。

    一眾士子連忙低頭,齊聲道:「馬師!」

    澧水中學馬騰躍,字青雲,高學士子功名,現在是中學的學監,士子們最是懼怕他。

    「兩句歪詩!」這就是馬騰躍給唐雨這兩句詩的定性。

    「馬兄,我觀『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雖然對仗不公,卻是氣象不凡,對中學士子而言,能得此兩句也算是佳句,說歪詩卻有些過了吧?」馬騰躍旁邊,陳夫子湊過來淡淡的道。

    澧水中學是行商支持的中學,學校中的夫子除了大夫子之外都是四大行商給的銀子請來的。

    所以夫子和夫子之間,並不是很和睦的,各自都代表背後家族的利益。

    馬騰躍是羅家和武家請的夫子,暗中支持的自然是羅家和武家。

    而陳夫子是周家請的,自然支持周家。

    馬騰躍斥唐雨的詩為歪詩,陳夫子便有意見,兩人在門口就掐上了。

    馬騰躍濃眉一挑,冷然道:「陳兄,我輩士子,求功名之道靠的是正統經學八股,難道陳兄忘記了八股後四股務要對仗工整嚴謹嗎?我道陳兄也算高才,卻是屢試不得功名,看來嚴謹治學之道,還是有待更上一層樓啊!」

    「你……」陳夫子勃然作色,卻怔怔說不出話來。

    馬騰躍仗著有高學功名在身,一句話捅到了陳夫子的軟肋。

    陳夫子此生最遺憾的就是沒得大功名,雖然才學公認很高,但奈何資質太缺,屢屢在「悟」字上虧了,遲遲邁不進修行的門檻,馬騰躍卻是毫不客氣,不給他留半點面子,讓他在學生面前下不了台……

    兩大夫子掐起來了,一眾士子哪裡敢說什麼?

    幸好,一旁的司儀蔡常機警,他扯著脖子高聲喊道:「澧水中學魏大夫子到!」

    一句吆喝完,他使勁的用袖口擦額頭。

    剛才這局面,實在是讓主人家為難,幸虧魏大夫子來了,總算解圍了。

    不過蔡常內心卻一點也沒放鬆,看今天這局面,來者不善,今天的詩會,恐怕得有一場大風暴不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42 PM

第十七章 臨陣脫逃?

    時間到酉時中刻,盛春園中,參加詩會的士子、夫子們漸漸的都到齊了。

    貴賓席上,澧水中學魏大夫子居中而坐,他的兩側是一群高學士子,還有馬騰躍,陳昂等學校的夫子。

    至於四大家的家主輩的金主們卻是沒有資格進入盛春園的,他們礙於行商的身份,只能另行安排豪華的偏院觀摩詩會,陪同他們一起觀摩詩會的還有四大家的後院內眷,她們卻是沒有資格走正門進來的,此時也都差不多到齊了。

    今天澧水詩會的規模和規格都超過了以往,雖然是中學詩會,可是高學士子竟然有三四人之多,另外,四大行商家主都前來觀摩,這足以說明,三月詩會備受重視,而這暗中自然還涉及到四大行商之間彼此的較勁。

    還有,這一次詩會有一個十分神秘的參與者,此人就是前段時間在澧水中學被傳得沸沸揚揚的秦國來的唐公子。

    這唐公子可是周家周如海看中的乘龍快婿,關於他的事兒,最近一段時間傳得很瘋。

    可是其人一直保持神秘,這次三月詩會就在周家舉行,其總要現身了吧!

    周如海人稱周扒皮向來精於算計,這一次擺出了如此大的陣仗,硬是讓這唐公子千呼萬喚始出來,大家都想看看,此人究竟有多了不起的才學呢。

    別說是一群中學士子暗中已經備下了手段,就算是幾名高學士子事先都被幾大行商鄭重打了招呼,對這神秘的唐公子也有點興趣。

    甚至連幾大夫子,各自內心也想見見這唐公子,看看究竟是周如海得了失心瘋,還是這周扒皮真的是慧眼如炬。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詩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可是在士子群中那高背的紫檀木椅上還是空空如也,那唐公子依舊沒有出現。

    漸漸的一眾中學士子就有些不滿了,暗地裡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神色之中均浮現出怒色。

    作為主人的周若水眉頭也擰了起來,雖然依舊面沉如水,可是卻沒有了先前的鎮定了……

    所有的坐席都坐滿了人,唯獨一個位置空著,偏偏這是個最顯眼的位置,這樣一眼掃過去,著實彆扭。

    「嘿嘿,這唐公子不是嚇破膽了吧!我看是不敢來嘍!」

    羅家羅恆故意在周若水的背後大聲道。

    周家周林笑嘻嘻的湊到周若水的身邊,道:「若水妹子,這是怎麼回事?這唐公子莫非又犯癆病了?」

    周林這一說,引得周圍一眾士子哄然大笑。

    這一笑,大家的議論就更加的肆無忌憚,本來安靜的詩會變得很是噪雜。

    貴賓席上,陳夫子急得團團轉,一連派了幾波人去側廳詢問周如海情況。

    心中卻是暗罵這唐公子簡直太狂妄,這麼多高學士子,還有魏大夫子都在,就等他一個人。

    讀書人當禮儀為先,豈能這般失禮?

    偏院之中,此時更亂了套。

    司馬家,羅家,武家幾大家主紛紛怒斥秦人不懂禮儀,夾槍帶棒的,分明就是在斥責唐雨。

    周如海眉頭深皺一語不發,可是周夫人卻坐不住了,他坐在一眾女眷中間,作為主人,偏偏脫不開身,急得滿腦門是汗……

    完了,完了,早就知道那姓唐的小子不靠譜,現在詩會還沒開始就鬧了這麼一出,這不是擺明要讓周家人下不了台嗎?

    蔡常辦事也不力,請個人這麼就還不來,就是綁也綁來了吧?

    詩會還有一刻時間,可是整個盛春園卻氣氛怪異,賓主僕從,個個都顯得焦躁不安……

    ……

    東廂房,小院之中。

    蔡常渾身一哆嗦,突如其來的消息讓他整個人入墜冰窖,手腳冰涼,腦門上汗珠一滴滴的滴下,聲音變得異常嘶啞,還有憤怒:

    「這麼大一個活人,怎麼可能說失蹤就失蹤了?快給我找,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

    冬兒臉色蒼白,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道:「管……管家,半個時辰之前,公子說要出去走走,冬兒以為公子是要去看看詩會的士子,也就並沒有在意,只在後面跟著他,可是一出了大門,在人群中冬兒一眼沒看清,公……公子就不見了……」

    冬兒是真嚇著了,眼淚汪汪的,臉色蒼白。

    蔡常也是渾身發抖,他三步變作兩步衝進東廂偏房,大聲道:「蘇老,你倒是說句話!唐公子究竟去哪裡了?三月詩會是我周家花了極大的代價才爭取過來的,這可不是兒戲。

    唐公子既然接受了邀請,怎麼能說不去就不去?現在人都不見了,你們……這……究竟是何意?

    你……你們是要將我東家置於何地?」

    蘇庸閉目躺在躺椅上,一動不動,半晌才好整以暇的道:

    「蔡管家,那請柬是我代我家公子收下了,可是我不知道我家公子自己有安排,今天有友人相約,他出去了。要說過錯,就算我的吧。回頭事了,我會跟周老爺當面賠罪,這事不怪你!」

    蔡常氣得幾乎要跳起來,喝道:「蘇老,這麼大的事兒,你就一句賠罪了事?你當我周家是何等之家?你們這麼做是要置我家老爺於絕境……你……」

    蘇庸閉著的眼睛倏然睜開,眼神如刀,看向蔡常道:「蔡管家,你周家是何等之家用得著你提醒我嗎?一商賈之家,難不成我公子書香世家出身,還要處處讓你周家來安排?

    區區澧水詩會,我家公子參加了那是給你們周家長臉,沒有參加那也再平常不過了。

    聽你這意思,你今天還想代替周如海向我們主僕問罪不成?」

    「你……」蔡常那個氣啊,嘴唇只哆嗦,可是此時他卻還不敢隨便說話。

    畢竟老爺曾經說過,萬萬不能開罪蘇老,可是今天這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蔡常就算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下這口氣。

    可是他沒忍下這口氣,蘇庸接下來更是比他的火氣還大。

    「姓蔡的,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商賈之家的奴才,也敢出如此不遜之言。你快快給我滾蛋,滾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說我家公子赴友人約了,休得再聒噪。否則……」

    蘇庸眼神之中閃爍一縷寒芒。

    就這一縷寒芒閃過,蔡常一肚子氣瞬間化為烏有。

    蔡常也是識人之人,哪裡看不出這蘇庸的本事?真要激怒了此人,恐怕自己全身而退都難。

    自己出事了倒罷了,可是老爺和夫人,還有整個澧水詩會都等著自己回話呢!

    時間來不及了,蔡常一咬牙,扭頭便走。

    他心中那個氣啊,明明是這姓唐的小子怯膽了,不敢參加詩會,回頭自己還挨一通臭罵,自己怎麼跟老爺交代?

    目送蔡常離去,蘇庸倏然從躺椅上豎起來,臉色不再淡然,變得十分的凝重,道:

    「冬兒,還跪著幹什麼?還不跟我一起去尋公子?」

    「公子啊,公子,您這是去了哪裡啊!經歷了這一波,咱們主僕還如何能在周家寄居?哎……」蘇庸在心中長嘆一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44 PM

第十八章 無情嘲諷!

    周家,盛春園,周家的蔡大管家佝僂著腰,小心翼翼的進入院中。

    貴賓席上,陳夫子起身湊過去,蔡大管家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陳夫子的眉頭瞬間擰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周家夫人房裡的大丫頭鄭媚兒也小心翼翼的湊到了周若水的身邊,低低的跟她說了幾句話。

    「啊……」周若水臉色倏然大變……

    然後,陳夫子十分艱難的回到貴賓席,卻徑直走到魏大夫子身邊,臉色陰沉。

    魏大夫子擰眉點點頭,淡淡的道:「非得多此一舉,澧水詩會,一個外人是否參加,就這麼重要嗎?」

    陳夫子愣了一下,連忙唯唯諾諾的點頭,悄悄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可是魏大夫子此言,卻一下讓下面眾多中學士子炸開了鍋。

    「那唐公子不來了,從偏院傳來消息,說是身體抱恙,哈哈,周林兄還真是瞭解自己這位准妹夫呢!」

    「哼……」

    一直沒說話的蘇景冷哼一聲,昂然道:「什麼身體抱恙,既然是身體抱恙,前幾天肯定就有恙在身了,一直要等到今天才說抱恙?不敢來就不敢來,非得編造這等低級的理由,實在是有辱讀書人的聲名。」

    「蘇兄一語中的啊,我觀此等無禮之徒,才學定然也是尋常之極的,就不知周老爺究竟是為什麼?非得要挑選這樣一個才學品行不端之徒做自己的乘龍快婿,哎……」

    「洛飛兄,你休得胡言亂語。周老爺何許人也?怎麼可能挑選這等不堪之徒為自己的女婿?那些話都是以訛傳訛,都是不實之言,以後可不要再傳這些謠言了……」羅家羅恆大聲道。

    他湊到周若水身邊,道:「若水妹子,經歷了今天的事兒,我看周伯父大抵是不會再堅持己見了。若水妹子總算從苦海中出來了,這是大喜之事啊,若水妹子……你……說……」

    周若水一臉木然,整個人如泥雕木塑一般一動不動。

    她的心亂極了,根本就沒有聽羅恆說話。

    「他……為什麼不來呢?就算不來,事先為何不說?這樣做故意讓周家難堪,莫非自家在他眼中就是這般不堪嗎?」

    「經歷了這事兒,就算是爹爹恐怕也不得不改變看法了,莫非這才是他的目的?」

    周若水又想起那天,那個面如冠玉的紫袍少年一臉誠懇的樣子:「我真不太懂詩,回去你們小姐問起,你們就如實回答。還有,那些什麼『三歲能詩,五歲能文』的傳言,都是信口開河,完全不可信!

    在才學方面,哎,我實在是……差得很……」

    「他說這席話是什麼意思?能做出『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這等詩的人,真是沒有才學的麼?」

    想到這些,周若水一時柔腸百轉,忽然覺得大抵爹一直都是正確的,娘一直瞧不上人家,可人家卻從來沒瞧上咱們周家呢!

    都說他又呆又傻,可是真是又呆又傻麼?

    只怕人家就是故意那樣,要讓周家人瞧不上,好了了這門親事呢!

    爹爹人稱周扒皮,原來是真的不會錯的,只是人家根本瞧不上自己,就算爹爹再挖空心思盡力撮合,那又有何趣?

    想到這些,周若水更是有些傷感,他雖然看上去柔弱,可是骨子裡卻也是有股子傲氣的。

    「那……唐公子,自己再也不去想就是了。自己專注學業,勤能補拙,將來未嘗不可成就功名,非得要攀附在書香門第之下麼?」

    「好了,好了!你們都安靜下來,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貴賓席上,馬騰躍忽然大喝一聲,他這一聲喝,整個盛春園瞬間安靜下來。

    馬騰躍冷著臉,道:「你們嚷嚷什麼?不就是一個無禮的小子沒來詩會嗎?這是澧水詩會,不是什麼人想來就來的。那秦國姓唐的小兒做了兩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歪詩,能有什麼才學?

    這等事情,值得你們這麼喧囂吵鬧嗎?」

    「呵!」

    眾多士子哄然大笑,有膽子大的士子嚷嚷道:「馬師說得對,今天澧水詩會才俊眾多,量是那秦國小兒嚇破膽了,才不敢來丟人現眼呢!」

    「時辰到了,澧水詩會正式開始!」一直沉默的魏大夫子朗聲道。

    他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從周圍幾名貴賓的臉上掃過,淡淡的道:「今天的詩會有澧水學監馬伕子主持,爾等學子,儘管施展你們平生才學,我希望今天我們能出現幾次跑馬傳詩。」

    「啊……」魏大夫子此言一出,又惹得一眾驚呼,這一次大家的眼神都看向了陳夫子。

    今天澧水是會在周家舉行,陳夫子是周家請的夫子,是主人,詩會理應由他來主持,怎麼是馬伕子主持呢?

    可別小看詩會主持,正常詩會都是由主持掌控。

    詩會的形式,大家斗文鬥詩的方式,都是由主持說了算的。

    別小看一次小小的詩會,往小了說,詩會是眾多中學士子一展才華,脫穎而出的重大機會。

    往大了說,澧水詩會背後還牽扯到四大行商之間的彼此爭鬥。

    澧水中學是行商支持的中學,中學士子幾乎全是四大行商的後輩和行商支持的青年才俊。

    他們彼此之間的勝負,在某種意義上決定了四大行商的座次和排位,這可不是兒戲的。

    今天魏大夫子讓馬騰躍主持詩會,這明顯是他對周家表示自己強烈的不滿了。

    陳夫子臉色蒼白,面色極其難看。

    今天其他三家都是有準備的,請了四五尊高學士子壓陣,唯獨周家,東家堅決不請高學士子,原本是想借此機會讓唐公子一展才華,替他造勢。

    可是現在……

    周老爺向來精於算計,這一次怎麼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

    這一次三月詩會,周家看來是完蛋了,周老爺恐怕也要成為別人的笑柄了……

    陳夫子真是心如死灰,沮喪之極……

    此時偏院之中,周如海神色木然,呆滯,嘴中嘀嘀咕咕,似乎是在囈語。

    其他三大家的家主個個滿臉推笑,羅立群湊過去道:「如海兄,您未來的賢婿染病,您也無需太傷心。沒參加詩會雖然可惜,可是憑其才華,想來身子養好了,定然也是能一鳴驚人的。

    三月之後,還有端午,端午之後還有中秋,年輕人有資本,還有大把的機會留給他們呢!」

    武修文在一旁嘿嘿笑道:「如海兄,羅兄說得有道理啊!唐公子年輕,身子骨兒就算染病,大抵也是無礙的。可是周夫人剛才暈倒,您可得小心啊。年歲大了,經不起折騰,您賢伉儷向來情深,你還是先去瞧瞧夫人的病吧!」

    羅立群和武修文兩人一唱一和,卻是赤裸裸的打周如海的臉。

    周如海卻宛若未聞。

    「怎麼會這樣?唐大人何等英才,他的兒子也絕對是人中之龍,今天這事……沒有可能啊……」

    饒是周如海經歷過大風大浪,此時方寸也有些亂了。

    今天自家真是丟人了嗎?

    周如海滿腦子都是疑問。

    他所瞭解的唐家的家風向來嚴謹,唐雨沒有理由如此不顧禮儀,行如此失禮之舉,莫非其失蹤是真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46 PM

第十九章 指南才子風範

    時間差不多是酉時初刻,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可是整個武陵城卻是萬家燈火,無數盞燈籠遍佈大街小巷,遍佈武陵江,硬是將整個武陵城變成如白晝一般明亮。

    唐雨饒有興致的掀開轎簾,看著外面的繁華。

    他是第一次乘坐這種奇特的轎子,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轎身的平穩,還有轎身之上,被布幔遮住的那些細密講究的紋理。

    轎子飛馳的時候,這些細密的紋理像是在流動一般,隱隱還煥發出各樣的色彩。

    「按照《新學紀要》上的記載,這些就是魔紋麼?『魔紋中流動的是魔力,魔力是由轎子底下嵌入的一種魔石釋放出來的』,真是好神奇的魔法工業。」

    唐雨嘖嘖的讚歎。

    他的身邊,謝聰一直在觀察他,見唐雨興致很高,便笑道:「唐賢弟,今天還只是三月詩會,五月端午的時候,武陵更繁華呢!到時候武陵江上龍舟競渡,那才是最熱鬧的時候。」

    唐雨點點頭道:「謝謝您,輕候兄,如果不是你邀請我,我恐怕是沒資格參加詩會的,對詩,我是真的不太懂!」

    謝聰笑笑道:「沒關係的,你跟著我,那些士子也不會故意刁難你。只是作為士子,終究還是要參加詩會的,我輩讀書人,才學這一關是繞不過去的。況且唐賢弟是書香門第,更是不可辱沒書香門第的門風,今天就當是見見世面,開開眼界也好。」

    謝聰語重心長,像師長一般對唐雨關愛有嘉。

    唐雨很誠懇,很實在,不像其他書香門第子弟那般浮華虛榮,興許這也是高師喜歡他的地方。

    謝聰也很喜歡唐雨的性格,所以才邀請唐雨參加指南詩會,要知道不是謝聰的面子,一般的中學士子哪裡有資格參加指南中學詩會?

    縱然是一些高學士子,對指南詩會都趨之如騖呢!

    武陵城沒有高學,指南中學就算是武陵城最高學府了,所以指南詩會可不僅是士子們重視,就連知府大人,布政使大人,也都密切關注呢!

    武陵學子要想成名,指南詩會就是最好的舞台,謝聰不就是從指南詩會出來,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的嗎?

    作為一名從宋國來的士子,在楚國立足可不容易,更何況謝聰現在闖出指南四大才子的名號?

    「哎呀,還有馬,好漂亮的馬!」唐雨突然說話,打斷了謝聰的思緒。

    謝聰展顏一笑,又想起自己初來武陵城的時候,也和唐雨一樣,在詩會的時候看到系紅轡頭的大馬很好奇。

    「那是傳詩馬,楚國詩會是跑馬傳詩!詩會之上出現了好詩,立刻便跑馬傳送,整個武陵城其他詩會還有百姓,便會第一時間知曉……能被跑馬傳的詩的必然都是上佳之詩,對士子來說,詩能被跑馬傳閱,那可是最大的榮耀呢!」

    謝聰耐心的給唐雨解釋,腦海之中卻想著前年的中秋詩會,在那一次詩會上,他三次被跑馬傳詩,當時風頭一時無兩。

    自此武陵各大中學都知道了謝聰之名,謝聰也憑此奠定了指南四大才子的地位。

    「好好努力,唐雨,你將來也一定能夠享受這樣的殊榮!」謝聰看向唐雨,一臉的勉勵之色。

    唐雨心中微微有些感動,卻是搖搖頭,一語不發。

    他清楚自己是什麼貨色,要想在詩詞上一鳴驚人,實在是太難了。

    不過詩詞肯定是要學的,經學也肯定是要學的,八股也是要學的。

    只能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盡力而為吧!

    ……

    乘坐轎子,一直到武陵江邊。

    武陵江上,五百艘船舶已經嚴正以待了。

    這些船都沒有帆,全部是魔法輪船,唐雨第一次看到如此多船舶聚集在一起,再看這武陵江,早已經如白晝一般,江上無數船舶穿梭,一派的熱鬧。

    天空之中,還有傳說中的空魔船,今天指南詩會在江心島舉行,跑馬傳詩難度很大,所以布政使大人安排了飛空傳詩,這些空魔船嚴正以待,就是飛空傳詩的工具。

    被熱情的請入一艘船舶之中,飛舟在江上飛馳,濺起片片的水花。

    江上和煦的風兒吹來,帶著江岸邊春花的馨香,那種感覺真是美極了。

    謝聰的興致也極高,他傲立船頭,大聲吟道:「春江碧水連天平,天上明月共水生,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唐雨聽謝聰念詩,只覺得詩和景色合二為一,更是平添了無窮的詩情畫意。

    他忽然覺得,做一名會吟詩的才子原來如此拉風,心中不由得對謝聰異常的羨慕。

    在這個時代,有才華就是好,自己見到這美景就是覺得好,卻是萬萬無法隨口做出詩來的。

    「輕候兄,好興致,好才華,好一句何處春江無月明!」一艘飛舟倏然從後面追趕上了,飛舟之上乘坐這三四名青袍士子,個個手握摺扇,傲立船頭,幾人之中,有一位士子「唰」一聲將摺扇展開,衝著謝聰大笑。

    謝聰連忙拱手道:「原來是容若兄,還有三位高學學長,謝聰不才,不知你們幾位跟在後面,要不然我斷然不敢班門弄斧了……」

    「輕候兄過謙了,這一次詩會恐怕你又是要大展才華了,我等不才,恐怕又沒有跑馬傳詩的機會嘍!」被稱為容若的士子朗聲道。

    聽他的言語雖然處處恭維謝聰,可是眉宇之間卻是有一股子傲氣,顯然心中並不像面上那般友好。

    謝聰在轎子上已經和唐雨說了很多指南詩會的事情,這人既然叫容若,唐雨猜其應該就是柳河,字容若,在指南中學是和謝聰齊名的人物,才華據說很驚人。

    再看其身後幾人,個個都是高學士子的繡蘭長袍,竟然都是高學士子。

    「嗯?」

    唐雨忽然眉頭一皺,在幾人之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那傢伙不是自己那天在教堂外面碰到那個叫王茂的傢伙嗎?他也來參加詩會的?

    對那王茂唐雨著實不喜歡,這傢伙自己本來是學西學的,後來陰差陽錯學了經學八股,考中了功名,就把西學說得一文不值,好似哪怕沾上一點西學就能降低他身份似的,看他那副自己是聖人正統的模樣,唐雨心中就很是不爽。

    尤其那天唐雨說要去教廷學校學習,遭其一通怒斥,唐雨更是耿耿於懷。

    唐雨雖然性格內向,簡單,也不代表他沒有好惡,恰好王茂這類人,就是他最為不喜歡的。

    再加上一眾士子到了一起,彼此虛偽至極的客套,更是讓唐雨覺得大煞風景,本來的好心情,一瞬間就被破壞了,唐雨也遂不去和他們打招呼,自顧坐在船上,扭頭看江景……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47 PM

第二十章 氣死王茂!

    江心島,島成橢圓形,四面環水。

    島上樹木蒼翠,遍佈鮮花,足足有數萬盞燈籠將整個島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島的中心,一塊古樸的巨石高聳,巨石之上書四個大字:「指南詩會」,看這四個字,龍飛鳳舞,氣勢非凡,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指南中學名氣很大,可是士子其實並不多,不過百人而已。

    但是參加指南詩會的人可不止是中學士子,幾乎所有在武陵的高學士子,對指南詩會都趨之若鶩。

    更何況在貴賓座位上,武陵知府,武陵布政使,武陵學政衙門,漕運衙門,參軍衙門,按察司等等官員,黑壓壓的就坐了一片。

    一般的高學士子根本沒有資格進入貴賓席。

    不誇張的說,指南詩會代表的是武陵學界最高水準的詩會,不僅才子眾多,而且評審個個都是才高八斗的人物。

    在眾多的貴賓之中,有兩位院學大才子,一位是知府大人曹清,另外一位則是學台大人孟哲。

    其中學台大人孟哲,同時又是指南中學的大夫子。

    按照《新學紀要》曾國師的說法,高學士子應該相當於西方魔法學徒的水準,而院學則是正統的法師一級了。

    當然在東方,高學士子一般稱為「頓悟境」修行者。

    從凡俗之人,突然頓悟天地奧妙,踏入修行者的門檻,大抵就是「頓悟境」的意思。

    而「頓悟」之上就是「洞玄」。

    「洞玄」就是洞察玄機的意思,洞察了天地的玄機,和頓悟就完全不是一個層面的存在了。

    別小看一個境界的差別,在東方修行體系之中,頓悟易,洞玄難。

    這一點從高學士子成就院學士子的比率就能看出來。

    基本上每一千個頓悟境的高學士子,才可能出現一個洞玄境的院學士子,可以想像,其中難度有多大。

    而西學上來說,這個比例更離譜,一般一萬名魔法學徒之中,才能出現一位正式的魔法師。

    所以,就算是東方,西方正式魔法師依舊是極其受人尊重的存在,因為正式的魔法師,是可以和「洞玄」境修行者對壘的強者。

    修行難,魔法難,難於上青天,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邁入修行的門檻,比如澧水中學的陳昂陳夫子。

    更別說在邁入門檻之後,更上一層樓,能夠洞察天地玄機了……

    這樣的人物別說老百姓了,就算是王公貴族,一方諸侯都是要萬般拉攏的。

    而今天,指南詩會一下出現了兩位院學士子,由此可見指南詩會在武陵的地位。

    指南中學就不是其他中學能比的,雖然武陵號稱有四大名校,但是其他三大名校武陵第一中學,明德中學和廣仁中學和指南中學比都差得太遙遠了,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更別說澧水中學,臨裡中學這些由商人出資辦的底層中學了。

    唐雨登上這江心島,就如同劉姥姥進入大觀園一樣,眼睛都看花了。

    先前他見周家內外為了準備詩會大張旗鼓,奢侈鋪張,就覺得很了不起了。

    可是拿這江心島比之周家精心佈置的盛春園,那簡直就是拿王宮比茅草棚,根本無法比。

    諾大的島上,全部鋪著西洋的絨毛地毯,島的四周,全部是參軍衙門派遣的精兵守衛。而來往穿梭在詩會廣場的僕從,高矮一般,統一著裝,而且模樣個個端莊雅緻,規格之高,讓唐雨瞠目結舌。

    再看與會的眾多士子,基本清一色書香門第出身,都穿著名貴的絲質卷繡繡花長袍,繡牡丹的是沒有功名的士子。

    而繡梅蘭竹菊圖案的則是有功名在身的高學士子。

    貴賓席上,除了知府大人和學台大人之外,其他的官員全部不著官服,都是清一色的士子長袍,腳上踩的都是尖頭長靴,一眼望過去,男的瀟灑脫凡,女的端莊高貴,這才是上層社會的大party啊。

    唐雨跟在謝聰身後,謝聰此時有些顧不得他了,一路的拱手和眾士子見禮客套,很多士子將他團團圍住,就如同地球上明星出行一般,排場極大。

    唐雨也樂得自由,一路左顧右盼,欣賞著這難得的盛景。

    「這不是唐公子嗎?你……也來參加詩會麼?」

    冷不丁一個聲音在唐雨耳邊響起。

    唐雨皺皺眉頭,根本不回頭。

    在這裡能認出他的除了謝聰之外,就是那幾個經常在江邊一同看蹴鞠的士子了,還有一個人自然就是王茂。

    唐雨不願理的人,除了王茂,更無他人。

    可是王茂卻似乎並不想放過唐雨,湊過來又道:「唐公子,今日詩會不知你準備了什麼難得的佳作?回頭可萬萬要讓王某人一睹為快啊……」

    唐雨瞥了王茂一眼,冷冷的道:「王公子不是和柳公子是一夥的嗎?柳公子邀請你們,自然是要和謝兄一決高下的,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跟著我們屁股後面,難不成是想讓我給你透露一點什麼風聲?」

    王茂一愣,臉「唰」一下通紅,勃然道:「唐公子你何出此等污衊之詞?我王茂乃堂堂高學士子,豈能安此等下賤心思?你此言真是辱了讀書人的斯文,豈有此理!」

    「那你跟在我們屁股後面幹什麼?沒聽說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嗎?我怎麼就沒有跟在柳公子屁股後面去呢?」

    別看唐雨平常性格內向,低調,可是他畢竟是來自地球,說到口才卻是比這個社會張口閉口之乎者也的書呆子強多了。

    王茂硬是被朱魚說得無言以對,臉憋得通紅,下不了台。

    「人心隔肚皮,誰說讀書人就不行卑鄙齷齪之事?王兄莫非真當自己是傳說中的聖人?」

    「你……你……」王茂一連說了兩個你,心中卻也明白自己鬥嘴萬萬不是唐雨的對手。

    當即他哼了一聲,道:「好,好,唐公子的辯才我領教了,就不知你的詩才是否和辯才一樣讓我甘拜下風,我倒是聽說過有兩句詩『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就不知這兩句詩有什麼典故,稍後我定然領教!」

    「王兄,我詩才不行,甘拜下風。我可沒有王兄這樣的功名,你是『頓悟』境的高人,這要不是在詩會之上,我辯才再高,也抵不過你修行高人一道法術啊……」唐雨道,神色非常的懇誠實在。

    沒辦法,唐雨是個老實人,老實人奚落人就是這個風範,絕對不會嬉皮笑臉。

    可是這效果著實驚人,看王茂氣得是渾身發抖,他可是修行之人,倘若不是場合不對,說不定他真就君子不用口要用手了……

    最終,他自然只能甩袖而去,再說下去,那就只能更下不了台了,他堂堂高學士子,豈能不顧面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48 PM

第二十一章 詩會的瘋狂

    時間到了酉時中刻,江心島詩會廣場之上士子們都到齊了。

    貴賓高台之上,知府大人曹清和學台大人孟哲依舊還湊在一起談笑風生。

    「孟兄啊,我觀指南中學還是兩大才子爭鋒的局面。難不成這些年就沒有發現其他的可塑之才?」曹清微微蹙眉看向下面。

    指南中學士子坐得是涇渭分明。

    東側,首坐的是謝聰,西側,首坐的是柳河。構成的局面是東側以謝聰為首,西側以柳河為首。

    雙方的陣營都很強大,他們的背後不僅有眾多中學士子,甚至還有數十位高學士子。

    詩會還沒開始呢,雙方就較上勁兒了,火藥味兒已經很濃了。

    孟哲輕嘆一口氣,道:「曹兄,這些年指南中學崛起的才子不少,可是比之謝聰和柳河的實在少之又少。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和兩位夫子一起並稱四大才子了……」

    指南四大才子,其中中學士子只有兩人,就是謝聰和柳河。

    另外兩位才子卻是學校的夫子,謝聰和柳河兩人只能排後兩位。

    四大才子年齡都相若,既然年齡相若,前兩位身為夫子,擁有了高學功名,這一點就高出他們了。

    指南四大才子可以用四句話總結,便是:「春雨之蕉,盛夏之李,清秋之候,東柳之河。」

    春雨之蕉,指的是指南中學才學最高的女夫子蘇雨蕉,蘇雨蕉十六歲得高學功名,可以說是指南中學五十年來第一高才,這是公認的指南中學最有希望成就院學功名的曠世嬌子。

    今年她才年方十八,可已經被譽為指南中學最有才學的夫子了。

    而盛夏之李則是指李勃,其十七歲得高學功名,在指南中學的地位僅次於蘇雨蕉,也是有望成就院學功名的大才。

    至於清秋之候,則是取「輕候」的諧音,輕候是謝聰的字,作為一名宋國的士子,能在惟楚有才的楚國最頂尖的中學中搶到四大才子之名,其才學哪裡能小覷?

    最後東柳之河就是指柳河,武陵書香大家柳家的青年才俊。

    柳家五代功名,柳河的曾祖柳清泉曾經做過楚國大夫,而其祖父和父親也都是高學功名在身,傳到柳河這一輩,他的才學據說不輸於其曾祖,是被柳家寄予厚望的年輕一輩。

    這四大才子之中,蘇雨蕉和李勃暗中較勁,而謝聰則和柳河暗中較勁,在指南中學,關於他們的故事有很多,很多故事都極富傳奇性。

    不誇張的說,他們四人就是指南中學所有學子的偶像和楷模,也是整個武陵士子的偶像和楷模。

    面對學台大人孟哲的嘆氣,曹清道:「孟兄,青年才子的好苗子少之又少,這是難以強求的,你也無需嘆氣。我只是遺憾,四大才子之中,雨樵和王都東郭家關係緊密卻硬是壓了武陵李勃一頭。

    而謝聰更是宋人,卻硬是壓了我武陵柳河一頭。

    每次指南詩會之前,我就想到武陵閣外面王上親筆題寫的『惟楚有才,於斯為盛』這八個字,我武陵應是出絕世才子的地方,為何總能比別人壓一頭?」

    孟哲尷尬的一笑,道:「曹兄,您這話我可不贊同,既然是指南四大才子,不論他們出身何處,也都是我指南中學培養出來的。雨樵就是個例子,成就了高學功名,其本可以留在王都高學,卻甘願回到指南,這說明他當指南為家啊!」

    曹清輕輕的頷首,很自然的抬起頭來看向左側。

    左側偏後方,一身段窈窕女高學學子規整的端坐在紅木椅上,其冷若冰霜,其豔若桃花,其清如芭蕉,其才如江河,著實是風華絕代,這就是大名鼎鼎的蘇雨樵。

    蘇雨樵的旁邊,坐著一個體態富態的男高學士子,其笑如彌勒,其耳如順風,其腰如水桶,其才如肥腸,此便是同樣大名鼎鼎的李勃了。

    看了蘇雨樵再看李勃,曹清只是搖頭,內心無聲的輕嘆。

    「惟楚有才,於斯為盛。」,這句話的意思是楚國出才子,而這裡(武陵)又是楚國最出才子的地方,作為一方知府,曹清每每看到這句話就覺得熱血沸騰,同時也感到責任深重。

    武陵才子,前有李血紅,後有夢神機,如果算上曾經的曾國師,還有唐……那個……人……

    什麼時候武陵才能又出現這樣一位絕世傳奇?

    「曹兄,詩會可以開始了!我們還是看看這次詩會吧!

    ……

    詩會開始了,指南詩會可不比其他中學詩會。

    指南詩會的規則最為嚴格,甚至是苛刻。

    別的中學的詩會,開場詠春,大多都是士子們花數月時間準備好了詩,在詩會上拿出來讓大家評鑑評價。

    開場詠春之後,接下來最多是由主持夫子再命題,大家即興做應景的詩,但是命題大都脫離不了詠春的範疇,詠春詩會嘛,再怎麼變都不會偏離太遠。

    可是指南詩會則不一樣,指南詩會的規則全是即興作詩。

    一名士子做出一首詩,然後由他在自己的詩中挑選一個或者幾個字命題。

    然後下一個士子就要按照這個命題即興作詩,這樣的即興作詩比的是急才,沒有詩才的士子,往往整場詩會連露面的機會都沒有。

    這樣的詩會就是體現一個「斗」字。

    而這其中,誰來做第一首詩,則是所有的士子在詩會開始之前,將自己的詠春詩統一交給評審夫子。

    評審夫子會從其中挑選最優秀的一首或者是幾首詩出來,如果只是一首詩,則這首詩的作者第一個念詩。

    如果是幾首詩並駕齊驅,難分軒輊,那就要主持夫子命題,這幾首詩的作者同時即興作詩,誰做的詩最好,其便有資格第一個念詩。

    而指南詩會誰得到第一個開場詩的機會,便叫做頭籌,誰拔得頭籌,第二天必定名揚整個武陵城。

    所以詩會從一開始就非常的激烈。

    今天的詩會由孟夫子主持,其開便挑選了兩首詩,一首詩謝聰的詩《春夜》。

    「春江碧水連天平,天上明月共水生,灩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孟夫子的語調抑揚頓挫,詞句拿捏極其的高妙,一首詩唸完,全場立刻喝出爆彩。

    尤其是坐在東邊的眾多士子,更是一個個興奮到了極點。

    「空魔船何在?快快飛天傳詩……」

    貴賓席上,一名夫子站起身來激動的道,一艘空魔船迅速的飛臨廣場的上空,只見孟夫子嘴中唸唸有詞,他手中的那一方捲軸就隨風飄了起來。

    捲軸越飄越高,落在了空魔船上。

    空魔船迅速的飛往武陵城,武陵江岸邊,早有很多跑馬準備就緒。

    空魔船帶來的捲軸一到,十幾匹紅轡馬上的人就湊過去將捲軸展開,一字一句的將詩文牢記於心,然後離開快馬加鞭向四面八方衝了出去。

    邊衝出去,他們邊嚷嚷:「指南詩會中學士子謝聰謝輕候飛馬傳詩《春夜》……」

    這一通嚷嚷,整個武陵城立刻沸騰了。

    而這些飛馬上的騎士乘著快馬,將《春夜》一字一句的念出來,不斷的重複,很多人立刻便開始用筆記,試想飛馬那麼快的速度,他們要聽清詩的內容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只能跟在馬後面跑,自然漸漸的每一匹馬身後就跟著越來越多的人。

    這些人很多一直要跟到其他中學詩會的所在地。

    因為飛馬傳詩的終點就是所有的中學詩會的地點。

    不僅如此,這些跟隨馬跑的人邊跑還邊喊:「請問指南詩會又是謝聰拔頭籌了嗎?」

    「請問第一波飛馬傳詩有幾首?柳河士子做了什麼詩?」

    就在第一波人潮洶湧的時候,武陵江邊又有數匹健馬飛馳向四面八方。

    馬上的騎士高喊:「指南詩會中學士子柳河飛馬傳詩《夜雨》……」

    然後又是一樣的場景,大街上無數人追著馬趕,整個武陵城瞬間陷入了瘋狂之中,詩會開始了。

    關於詩會的詩詞,詩會的才子,詩會的頭籌,詩會的明爭暗鬥,各種議論,各種觀念開始在滿城瘋傳,武陵大街瞬間便是萬人空巷。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50 PM

第二十二章 頭籌之爭

    「真吵鬧啊!」

    武陵江邊,沈小竹矗立在臨江八角亭中,如水的雙眸凝視著眼前如畫的江景,一聲嘆息!

    她的身後,整個武陵城都陷入了徹底的瘋狂之中,這就是詩會的魅力。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在東方國度,才學才是怏怏大流,作為一名西學的魔法小學徒,滿城的繁華,跟她沈小竹一點關係都沒有。

    三月詠春詩會,從酉時末開始,一直要持續到子時末,足足三個多時辰,而這段時間,沈小竹只能在江邊獨立。

    教廷內外大街已經被追逐詩會的人流徹底的堵住了。

    而她居所附近的所有大街,也全部被人流佔據,她不過是去給露絲老師送一點材料,耽擱了一小會兒功夫,便成了現在這樣有家不能回。

    其實每每重大詩會,沈小竹都是逃避的,誰讓他是教廷學校的魔法學徒呢?

    西學奇淫巧技,哪裡能和正統才學相比?

    可是今天,她無法逃避,只能被迫的面對,耳邊充斥著關於詩會才子的各種議論,這些一個個同齡人的名字都那麼耀眼,在武陵婦孺皆知,哪像她沈小竹這般默默無聞?

    不知不覺,她腦海之中又想到了那唐公子的模樣。

    「分明是書香門第子弟,為什麼偏偏要學習西學呢?倘若自己出自書香門第,恐怕也萬萬不會選擇西學吧!」

    「雖然從教廷神父口中,西學格物乃萬物之本源,天地奧妙盡在西學之中,東學和西學各有所長,理應並駕齊驅,然而現實卻是才學才是根本……」

    「真是個奇怪的人,不過其西學水準的確很高,自己可萬萬比不上。看他的年齡比自己還小呢!」不知不覺,沈小竹嘴角微微的翹起。

    她又想到那天唐雨奚落王茂的情形,現在想來依舊很帶勁,很過癮,也許神父大人說得不錯,終究有一天,東方會認識到西學的價值,會有人替西學說話的。

    那唐公子不就是如此麼?

    想到這些,她心中漸漸開朗的一些,覺得自己作為魔法小學徒,將來也是有光明前景的,自己自小受教廷恩惠,可萬萬不可像王茂一樣忘恩負義,背叛教廷而去……

    「嗯?」

    沈小竹的眉頭微微一挑,她扭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亭子裡多了一個小丫頭。

    看這女孩,約莫也不過十三四歲,頭上梳著細密的小辮,衣著是大戶人家丫鬟的裝束,面容清秀,卻是雙目垂淚,正低頭輕輕的抽泣。

    看其模樣,梨花帶雨,似乎有無盡的傷心事兒,著實惹人愛憐。

    「小妹妹,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街上人太多,回不去了?」沈小竹湊過去,輕聲道。

    小女孩木然抬頭看向沈小竹,半晌,嘴一撇,哭出聲來,顫聲道:「我……我家……公子不見了!我……我找不到……」

    沈小竹眉頭一擰,看向前方。

    她目光所及,大街小巷全是人流,人流滾滾,連魔轎都不敢出行,一個小丫鬟和公子走失,大抵也是很尋常的事情。

    「小妹妹別哭,你家公子肯定是會追逐跑馬傳詩去了,詩會一過必然會平安的自行回去,無需你擔心的!」

    小女孩不說話,只是搖頭,眼淚卻流得更多了。

    沈小竹一時束手無策,連忙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你家公子貴姓?」

    小女孩上下打量沈小竹,眼神之中有些警惕,更多的則是無助:「我……我叫冬兒,我家公子姓唐……」

    「姓唐?」沈小竹心中一驚,心想這唐公子莫非就是他?

    一念及此,沈小竹便道:「小妹妹,你家公子是不是常穿一件潔白蘇絲捲袖長袍?個頭大致……這麼高,髮髻高挽,朗眉星目,還有每日卯時必然會到武陵江邊沿江慢跑……」

    「啊……」冬兒驚呼一聲,倏然站起身來,木然的眼神之中立刻便有了光彩,道:

    「小姐,您識得我家公子?您可知道我家公子現在去了何處?」

    「這……」沈小竹只能搖頭,道:「這我也不知曉……」

    冬兒眼中的光彩漸漸的黯淡,眼淚又要出來了。

    「冬兒小妹妹,要不我陪你去找唐公子,說不定唐公子是去參加詩會了呢!」

    冬兒連連搖頭,道:「不會的,公子就是從詩會逃出來的,老爺和夫人……都氣得暈了過去,他……他不會去詩會的……」

    「啊?」沈小竹倏然一驚,從詩會逃出來?

    這唐公子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不過沈小竹卻不懷疑冬兒撒謊,因為唐雨曾親口說過自己想進教廷學校,敢情應該是對西學極度痴迷,這在書香門第之中,可是犯了大忌的。

    也難怪其父母都氣暈了。

    「真想不到,武陵城還真有神父說的這種人,這唐公子倒像個新學英雄,估摸當年曾國師大師也不過如此吧?」

    ……

    江心島,指南詩會從一開始就非常的火爆。

    兩大才子謝聰和柳河上來就是頭籌之爭,兩人的保底詩謝聰的《春夜》和柳河的《夜雨》難分軒輊,頭籌之爭不得不由學台孟大人命題作詩。

    孟大人命題「桃花」二字。

    謝聰才思敏捷,在廣場詩席踱出七步便做出了一首《春思》。

    其中佳句「草色青青柳色黃,桃花歷亂李花香」堪稱絕妙,此句一出,柳河不敢再接「桃花」的命題。

    要知道命題作詩,首比才思,才思敏捷佔先機,而後比內容。倘若在才思之上落了後,後面做出的詩能夠超越前面,則依舊可以後發制人取勝。

    然而謝聰的這首詩無論是才思和內容,都堪稱絕妙,柳河自忖無法做出更好的詩,當即頭籌之位便被謝聰得到了。

    而這一首《春思》也伴隨這謝聰拔得指南詩會頭籌的消息,迅速傳遍整個武陵城。

    接下來,謝聰第一個吟詩,就以這首《春思》「青柳」二字命題,指南詩會就算是正式拉開帷幕了。

    一個命題,上百才子立刻即興作詩。

    才思敏捷者最快登上詩席,詠吟自己的詩。

    一個「青柳」的命題,足足鬥了十首詩,一直到高學士子馬楓,馬知魚做出「柳色青青田園新」的妙句,這個命題才宣告結束。

    而馬楓的這一首《春柳》獲得被跑馬傳詩,傳閱整個武陵城。

    接下來馬楓又以春柳之中的「綠水」二字命題,又是一番龍爭虎鬥。

    唐雨坐在謝聰身後,看到這個場景真是目瞪口呆。

    都是人才啊,了不起的人才,個個脫口就能做詩,用得著這麼厲害嗎?

    看到這景象,他心中便生了怯意,覺得自己如果硬要攻才學恐怕難成,放眼望去,貴賓席上的那些人就不用說了,個個都是厲害的人物,單單參加詩會的士子,每個人都比他高。

    要比才學,唐雨覺得自己當仁不讓應該是倒數第一。

    想到這些,他心中便覺得沮喪,漸漸的興致也未有先前那般高了。

    而詩會如此激烈,士子們個個都苦思冥想,沉浸在了詩文之中,誰也沒有功夫搭理他,他自然也就成了最閒的人。

    到了後面,他簡直是百無聊賴,平常他是酉時初刻必然睡覺的,現在隨著時間的流逝,到了戌時中刻,他終於抵擋不住睡意,竟然在滿場喧囂聲中,沉沉睡著了。

    幸虧廣場足夠大,眾多士子擠在一起,在貴賓席上不容易看清每個人。

    而周圍的士子們個個都投入到了鬥詩之中,沒人去關注他,要不然今天他就要出大洋相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51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5-7-7 12:52 PM 編輯

第二十三章 周家怎麼辦?

    周家,盛春園,因為一場唐雨臨陣逃避詩會的風波,整個周家陷入了極度尷尬的境地。

    後院,夫人的臥室裡面,鄭媚兒臉色蒼白,心中不斷咒罵那秦國來的忘恩負義之徒。

    周家好心收留他們主僕,主人隔三差五的備禮問候,上下僕從無不用心侍奉,可是……他們竟然在這樣的時候,讓周家在所有客人面前顏面盡失。

    試想今日詩會之後,周家在武陵將會成為怎樣的笑柄?

    「夫人如有個三長兩短,我……鄭媚兒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們!」鄭媚兒咬牙切齒的暗道。

    「媚兒,媚兒……」

    「啊……夫人您醒了?」鄭媚兒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驚喜,連忙湊過去。

    「快扶我起來!」周夫人道。

    「夫人,您剛剛暈過去了,身子骨兒弱,還是再躺一會兒吧!」

    周夫人掙紮著用手撐起身子,道:「你懂什麼,周家遭此大難之際,我豈能讓夫君一人承受。快扶我起來,我倒要看看司馬家,武家,羅家眾人有些什麼手段對付老爺,嘿嘿,周家這次雖然出了事兒,我們也怡然無懼!」

    周夫人眉宇之間閃過一絲堅毅,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凜然不可拂逆的氣勢。

    巾幗不讓鬚眉,關鍵時刻作為周家的主母,周夫人卻是毫不退縮的。

    柳媚兒不敢拂逆夫人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扶著周夫人直奔盛春園偏院。

    此時盛春院眾多才子氣氛熱烈,外面一匹匹的紅轡馬衝進盛春園。

    「指南詩會謝聰謝輕候《春思》跑馬傳詩澧水詩會……」

    「武陵一中詩會孫暢孫有明《雨河》跑馬傳詩澧水詩會……」

    傳詩騎士鏗鏘有力的吆喝聲在盛春園響起。

    作詩席上,馬騰躍執筆一一的謄抄來自頂級詩會的佳作,眾多士子得聽佳作之後一番讚歎,夫子和高學士子們更是各抒己見的品評一番。

    看目前的情況,澧水詩會應該還沒到命題做詩的階段,氣氛還沒到最緊張的時候。

    周夫人重新進偏廳,引起一眾人側目,她怡然無懼,環顧四方,眉頭漸漸的擰了起來。

    管家蔡常連忙湊過來,低聲道:「夫人,老爺在側廳和蘇老說話。」

    「蘇老?」周夫人眉頭一挑,冷聲道:「帶我過去看看……」

    在媚兒的攙扶之下,周夫人穿過人群。

    司馬通,羅立群幾位家主惺惺作態的拱手道:「周夫人,您還是要多注意身體啊,身子骨兒要緊。您放心,如海兄有我們幾個照應著,不會有礙。我們四大行商,平常關係密切,一方有難,我們理應援手,哈哈……」

    最後一聲哈哈從羅立群口中傳出來,分外的刺耳,引得全場跟著哄笑。

    周夫人淡淡一笑,道:「幾位家主客氣了,今天是詩會,是澧水中學才子們一展才華的盛會,咱們四家人也不過是看客而已。各位觀摩詩會,我周家如招待不周,還望海涵啊……」

    周夫人一句話,司馬通等人立刻閉嘴。

    周夫人說得很清楚,偏廳所有人都是觀摩者,不是主角,既然是看客,詩會還在進行,你們興奮什麼?真以為拿住周家了嗎?那還得看詩會才子們的表現呢!

    幾位家主討了個沒趣,訕訕退下。

    一眾女眷卻就不懂周夫人的語意了,在幾大家女眷的陣營,很快就有刺耳的聲音響起:

    「今日詩會,就憑周家的那幾個士子,能比得過咱們家的高學士子?我看周家是鴨子死了還要嘴硬,也不知今日過後,武陵周家還有什麼面目在武陵學界拋頭露面……」

    周夫人身子微微顫了顫,卻不答話,徑直往偏廳而去。

    偏廳之中,蘇庸的聲音很低沉,道:「周老爺,公子失蹤的事兒,現在已經確定是千真萬確了。能在周家眼皮底下帶走我家公子,武陵城誰有這樣的能力?」

    「哎,這事都怪我,詩會的請柬是我替公子接下的,公子並不知情。如若知情,今天斷然不會……哎……」

    蘇庸一聲嘆息。

    周夫人聽得實在是煩躁,倏然將門推開,道:「蘇老,這算是你對今天事情的解釋嗎?詩會如此重要,你為什麼不事先告訴你家公子?還有,你家公子平日在家裡高臥不起,為什麼今天偏偏就出去了?

    澧水詩會的請柬可以接,也可以不接,可是接了請柬,人卻不到,以後武陵學界會怎麼看你家公子?」

    周夫人一連三問,蘇庸連連皺眉。

    周如海背負雙手,扭頭過來,道:「夫人,這裡沒有你的事情!」

    他慢慢的湊到蘇庸身邊,道:「蘇兄切勿著急,我已經吩咐盡遣人手去找了,只是今日恰逢詩會,武陵萬人空巷,要找人卻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要不蘇兄,我們先在偏院就坐。

    今天是澧水詩會的大日子,我作為東主不能不在偏院待客,事情總有著落的時候,蘇兄意下如何?」

    蘇庸長嘆一聲,一臉的擔憂,良久,他只能點點頭道:「周兄去忙吧,我就不去偏院了,我再去找找線索……」

    蘇庸言畢,倏然起身,身形如風,旋即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周夫人冷眼看著蘇庸消失的方向,道:「這個蘇庸,到了這個時候還編織這些謊言,難不成他還想……」

    「夫人,不要再說了!此事是有蹊蹺,唐大人做事,向來堂堂正正,規規矩矩,蘇兄是他最為倚重之人,斷然不會出無稽之言。只是今天……」周如海微微皺眉,話鋒一轉,斷然道:「放心吧,天是塌不下來的,我們去偏院吧!」

    ……

    盛春園,跑馬傳詩的高潮漸漸的過去了,眾多才子從先前的讚歎,豔慕,崇拜的心思之中逐步回到了現實。

    詩會關鍵的高潮要到了。

    命題作詩馬上開始。

    主持馬夫子已經說了命題,就以剛才指南詩會柳河的詩題「夜雨」二字命題。

    一炷香之後,就要搶詩席了。

    所有的士子都在緊張的思索,甚至幾位高學士子都離開了坐席,開始在園中踱步。

    貴賓席上,几案上的檀香裊裊,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

    而偏院之中也被緊張的氣氛籠罩,各大家的觀摩者們都盯著自家的士子,因為馬上一決高下的時候就要到了……

    周家,周如海和周夫人眼睛死死的盯著女兒周若水,周夫人雙手合十,暗暗的祈禱上天,希望在這個時候,周若水能夠力挽狂瀾,她現在算是他們夫妻唯一的希望了。

    周若水並沒有起身,她的臉色很白,似乎很是糾結。

    此時她腦子一片混亂,不知不覺又浮現出那一天在東廂房的情形,那個星眉朗目的少年,微蹙眉頭,以一種十分堅定的語氣說道:「寫春天雨夜,那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不是最好嗎?」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多美絕妙的詩啊!

    雖然那天已經過去了不短的時間,可是當馬夫子以「夜雨」二字作為今天命題詩的命題的時候,周若水腦海之中立刻就浮現出極其清晰的畫面。

    「自己怎麼又想到了他?」周若水暗暗責怪自己,她猛然抬頭,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慌亂。

    一炷香的時間已經過半了,自己根本就沒去想詩,這如何了得?

    她很清楚今天的詩會對周家來說意味著什麼,如果今天詩會敗北,先前又鬧出那樣的事情,明日周家就會是武陵學界的笑柄。

    周家本就是商賈之家,在學界毫無地位,一年砸萬兩銀子才有機會和學界沾點邊。

    今天過後,倘若周家被武陵學界所棄,以後周家就完蛋了……

    「為什麼是『夜雨』的命題?有了『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這樣是詩,自己又哪裡敢做夜雨的詩?又哪裡做得出關於夜雨的詩?」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53 PM

第二十四章 詩席之爭!

    一炷香是時間很快過去了……

    馬騰躍宣佈命題作詩立刻開始……

    羅家高學士子景文公子第一個搶到了詩席,緊隨其後的是高學士子隋隆公子。

    接著羅恆,蘇景,賀煒,周林等好幾名中學士子也站在了詩席的前面。

    景文公子笑盈盈的退後一步,衝著隋隆公子拱手道:「隋隆兄,我們還是靠後吧!澧水士子先出佳句,那是最好不過,常言道後生可畏嘛!」

    作為高學士子,景文公子主動謙讓,擺出了要提攜後進的姿態,隋隆公子只能應承。

    而這頭詩之位,自然就被羅家佔去了,景文的意圖就在這裡,先替羅家佔住位置才是他的要務。

    今天參加澧水詩會,目的就是要為羅家保駕護航,至於他自己是否有佳句,則是退而求其次了。

    他如真是要揚名,今日就該出現在指南詩會,既然被指南詩會拒之門外了,他也不去想三月詩會揚名的事兒了,為東家在澧水詩會上爭勝,事後得豐厚的賞賜才是務實之選。

    羅恆得到了頭詩的位置,心情一片大好。

    當即便做了一首《春雨》:「武城小雨細如絲,江水遙看似綠綢,最是今年春好處,晨霧深處花滿徑。」

    他搖頭晃腦,將一首詩吟出來,旁門早有士子用筆墨記下。

    「好詩!」

    眾士子齊聲喝彩,尤其是羅家士子,更是一個個興奮莫名。

    「羅恆公子好詩才,即興作詩能有這等水準,他日功名有望!」馬騰越也不由的也讚歎一聲,作為羅家請的夫子,在這個時候,他自然要捧場。

    羅恆得到滿堂彩,心頭未免得意,眼神卻落在了周若水的身上。

    周若水一臉木然,沒有任何表情,此時她內心拔涼拔涼。

    周家沒有搶到位置,羅恆這詩雖然普通,可是卻也頗有意境,沒有一個「夜」字,卻緊扣了「夜雨」的命題,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做出這樣的詩,的確是難得的……

    命題詩既然開始了,接下來自然就要一番龍爭虎鬥。

    搶得了頭位,佔據了先機,可是沒有搶中頭位的則有更多的時間思考。

    頭籌沒有佔到,那就要在內容上下功夫。

    詠春詩會一年只有一次,眾士子為了準備這一次詩會,無一不是做足了準備。

    接下來,蘇景有做《春蠶》,卻也是緊扣夜雨命題的,魏夫子給予了點評,認為有盎然氣象。

    賀煒做《送友》,也是極有畫面感,馬伕子點評「筆到景到」。

    周林做《夜雨芭蕉》卻是差了一些,馬騰躍直言此詩有模仿指南才子謝聰的痕跡……

    接下來,其他的士子也一個個的走到詩席之上一展才華,其中不乏有精彩的好句,可是在詩席之上,剛才羅恆做的《春雨》依舊還擺在那裡……

    這就意味著,在眾多夫子的品鑑之中,目前還沒有超越《春雨》的詩作出現。

    倒是在《春雨》旁邊,還擺了另外幾首詩作,卻是和《春雨》不相上下,難分軒輊的作品。

    按照命題詩的規則,詩作難分軒輊,誰佔頭籌,誰便是詩會命題詩的魁首。

    果然不出所料,今天周家失了東主的先機,被羅家,司馬家和武家比下去了。

    到目前為止,周家周林,周濤,周家士子林箬,孫歐都一一上了詩席。

    除了孫歐的一首《雨釣》也算過得去之外,其他的詩作都難以登大雅之堂,而孫歐的這首詩卻也無法和羅恆的《春雨》相提並論!

    隨著時間的流逝,士子群中登詩席的人開始放緩了。

    緊張的氣氛也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的淡去,盛春園的士子偶爾也以放鬆的心態開始竊竊私語。

    而在偏院之中,更是變得一片嘈雜。

    士子表現優秀的羅家,羅立群滿臉紅光,志得意滿。

    司馬家,武家家主各自也都有收穫,顏面上也過得去。

    唯獨是周家眾人,從周家老太爺,到周家三方的主事人,甚至連奴僕,一個個臉色都極其難看。

    周如海和周夫人的神色也從期望,漸漸的轉為絕望,可是兩人的眼睛一直還盯著女兒,臉上均寫滿了不甘和失落……

    周家這一次完了……

    辛辛苦苦攬下這一場詩會,本想是露臉的,現在卻遭遇這等挫敗,至少在五年之內,澧水詩會周家再難在其中發揮作用了。

    「哈哈,恆兒這一首《春雨》想來是能夠跑馬傳詩了,就不知能跑幾進!上一次我羅家在十月詩會可跑到了中進,這一次希望能進一步!」羅立群洪亮的嗓音在偏院響起,一幅羅恆已經奪得魁首的姿態。

    跑馬傳詩,像澧水中學這種不入流的中學可不能像指南中學那般一跑十幾匹馬,詩一出來就滿城皆知。

    澧水詩會倘若出了好詩,一般先跑兩匹馬,將此詩傳遞到比鄰的臨裡詩會或者是石門詩會,這一次跑馬叫初進,跑馬騎士不能吆喝。

    如果這兩個詩會的士子和夫子都認同,才可以跑三匹馬,將詩傳到武陵一中詩會,明德詩會和廣仁詩會,這一次跑馬叫中進,跑馬騎士也不能吆喝。

    如果三大中學詩會的士子和夫子進一步認同此詩,此詩就會用四匹馬送指南詩會,這一次跑馬叫高進,跑馬騎士可以吆喝。

    一般都吆喝某某中學士子某某詩高進指南詩會了……

    如果指南詩會的眾多才子和夫子也認同此詩,這詩就會再一次跑十馬傳出來,這就叫出進,其風光可以和指南詩會才子的跑馬傳詩相提並論,那完全就是出大風頭了。

    對澧水詩會的士子來說,能夠跑馬出進幾乎不可能,在澧水詩會歷史上也不過也就一二人能做到。

    因為澧水士子的詩要得到指南眾多才子和夫子認同,實在是太難了。

    就算是同樣是四大名校的武陵一中,明德中學和廣仁中學一次詩會能夠跑出進的詩最多也就一兩首,常常也是一首都沒有。

    士子的詩一旦跑馬出進了,就意味著這名士子一隻腳踏入了指南中學門檻。

    說穿了,指南中學就是集整個武陵最頂尖才子於一校的存在,這也是其擁有如此牛逼地位的原因。

    說到跑馬傳詩。

    盛春園,馬騰躍已經吆喝跑馬傳詩了,羅恆的《春雨》開始跑初進了……

    盛春園和偏院的羅家人起身喝彩,而緊接著,武標的《雨中桃李》也開始跑初進了……

    最後,司馬家的士子鐘南的詩也要準備跑初進。

    一旦詩席上所有的詩全部開始跑馬傳詩,就意味著命題詩的比拚馬上要落下帷幕,接下來的詩會就不再是作詩,而是靜靜的等待其他詩會的佳作評鑑了……

    澧水中學的地位決定了詩會的格局就是這樣,一次詩會,有一大半的時間要去品鑑和學習其他大詩會的優秀詩作,真正士子斗詩的時間只佔詩會一小半是時間。

    當最後的兩匹馬衝進盛春園,周如海夫婦終於收回了他們的目光。

    周家上下,也徹底陷入了集體的沉默之中。

    而就在此時,盛春園周若水突然站起來,她快步走到詩席高聲道:「慢!我還有一首詩!」

    「嘩!」全場嘩然。

    在這個時候周若水才站出來?

    她能有什麼詩?分明就是不甘心失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55 PM

第二十五章 若水的剽竊!

    傲立在詩席的前方,周若水臉色蒼白,可是卻異常堅毅!

    馬騰躍已經第二次駁回她作詩的要求了,可是周若水就是不動。

    整個盛春園裡外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周若水的身上,有些眼神是憐惜,有些眼神是愛慕,更多的眼神則是嘲諷。

    周家今天出的醜還不夠嗎?最後周若水竟然還要再出一次丑?

    馬騰躍的臉色鐵青,再一次冷聲道:「周若水學子,命題作詩到了跑馬初進就算是結束了,你在這時候站出來,是要破壞詩會的規矩嗎?」

    周若水神色鎮定,一字一句的道:「馬伕子,詩會的規矩是在跑馬傳詩之前,主持夫子要巡場一週,確認沒有新的詩作才可以跑馬傳詩……」

    馬騰躍臉倏然一變,喝道:「大膽,你是在跟夫子說話嗎?」

    一直沒說話的夫子陳昂道:「馬夫子,士子有詩作,夫子當高興,莫非馬夫子懼怕周小姐的詩作蓋過羅恆?」

    馬騰躍憤然扭頭,就要叱呵陳昂。

    一聲咳嗽,老眼朦朧的魏夫子睜開了眼睛,淡淡的道:「筆墨童子伺候!」

    魏夫子一句話,馬騰躍閉上了嘴,不過他還是狠狠的瞪了陳昂一眼,才一臉怒色的退到一側。

    周若水卻並不等筆墨童子過來,自己已經走到了几案前面,她雙目凝視著眼前潔白的素宣,微微的閉眼,神情非常的複雜。

    過了好大一會兒,她倏然睜開眼睛。

    筆在硯台之中醮足墨,然後手腕高台,筆尖輕柔的點在白紙之上,一個「酥」字躍然之上。

    周若水的運筆很慢,字跡娟秀玲瓏,一如其人一般,隱隱還透露出一眾淡雅的氣息。

    第一句:「酥雨知時節!」

    陳昂夫子倏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湊了過去,眼神之中煥發出難言的神采。

    第二句:「臨春乃發生。」

    貴賓席上,高學士子景文手輕輕的叩了一下桌面,而他旁邊的隋隆公子卻已經站起身來。

    第三句……

    周若水遲遲沒有落筆……

    陳昂在一旁急得滿臉是汗,儘管他知道此事不能說話,可是還是忍不住道:「若水小姐……第三句……想好了吧?」

    周若水渾身一顫,扭頭看向陳昂,見陳夫子已然如此,她狠狠的咬牙,乾脆一閉眼,直接就是快書。

    「隨風潛入夜……」

    「好!」陳昂大叫一聲好。

    隋隆公子立刻衝了過來,緊接著景文公子也站起身來湊了過來,一旁戰立的馬騰躍手微微的抖了一下,禁不住往前邁了一步。

    最後一句,周若水的落筆也非常的快。

    「潤物細無聲……」

    陳昂念出這句詩,當即擊節再喝一聲好,接著連說了四五聲好……然後便是淚水盈眶,偷偷扭頭用袖拭淚。

    此時,詩席之上的四句詩已經出來了:「酥雨知時節,臨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當一旁的詩童用清亮的聲音再把這四句是吟出來。

    全場的士子齊齊都站起身來。

    偏院之中,所有的周家人一同起身,幾乎要衝進盛春園之中,而羅家等幾大家的人則一個個呆若木雞。

    雖然大家才學有高低,可是對好詩卻是人人認識的的。

    周若水這一首詩,不僅緊貼「夜雨」的命題,而且每一句都極其的高妙,更難得的是,詩把雨寫活了。

    一場春雨,似乎知道人們的心思,在最需要的時候降臨人間,在無聲無息之中滋潤著大地,帶給人春的美景……

    有此詩一出,今天前面的《春雨》等諸多詩句都淪為了庸庸俗詩之流。

    甚至連指南詩會柳河的《雨夜》在氣象和意境上比之這首詩也似乎是弱了。

    這真是澧水中學士子能做出的詩嗎?

    貴賓坐席上,所有人的夫子和高學士子齊齊站起身來。

    魏夫子激動得雙手顫抖,他幾乎是扯著脖子在吆喝,就一個字:「馬……馬……」

    兩匹紅轡馬衝到詩席邊,一名騎士在馬背上一招手,將桌上的素宣抄在了手中,接著調轉馬頭,迅速衝了出去……

    而此時的周若水已經被眾多士子和夫子團團的圍住了,陳昂夫子親自提筆,把剛才的四句詩再一次寫在素宣之上,魏大夫子顫顫的擠進來,眼睛盯著素宣上的字跡,顫抖著用手輕輕的撫摸潔白的紙上,良久道:「這是澧水之傲!」

    魏夫子一句話,就為今天的詩會做了最權威的總結。

    偏院之中,周如海夫婦交手流淚,而周家的眾多僕從,更是幾乎要衝到盛春園裡面。

    管家蔡常用手扶著額頭,歪倒在牆上,不知的低聲囈語:「蒼天有眼啊,蒼天有眼……」

    約莫過了一炷香時間。

    忽然,從盛春堂外面衝進來兩匹馬。

    馬上的騎士高喝道:「羅恆公子的《春雨》已經中進跑馬,武標公子的《雨中桃李》止於初進。」

    陳昂夫子急匆匆的衝出人群,高喝道:「若水小姐的……」

    他一句話說出口,才倏然醒悟,天吶,剛才若水小姐的詩竟然沒有詩名。

    全場在這一刻呆住了,魏夫子倏然從人群之中衝出來,整個人呆如木雞。

    「快,快去追回來,快……」馬騰躍對兩名騎士大聲喝道。

    兩名騎士不敢怠慢,立刻衝了出去。

    全場陷入了死寂之中。

    魏夫子一臉的懊惱,都怪他太激動了,以至於詩名都沒寫上就跑馬傳詩出去了。

    這讓其他詩會如何看澧水詩會?

    陳昂還算冷靜,他迅速的湊到周若水的旁邊,道:「若水小姐,這首詩是什麼詩名?」

    周若水此時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之上,詩席周圍圍滿了人,可是並沒有她的影子。

    她腦袋中一片空白,內心的感覺五味雜陳,無法用言語表達。

    「這不是我的詩啊……」作為一名中學士子,剽竊別人詩作,那是何等嚴重的罪過?

    可是周若水面對此情此景,如此危局,她又該怎麼選擇?

    她的心有些空,空落落的,腦海之中唐雨的影子卻怎麼也抹不去,那天她和唐雨的接觸雖然短暫,可是此時她卻能記清楚每個細節。

    而且那每一個細節都像幻影一般在她腦海之中一一的浮現出來,這種感覺她從未有過……

    陳昂一連問了她三聲,沒有得到回應,他也不再問,自語道:「就叫《雨夜》最好,足可和柳公子的那一首媲美啊……」

    不知什麼時候,鄭媚兒悄然的走到了周若水的背後,她輕輕的道:」小姐,您不用怕,那姓唐的害我們還不夠慘嗎?」

    「啊……」周若水倏然回頭,如水的雙目凝視著鄭媚兒,淚水終於滑落……

    「若水小姐的詩作《無題》,已經跑進中進了……」

    「若水小姐詩作《無題》被武陵一中曾大夫子贊『妙手偶得』四字……」

    漸漸的,周家幾乎要成為跑馬場了。

    周家這一次備的所有紅轡馬全部都派上了用場。

    關於周如水的這首詩的各種訊息,源源不斷的傳到現場。

    一個個騎士聲音洪亮,滿臉紅光,這些騎士都是周家護院,眼見這一次詩會自家小姐最後一刻力挽狂瀾,他們一個個都興奮莫名。

    數十匹馬接力傳遞消息,完全是緊盯這首詩的流向。

    「大喜,大喜,若水小姐詩作《無題》開始跑高進,四匹馬齊頭並進衝向武陵江邊,跑馬開始吆喝嘍……」

    整個盛春園,齊聲喝彩,此時周家的主場優勢終於開始發揮作用了。

    周家上下,上到主人,下到僕從,個個滿臉紅光,若水小姐要出名了,跑進了高進,意味著詩作進入了指南眾才子和夫子的視野,以後武陵學界,定然都能知道若水小姐的名字。

    這是五年來,澧水大小詩會第一首能跑進高進的詩作,周家今天是上演了絕地翻身的好戲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56 PM

第二十六章 兩大才子對賭!

    江心島,指南詩會廣場,才子們的斗詩已經進入了最激烈的階段。

    整個詩會徹底的分開成了兩派,一派是以謝聰謝輕候為首,而另外一派是以柳河柳容若為首,雙方交替命題,彼此誰都不服誰,場面異常火爆激烈。

    詩席前面擠滿了人,三名筆墨童子伺候著,個個腦門上一腦門子汗。

    貴賓高台之上,氣氛卻緩和一些。

    爭文無名篇,現在正是鬥詩最凶的時候,恰恰是最沒有好作品出來的時候。

    所以眾夫子還有各大人也難得有冷眼旁觀的機會。

    在貴賓席左側,澧水四大才子之一的李勃一直在笑,他身形很胖,笑如彌勒,樣子很和善,但是平常其一雙靈動的眼睛卻為他平添了才氣,這也是他在武陵學界受人喜愛和尊重的重要原因。

    可是此時的李勃,雙眼一動不動,就盯著廣場的某個位置,笑得也和平常不同,有時候渾身的贅肉都在顫動,卻是沒有了大才子的氣度了。

    「李子安,你傻笑什麼?這裡是詩會,作為夫子,豈能這般失態?」一個冰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的旁邊,端坐的就是號稱冷若冰霜,豔若桃花,清如芭蕉,才如江河的指南第一才女蘇雨樵,字先知。

    女子能入學,能有表字,這都是得益於新學派的倡導。

    現在的大周,就算是最保守的楚國,得了功名的女子地位和男子都已然相差無幾了。

    當然在一些極其頑固的老夫子哪裡,女子和男子還是不同的,只是這樣的老夫子已然太少了。

    面對蘇雨樵的叱呵,李勃恍若未聞,表情絲毫不變,笑得卻更是痛快了。

    蘇雨樵眉頭不由得漸漸的擰了起來,她先是極其厭惡的看了李勃一眼,然後再順著李勃看的方向凝神自己的觀望……

    「啊……」

    一聲驚呼。

    旋即,她臉上便罩上一層寒霜,勃然道:「豈有此理,此人是誰?竟敢……如此無禮……」

    蘇雨樵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方向,眼神之中既憤怒又是震驚,那是謝聰的正後面,赫然有一個穿著白袍的士子酣然趴在坐席上睡著了。

    因為距離遙遠,加上謝聰個子高大擋了視線,如果不仔細看,還根本發現不了。

    「這樣的場合,竟然有士子能夠酣然入睡,此人究竟是何人?」

    蘇雨樵緩緩的站起身來。

    李勃倏然坐直,道:「蘇先知,你要幹什麼?你可不要亂來,此等妙人,我李子安生平僅見,你萬萬不可行大煞風景之事。」

    蘇雨樵雙眉一挑,道:「這等憊懶之人也是妙人?也就你李子安稱其妙人,原本可能就是一路貨色。」

    李子安腆著肚子,呵呵笑道:「吾非道中人,不可與之道。怎麼?蘇先知,剛才和我對賭,輸了不服氣嗎?要不我們再賭一次如何?」

    蘇雨樵臉色一變數變,神色之間浮現出一抹尷尬之色。

    剛才她和李子安對賭,蘇雨樵認為這一次詩會當柳河一方佔優,而李子安卻賭謝聰一方佔優。

    從目前的形勢看,場面雖然依舊激烈,可是謝聰一方已經基本牢牢的把局面掌握住了。

    如果不出意外,這一次謝聰會是指南詠春詩會的大贏家。

    開場詩拔了頭籌,接著在互相命題的過程之中,又做出了兩首詩被跑馬傳詩,一次詩會他一人三次跑馬傳詩,這已然是歷次指南詩會的個人記錄了。

    而柳河也不過是一首《雨夜》被跑馬傳詩而已,卻不是互命題詩,無論是急才還是詩才,他已然是輸了。

    柳河是她蘇雨樵的弟子,而謝聰是李勃的弟子,蘇雨樵才學比李勃好,可是作為夫子,李勃似乎更出色一些。

    今天這一賭,蘇雨樵敗了,她一直耿耿於懷呢。

    「你要賭什麼?」

    李子安嘿嘿一笑,手指酣睡士子的方向,道:「我們就賭此子!我斷定此子才學不凡!」

    蘇雨樵一愣,嗤一聲笑出聲來,道:「李子安啊,李子安,你這是何種謬論,此等無禮懶惰之徒,也配提才學二字?既然如此,我和你賭了……」

    「好!」李子安用手摸摸自己的大肚子,「我們一言為定,如你輸了,你珍藏的那本《大學集注》送給我。如果我輸了,我把我手中的《人間詩話》送給你,如何?」

    蘇雨樵認真點頭道:「那好!我們就說定了!我現在就去廣場將此子叫過來,我們當面詢問……」

    「別!」李子安道:「你不要這麼心急,詩會還在繼續,這麼急幹什麼?待會兒無需我們詢問,自然有此子一展才華的機會……」

    「指南眾士子,請肅靜!」

    就在兩人說話間,學台大人孟大夫子站起身來朗聲道。

    孟夫子一句話,全場的喧囂立刻停止,下一刻,眾多士子開始歸位。

    可是雙方士子依舊還在互相怒目對視,顯然,在斗詩激烈的時候被突然打斷,他們還意猶未盡。

    不用刻意去觀察,就可以發現詩會廣場之上兩派人馬已經涇渭分明。

    一邊是謝聰這一方,一個個士子神采飛揚,志得意滿。而另一方則是柳河一方,眾士子怒目圓睜,士氣低落,頗顯狼狽。

    孟大夫子喝停詩會,顯然在眾夫子和眾大人的心中,今日詩會勝負差不多已經見分曉了……

    孟夫子目光銳利,環顧四周,待整個廣場都安靜下來,他才放聲道:「今日命題詩,鮮有佳作出現,我輩讀書人,以文會友不能忘了禮,失禮便失德,爾等可都能醒悟?」

    眾多士子低下了頭,臉上露出慚愧之色。

    孟夫子頓了頓,又道:「剛剛收到跑馬傳詩,現有一命題詩供各位評鑑,此詩命題為『夜雨』,呈上詩作……」

    兩名筆墨童子手捧捲軸登上詩席。

    捲軸緩緩的在詩席上鋪開,童子清亮的聲音吟道:「澧水詩會周若水無題詩作,酥雨知時節,臨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童子吟完詩,整個詩會廣場一陣躁動。

    眾多士子臉上都流露出驚容。

    好一首五言詩,用詞平實卻生動利落,尤其是意境高遠,著實不凡。

    「澧水詩會竟然有人能做出這等好詩?」

    孟夫子目光凝視著眾多士子,朗聲道:「現在我也用『夜雨』命題,爾等做此命題詩,詩優者便是這一次詠春詩會魁首!」

    孟夫子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今日詩會,竟然出現了大夫子親自命題作詩的情形?

    那先前的互命題鬥詩豈不是沒有了意義?以大夫子命題決定整場詩會的魁首,在指南詩會上可不多見了……

    再說了,這「夜雨」的命題,是否太簡單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2:58 PM

第二十七章 闖禍了!

    江心島變得極其的安靜。

    所有的士子都陷入了沉思之中,大夫子命題作詩,讓全場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

    照說今天詩會的魁首非謝聰莫屬,可是孟大夫子這個決定,讓詩會魁首之爭瞬間充滿了變數,這個時候,指南詩會出現了新的高潮。

    「夜雨」的命題的確簡單,可是難就難在大夫子把一首澧水詩會士子做的詩放在了詩席上。

    倘若指南詩會士子做的詩比這一首不如,則斷然是不能登上詩席的。

    而這一首《無題》的確是高妙,在倉促之間,要做出超越此詩的詩作,不太容易啊!

    在安靜的氣氛之中,筆墨童子開始介紹這一首《無題》的諸般評價。

    澧水詩會魏大夫子評此詩為「澧水之傲」。

    武陵一中曾大夫子贊此詩「妙手偶得」。

    明德中學歐大夫子贊此詩「景美情濃」。

    此詩從澧水詩會跑馬三進,武陵各大詩會均已傳閱,眾多夫子和士子都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是好詩啊,而且是出自末流的澧水中學士子之手,這無疑讓指南眾學子更有壓力。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命題詩可以搶頭籌了。

    可是竟然沒有一個士子敢登詩席。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貴賓席上響起,女夫子蘇雨樵高聲道:「柳河柳容若,還不登詩席?」

    柳河正在凝神思量,倏然被蘇雨樵點名,他渾身一震,臉色漲紅,卻不敢拂逆蘇雨樵的意思,緩緩站起身來,慢慢的踱步向詩席方向走過去。

    就在這時,一聲清朗的笑聲響起,李勃的聲音也響起,道:「謝聰謝輕候,你也該登詩席了……」

    謝聰愣了一下,輕輕的搖頭,卻也只好站起身來往詩席的方向慢慢走過去。

    兩大才子被點名,聚焦了所有人的視線。

    謝聰這一方的士子,主要是盯著柳河,而柳河這一方的士子,則是盯著謝聰。

    至於高台上的眾多大人和夫子,則大多都盯著謝聰看。

    忽然,詩會廣場之上傳來幾名士子的驚呼之聲。

    接著,柳河一方就幾名高學士子倏然站起身來。

    高學士子起身,其他中學士子似乎也很震驚,同時起身。

    這突如其來的騷動惹得全場出現一陣嘈雜。

    接著就聽到一名高學士子勃然作色道:「哪裡來的大膽狂生?真是豈有此理!」

    這一聲喝,全場士子都站起身來。

    所有的士子似乎也發現了什麼,慢慢的從坐席之上退開。

    而此時貴賓席上眾多大人和夫子還多數都蒙在鼓裡,唯獨李勃笑得極其的開心,蘇雨樵則是面罩寒霜,只不過冰冷的神色之中還是微微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這個無禮的士子終於藏不住了。

    「發生了什麼事?」

    周圍幾名夫子七嘴八舌的道。

    接著便聽到一名夫子「啊……」一聲驚呼,接著這名夫子勃然而起,竟然要向詩會廣場方向衝過去。

    「肅靜,都肅靜!」

    孟大夫子大聲道。

    大夫子一句話,全場瞬間安靜,而廣場之上的士子卻自動分開兩邊,誰也不在坐席上坐了。

    這一來,廣場之上的情形已經一目瞭然了。

    諾大的詩會廣場,所有的士子都已經離席,唯有一名白袍士子還在坐席上,只是這名士子是趴著的,竟然呼呼大睡。

    魏大夫子一聲「肅靜」全場安靜下來之後,大家聽到的便是此子沉睡的鼾聲……

    貴賓坐席上,數十名大人、夫子個個臉色大變,因為這時候,所有人都看清了廣場上不可思議的情景。

    指南監學夫子陶益氣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怒喝道:「此子是誰,何處來的狂生?」

    謝聰此時才恍然驚覺,他倏然扭頭,只覺得腦袋裡面「轟」一聲,眼睛發黑,幾乎要當場暈倒。

    「壞了,壞了!這一下闖大禍了,唐雨啊,唐雨,你……怎麼能……行如此荒誕之事?」

    堂堂的指南詩會,所有的士子精神高度緊張,無一不竭盡全力作詩,在這等場合,竟然有參與詩會的士子沉沉的酣睡?

    這要是傳了出去,指南詩會顏面何存?

    謝聰手腳冰涼,以他的才華,實在是難以想像唐雨是怎麼睡著的?

    詩會如此激烈,會場如此喧囂,就算是真無詩才,也不可能能入睡啊?

    「稟報陶夫子,此子名唐雨,是謝聰邀請的書香門第士子……」詩會執事夫子匆匆趕來道,他眼睛狠狠的盯著謝聰,滿腦門都是汗。

    「是……是謝聰邀請的士子?可有功名在身?」陶益驚道。

    他豈能不驚?謝聰是鼎鼎大名的指南才子,他所交友人,定然不會是庸俗之人,可是此子……

    所有人都看向了謝聰。

    謝聰急匆匆的往回趕,湊到唐雨坐席的旁邊,輕聲道:「唐賢弟,唐賢弟……」

    「唔!」唐雨輕哼了一聲,腦袋竟然偏向了另一側,雙手枕著頭又沉沉睡了起來。

    近距離可以看清,他的右側臉上赫然被印上了案几的木紋,那模樣著實讓人忍不住發笑,一直笑到無語。

    貴賓席上,眾人一陣皺眉,個個搖頭。

    「嘻!」一聲輕笑響起,在貴賓席上異常的刺耳,大家扭頭卻看到王勃笑得極其歡暢:「有趣,有趣,是個妙人啊,真是妙人!」

    王勃旁邊的蘇雨樵俏臉瞬間變黑。

    連一向沉穩,喜怒不形於色的魏大夫子都忍不住皺眉。

    「唐賢弟!」

    謝聰急了,湊到唐雨的耳邊就是一身大喝。

    「啊……」

    唐雨如被針刺一般瞬間一彈而起,嘴中嘀咕道:「啊?詩會結束了嗎?終於完了啊……」

    唐雨被遽然叫醒,腦子裡還沉浸在剛才的夢境之中。

    這一次在夢中,他沒有看書,而是在研讀一本厚厚的筆記。

    這本筆記是沈小竹的《小竹魔法記》。

    根據曾國師《新學紀要》中的記載,西方魔法學習者從學徒開始就要每天記錄筆記,這筆記就是神秘的魔法筆記。

    魔法筆記需要記錄每一天修煉的詳細情況和心得體會,以便以後隨時查閱,通過魔法筆記,魔法學習者可以判斷自己的優長和不足,以及隨時判定自己修煉方式是否正確,還有修煉中存在何種缺陷。

    而這一些對於每一個魔法修煉者來說都十分重要。

    對魔法師來說,魔法筆記是其最秘密的物品,是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看的秘密。

    唐雨能看到沈小竹的魔法筆記,一方面是因為沈小竹只是初級魔法學徒,對魔法筆記的重要性還沒有足夠的認識。

    更重要的是唐雨本身擁有奇特的能力,任何一本書籍他只要看了封面,就能在睡夢之中閱讀書的內容。

    低級魔法學徒的魔法筆記很簡單,沈小竹的魔法筆記中記錄的大抵都是一些基礎魔法的解析的體會和心得,還有一些數學問題的解答疑點,還有就是一些簡單的魔法實驗的數據。

    對教廷學校修煉魔法的人來說,這樣的筆記也許根本沒有價值,可是對唐雨來說,他這一讀就著了迷。

    而就在他正讀到精彩處的時候,卻被謝聰叫醒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01:00 PM

第二十八章 你白痴?

    終於徹底的清醒了。

    唐雨卻覺得有些不妙……

    貌似詩會還沒結束,因為場上的人還很多,詩會廣場上,一百多名中學和高學的士子都齊齊的盯著他看。

    還有貴賓席上的那些大人物,一個個也緊緊的盯著他。

    只需要極其簡單的智商就能明白,大抵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闖禍了!

    在指南詩會上睡大覺,按照讀書人的禮儀來說這是大大的失禮了,該怎麼辦呢?朱魚只能將求助的眼神投向謝聰。

    謝聰苦笑,笑容比哭還難看。

    他沖唐雨努努嘴,示意讓唐雨跟在後面,他自己規規矩矩的走到貴賓席的前方,恭敬的跪倒,道:

    「弟子謝聰,這位是我在武陵的友人唐雨,今日我領唐賢弟參加詩會,本想讓他見識見識詩會的環境,未曾想……唐賢弟……哎……」

    謝聰頓首誠懇道:「都是弟子的錯,請眾夫子,眾大人責罰!」

    唐雨心中也有些發虛,他本來膽子就不大,此時惹了這麼大事情,心中更是有些發慌。

    謝聰跪下,他就跟在後面跪下,謝聰頓首,他也就頓首,卻是一字不說。

    監學夫子陶益盯著謝聰,又上下打量唐雨,哪裡敢做主?

    他只能湊到大夫子孟哲旁邊低聲道:「大夫子,該如何處置此子?」

    孟夫子皺皺眉頭,恰在此時,士子陣營之中站出一人,卻是柳河。

    柳河昂然道:「謝兄的友人,定然是有不凡的才學,既然唐兄能在詩會上酣睡,一定是我指南詩會的詩作難以入唐兄的法眼。既然如此,我等還懇請唐兄能指點我等愚魯之輩。

    今天武陵眾大人和我指南中學眾夫子都在,他們可以做個評鑑,唐兄不會連眾大人和眾夫子都沒瞧在眼中吧?」

    柳河這句話可以說直指要害,如火星入油鍋,一瞬間幫唐雨把仇恨拉到滿格。

    接下來,一個個士子均出言,個個都是和柳河一個調調。

    這唐雨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這麼多才子在此斗詩,他竟然能睡著覺,今天如果不能給大家一個交代,以後讓這些個才子如何在學界立足?

    唐雨心中暗暗叫苦,心中恨透了柳河。

    自己是壓根兒沒得罪這傢伙,這傢伙怎麼偏偏就要跟自己過不去呢?

    讓自己作詩,那不是擺明讓自己出醜嗎?

    在武陵眾多大人物雲集的場合出醜,以後還讓自己怎麼走才學這一條路?

    沉默!

    唐雨只能沉默。

    「唐雨士子,面對眾多才子的提議,你有什麼話說?」

    監學夫子陶益看向唐雨,大聲道。

    唐雨愣愣不回話,謝聰連忙湊過來道:「唐賢弟,這是監學夫子陶益,字得知。還不快回答夫子問話?」

    唐雨沉吟良久,極其老實、認真、誠懇的道:「陶夫子,其實我……我不太懂詩,今日眾多大人、夫子都在,我……豈敢在你們面前作詩?」

    唐雨這話是真心話,說得也誠懇。

    看他的模樣,真是老實實在,如果不是先前的行為實在是惹了眾怒,這麼一個老實孩子,誰也不忍為難他。

    可是……

    陶益又將目光投向了孟大夫子。

    唐雨說自己不太懂詩,陶益自然是相信的,看這唐雨,年齡不過十五六歲,稚氣未退,就算是有才學,又哪裡能和指南詩會上眾才子相比?

    畢竟是個孩子,既然都認慫了,從輕發落也是對後輩學子的愛護。

    孟大夫子嘆口氣,輕輕的點頭。

    陶益正要說話,而就在這時,士子群中又站出一人。

    「陶夫子,唐兄所言不實。我和唐兄早就認識,知道其也常常作詩。曾經我就聽過唐兄的妙句謂之:『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句詩不僅我知道,武陵很多士子都知道,我也是從澧水中學士子口中聽聞到的……」

    王茂說話了,他說完這席話,一臉冷笑瞅著唐雨,顯然是要揪住唐雨不放。

    今天詩會,他們一方吃了虧,他到目前還沒有一首作品被跑馬傳詩,心中一直憋屈著,此時有了唐雨這事他正好發洩出來。

    再說這個唐雨,上次和沈小竹那麼親密,更是讓心胸狹隘的他內心嫉恨在心了。

    今天正好,天賜良機,哪裡就這麼放過唐雨?

    唐雨一聽王茂這話,心中恨不得沖上去咬死這傢伙。

    可是此情此景,他哪裡能那麼做?只能暗恨在心,暗地裡咬牙切齒。

    「哦?」

    陶夫子眉頭一皺,似乎在仔細品味這兩句詩的意境,其他的士子和夫子們也暗自琢磨這兩句詩。

    貴賓席上,李勃呵呵一笑,道:「不錯,這詩有氣象,是好詩啊!」

    「什麼好詩,分明就是歪詩!讀書人的詩作哪裡能沾上商賈之家的銅臭?再說此詩格律也不對,驢唇不對馬嘴。」蘇雨樵冷冷的道。

    「非也,非也,蘇先知你萬萬不可斷章取義,如果我所料不錯,這是一首長詩,你豈能通過兩句詩就斷言此詩格調?」李勃道,他依舊是一臉呵呵的笑。

    此時陶夫子又道:「唐雨學子,王茂高學士說的可是真的?」

    「忍!」

    「小不忍則亂大事!」

    唐雨決定還得忍,當即又十分老實誠懇的道:「回稟夫子,此詩並不是我所做。此詩……」

    唐雨倏然抬頭看向王茂,眼神之中無法掩飾自己的怒意,一字一句的道:「作者名叫李白,字太白,李太白是也……」

    全場倏然一靜,所有人齊齊愣住。

    就在此時,貴賓席上突然傳來一聲大笑,所有人看向貴賓席,卻是李勃笑得腰都彎下去了。

    「你白,你太白……哈哈……這作者倒是大大的有趣。真是你太白啊……」

    李勃說這話,眼睛分明就是看著蘇雨樵。

    這一下,全場嘩然。

    在楚國,「白」可不是一個好話,尤其是在武陵,「白」就是「白痴」的意思。

    唐雨說這話眼睛盯著王茂,分明就是說你白痴,你太白痴……

    試想天下誰取名字叫李白的?而且還字太白?

    這個看上去老實巴交,一臉誠懇的唐雨士子有些蔫兒壞啊,這人罵得,實在是高!

    而這話被李勃這樣一重複,卻把蘇雨樵也捲進去了,因為他可是衝著蘇雨樵說的。

    放眼武陵,年輕一輩的才子恐怕也就李勃有這個膽量,敢當面罵指南第一才女你白,你太白了……

    亂了,詩會現場徹底的亂了……

    貴賓席上,蘇雨樵杏目怒爭,身上法力波動,眼看就要出手教訓李勃。

    李勃卻哈哈一笑,手指唐雨的方向道:「蘇先知,這可不是我說的,是唐雨士子說此詩作者名李白,李太白……哈哈……」

    李勃又是大笑,他生得本來就肥,這一笑起來一聲的肉都在動,樣子說不出的狂放。

    唐雨一臉茫然看著高台上的那胖子,覺得這傢伙可能是突然得了失心瘋了,這有什麼可笑?

    李白不認識嗎?

    莫非這胖子就是在學李白的狂放不羈?

    然而,很快他就覺得不妙。

    因為他發現周圍的人眼神變了,尤其是王茂。

    這傢伙氣得渾身發抖,他伸出手來指著自己,顫聲道:「你……你敢辱罵我堂堂高學士子,試問你有何才?就憑你這兩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充滿銅臭味兒、驢唇不對馬嘴的歪詩,你就敢辱罵我堂堂中學士子?真是豈有此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01:01 PM

第二十九章 唐雨改詩?

    在孟大夫子的叱呵之下,全場再一次安靜下來。

    但是詩會廣場上火藥味兒已經很濃了……

    王茂橫眉怒目死死的盯著唐雨,毫不掩飾自己內心對唐雨的痛恨。

    而唐雨在低著頭,心情很是複雜。

    他覺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蒼穹大陸不是中國古代,可能真沒有李白這個人,今天自己的「老實」反倒變成了惡作劇了。

    而另一方面,唐雨心中王茂更是痛恨。

    一恨他揪住自己不放,非得要讓自己丟醜不可。而更痛恨的是這傢伙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把唐朝詩仙李白的詩說成是歪詩,說成是驢唇不對馬嘴。

    這算什麼高學士子?高學士子就這眼界?

    而此時,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他,就連孟大夫子也不願放過他了。

    這孩子哪裡是老實忠厚,分明就是蔫兒壞的傢伙,大家差點都上當了。

    這等士子,今天不給大家一個交代,他這個大夫子都沒辦法服眾了。

    而最為震驚的則是謝聰了,場面完全失去了控制,讓他覺得一陣恍惚。

    這可不是他印象中的唐雨,他印象中的唐雨著實是個老實謙遜的人,可今天這一句「你白,你太白」,實在是把人罵得太狠了!

    王茂王吉貞雖然不算是什麼了不得的大才子,可是畢竟是高學士子。

    這一次詩會之後極有可能被學台大人安排進明德中學或者是廣仁中學擔任夫子。

    唐雨連小功名都沒有,敢罵王茂「白」,這還不惹眾怒?

    王茂一方的中學士子和高學士子個個義憤填膺,擺出的架勢就是唐雨必須要給出一個交代。

    「唐雨,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才學!剛才孟大夫子命題『夜雨』,你就用『夜雨』作詩一首。如讓我服,今天這事情就算是了了!」王茂冷聲道。

    唐雨低著頭一語不發,心中固然對王茂恨到了極點,卻也有些膽怯。

    他不會作詩啊,這王茂看來是跟自己卯上了,莫非自己今天非得作詩不成?

    「唐雨,你為何不說話?莫非你根本就連歪詩也作不出來嗎?」王茂咄咄逼人的道,他踱著步子直逼到唐雨的身前。

    唐雨眼見王茂如此咄咄逼人,他再好的脾氣也忍受不了。

    他雖然性格內向,平常喜歡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之中,但也不代表他沒脾氣。

    唐雨最大的脾氣就是遇到討厭的人就忍不住有湊人的衝動。

    他倏然抬起頭來,道:「王兄,命題作詩有一炷香的時間,莫非王兄高才,能夠七步成詩?」

    王茂被唐雨這一問一下愣了神,他才意識到自己因為過於激動,有些失態了。

    讀書人最重修養,這樣的失態是大大不該。

    可是王茂卻不怪自己的涵養不夠,反倒更加痛恨眼前的唐雨,因為他的失態就是唐雨造成的。

    唐雨如果不如此羞辱他,他又哪裡會這般激動?

    他卻是忘記了,自己是主動挑事者,一直忍讓的是唐雨呢!

    「好,好!你現在就登詩席,詩席上已經有一首士子的優秀詩作,你還可以參詳參詳,一柱香時間過後,我等著你的佳作!」王茂大聲道。

    唐雨的位置離詩席不遠,謝聰要過去帶著他一同登詩席,王茂卻搶先走在了前面冷聲道:「走啊!怎麼?膽怯了?」

    唐雨本來是很膽怯的,可是當他看到王茂那副嘴臉,心頭怒火中燒,當即熱血衝冠,卻不說話,默默的就跟在王茂的身後。

    這就是唐雨的性格,就算是他火氣再大,也絕對不會逞口舌之利罵人。

    口舌之利不算本事,誰能玩死誰才是真本事。

    唐雨今天沒有真本事,可是這口氣他卻嚥不下去。

    兩人終於登上了詩席。

    王茂指向桌上的詩作道:「就是這首詩,剛剛由一名士子做出的詩作,你可以參詳參詳,臨時抱佛腳也比不抱的好!」

    唐雨眼睛下意識的掃過詩席的案几。

    「嗯?」

    「這詩……」

    唐雨倏然看向王茂,道:「王兄,這詩是你所做的?」

    王茂愣了一下,竟然無法回話。

    唐雨卻認定這詩是王茂作的了,因為不是他作的,他哪裡會如此神氣活現?

    可是這詩分明就是抄的,連「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這樣的名句都敢抄,真是太不要臉,這樣的人還能稱才子?

    王茂頓了半晌,扯著脖子道:「怎麼了?你莫非對這一首詩還有什麼評鑑?如果有,我王茂洗耳恭聽……」

    唐雨皺皺眉頭,心中越發對這王茂鄙夷了。

    見過抄襲的,沒見過抄襲別人作品還如此理直氣壯的。

    就算是抄,他媽也抄錯了!

    「我今天就要揭穿你這個騙子,你讓我難過,我也不能讓你好受!」

    一念及此,唐雨踱步走到詩席旁邊,抄起筆架上的一支毛筆,醮上墨,他這一舉動,立刻吸引數名士子湊過來。

    可是下一刻,所有人卻看見唐雨的筆「唰」「唰」在這詩作上划去數字。

    第一個字是:「酥雨知時節的『酥』字,第二個字是:『臨春乃發生的『臨』字。

    「大膽,你要幹什麼?」

    柳河一個跨步湊過來,勃然變色的道。

    唐雨根本不理他,他筆尖輕輕的在白宣上跳動,在劃掉的『酥』字上面寫了一個『好』字。然後在劃掉的『臨』字上面寫了一個『當』字。

    他運用毛筆很不熟練,所以寫字很慢。

    可是當一個「好」字寫出來,柳河本來再大聲斥喝,表情不由得一頓。

    下一刻,周圍的士子齊聲:「啊……」一聲驚呼,然後便是齊齊的無語。

    一旁的筆墨童子湊過來,很職業化的用其特有清亮的嗓音吆喝道:

    「士子唐雨改《無題》詩為: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筆墨童子的工作就是隨時念出詩席上的詩作,不管是新做的詩,還是修改的詩,他都會第一時間念出來,以供詩會上所有人第一時間知道詩席最新的詩作……

    筆墨童子這一聲吆喝完畢,全場寂靜。

    足足過了幾十個呼吸的時間,貴賓席上,一大胖子一躍而起,大聲喝彩道:「好!好啊!好一個好雨知時節,改得好,改得妙。此一『好』字,將整詩意境提升不止一個境界。

    雨水本無情,卻因一個『好』字,而深情自然生……」

    這胖子自然就是指南第二才子李勃。

    李勃說完,直接棄席奔來,簡直是激動莫名。

    「這……絕對是今年武陵三月詩會第一佳作!」李勃肥胖的身軀登上詩席,其他的士子自動讓開,而他眼睛死死的盯著詩席上的詩作,給出了驚人的評語。

    貴賓席上,所有的大人和夫子也是心神俱都沉浸在了這首詩的意境之中。

    就連第一才子蘇雨樵都失神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一直沒有說話的知府大人曹清已經悄然起身湊到了大夫子孟哲的身邊,壓低聲音道:

    「這首詩可以跑出進啊……」

    孟哲這才回過神來,當即高聲道:「空魔船何在,快快飛天傳詩……」

    一艘空魔船飛臨詩席上空,詩作飄然而上,飛進了空魔船之中,下一刻,空魔船便以極快的速度飛向了對岸武陵江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01:03 PM

第三十章 花落知多少?

    王茂的身體微微發抖,臉色蒼白。

    別人不知道唐雨的底細,他王茂可是將唐雨查得清清楚楚了。

    唐雨來自秦國,現在寄居在行商周家,周家上下對這唐公子可以說嗤之以鼻,誰都說其游手好閒,毫無才學,到周家就是騙吃騙喝來的。

    而且,倘若唐雨真有才學,又怎麼會想進教廷學校?

    書香門第子弟進教廷學校,這不僅是玷污了讀書人的身份,而且也羞辱了書香門楣。

    王茂只覺得一陣恍惚,到現在他都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改詩比作詩還難。

    更何況這一首《無題》已經非常的精妙了,豈能說改就能改的?

    可是偏偏,唐雨不過掃幾眼,很快就將這首《無題》畫龍點睛,讓整首詩的格調提升了一個大品階。

    這樣的才華,簡直是駭人聽聞啊。

    高台之上,知府大人曹清和學台大人孟哲已經湊到一起了。

    孟哲神情隱隱有些激動,道:「曹兄,在我武陵竟然有此等才學之人,作為學台大人我竟然不知道,慚愧啊,慚愧!」

    曹清微微一笑,道:「孟兄,你現在知道也不遲啊。我觀此子言行舉止,不似楚風,應該是剛來武陵城不久。我已經著人去查了,的確是才學驚人,人才難得啊……」

    孟哲道:「不管是從哪裡來的士子,既然來了武陵,一定要讓他進我指南中學,此等士子,萬萬不可放過啊!」

    兩位大佬在貴賓席上竊竊私語。

    而唐雨此時卻是一腦子發懵。

    他覺得自己似乎犯了同樣一個錯誤。

    那就是這詩可能真不是抄的,蒼穹大陸可能也沒有杜甫這一號詩聖。

    只是既然不是抄的?誰又能做出和杜甫一模一樣的詩來?僅僅只有兩字之差?

    貌似這詩也不是出自王茂之手,那會是誰呢?莫非今天參加詩會的人中間,有一個叫杜甫的人?

    現在這個場合容不得他去多想。

    因為他的前前後後已經圍滿了人,這些才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唐雨卻是無話可說。

    他能說什麼?

    尤其是對謝聰,謝聰一臉羞愧的道:「唐賢弟,你瞞得我好苦啊!早知你有此等才學,我哪裡敢在你面前班門弄斧,兄長我怠慢賢弟了,告罪!告罪!還是高師的眼光銳利,我這肉眼凡胎,不及高師萬一啊……」

    看到謝聰這模樣,唐雨真的想將他拉到一旁認真誠懇的告訴他,自己真的沒什麼才學,更不懂詩。

    可是……這場合不允許他那麼做。

    就算他那麼做了,謝聰會相信嗎?估計要把自己當成裝逼犯了……

    他什麼都不能說,只能發痴,發愣,發呆,裝傻……

    李勃已經回到貴賓席了,他嘻嘻笑道:「蘇大才女,願賭服輸,這一賭局我又贏了……」

    蘇雨樵狠狠的咬了咬嘴唇,眼睛死死的看著詩席的方向。

    看唐雨那模樣,分明還稚氣未退,而且發呆發傻,怎麼看都不像是有才學的士子。

    可是怎麼就……

    良久,她哼了一聲,道:「李子安,還有命題詩呢!我倒想看看,他能以『夜雨』做出什麼命題詩來?」

    「命題詩?哈哈,此等才學之人,還需要做命題詩?是不是蘇才女偶得妙句,想和人家一決高下,來個以詩會友啊?」李勃嘿嘿笑道。

    蘇雨樵冷哼一聲,道:「以詩會友,你當我不敢?」

    蘇雨樵倏然站起身來,而就在此時,孟大夫子說話了。

    「肅靜!」

    「王茂高學,你對唐雨士子的才學可服氣?」

    王茂臉色更白,低著頭不敢說話,他能說不服嗎?

    連李勃都跳出來讚了唐雨,那模樣分明就是對唐雨心服口服,他能比得上李勃?

    就在他為難之時,柳河上前一步,道:「稟告夫子,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到了,唐兄的命題詩還沒作呢!」

    「啊……」

    全場一驚。

    所有人的眼神齊齊的匯聚到柳河的身上。

    命題詩?

    有此等才學之人,還用的著作一首『夜雨』如此簡單的命題詩嗎?

    「無禮!」監學陶夫子勃然道。

    他這兩個字,代表了幾乎所有人的態度。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一切以才學為尊,本來所有人都覺得唐雨是大大的無禮。

    可是現在所有人的態度卻逆轉,反倒認為柳河無禮了。

    誰讓人家唐公子有驚人才學呢?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才學才是根本,有才學就有道理,這就是規則,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謝聰嘿嘿一笑,道:「怎麼了?柳兄,莫非柳兄偶得妙句,要以夜雨命題和唐兄決一高下?」

    柳河愣了一下,立刻便是滿臉通紅。

    他哪裡得了什麼妙句,就是心中不服罷了。

    沉吟良久,柳河道:「謝兄開玩笑了,唐兄如此大才,我甘拜下風。只是今日詩會,唐兄卻還沒有一首詩作問世,更沒有詩作跑馬傳詩。此等大才,沒有詩作在三月詩會出現,豈不是大大的遺憾?

    再說,我等也希望能更進一步的學習唐兄詩作之精華,所以還萬望唐兄不要推辭!」

    唐雨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個柳河太陰險,分明就是要揪住自己不放,偏偏說得這麼冠冕堂皇。

    怎麼辦?

    謝聰哈哈一笑,輕輕的拍了拍唐雨的手臂道:「唐賢弟,既然柳兄如此誠意,你就作詩一首又何妨?就以『夜雨』為題作詩一首,也讓我等開開眼界……」

    唐雨衝著謝聰狠狠的咧了一下嘴,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怎麼辦?

    今天非得要作詩了。

    詩是做不出來的,抄襲行嗎?

    被逼上了絕路,說不得也只有抄了……

    做出這個決定可不容易,唐雨可是個老實人,怎麼能幹這等喪失道德的事情?

    內心猶豫,終究他還是走到了詩席的前面。

    手握毛筆,輕輕的在素白的宣紙上寫上兩個字:「春曉」。

    「唰」「唰」

    所有的士子一窩蜂的圍了過來,小小的詩席內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

    連李勃也從貴賓席上衝了過來。

    可憐筆墨童子年幼身體單薄,差點被擠扁,偏偏不能擅離崗位。

    此景此景,容不得唐雨猶豫了……

    第一句:「春眠不覺曉……」

    「啊……」

    第二句:「處處聞啼鳥……」

    才寫十個字,唐雨就覺得手臂發酸,毛筆實在不好使啊,用不熟練。

    「唐兄,接下來一句……」

    「對啊,對啊,這是五言詩啊……接下來該是……」

    唐雨來不及揉手臂,關鍵是周圍無數雙殷切的眼神,讓他實在是太有負罪感了……

    第三句:「夜來風雨聲。」

    第四句很慢,唐雨很艱難寫出來:「花落知多少……」

    完了,終於完了,手臂酸啊……

    盡忠職守的筆墨童子清亮的嗓音響起:「士子唐雨作詩《春曉》,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01:04 PM

第三十一章 你們可服?

    江心島,整個詩會廣場一片喧囂。

    貴賓席上,眾多大人夫子也是紛紛交頭接耳,各自都在品鑑唐雨的這一首《春曉》。

    樸實的文字,簡單的話語,沒有任何花哨,可是意境高遠,如同畫卷一般將春天呈現在了所有人面前。

    「好,太好了!此子才思之敏捷簡直是……不可思議……」李勃讚道。

    「蘇才女,這首詩一出,你該認輸了吧?」

    蘇雨樵擰著眉頭,哼了一聲道:「這首詩雖然不錯,可是並不比剛才那一首《無題》好,就命題詩的規則,這首詩……還是不能算魁首……」

    「呵呵……」

    一聲輕笑響起。

    知府曹清大人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到蘇雨樵身邊,道:「先知啊,你還是沒有仔細品此詩,沒看出此詩妙在何處……我問你,此詩第一句是什麼?」

    蘇雨樵愣了一下,瞬間鬧了一個大紅臉。

    他沒料到自己這話讓曹大人聽去了。

    曹大人曹清可是院學士子,就算蘇雨樵再狂,卻也不敢狂到敢不服曹清。

    沒等蘇雨樵說話,另外一位夫子便道:「曹大人,第一句是『春眠不覺曉」……」

    敢情曹大人說話了,所有的夫子和官員都湊了過來。

    曹清微笑看向眾人,道:「這就是妙處,第一句為什麼有一個『眠』字?你們想想,剛才唐雨士子被眾人斥責的時候,他在幹什麼?」

    「他……他在睡覺啊……啊……」

    陶夫子一開口,旋即臉色就變了,驚呼一聲……

    下一刻,所有人齊齊色變,包括蘇雨樵在內。

    好一句春眠不覺曉!

    敢情唐雨是在說自己剛才睡覺的事兒呢,這句是什麼意思?

    通俗的說就是春天來了,正是懨懨欲睡好睡的季節,能夠一夜沉沉入睡,天亮了都不曉得,這不是好睡覺嗎?

    這句詩分明是唐雨對剛才自己之所以睡覺的一種辯解,同時從意境上,隱隱還有一絲致歉的意思……

    讀書人,都是敏感而委婉的,自始至終,唐雨沒有致歉,也沒有說自己的過錯。

    可是這一首詩第一句,就將他內心深處的辯解和歉意全部包含在了其中,從這句詩來看,好像他睡覺根本不是什麼過錯,甚至都不能怪他。

    因為春天實在是太美了,太讓他沉醉其中了,所以他才被春天迷倒了,然後睡去了……

    試想,對這等情懷的士子,對這等性情的士子,誰還忍責備?

    整個貴賓席雅雀無聲。

    李勃痴愣愣的呆立,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此人之才,近乎於妖啊……」良久,李勃才喃喃的道。

    他再仔細品味這四句詩,味道和先前卻又是大大的不同。

    這首詩本身就已經是了不得的佳作了,而結合前後的情形再讀此詩,更是讓人如痴如醉,難以自拔。

    蘇雨樵臉色越來越白,她纖細的手指合攏彎曲,捏成了小拳頭。

    而她的眼神卻看向了詩會廣場之上。

    那白袍少年被很多士子圍著,而他卻還是發懵,發傻,發呆,渾身上下就看不到一絲才子的倜儻瀟灑,這樣的人,能作出此等詩?

    「空魔船……快,快……飛天傳詩……」

    孟大夫子激動得渾身顫抖,說話都不靈光了。

    空魔船飛來,帶走了那首讓人如痴如醉,難以自拔的《春曉》,而孟大夫子卻徑直往詩席方向走過去。

    孟大夫子離開了貴賓席,走向了詩席,這一幕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而圍在唐雨身邊的眾多士子也自然散開……

    孟大夫子一直走到唐雨的面前,他一雙眼睛灼灼的盯著唐雨,眼神之中激動之色溢於言表。

    「好,好,唐雨士子……你……你可有表字?」

    唐雨怔怔的看著眼前的老夫子,看其神態和氣度就知道是個大人物。

    他心中不由得遽然一緊,「表字?」

    「不是要十八歲才可取字嗎?」

    一旁的謝聰見唐雨如此發呆,當即連忙湊過去道:「唐賢弟,這是我武陵學台大人同時也是指南中學大夫子魏哲大人,字浩然。你還不快快回話?」

    「呃……啊……」

    唐雨先前回過神來,正要說話,可是下一刻,他心臟遽然一跳,牙齒幾乎要將自己的舌頭咬掉。

    「孟哲,字浩然,那豈不是就是孟浩然?」

    「《春曉》就是孟浩然的詩,那剛才這自己……豈不是……」

    唐雨只覺得雙眼發黑,眼前的這孟浩然是不是就是唐朝的孟浩然?

    「孟……孟夫子,詩才……我……的確不佳,才學……更是不堪,還……望夫子見諒……」唐雨艱難的才說了這句不怎麼通順的話。

    孟哲絲毫不在意唐雨的緊張和侷促,相反他眼見唐雨如此誠懇老實,虛懷若谷,心中更是歡喜。

    他孟哲何等人物?在武陵地面躲一跺腳,武陵城就要抖三抖。

    一般別說中學士子,就算是高學士子見到他有幾個不緊張的?倘若唐雨一點都不緊張,反倒不正常了。

    當即,他微微一笑,環伺四方,道:「爾等學子當學唐雨士子,有才而不驕,得志而不傲,虛懷若谷方能海納百川……」

    眾士子齊齊低頭道:「弟子受教……」

    其時眾多貴賓也從貴賓席上走向了詩會廣場,所有人將唐雨和孟夫子團團圍在了中間。

    孟夫子見士子們誠懇受教,當即又道:「各位士子,對唐雨士子之才可有誰不服?」

    全場雅雀無聲。

    而柳河和王茂則早就躲在了最後面,兩人皆面如死灰,尤其是王茂。

    今天詩會他可以說是慘敗而歸。

    不僅沒有好詩作,而且還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他現在是欲哭無淚,那個唐雨分明出自書香門第,才學驚人,為什麼偏偏說要進什麼教廷學校,這不是故意戲弄人嗎?

    而且周家那些人也可恨,唐雨分明大有才學,他們卻偏偏說唐公子不學無術,游手好閒,不學無術之人能讓學台大人如此重視?

    而且第一句就是問其是否有表字。

    分明有了收其為徒的意思了。

    「哎……」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今日之後,自己在武陵學界恐怕要成為別人的笑柄了……

    可是他的事情還沒結束,就在全場雅雀無聲的時候,突然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我不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01:06 PM

第三十二章 誰為我執筆?

    「誰不服?誰還不服?」

    全場嘩然,所有人齊齊散開。

    然後大家看清了,原來是他們!

    指南中學第一才蘇雨樵蘇先知,指南中學第二才李勃李子安。

    所有人心中才釋然,是啊,放眼武陵後輩才子,見識了唐雨如此之才還敢不服者,也就只有這兩人了……

    唐雨腦子再一次發懵了……

    還沒完?

    今天一定要玩死自己嗎?

    謝聰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在唐雨耳邊低語道:「此兩人便是指南四大才子前兩位,第一位是蘇雨樵蘇先知,第二位是李勃李子安,這兩人才學……實在是了得……」

    唐雨緊緊的抿著嘴唇,一句話不說。

    面前的孟大夫子眉頭也擰了起來。

    如是其他人,他定然要大聲斥喝,可是這兩人,的確是有資本啊……

    他沉吟良久,道:「先知,子安,你二人皆是夫子,唐雨士子還無功名在身,你們二人又何必……」

    蘇雨樵冷著臉道:「大夫子,詩會不論高學中學,唯以詩論。唐雨士子既然有此詩才,我卻想和其對命題各作一首詩……我以為若如此,其才能成為名副其實的三月詩會魁首……」

    蘇雨樵說到此處,冷冷的看向唐雨道:「唐雨士子,你可敢和我對命題各作一首詩?」

    蘇雨樵咄咄逼人,來勢洶洶。

    唐雨忍不住沖其翻白眼。

    這個女人,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非得要跟我過不去?

    唐雨不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多數士子眼神之中都流露出興奮之色。

    今天的詩會真是出人意料啊,高潮一波接一波,沒想到蘇夫子都要作詩了,去年中秋詩會蘇夫子都沒作詩呢,只是作了一首《江城子》的詞。此詞一出,武陵中秋再無佳詞……

    用她的話說,作詩有助中學士子習八股,她就不再作詩了,免得武陵再無好詩,從而挫了中學士子的銳氣……

    這話如是其他人所說,定然要被罵成狂生。

    可是既然是蘇雨樵蘇先知說的,那就是名言,因為她在武陵士子心中,就是五十年來的一個傳奇。

    唐雨的才華的確是高,可是比蘇夫子又如何?

    今天兩人鬥一鬥,明日必定要轟動整個武陵城,而這件事也必然載入武陵史話。

    而今天參加詩會的所有士子,可是真有福了。

    「唐賢弟……」

    謝聰都有些激動了,聲音都有些發顫。

    可是接下來,眾人卻看到唐雨恭恭敬敬的衝著蘇雨樵行禮,道:「蘇夫子,我不敢,我其實不太會作詩,才學更是比不上您,這三月詩會的魁首,是您的……」

    「啊……」

    所有人驚呼一聲。

    蘇雨樵更是傻愣愣的愣住了,道:「你……你……豈敢?」

    唐雨才不理她什麼神情了,慢慢退後,看都不看她一眼。

    一個女神經病,我又沒得罪你,你為何要非得像瘋狗一樣咬我?

    好,算你狠!你有才,我認慫還不行嗎?我怕了你還不行嗎?

    今天就是不作詩了,你能把我怎麼樣?

    「好了,好了!蘇才女。唐雨學子都說甘拜下風了,你堂堂高學士子,非得要和人家過不去麼?」李勃笑嘻嘻的道,他肥胖的身子挪到唐雨身邊,道:

    「我不服可不是不服你,只是不服有人說你的那兩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是兩句歪詩,驢唇不對馬嘴,我就覺得這詩氣象不凡,是大大的好詩。

    所以,今天這個機會難得,唐雨啊,你可一定要讓我見識見識此詩。

    同時也好讓那些說此詩為歪詩的人統統閉嘴,嘿嘿,哈哈……」

    李勃說到最後,嘻嘻哈哈直笑,眼睛直瞅蘇雨樵,那眼神分明就是在挑釁。

    蘇雨樵的性格豈能容李勃這等挑釁,當即道:「李子安,你是何意?既然你如此說,那今天我也不比命題詩了,我也想見識見識此詩。唐雨,此詩是你所作,你再吟一遍沒問題吧?」

    唐雨瞅了瞅李勃,覺得手上生疼。

    這李勃,一雙肥手要用這麼大力氣抓自己的胳膊幹什麼?

    他連忙後退一步,道:「李夫子,這詩真不是我做的,是那個……」

    李勃哈哈大笑,道:「我知道,是你白作的嘛,你白,你太白,我們都知道,哈哈……」

    李勃說這話,眼睛就盯著蘇雨樵,只氣得蘇雨樵渾身發抖。

    而還有一個人也十分難堪。

    此人自然就是王茂。

    王茂可是當眾說唐雨這是歪詩,當即就被唐雨罵「你白,你太白呢……」

    現在李勃非得要讓唐雨把此詩全部呈現出來,萬一要是……哎……

    可是這兩句詩分明就帶有一股銅臭味兒,而且兩句詩也前後不搭,難不成這樣的詩也是好詩?

    「唐雨士子,既然兩位夫子都想見識一下你這首詩,你就吟出來吧!我等也想見識見識……」孟大夫子終於發話了。

    唐雨腦門上沁出細密的汗珠,這首詩倒是可以抄出來。

    可是這詩可不是四言、八言詩,而是一首古體長詩。

    自己這毛筆字的水準,抄這麼長一首詩,非得手殘不可……

    今天看來躲是躲不了了,他沉吟了一下,扭頭看向謝聰,道:「謝兄,我右臂摔傷,執筆實在困難,你能不能幫我執筆……」

    「嗯?」

    全場又是一驚。

    就連孟夫子和曹清大人也同時一愣。

    看這少年老老實實的,可是著實是刁鑽厲害啊。

    這詩還沒吟出來,卻就讓堂堂的四大才子之一的謝聰來執筆,在武陵後輩之中,有幾個人敢當謝聰為筆墨童子使喚?

    先前唐雨對蘇雨樵示弱,那還是很誠懇,虛懷如谷的,可是現在看來他哪裡是示弱,分明就是不屑於和蘇雨樵比詩呢。

    現在,好傢伙,這反擊的,又陰又刁毒,這損人的水準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什麼樣的詩,竟然謝聰都只能當筆墨童子?

    這倒是他們想多了,唐雨其實不太懂詩會的規矩,不知道詩會原來是有筆墨童子專門負責記錄詩作的。

    倘若他知道這事,那首《春曉》他會自己用筆寫?

    眼見周圍人激烈的反應,還有謝聰神色中的尷尬,他才意識到自己是不是犯了什麼錯誤?

    而就在尷尬的氣氛之中,李勃李胖子卻雙臂一震,道:「不用謝聰執筆,我來跟你執筆!果然是一首長詩,嘖,嘖,我猜得不錯。先前我還覺得你在書道方面著實不足,敢情你是右臂有傷,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01:07 PM

第三十三章 一半將進酒!

    指南詩會,全場屏氣凝神,連眾多大人和夫子都圍攏在了詩席的周圍。

    開玩笑,這該是一首什麼樣的詩,連李勃都只能做筆墨童子。

    唐雨這首詩倘若不能技驚四座,恐怕以後必遭人詬病了。

    年輕士子,太過狂妄,以後大抵背後有人要說其狂生了……

    而唐雨此時卻並沒有想那麼多,他微微閉目,似乎在醞釀情緒。

    其實他是在整理記憶。

    李白的《將進酒》唐雨是記得的,可是畢竟是長詩,要一口氣背出來還是得認真回顧一下才行。

    這首詩是唐雨平生最喜歡的詩,按照他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剽竊這首詩的。

    可惜啊……

    他老老實實的告訴所有人這首詩是李白的詩作,卻硬是被人誤會,還硬說他辱罵了人。

    說真話沒人信,有什麼辦法呢?

    詩席上,長長的宣紙已經鋪開了,李勃已經執筆蘸墨恭候多時。

    可是沒有人催唐雨,這是規矩,因為擾人文思是大失禮。

    過了很久,唐雨才睜開眼睛,緩緩的道:「此詩名叫《將進酒》是一首古體詩,也是一首敬酒詩……」

    李勃雙眼一亮,筆尖在白宣上龍飛鳳舞,寫出將進酒三個字。

    唐雨看到這三個字,內心也是一震。

    好字啊!

    真是好字!有股子蒼勁氣勢,這麼個不起眼的胖子,這手字竟然寫這麼好。

    看到這三個字,唐雨內心瞬間激情翻滾,覺得此詩配此字,絕對是絕配。

    當即他不再猶豫,脫口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唐雨一句出口,全場空氣瞬間凝固,所有人的耳朵似乎都豎了起來。

    然後眾人便感覺有一股熱血從丹田倏然猛竄到頭頂,心中一瞬間便滋生出無盡的豪氣。

    「好句!」

    陶夫子大喝一聲,使勁嚥了一口唾沫。

    待到眾人目光看向他,眼神之中帶有責備之色,他才覺得自己失禮了,連忙閉口。

    而李勃則已經奮力運筆,筆如龍蛇一般,他肥胖的身體之中似乎蘊含著火山一般的能量,筆鋒過處,筆筆豪邁,力透紙背。

    唐雨眼見此等好字,心中也是激情勃發,當即又吟道:「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念這句的同時,他下意識從筆架上也取了一支筆,然後凌空對著李勃的行筆模仿起來。

    李勃書寫很快,本來準備是行草書寫,可現在卻寫成了狂草。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唐雨再念四句,此時他也已經完全投入到了詩的意境之中。

    這四句詩,他唸得抑揚頓挫,豪氣干雲,四句唸完,幾乎出了一身汗,只覺得體內熱血賁張,當真是如喝了酒一般,似乎已經有了微醺醉意。

    而李勃更是渾身都在動。

    運筆更見功夫,四句寫完,他忍不住長吐一口氣,道:

    「快哉,快哉……寫完此詩,我定要大醉一場……」

    周圍的其他士子和夫子們,一個個也是如痴如醉,沉浸在了詩的意境之中,難以自拔……

    唐雨停頓了半晌,就要念下一句詩。

    忽然,詩會廣場外面,傳來數聲爆喝:「大膽狂徒,此地是指南詩會重地,爾等竟然敢擅闖,簡直是膽大包天!」

    緊接著,就傳來兩聲女子的尖叫之聲。

    隱隱聽到一稚嫩女聲大聲道:「我要找我家公子,我家公子在詩會之中……」

    這遽然的喧嘩,將詩會的氣氛一下破壞了。

    孟大夫子勃然大怒,喝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誰在喧嘩?」

    匆匆的,幾名身著盔甲的士兵跑進來,其中一人跪倒道:「啟稟孟大人,有兩名女子硬闖詩會大門,我等失職,竟然險些沒攔住……屬下無能,還請大人治罪!」

    這名兵士扭頭喝道:「快快將人帶上來……」

    門口四名士兵帶著兩名女子生拉硬拽的走了進來。

    兩名女子都很年輕,其中一人約莫只有十三四歲……

    「爾等何人,竟然敢闖指南詩會?」

    還沒等孟大夫子問話,李勃就衝出去大吼道。

    他正在意興最濃時,遽然被打斷,簡直是大煞風景,就算他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勃然大怒。

    可是那兩女子卻根本不看他,其中的小女孩,大聲叫道:「公子,唐公子,唐公子,我是冬兒……」

    唐雨一愣,是冬兒小丫頭?

    還有那個……不是沈小竹嗎?

    「冬兒,你……你們怎麼來了?你們……」

    唐雨快步迎過去。

    幾名士兵見這兩女子果然是來找人的,當即便鬆了手。

    冬兒發瘋似的衝到唐雨身前,一頭紮進唐雨懷裡便是嚎頭大哭:「公子……冬……冬兒終於找著你了……終於找著你了……」

    唐雨瞬間愣住,不知道冬兒為何這般激動。

    當即她俯首道:「你……你不要哭,發生了什麼事麼?」

    冬兒哭聲不止,哽咽的道:「公……公子,家裡發生大事了,所有人都在找你,冬兒……冬兒好怕……」

    「嗯?」唐雨倏然一驚,忙道:「發生了什麼事?蘇伯呢?」

    「蘇……蘇老沒了……」

    「啊?」

    唐雨整個人如泥雕木塑一般,手一鬆,本來抓在手中的筆「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蘇伯沒了?死了?」

    唐雨只覺得天旋地轉,腦子裡瞬間便是一片空白,然後視線便是一片模糊……眼淚不受控制的嘩嘩的往下流……

    在蒼穹大陸,蘇庸是唐雨唯一的親人。

    唐雨自穿越之後,面臨的境況一直很糟糕,還好有蘇庸這個忠心耿耿的僕從時刻跟隨左右,給予了他無微不至的關懷,讓他漸漸的有了面對生活的勇氣。現在如蘇庸也沒了,他該怎麼辦?他如何能繼續自己在蒼穹大陸的生活?

    周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為什麼蘇伯會牽扯到其中?

    渾身一個激靈,唐雨一把抱起冬兒,也顧不得跟眾才子和眾夫子道別,人影如風,瘋狂的向江邊飛奔而去。

    他恨不得給自己插上翅膀,立刻就回到周家,而在不自覺之中,他自然施展出了剛剛在睡夢之中按照《沈小竹魔法筆記》介紹嘗試解析出的基礎魔法「御風術」。

    雖然他抱著一個人,可是速度如旋風一般飛快,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哎,唐雨……唐雨……可以……用空魔船送你回去……」李勃大聲嚷嚷道,臉上寫滿了遺憾。

    「這一首《將進酒》還沒作完呢,遺憾啊,太遺憾了,正到精彩處啊……」

    可惜唐雨已經跑遠了,聽不到李勃的話了……

    ……

    唐雨就這樣走了,指南詩會全場雅雀無聲。

    詩席之上,李勃宛若丟了魂一般,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不敢直視。

    不僅是李勃,站在李勃旁邊不遠處的蘇雨樵臉色也沒有了平日的冷若冰霜,隱隱流露出遺憾之色。

    貴賓席上,一眾夫子大人們,也一個個都啞了口,孟大夫子更是一直站著,久久不落座。

    「《將進酒》……雖然只是聊聊數語,卻讓今日之詩作全部黯然失色。可惜了……」一旁曹大人曹清輕聲道。

    他頓了頓,道:「浩然,詩會就到此為止吧!今日的魁首……」

    孟大夫子這才恍然驚醒,他目光環顧四方,道:「請所有的夫子歸位,我們共同評定今日的魁首之作……」

    蘇雨樵慢慢的後退,她眉頭微微皺起來,道:「李子安,你沒聽到孟大夫子的話嗎?」

    李勃恍若未聞,過了很久,他將手中的筆一扔,道:「不行,我今晚必須要得到這《將進酒》全詩,空魔船快快過來,送我去周家……」

    一旁的謝聰高聲道:「李夫子,學生願意一同前往,我和唐雨熟悉,權當給你帶路!」

    「好!」

    李勃高聲道,他一手拽住謝聰,兩人匆匆的鑽進了空魔船中,空魔船緩緩的升空,李勃探出頭來道:

    「今日之詩,《將進酒》一出,再無其他詩作能入我之眼。如要論今日之魁首,我李子安首推《將進酒》……」

    空魔船速度極快,李勃的聲音已經遠去。

    然而這悠遠的聲音依舊飄蕩在廣場的上空,經久不散,留下眾多士子和夫子還有大人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01:08 PM

第三十四章 唐雨的魔法!

    魔轎在街道上平穩的飛馳。

    這種指南中學制式的魔轎之中雖然坐了三個人,卻依舊顯得很寬敞。

    唐雨的神情已經平靜了下來,原來是一場虛驚。

    周家出事了是真的,可是和蘇伯無關,只是蘇伯和冬兒失散了,在情急之下,冬兒本要說「蘇伯沒見了」卻說成了「蘇伯沒了」,著實將唐雨嚇得夠嗆。

    經過冬兒斷斷續續的敘述,唐雨也大致瞭解到了周家事情的嚴重性。

    原來周如海操辦這一次澧水詩會卻是為了唐雨,原意是希望唐雨能夠借助這一次澧水詩會,熟悉武陵學界,為下一步其進入澧水中學學習做鋪墊。

    在詩會之前,周家就已經造了很多勢,放出了不小的風聲。

    可是沒想到,在詩會開始之前,唐雨卻是不見了,可想而知周家在詩會之上會遭遇到怎樣的尷尬。

    而冬兒作為唐雨的貼身丫頭,則是被嚴厲訓斥,而且被嚴令讓她必須要找到人。

    倘若其找不到唐雨,估計多半也是回不了周家了,說不定事後還得被周家追究,輕則一頓板子,重則性命可能都難保。

    可憐這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生平哪裡經歷過這等災禍?自然是六神無主,心慌意亂,只欲求死。

    「我和冬兒是在臨江八角亭那邊遇見的,見她著實哭得傷心,心中不忍,又擔心她小小年紀,萬一遇到了事情,恐怕會有危險,所以我才跟著他一起尋公子的……」沈小竹聲音很低,說話的時候,她的手有意無意的扯著轎簾,拘謹之中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她的眼神卻是不敢看唐雨的。

    「不管怎麼說,今天得謝謝你,沒有你,冬兒恐怕也上不了江心島。」

    「可不是?冬兒也真是急慌了神,武陵城裡面,她從教廷大街一直走到臨裡中學,來回走了三四回,少說也不下百里路。腳都磨破了皮,腿都腫了呢……」

    「到了亥時末刻,我勸她先回去,卻是不聽,就在江邊大哭。最後聽到江邊跑馬騎士說出公子的名字,才知道公子原是去了江心島。當即什麼也不顧,就上了魔船,我攆都攆不上呢……」

    沈小竹的聲音很柔和,一點也不像唐雨和她第一次見面那樣,聽聲音會覺得她溫順得像一隻貓。

    她口齒清晰,將今晚冬兒尋唐雨的點點滴滴娓娓道來,似是輕描淡寫,卻將冬兒內心的那種焦急,驚慌,還有絕望的種種情緒都敘述得非常的生動。

    唐雨皺皺眉頭,低頭看躺在自己膝蓋上已經沉沉睡去的小女孩,心中充滿的自責。

    多可愛的小女孩,在地球上這個年齡的小丫頭都還是家裡的小太妹。

    可是冬兒卻已經不得不肩負起超越他年齡的責任和壓力了。

    因為自己的一次不告而別,險些讓她萬劫不復,為找自己,腳弄得傷痕纍纍,腿肚子高高的腫起來,著實讓人看著心酸。

    輕輕的拍了拍冬兒的單薄的後背,唐雨不由得輕嘆一聲。

    蘇伯卻是沒有把澧水詩會的事情告訴自己,倘真告訴自己了,自己在澧水詩會上又會是什麼情形?

    大抵也會像今天自己在指南詩會上那樣出洋相,估計可能更慘。

    那樣周家可能會面臨更尷尬的局面呢!

    陰差陽錯,自己躲過了澧水詩會,卻在指南詩會上差點回不去。

    看來才學的事情,自己是繞不過去了,非得是要學的,只是遲早的事情。

    一定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啊。

    唐雨暗暗給自己鼓勁,可是鼓勁容易,真到了學習的時候,恐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當年他也不常常這樣給自己鼓勁嗎?

    可是最後還不是沉迷在數學中不能自拔,沒能考上重點中學?

    轉念間,唐雨心中又想著回去無論如何得去給周家周如海當面致歉,說不得又還得被周家其他的人一番奚落嘲諷,蘇伯估計又得受委屈了。

    想到這些,唐雨便情緒有些低落,陷入了沉默之中。

    一旁的沈小竹更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她偶爾偷偷的會用眼神瞅唐雨一眼,可是就一眼,便迅速就挪開了視線,像是做賊似的。

    今天的事情,也著實出乎她的意料。

    「敢情這唐公子原來是個大才子呢!能參加指南詩會,而且還被跑馬傳詩,這等才子,武陵城恐怕都不多見……」

    「可這樣一個才子,又如何會對西學如此精通,如此感興趣?真是搞不懂呢!」

    沈小竹思緒紛飛,卻更顯得拘謹。

    畢竟,在東方以才學為尊,作為一名西方魔法學徒,沈小竹以前只當唐雨是才學不成才學西學,可她沒想到唐雨才學竟然如此驚人,這讓她不敢再以之前的心態面對唐雨了。

    再說了,唐雨人家是書香門第的出身,自己一魔法學徒可是犯書香門第忌諱的。

    她在武陵無依無靠,她和唐雨接觸的事情萬一被書唐雨的家裡知曉,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禍端來呢?

    兩人都沉默。

    唐雨的情緒也漸漸的開始好轉,他畢竟是小孩心性,煩惱來得快,去得也快。

    情況的確有些糟糕,煩惱也有些多。

    可是畢竟沒有太糟糕,倘若蘇伯真如冬兒所說的沒了,那就真是最糟糕。

    現在蘇伯的事情不過是虛驚一場,冬兒雖然受了一些委屈,卻終究也沒有什麼大礙,周家那邊出了一些事情,也還有挽回的餘地……

    經歷了今天指南詩會的事情,自己上學的事情恐怕也能漸漸的有眉目。

    身邊的人都平安,未來也並非全無希望,與其整天那麼多煩惱,還不如放鬆心態,踏踏實實的過好每一天。

    掀開轎簾,雖然已經到子時了,可是武陵城輝煌依舊,遠眺燈火輝煌的武陵江,種種負面情緒更是煙消雲散……

    「沈姑娘,你要去哪裡?」

    「啊……」沈小竹一驚,不自然臉上染上一片嫣紅,道:「我……我就到前面……」

    唐雨嘿嘿一笑,道:「你臉紅什麼?你可是高級魔法學徒呢!」

    沈小竹斜睨了唐雨一眼,怔怔不知怎麼說話,過了半晌,她才幽幽的道:「唐公子才學驚人,我們魔法學徒……比不了的……」

    唐雨又是一笑,悄悄湊過去壓低聲音道:「其實我今天是騙他們的,我根本就不會作詩。再說了,作詩有什麼意思?還沒有解析魔法有意思呢!」

    沈小竹又是一愣,一臉古怪的看著唐雨。

    「不會作詩?騙了詩會那麼多才子和夫子,還有武陵城的大人?這可能嗎?」

    「作詩沒有解析魔法有意思,這是書香門第有滿腹才學的士子說出的話?這……唐公子實在是和其他的士子太不一樣了……」

    唐雨摸了摸鼻子,似乎被沈小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旋即,他又笑起來,道:

    「你上次對付我的魔法,我也會了呢!」

    唐雨說完,嘴中唸唸有詞,沒見什麼動作,沈小竹便感覺自己腳下踩的木板變得鬆軟泥淋。

    她低頭一看,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雙腳陷入黑色的淤泥之中。

    她驚呼出聲:「這……是泥濘術?」

    「還有呢!」

    唐雨口中吟唱一變,「劈劈啪啪」天上落下一塊塊碗口大小的鵝卵石,砸得轎子劇烈的顫抖。

    「滾石術?」

    「你……」

    沈小竹有些狼狽,因為她根本沒想到唐雨在如此狹小的空間竟然施展魔法。

    而且其施法速度之快,讓她根本措手不及,為躲閃那些石頭,她差點滾出了魔轎。

    還好,腳下的泥淋漸漸的消失,天上的滾石也沒了,沈小竹卻是腳上沾滿了泥,髮髻凌亂,長裙也儘是污垢了。

    而此時轎子卻停了下來。

    唐雨道:「你到家了,回去洗洗就乾淨了。誰讓你當初用這兩招對付我呢,今天我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順便測試一下我剛剛解析出來的魔法的威力。」

    沈小竹哭笑不得,心中有些惱怒,卻又不敢破口大罵。

    可是神色倒沒有先前那麼拘謹了,取而代之的是震驚。

    震驚唐雨的施法速度,還有震驚唐雨還真解析出了西方魔法,莫非他的背後,還有西方魔法的老師?

    從魔轎之上下來,沈小竹終於輕輕的哼了一聲。

    魔轎的轎簾卻掀開了,露出了唐雨的腦袋:「別覺得委屈啊,憑你那格物學和數學的水準,以後需要我指點你的還很多呢!」

    腦袋縮了進去,轎簾放了下來,魔轎繼續的向前飛馳,唐雨心情卻是大好,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這就是魔法,真的很神奇,很有趣!沈小竹的魔法筆記可要好好的研習,會魔法的感覺實在太好了……」

    而沈小竹望著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的魔轎,內心卻是說不出的感受。

    「這傢伙,好可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01:10 PM

第三十五章 《無題》跑馬!

    時間已經到了子時。

    武陵各大詩會已經接近尾聲……

    周家盛春園,詩會基本上已經結束了,主人家準備的夜宵已經送到了每名士子的前面,本來偏院的各大家家主們也到了盛春園中。

    周如海領著二房、三房的當家人開始一一向眾夫子,士子們敬酒,可是酒宴的高潮卻遠遠沒有到來。

    大家雖然舉杯,可是有意無意,總會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到盛春園的門口。

    兩匹紅轡馬倏然竄進盛春園,所有人立刻放下了酒杯。

    馬上的騎士大聲道:「羅恆羅公子《春雨》被明德中學歐大夫子評『尚可』,沒能高進跑馬……」

    「啊……」

    全場人長出一口氣。

    羅家眾人臉色微微變了變,武家家主武修文卻是笑盈盈的走向羅立群,拱手道:「羅兄,能跑到中進原也是不錯了,羅恆賢侄前途無量啊……」

    羅立群強作歡顏的點點頭,眼睛看向羅恆,眼神中儘是欣慰之色。

    澧水詩會的士子詩作能跑馬中進的確是不錯了,奈何,周家卻有詩作跑到了高進呢!

    「若水小姐的《無題》可有了消息?」夫子陳昂脫口問道。

    馬上的兩名騎士遺憾的搖搖頭。

    魏大夫子便道:「能進高進已然是大喜了,能否出進,原也不應該有太大的執念的。」

    周如海微微一笑道:「魏大夫子此言在理,你們今天也辛苦了,蔡管家已經在偏院準備了酒食,馬上就是子時中刻了,想來今日……跑馬傳詩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各詩會魁首的訊息,恐怕得明日清晨才能有消息呢……」

    兩名馬上騎士恭敬的向周如海行禮,道:「謝謝東家了!」

    兩名騎士從馬上下來,早有馬伕將馬牽走,他們則繞道去了偏院。

    在偏院中,十多名騎士已經圍城了一桌,大管家蔡常親自做陪。

    跑馬一晚,大家都有些疲憊,此時能有熱氣騰騰的宴席吃,大家的興致都很高。

    「嘖,嘖,我做跑馬騎士也有些年頭了,卻是第一次跑高進呢!那勁頭,就是不一樣,扯著嗓子一吆喝,滿大街的人流洶湧而來,那感覺當真拉風到了極點……」

    「哈哈,都感謝咱家小姐爭氣,出了佳作。連帶我柳三兒也跟著風光了一回……」

    「可不是?跑馬入高進,胯下的馬兒似乎都勁頭子不同平日,帶勁得很。一路衝到武陵江邊,好傢伙,我一個手打滑,差點連人帶馬衝到了江裡去,哈哈……」

    一眾騎士邊吃邊聊,氣氛異常的熱烈。

    管家蔡常也是心懷大開,親自給大家斟酒。

    今日周家本萬分凶險,看目前的情況卻是渡過難關了。

    老爺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可是小姐卻是厚積薄發,硬是作出了名篇佳作,把羅家、武家他們的氣焰給壓住了。

    要不今日哪裡還有心情吃這頓熱乎飯?

    「各位,今日辛苦,我代東家向各位敬酒,大家敞開了吃,酒食管夠,不醉不歸!」蔡常舉起酒杯,向眾騎士高聲道。

    「管家客氣了,來,既然管家如此盛情,咱們幹一杯!」

    「轟!」

    一眾漢子站起身來,齊齊碰杯,正要一飲而盡。

    卻在這時,門房馬二衝進偏院,高聲道:「蔡……蔡大管家,不好了……快!快!」

    蔡常和眾騎士一愣,齊齊扭頭,蔡常眉頭一擰,喝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馬,馬來了!十匹馬啊……」

    「啊……」

    所有人慌忙放下酒杯。

    一眾騎士衝出偏院,就要去牽馬。

    而蔡常則一溜煙的向正門方向跑。

    還沒等他跑到正門,「咚,咚,咚!」

    地面就開始震動,十匹紅轡健馬已經衝進了正門。

    雖然只有十匹馬,可是每一匹馬都高大健碩,健馬飛奔,揚起碗口大的蹄兒,在青石地板上一個躥身就是數丈之遙。

    蔡常嚇得臉色煞白,慌忙躲開。

    卻聽馬上騎士吆喝道:「澧水詩會在何處?快帶我等前去……」

    蔡常一個哆嗦,舌頭差點沒轉過彎來,他可以看清楚了,這些騎士可是參軍府正兒八經的黑甲騎士,胯下的烈馬乃青蔥馬,乃大楚一等一的好馬。

    「眾位騎士老爺,小得給您帶……路!」

    「哈哈,要你帶路?我看到了,那邊燈火最亮,就在那邊……」為首的騎士哈哈笑道。

    他一夾馬腹,健馬如箭,向盛春園方向飛奔過去。

    接著周家大院所有人便聽到騎士們高聲的吆喝:

    「澧水詩會才子周若水詩作《無題》跑馬出進,此《無題》詩已經被我指南詩會唐雨才子品鑑修改,改後詩作被知府曹大人評此詩『一等一佳作』,指南孟大夫子評改後詩作『畫龍點睛』……」

    蔡常先一聽小姐的詩作跑馬出進,渾身巨震,整個人似乎都要飄起來。

    然而待聽到下一句,指南詩會才子唐雨評鑑修改,他愣了一下,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倒?

    唐雨?

    是那……唐公子不成?

    他一路飛奔,衝到盛春園之中。

    盛春園已經炸開鍋了。

    十名騎士將詩作捲軸拋了出來,被魏大夫子一手接住,然後迫不及待的展開。

    「好!」

    魏大夫子雙眼之中精芒倏閃。

    「好一個好雨知時節……」

    「指南才子不愧是指南才子,真是畫龍點睛之筆啊……」

    魏大夫子將捲軸鋪在詩席上迅速展開。

    詩席兩旁已經圍攏了無數人。

    便聽筆墨童子高深誦道:「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澧水詩會周若水首作,指南詩會唐雨改『好』和『當』二字,全詩境界便至一等一境界……」

    筆墨童子嗓音清亮,他這一讀完,全場雅雀無聲,一個個直愣愣的站立,幾乎都痴了。

    而那十名騎士卻已經調轉馬頭,其中一人道:「此詩已被指南孟大夫子以其中『夜雨』二字命題,指南詩會稍後定有佳作,爾等士子,詩會可不要結束太早,不然錯過佳作,可就大大抱憾了……」

    此騎士說罷,跟在其他騎士後面一溜煙便沒有了蹤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01:12 PM

第三十六章 誰優誰劣?

    「大才啊,真是大才。若水這詩作得好,可那唐雨才子卻改得更是高妙,一個『好』字讓全詩境界全出。」高學士子景文大聲感嘆道。

    「是啊,景文兄說得不錯。如無這一個『好』字和『當』字,恐怕此詩還難以出進,唐雨士子這一改,則是必出進佳作啊……」隋隆公子附和道。

    他頓了頓,皺眉道:「這唐雨士子之名可是陌生得很,莫非是這一次指南詩會新崛起的才子?」

    「唐……雨……」魏大夫子凝神細思,良久搖搖頭,道:「沒聽過此子之名,今日似也沒有詩作跑馬,可單以此詩的修改,此子必然是大有才學……哎,指南詩會才子雲集,人才輩出啊……」

    詩席旁邊,眾多士子才子聚集在一起品鑑詩作,話題漸漸的引到了那名叫唐雨的士子身上。

    不僅是眾多士子和夫子,就連羅家,武家還有司馬家的眾人也湊了過去……

    而周家……

    周如海立在盛春園大門口,整個人人都傻了,他的後面,蔡常佝僂著背,根本不敢抬頭。

    而周若水則一直端坐在坐席之上,呆若木雞,臉色蒼白……

    「唐雨就是……他……唐公子嗎?不是他……還能是誰?」

    「他去了指南詩會?」

    周若水的一顆心漸漸的沉到谷底,臉上熱得有些發燙。

    她很清楚自己這首詩是怎麼來的,那兩句『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完全就是唐雨的詩。

    前面她自己加了兩句湊成了一首詩,現在……

    這兩句卻都被唐雨修改成了佳句。

    這樣算來,這首詩徹頭徹尾就是唐雨的詩,她最多能佔到十之一二。

    可是現在這首詩卻成了她的詩作了,就憑這首詩,在今天詩會上保住了周家,要不然……

    周若水內心又是羞愧,又是傷感,真是複雜極了。

    「既然都去了指南詩會,為什麼偏偏又答應來澧水詩會,故意讓周家難堪麼?」

    「明明是有驚人才學,為什麼卻又裝痴呆?卻是覺得周家辱沒了書香門第的門楣麼?」

    悄悄的,周夫人一臉欣慰的走到了她的後面。

    「乖女兒,都在品鑑你的詩作呢,你還這般矜持幹什麼?待會兒魏夫子要宣佈詩會魁首,到時候你可要給周家漲臉呢!」周夫人笑道,手輕輕的拍了拍女兒的臂膀。

    「嘖,嘖,能做一首出進的佳作,趕明兒咱閨女可要進指南中學了,周家祖上有德,你蓉表哥雖然得了功名,可也沒能上得了指南中學呢……」

    周夫人越說越興奮,可是周若水卻是一個字沒聽進去,就那樣呆呆的坐著。

    「對了,這唐雨才子可是大有才學之士,若兒趕明兒你可要好好謝一謝人家。這首佳作能出進,他的修改也是至關重要的……」

    眼見周夫人話越說越多,在不遠處,周如海皺了皺眉頭。

    蔡常領會老爺的心思,悄然的湊到周夫人身邊輕聲對她道:「夫人,那唐雨士子……大抵應該就是秦國來的唐公子……」

    周夫人表情瞬間凝固,腳上像踩了釘子一般,一下跳起來,卻才意識到自己大大的失態。

    她環顧四周,還好沒人注意到她,當即她眼睛死死的盯著蔡常道:「你……你說得當真?」

    蔡常神色複雜的點點頭,想擠出一絲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周夫人這才認真的瞅了瞅女兒,道:「若兒,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憑此詩揚名武陵,那唐公子縱然才學高,可就憑他今日之行,咱也……」

    一直沒做聲的丫鬟鄭媚兒湊到周夫人耳邊,壓低聲音道:「小姐的詩,『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兩句原是唐公子作的,那日我陪小姐去東廂,唐公子親自吟了這兩句……」

    周夫人如遭雷擊,渾身動彈不得,本來紅潤的臉上瞬間沒了一絲血色。

    「這……這怎麼可能?」

    就在此時,青石地板又開始震動。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當大家扭頭將目光投向盛春園門口的時候,健碩的紅轡馬已經如利劍一般的衝了過來。

    「跑馬傳詩,指南詩會唐雨才子以『夜雨』二字所作命題詩作《春曉》:『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馬上的騎士已經高深吟唱了。

    盛春園一片慌亂。

    魏夫子立刻喝令眾人離開詩席,同時嚷嚷道:「筆墨童子,快,快……」

    筆墨童子慌忙的用筆記錄。

    然後,四散開來的眾士子又如潮水一般的湧向詩席。

    就連一直端坐的周若水都「啊……」一聲,站起身來。

    「以『夜雨』二字的命題詩?」

    「當日他不是說『夜雨』的詩,便是『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最佳麼?這一首《春曉》卻……」

    周若水一字一句的默念春曉的句子,一時竟然痴了……

    她腦海之中不自然的浮現出唐雨的模樣,一襲白袍,明明是朗眉星目,卻是最是貪睡嗜睡,在詩會之前,據說每日就在家中高臥不起。

    這不就是「春眠不覺曉」怎麼也睡不醒嗎?

    而此時,整個盛春園已經鬧翻了天。

    關於這首《春曉》的評鑑,眾夫子,高學士子各抒己見,卻是爭論不休。

    說好者,則是覺得此詩無與倫比,堪稱此次三月詩會一等一的佳作。

    質疑者,卻是說此詩比之先前周若水所作的《無題》卻是意境差了一些,遣詞過於直白了一些。

    雙方竟是各執一詞,爭論不休。

    景文公子和馬騰躍夫子大讚這首《春曉》,認為此詩一出,《無題》黯然失色。

    可偏偏陳夫子陳昂卻覺得《無題》更勝一籌,意境更高。

    雙方爭到激烈出,馬騰躍卻是冷聲道:「陳昂夫子,指南詩會眾夫子和大人能將此《春曉》跑馬傳詩,難不成他們的才學還不如你陳昂?倘此詩真比不上《無題》,以孟夫子的苛刻,又怎能讓同命題的詩作再一次跑馬傳詩?」

    馬騰躍說到此處,頓了頓,尖著嗓子道:「你呀,陳昂夫子,你最大的問題就是治學不嚴謹。就因為此《無題》詩乃若水所作,你便說其最佳,殊不知,指南唐雨才子之才,卻非若水能比,這《春曉》詩作,情景交融,寥寥數筆,昂然春意便躍然紙上。

    雖是寫夜雨,卻讓人感受到的卻是春日融融,翠綠如綢,繁華怒放的盛春美景,你卻敢說此詩意境弱了?

    似你這等治學態度,也難怪此生和功名無緣,實在是悟性太弱,過多的傾向個人情感了……」

    陳昂連瞬間漲紅,勃然怒道:「馬夫子,你何處此言?我不過是就詩論詩而已。你說我傾向個人情感,我看你才是如此。今日你們羅家、武家大張旗鼓,請了眾多高學士子前來,原是要力壓周家。

    卻不曾想若水士子出了此等佳作,你等陰謀未能得逞,便對若水此詩存貶低之心。

    可笑你們自己沒那底氣,卻搬出了指南詩會的才子來壓人,著實可笑,可笑啊……」

    陳昂夫子盛怒之下說出這等話,當即全場嘩然。

    武家,周家眾士子,還有司馬家眾士子,還有高學士子景文等個個臉上都浮現出怒色。

    陳昂一句話打擊面太廣了,這一下簡直是引火上身。

    還好關鍵時刻魏大夫子怒道:「都給我住口!胡鬧,荒唐!統統給我回到各自坐席上去,詩會之上,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所有的夫子和士子這才收聲,各自慢慢的回到自己的坐席,可是各自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鬆弛,彼此都是怒目而視。

    本來喧囂的盛春園變得寂靜了,卻聽到盛春園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老……老爺,唐……唐公子回府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01:14 PM

第三十七章 唐公子回府了!

    「唐公子回府了……」

    短短六個字,盛春園霎時雅雀無聲。

    所有人都側著頭看著盛春園外面的偏院方向。

    偏院之中,一眾金主們也都斂氣凝神,齊齊看向通向偏廳的圓形拱門方向。

    「嘿,這個唐公子,還真是會躲,詩會剛剛結束恰好就回來了,嘖,嘖,果然不愧是來自秦國,好生懂禮數啊……」

    羅家家主羅立群語帶譏諷的道。

    盛春園中,一眾士子們也一個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住的調侃這秦國的唐公子。

    就連周家的周林也悄悄的湊到了周若水的身後,嘻嘻笑道:「若水妹子,你家的嬌客回來了,你還不快快迎接?」

    周若水手輕輕的捏了捏衣衫,手心中微微冒汗,內心的感受複雜極了。

    而就在這時,馬騰躍甕聲道:「秦國人著實無禮之極,這等無禮之徒,豈能讓他擾亂我澧水詩會?我建議讓人給轟出去,也省得丟咱們讀書人的臉面……」

    馬騰躍這一喝,所有人齊齊看向他。

    幾個跑馬傳詩的騎士一個個躍躍欲試,蠢蠢欲動,似乎真要前去阻攔。

    而就在此時,偏院之中傳來一聲輕呼。

    大家仰著頭看清,一名白袍士子從圓形拱門匆匆的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名白髮老者,兩人徑直進了偏院之中。

    看這白袍士子,年歲甚小,約莫也就十五六歲,生得倒是一表人才,可是渾身上下不見讀書人的儒雅,倒讓人覺得有些乳臭未乾,大家對他更是有些輕視。

    少年進入偏院之中,乍見偏院中如此多人,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他目光逡巡,在人群中似乎在尋找目標。

    「唐賢侄……」周如海大方的站起身來,一臉笑容,卻是為他解了圍。

    唐雨感受著周圍灼灼的目光,內心不由得有些發緊,心中卻是愈發有歉意。

    看今天周家真是熱鬧,來了這麼多的客人,旁邊盛春園中也儘是少年英才,想來為了這次詩會,周家是真豁出去了。

    周如海準備如此多,大抵應該是為自己準備的,只可惜謝聰的邀請,讓自己鬧了一個臨陣脫逃,想來周家的面子上也一定是很難堪的。

    唐雨規規矩矩的走到周如海的面前,鞠躬道:

    「周世叔,今日之事小侄實在不知,因赴友人邀請,錯過了詩會,小侄特來賠罪!」

    周如海哈哈一笑,大度的擺手道:「無妨,無妨,賢侄高才,自有文友圈子,這澧水詩會我原想你能參加,定然能讓詩會增色。既然恰好錯過了,也沒什麼遺憾的,來人啊,給唐公子上座……」

    蔡常親自給唐雨上座,恭敬的湊過來,道:「唐公子,請您上座……」

    唐雨微微施禮表示感謝,正要落座。

    羅立群嘻嘻一笑,道:「敢問這位可就是秦國唐公子?老朽聽聞秦人不通教化,不識禮數,聞名不如親見,此言果然不虛!唐公子當澧水詩會是何等之地?想來就來,想躲就躲嗎?」

    羅立群此言,讓整個偏院一陣嘩然,其他司馬家,武家人也跟著起鬨,頗有問罪的趨勢。

    唐雨皺皺眉頭,心中便有些不爽。

    自己感到歉意,也不過是對周家而已,這些人自己根本就不認識,自己來不來參加詩會,與他們何干?

    唐雨嘴唇掀動,正要說話,蘇庸卻森然開口了。

    他森冷的道:「你們是什麼東西?一群商賈之士,尊卑不分,難道在大楚之國,商賈之人什麼時候可以以如此口吻問罪書香之門嗎?」

    蘇庸此言一出,擲地有聲,全場瞬間雅雀無聲。

    甭管羅家羅立群,還是武家還有司馬家眾人,一個個如被人捏住了喉嚨一般。

    他們臉都漲得通紅,神色既尷尬又羞愧,卻硬就是作聲不得。

    大周之國,等級森嚴,書香門第地位至高無上,看看唐雨身上穿的蘇絲箭袖長袍,就比在座所有人都位高數等。

    羅家等幾家雖然有勢力,但是等級身份在那裡,羅立群的話的確是有些過分了。

    「嘿,好一個書香門第。書香門第也有酒囊飯袋之徒,我乃澧水中學士子羅恆,甲子年得武陵小功名,卻也算是有功名在身。我倒想見識見識秦國唐公子的才學……」

    羅恆眼見自己的父親受叱呵,心中不忿,當即挺身而出。

    他一站出來。

    澧水中學士子之中,蘇景等人也站出來,一個個都將矛頭指向了唐雨。

    唐雨眉頭越皺越深,心中也是越來越不爽。

    馬騰躍又說話了,他冷冷一笑,道:「我乃武陵馬家馬騰躍,祖上三代功名,我本人乃大楚雅立高學補錄士子,就不知我這身份,是否可以對這唐公子出言一二?」

    眼見局面要失控,作為東家周如海心中十分焦急。

    「唐世侄,這位是澧水中學馬師尊,今日澧水詩會眾士子均仰慕你之才,要不,你還是去盛春園就坐,畢竟今日是以詩為友……」

    唐雨輕輕搖頭,道:「世叔,今日我前來,特意向您致歉。至於其餘眾人,我與之素不相識,也自問沒有開罪他們,既然我和各位話不投機,我看就此作罷,我就先行告辭了……」

    「大膽狂生,你當澧水詩會是什麼地方,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今日你如不給眾士子一個交代,我看你能否走出這個門……」

    馬騰躍勃然作色道,他頓了頓,又道:

    「爾等少年,不知自重,沽名釣譽,做了兩句歪詩就自以為才高八斗。既是才高八斗,有何必要躲著詩會不敢參加?」

    「馬師……」

    盛春園,周若水忽然站起身來,臉色發白。

    她這一舉動,讓所有人一驚。

    「馬師,唐……唐公子不是躲詩會,他……他是真的和友人有約,他……他是去了……」

    周若水話說一半,偏院門口一陣喧嘩。

    幾名騎士騎著紅轡馬從圓門衝了進來。

    為首的一尊騎士高昂這頭顱,朗聲傲然道:「澧水詩會眾士子聽著,跑馬傳詩,三月詩會頭詩已出……詩名《將進酒》……」

    「頭詩出來了?快,快……筆墨伺候……」

    筆墨童子一陣慌亂,快速趕到詩席之上。

    騎士口中已經開始吟詩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兩句詩念出來,魏大夫子忍不住大聲叫好:「好,竟然是一首古體詩,豪氣干雲,好詩啊……」

    接著騎士又念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唸到此處,詩文戛然而止。

    全場所有人都豎著耳朵,欲要聽下文。

    可是幾名騎士卻開始調轉馬頭,眾士子眼神之中一陣迷茫。

    魏大夫子忙道:「敢問此詩還未完成,下文是什麼?」

    那騎士搖搖頭道:「魏大夫子,這的確只是半闕古詩,此詩乃唐雨唐公子所做,詩作一半,家中突然出事,因而中斷。孟大夫子和眾位大人都認為此詩雖然只寥寥數語,然氣象無人能及,因而將此詩定位今日頭詩。

    至於下文嘛……」

    那名騎士目光在人群之中搜索,眼神之中流露出失望之意,也不說話,只是搖搖頭,調轉馬頭,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高學士子景文一臉痴迷,喃喃看天,不住的囈語。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後面……啊……」陳昂夫子默默念道詩句,突然驚呼一聲。

    他這一聲驚呼,有澧水詩會的士子也同時驚呼。

    「這詩句好熟悉啊……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這不是……那……那秦國唐公子的歪詩嗎?」

    指南詩會才子唐雨,做了《春曉》之詩,是跑馬傳詩的大才子,秦國唐公子,依附於周家的書香門第士子,莫非……莫非……他們……

    魏大夫子似乎明白了什麼,當即臉色大變,快步如飛,直奔偏院。

    偏院之中,只剩下一眾金主呆若木雞,哪裡還有唐雨主僕的身影?

    「指南師尊李勃,指南才子謝聰即刻駕臨,爾等快快整裝迎接……」

    門口,一尊騎士衝進來,昂然道。

    「啊……」

    「李勃李子安?謝聰謝輕候?」

    全場再一次陷入混亂,指南大才子,他們怎麼會突然造訪澧水詩會?整個武陵城,指南四大才子的大名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他們是所有士子心中的楷模和偶像,李勃和謝聰這兩大才子竟然會來澧水詩會?

    一眾士子一個個慌忙從各自的位置上站起身來,魏大夫子領頭,所有人一起列隊,恭敬的等候兩大才子的駕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02:48 PM

第三十八章 兩大才子來訪!

    天空中,一艘空魔船飛臨到盛春園的上空。

    空魔船中,李子安肥胖的身軀第一個從船中擠出來,緊接著謝聰一襲紫色的士子服,風度翩翩的現身。

    「哈哈!澧水詩會在這等地方舉辦著實有些寒磣了。不過今日詩會,能出好詩,卻是讓人刮目相看……」李子安從空魔船上下來,口無遮攔的大聲道。

    魏大夫子率領眾夫子連忙迎過去,拱手行大禮,道:「李夫子,我澧水詩會能驚動李夫子和謝聰士子,著實讓這裡草木生輝。」

    魏大夫子等人行禮,一眾士子更是緊跟著行禮。

    大家看向李勃和謝聰的眼神之中都充滿了狂熱的崇拜,就如同地球上的追星族迎接明星一般,一個個激動得面紅耳赤,心砰砰的跳。

    「好了,好了……不用行禮了!我也不過是順便來看一看……」

    李勃大大咧咧擺手,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沒心思跟他們應酬,他的眼睛在眾多士子之中逡巡,像是在找人。

    「周家人沒在嗎?周家家主在哪裡?」

    偏院之中,饒是周如海見過大場面,平常精明如猴,此時也不由得雙手發抖。

    一聽李勃說話,他慌忙從偏院快步走進盛春園,恭敬的道:「鄙人周若海,乃周家當家之人,李公子此來,我立刻安排上座……」

    「不用了!」李勃淡淡的道。

    他衝著謝聰使個眼色,兩人同時拱手,道:「李勃,謝聰見過周東家……」

    周若海嚇一跳,他哪裡敢受兩大才子的大禮,當即就要前來相扶。

    「兩位公子,你們這是折煞老朽了,老朽一介行商,豈能承受兩位公子的大禮?」

    謝聰微微一笑,道:「周東家客氣了,我和唐公子是摯友,您是唐公子的長輩,自然也是我的長輩……我和李夫子此來……卻是想見一見唐公子……就不知……他是否已經歸家。」

    謝聰此言一出,全場所有人表情定格,一個個呆若木雞,都傻了……

    此時此刻,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周家的唐公子和今日在指南詩會大放異彩的唐雨才子,的的確確就是同一個人。

    這……怎麼可能?

    周若海怔怔不知道如何說話,心中是既激動又束手無策。

    他激動是因為他沒看錯人,唐公子乃唐大人的兒子,虎父無犬子,少年英才,名揚大秦,自己早年能和唐大人有結交,那是天大的榮幸。

    而現在,自己有機會能將女兒嫁給唐公子,那更是周家祖上修來的福分,他豈能不激動?

    而束手無策則是朱魚剛剛被一眾人氣走,他又如何能請唐雨再來?

    他目光環顧四周,周圍沒有一個人敢和他目光對視。

    先前氣勢逼人,倚老賣老的馬騰躍,腦袋都快鑽進褲襠裡去了……

    唐雨將進酒中的妙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被他說成是歪詩,而這首歪詩卻成了今日的魁首之作。

    他不敢想像,以後在武陵學界,他將成為別人怎樣的笑柄。

    而其他的師尊,還有眾多士子,一個個也和他差不多,全都低著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他們恥笑唐雨沒才學,不敢參加澧水詩會,當時一個個說得是多麼的理直氣壯,言辭更是無不極盡刁毒。

    而現在他們才發現,自己這些人簡直就是小丑一般。

    澧水詩會在唐公子眼中算個屁,人家是被邀請參加指南詩會去了,而且邀請他的人很可能是四大才子的王勃或者是謝聰。

    在指南詩會上唐公子更是大放異彩,不僅幫周若水妙筆點睛,修改了佳句。

    而且更是做出了《春曉》這等命題詩的上佳之作。

    更不可思議的是,其竟然憑藉一首半闕詩就得到了武陵中學孟大夫子和知府大人還有眾多大人的一直認同,被定為了這次詩會的頭詩。

    這等才華,簡直近於妖,區區不入流的澧水中學士子,又有什麼資格挑戰唐公子?

    一眾士子啞口了,偏院之中如羅家羅立群,武家武修文等,更是一個個臉色暗青,渾身僵硬,腦袋像灌了鉛一般,似有千斤之重,更是難以抬起頭來。

    「李公子,謝公子,唐賢侄剛才的確來了偏院。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他身體羸弱,已經先行去歇息了……二位公子你們看……」

    李子安本站在魏大夫子的旁邊,一聽周如海這麼說,他當即大聲道:

    「那不行,好個唐雨,做了一半截詩就匆匆跑了,害得我們一眾人如貓爪似的癢癢,敢情是故意吊我等胃口不成?今日如不得到此詩,我們豈能入眠?」

    「周東家,快快帶我去唐雨住所,我和謝聰要去見他……

    ……

    周家東廂。

    東廂外面擠滿了人。

    澧水詩會所有的夫子和士子門都站在東廂外面。

    裡面的院子就是唐雨的住所,可是沒有一人敢踏入院子半步。

    謝聰和李子安已經進去很久了……

    東廂燈火通明,偶爾從裡面傳來李子安等人的聲音,顯然他們賓主相談甚歡。

    「好,好一句……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有氣魄,讓人酣暢淋漓,今日之後,我狂草必然大為精進……」

    李子安洪亮的聲音每個人都能聽到。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好,實在是好啊……」魏大夫子心中讚歎,表情卻更是冷肅。

    他的眼神偶爾從馬騰躍,羅恆等人面上掃過,這幾人被他盯得手腳冰涼,渾身發抖。

    春寒料峭,已過午夜,眾人卻絲毫不覺得寒意,將進酒的後續佳句不斷的傳入他們的耳中。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

    「這就完了?」

    「輕候,快快來看我這一幅字……可惜,可惜,整個氣勢分成的兩半,要不然必然是我平生最佳之作……」

    「輕候,來,我們同吟此詩……」

    李子安和謝聰開始從頭吟詩:

    「君不見……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李子安和謝聰聲音頓挫,情緒激昂,一首詩唸完,全場寂靜。

    眾多夫子和士子已經是如痴如醉,一個個都還沉浸在詩的意境之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這世上竟然有此等奇才?此詩之妙,幾乎可以與當代大家並肩,著實讓人歎服,讓人歎服啊……」魏大夫子搖頭晃腦,一臉的沉醉,似乎已經是微醺醉意了。

    忽然,他雙目之中再一次射出森然的光芒,這一次他終於爆發了,他扭頭對眾人喝道:

    「爾等庸才,坐井觀天,斷章取義。此等絕妙詩句,卻硬是被爾等斥為歪詩……這簡直是我澧水中學的恥辱,是我武陵學界的恥辱……試問,你們此生治學,誰能做出這等妙詩?」

    「孟夫子贊此詩,大胸懷,大氣度,大氣魄,爾等當嚴謹學習,從此收起坐井觀天之心。幾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生,要當面給人家唐公子致歉,負荊請罪,祈求唐公子能原諒爾等無知,都聽到了嗎?」

    眾多夫子和士子一個個低下頭,汗如雨下。

    尤其是馬騰躍,更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他多次斥責「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是歪詩,可現在當這首《將進酒》問世了,以後他注定會淪為武陵學界的笑柄,成為所有人譏諷嘲笑的對象。

    還有羅家羅恆,蘇景等人,也是面如土色,又是害怕又是失落……

    他們自詡為才子,在澧水中學為翹楚,可是以他們之才比之唐雨,簡直就是如螢火之比日月。

    看人家唐公子,所交之友都是指南中學的四大才子這等人,其是何等身份?他們在武陵學界,籍籍無名,就算是他們高中高學,恐怕也都沒有資格和人家唐公子並肩。

    差距太大了,他們的一切妒忌,惡毒的言語,衝動的舉動,此時都變成了無知的笑話。

    他們先前視唐雨為笑柄,現在他們才是最大的笑柄,今日過後,武陵士子的口水就能將他們淹死。

    在眾多士子的人群之中,周若水站在最後面。

    她白皙如嫩蔥一般的雙手緊緊的攥著自己的衣角,在春寒料峭的夜裡,有些微微的發抖。

    她見識過唐雨之才,知道唐雨必然不凡。

    可是現在她還是有些精神恍惚,覺得一切似乎都像是個夢。

    「自己竟然是和唐公子有婚約的?他……他就是自己未來夫婿?」

    一想到這一點,她心裡就是一緊。

    少女多夢,周若水無數次夢想過自己未來夫婿的模樣和才華,可是她在最美的夢中,也沒有夢到過自己的夫君會有如此驚人之才。

    這等才華,將來必然是修行大成,入閣成相,甚至貴為王侯似乎也不過分……

    如同一枚小石子扔進了她的心海之中,泛起無邊的漣漪,心一下就亂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7 10:12 PM

第三十九章 有女名若水!

    唐雨狹小的書房之中,時間已經到了丑時中刻。

    他已經有些乏了,可是李勃和謝聰卻依舊是興致勃勃,尤其是李勃,大胖子一個,手舞足蹈,口若懸河,對《將進酒》的詩句極盡褒揚。

    唐雨聽得有些肉麻的同時,也有些懨懨欲睡了。

    李白的狂放之作能不是佳作?這根本就不用李勃褒揚。

    在地球上,關於《將進酒》的褒揚之作,恐怕已經汗牛充棟了……

    「二位兄台,時間不早了!我身子骨兒弱,實在是乏了,要不咱們改日再聊?」唐雨道。

    李勃和謝聰同時一愣,謝聰臉上浮現出一抹歉意。

    李勃卻是大大咧咧的一笑,道:「好,咱們改日再聊,如有佳釀,再品此詩,必然另有一番滋味。」

    「還有一件事,我這次來也是奉學台孟大人之命,希望唐兄能入我指南中學治學,據我所知,唐兄也正在尋覓中學就讀。以唐兄之才,武陵城中除了指南中學之外,還有哪一中學能容得下你?所以還望唐兄不要推辭了……」

    「啊?」

    唐雨心中一驚,睡意瞬間被驅散。

    「我……我去指南中學……這……」

    唐雨心中暗暗叫苦,今日之事,根本不受他控制,現在風頭出得太過,竟然被指南中學瞧上了。

    以自己這水準,句讀都不明,能入指南中學?

    「指南中學不是要參加州試嗎?我卻未曾參加州試呢!」唐雨弱弱的道。

    「迂腐!我指南中學求才若渴,以你的詩才,還用得著州試嗎?知府曾大人親自點評了你的佳作,就算是明年參加春闈,你也必然是頭名入圍。區區州試,根本就不算個事兒……」

    唐雨心念電轉,內心有些矛盾。

    一方面他遲早是要入學的,能入指南中學,也算是了了蘇庸的一樁心病。

    然而另一方面,唐雨深知自己完全就是一個不學無術之人,對古文詩詞什麼的,八股什麼的,完全是黑的。

    萬一進了指南中學,那還不露陷?到時候恐怕要鬧天大的笑話了……

    思忖片刻,唐雨還是不敢輕易應承,他揉了揉腦袋,道:

    「李夫子,謝兄,今日真乏了,改日再說,改日再說吧……」

    唐雨說完,生怕李勃再苦纏不休,當即端起桌上的茶杯,道:「蘇伯……」

    蘇庸客客氣氣的從門口進來。

    端茶送客,這是規矩,李勃嘴唇連連掀動,終究沒再說話,兩人衝著唐雨拱拱手。

    然後李勃手上拿著《將進酒》的墨寶,眉飛色舞的一路飛跑,對那幫苦苦守在唐雨院門口的夫子士子,他看都不看一眼,急匆匆的往回趕……

    ……

    武陵三月詩會已經過去了。

    可是武陵學界卻沒有因為三月詩會的落幕而變得平靜,相反,武陵學界最近是異常的活躍。

    今年的三月詩會,在指南詩會之上崛起了一位神秘的才子。

    此人名唐雨,年齡不詳,來歷據說來自秦國,其餘不詳,出身據說是書香門第,其餘也不詳。

    此人一夜之間名揚全城,力壓指南四大才子,以一首大氣磅礡的《將進酒》古體詩,奪得了三月詩會的頭詩。

    三月詩會乃詠春詩會,《將進酒》和詠春毫無關係,可是對唐雨的頭詩地位,幾乎沒有人敢質疑。

    因為除了這首詩之外,唐雨還有佳作,一首《春曉》現在已經傳遍全城,而其幫澧水詩會點睛的一首《夜雨》更是早就被傳成了佳話。

    最近的武陵學界,幾乎所有士子都在議論唐雨。

    關於唐雨在指南詩會上如何懨懨欲睡,到如何激怒眾士子,然後又如何做《春曉》一詩,最後又如何以半首《將進酒》勇奪頭詩的種種情況,大家以訛傳訛,說得越來越玄乎神奇。

    有小道消息出來,說當夜李勃和謝聰兩大才子登門請教《將進酒》下半闕,是夜,兩人得詩之後徹夜未眠,硬是以詩佐酒,喝得通宵達旦,大醉一場。

    此詩傳到指南中學之後,據說學台大人孟大夫子親自將詩送到知府曾大人府上,兩人竟然也是大醉一場,知府衙門放假一天。

    還有小道消息,說指南中學已經盛情邀請了唐雨入學,唐雨卻推脫自己身體染疾,還不宜上學,硬是沒答應……

    各路消息漫天飛,唐雨被越傳越神,儼然成為了武陵學界的傳奇天才。

    然而唐雨其人卻異常低調,自三月詩會之後,他再也沒有出現。

    很多士子慕名登門拜訪,都被周家人推脫唐公子在養病,從而婉言拒絕。

    這一來唐雨就顯得更加的神秘,因此大家對他更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心,不僅是一般的中學士子,就是很多高學士子都開始高度關注唐雨的動向。

    而對唐雨來說,他依舊在按部就班的混日子。

    歷經三月詩會之後,他總算重新得到了清淨,就如同當年在地球上期末考試僥倖過關一般,他終於又可以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了。

    魔法的冥想和推演依舊是他每天的功課。

    根據沈小竹魔法筆記,唐雨已經成功推演出了「御風術」「泥淋術」「滾石術」幾個基礎魔法。

    同時簡單的學徒級魔法「學徒級火焰術」,「學徒級防禦術」,他也基本掌握了。

    而更複雜一些的學徒級魔法,唐雨手上沒有任何魔法材料,沒有材料的輔助,他嘗試了多次,覺得很難掌握。

    在學習魔法的過程之中,他發現魔法冥想和魔法推演完全是兩回事。

    魔法冥想對他來說很簡單,對照魔法冥想圖,不斷的去解析圖中的結構,大腦中的精神力似乎就會出現異常的變化,不斷的重複這樣的冥想,體內便會出現魔法力量。

    而魔法推演則要複雜很多,有了魔力和推演魔法完全是兩回事。

    這其中涉及到魔法元素的組織和排列,關於魔法元素的知識唐雨非常的匱乏。

    所以大多數時候他只能根據沈小竹的魔法筆記慢慢的去自己想像,去琢磨和嘗試,這個過程是很艱難的。

    在西方魔法學習的過程中,《格物學》、《元素學》、《生命科學》、《星相學》,《魔法實驗學》、《魔法材料學》都是必修課,唐雨目前僅僅在格物學上有一定的水準,這讓他在魔法研究之上遇到了很大的瓶頸。

    「如果能夠得到一些魔法材料和魔法書籍就好了……」

    唐雨有些鬱悶,在武陵城,除了教會之外,恐怕很難有地方能夠讓他得到研究魔法的材料和書籍。

    而他書香門第學士的身份,又決定了他不可能公開的學習魔法,所以他不得不中止自己的研究。

    魔法研究難以為繼,他每天只能堅持習字,書法方面倒是大有長進。

    但是平日外出卻是很困難了,自打詩會結束,他就沒出去過一次,更沒有機會去武陵江邊看蹴鞠比賽了。

    他有心想研究一下才學,可是苦於沒有書籍,也沒辦法進行。

    現在已有的書籍,每天睡夢中他反反覆覆已經看了很多遍,只是這些和才學關係不大,對他的學業是根本沒有任何幫助的。

    「看來自己終究還得硬著頭皮去指南中學去上學,否則難以為繼了……」

    唐雨輕輕的放下手中的毛筆自語道,面前潔白的宣紙上四個字「好好學習」,已經頗有氣象,這一手字應該算勉強能混了。

    「公子,公子……」冬兒興沖沖的跑進來,「這是您要的鵝毛筆呢!您看,是不是很漂亮?」

    「鵝毛筆?哪裡來的鵝毛筆,不是說找不到鵝毛筆嗎?」

    冬兒咧嘴一笑,臉頰微紅的道:「公子,這可是小姐託了好多朋友幫您尋得的,說是教會從西方通過空魔船運過來的,墨水都是特製的呢!」

    「你家小姐?」

    唐雨輕輕的推開面前木窗。

    透過窗楣往外看過去,小院外面,女子白衣勝雪,在春日中如同一朵盛開的百合花,悄然立在門口。

    丫鬟媚兒在她耳畔低語,惹得她一臉的紅霞,似嗔似怒,當真是嬌柔無限。

    「每天都有東西送來!我缺什麼,冬兒就像個傳聲筒一般,這個周家小姐……」

    唐雨輕輕的走出門外,站在閣樓上衝著院外揮手:「哎!」

    白衣女子正和丫鬟媚兒拌嘴,其雙眼的餘光總是忍不住往院子裡面瞅著。

    突然聽到唐雨的聲音,她倏然扭頭,「啊……」一聲,便是一個大紅臉,羞得呆立當場,手足無措。

    唐雨也有些尷尬,卻依舊硬著頭皮道:「周小姐,媚兒姐,為什麼不進來品一杯香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8 07:20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5-7-8 07:21 AM 編輯

第四十章 修行者!

    唐雨的客廳很小,但是被冬兒收拾得一塵不染。

    蘇庸出自名門,對客廳的佈置很考究,簡潔雅緻,卻不失書香門第的風範。

    周若水很是緊張,一直低著頭,手都微微的發抖。

    她一雙靈動的眸子,總像是不經意的瞟向唐雨,而一旦唐雨的眼神看向她,她卻又想是受驚的小鹿一般慌忙的躲開,大家閨秀,卻盡顯小女兒的神態。

    丫鬟媚兒卻大方活潑很多,興致勃勃的跟唐雨說外面的情況。

    “公子現在好大的聲名,這幾日武陵一中,明德中學好多士子都投了拜帖,魏大夫子時常都來府上,如不是老爺和小姐擔心打擾公子養病,公子這院裡恐怕沒這般清淨嘍!”

    “看公子今日的氣色,明顯是病情大為轉好,用不了多少日子,公子就能上學了。指南中學陶夫子時常讓人過來問話,大家都盼著公子病癒,能夠早日入學呢! ”

    媚兒說得眉飛色舞,顯得特別的活躍。

    而周若水則只是含笑,眉梢之上也是喜色畢露,顯然內心也是高興的。

    唐雨心中暗暗慚愧,他的病早好了,託病不出,不過是心裡沒底發虛而已。

    現在眼看拖不下去了,說不得也只能打算硬著頭皮上學了。

    “公子,我家小姐也入了指南中學呢!李勃夫子是小姐的座師,小姐卻是沒有去學校,是想等著公子痊癒之後一同入學……”

    “媚兒,休得在公子面前胡言亂語!”周若水嗔怒打斷媚兒的話,如水的眸子看向唐雨,更是嬌羞。

    唐雨端起一杯香茗輕輕的抿了一口,道:

    “周小姐也進了指南中學?那也好,以後在學業上正好能指點我,我這一病雖然好了,可是腦子裡面卻是很多東西都記不起來了,恐怕學業上會有很多困難……”

    周若水愣了一下,輕聲道:“可不敢指點公子,公子是大才子,蘇師對公子的詩作都讚口不絕,我那詩作……詩作,其實……其實也是公子的,奴家一直很慚愧,現在公子生病……卻是耽誤了學業,不過應該很快就能痊癒,公子切勿憂慮。”

    周若水一說話,卻是沒有了先前的羞澀,大家風範盡顯,不見絲毫扭捏之態。

    唐雨被說得不好意思,心中卻忍不住有些蕩漾,他盡量不去看對方的容貌,心中只是念叨著萬萬不可早戀,內心卻不得不承認,周若水著實姿容絕佳,讓他有些心猿意馬。

    “周小姐,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對了,昨天周世叔說是要去盛春園賞牡丹,我讓蘇伯應承下來了,心中卻不想見太多人,只想清淨一些,也不知道能不能如願以償。”唐雨淡淡的道。

    周若水道:“公子喜靜父親是知曉的。昨日父親跟我說,都只是自家人,畢竟還是要以公子的身子骨兒為重。”

    唐雨暗暗鬆一口氣,點點頭道:“那是最好!現在時候已經未時了,小姐可轉告世叔,今日我一定會去的!”

    周若水和媚兒大喜過望,媚兒喜滋滋的道:“我就說了公子一定會去,夫人卻不放心,非得讓我問個准信,都是一家人,公子會給不了這個准信?”

    “我現在就告訴夫人去,小姐……你……”

    周若水忙站起身來,衝著唐雨拱手道:“公子,奴家也不打擾了,我跟媚兒一起去佈置……”

    媚兒微微皺眉,輕輕的扯了扯周若水的衣袖,周若水又鬧了一個紅臉。

    媚兒鬼精靈,說要走卻是想讓周若水和唐雨有個獨處的機會,自家這小姐,什麼都好,就是面皮子太薄了,著實讓人心急。

    這段時間,看她茶不思,飯不想的,心中分明牽掛著唐公子,每天從閨閣下來到庭院散步,有意無意,必然經過東廂這邊,她哪裡能看不出小姐的心思?小姐分明就是被唐公子把魂兒給勾走了。

    現在這麼大好的機會,卻是急著要走,小姐真是好傻,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嗎?

    終究,周若水還是跟著媚兒一起走了。

    唐雨目送她們遠去,心中的感覺複雜極了。

    自己和周若水的婚事,大抵應該是定下來了,這些日子蘇伯臉上多了很多笑容,對周家的態度也明顯有了改變。

    應該是周如海那邊鬆口了,遂了蘇伯的意願。

    “剛剛十六歲,就訂婚了,嘿,這個荒唐的世界。不過周若水的確很漂亮,性格也賢惠,好像不錯呢……”

    唐雨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然而很快,他的情緒又開始變得低落。

    自己的才學終究不行,不可能永遠能蒙混過關。

    推脫了半個多月,現在不得不面對這個問題了,唐雨一直安靜的小世界,又要被打破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管不了那麼多了,說不定自己最後能夠走上魔法的道路呢……”

    ……

    夜已經暗下來了。

    時間已經是申時末刻。

    唐雨在冬兒的服侍之下罩了一身紫色的學士服,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煥發。

    今日在盛春園賞牡丹是推脫不掉的,唐雨必須要面對了。

    說不定以此為契機,唐雨就要走上一條艱難坎坷的才學之路,說內心話,他內心有些忐忑。

    “蘇伯,蘇伯……”

    唐雨從大門出來叫著招呼著蘇庸。

    這一次卻沒有等到蘇庸的回答。

    “嗯?”

    唐雨一抬手,天空之中一絲細雨飄到了他的手心。

    “怎麼會下雨?”

    就在他疑惑之間,忽然心中生出了警兆。

    他體內的那股魔力似乎不受控制的開始亂竄,他的心遽然一沉。

    他迅速的回頭,目光看向了東廂的屋頂之上。

    蘇庸站在屋頂之上,手中握著那柄唐雨熟悉鋒銳的彎刀,整個人如同泥塑一般一動不動。

    “嘿!”

    他突然大吼一聲。

    手中的彎刀在天空中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一刀斬向天空之上。

    淅淅瀝瀝,天空之中的夜雨下得更急,點點的雨滴在天空之中搖曳飄搖,在唐雨的眼中,這些飄落的雨滴似乎構成了一柄鋒銳的利箭,瞬間向蘇庸迸射而來。

    “啊……”

    唐雨只覺得內心遽然狂跳。

    “蘇伯,小心……”

    唐雨顯然是杞人憂天了,蘇庸的反應比他快速很多。

    他鋒銳的彎刀再一次斬出,將雨箭瞬間斬裂。

    然而下一刻,漆黑的夜雨之中,又湧現出無窮的殺機。

    這些殺機唐雨看不到,一切都只能感受,他環顧四周,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和平日的竟無差別。

    “為什麼會這樣?”

    蘇庸如臨大敵,一刀快似一刀的斬向虛空。

    無數雨滴在其強勁的刀鋒之下被扭曲,然而那強大的殺機似乎無處不在,讓他根本難以防備。

    “敢問是哪一位大學士駕臨?還請現身一見!”蘇庸沉聲道。

    淅淅瀝瀝的雨慢慢的停了下來,漆黑的夜色之中,一道灰袍影子在雨中漫步而來。

    蘇庸運足目力,全神戒備,身形一閃就從屋頂之上躍下,擋在了唐雨的身前。

    “沒想到區區周家的院子中竟然能見到一位古武修,看來我沒來錯……”

    唐雨臉色一變,脫口道:“高師……”

    那灰袍影子已經走近了,一襲灰色的綢緞學士服,腳下踩著青布芒鞋,其一路走過來,渾身纖塵不染,給人一股說不出的儒者氣度。

    看其容貌,還有頭頂的白髮,不是唐雨在武陵江邊經常碰到的高師又是誰?

    “蘇伯,這位是高師,是謝聰謝輕候兄的長輩……”

    蘇庸漸漸的放鬆了戒備,然而卻依舊寸步不離唐雨的左右。

    高師微微一笑,道:“唐雨,你自詩會揚名之後,就再也不去觀賞蹴鞠了,是不是名聲大噪,不願意再與我等為伍了?”

    唐雨攤攤手,無奈的搖搖頭,嘴上卻道:“高師真是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詩會揚名了,我就是大才子了,豈能再和一群行伍之人為伍?那可是犯我大楚士子的大忌呢!”

    高師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好你個唐雨,我遠道而來,莫非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高師請,蘇伯,快快上香茗,貴客駕到,可不能怠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8 05:40 PM

第四十一章 丈母娘看女婿!

    盛春園中,張燈結綵,周家三房的老爺太太們都到齊了。

    夜色之中,大老爺周如海氣色很好,他的旁邊,大夫人則有些拘謹。

    「如海,我心裡著實慚愧,也不知那孩子究竟是什麼脾性,我這心七上八下的,很難受啊。」大夫人輕聲的道。

    周如海淡淡一笑,寬慰道:「唐公子是出自名門,哪裡是凡俗之人,是不會計較那些小事的,你就別多心思了。」

    「我能不多心思嗎?我們家的若水啊,魂兒都丟了。人家唐公子才華如此,他日必定前途無量,我就擔心咱們高攀,若水將來免不了受委屈……」

    周如海皺皺眉頭,道:「還不怪你婦人之見?前些日子如你能對唐公子多一份關心,能落到今日這等被動的局面?還好蘇老識大體,明大義,要不然我們家若水,一輩子恐怕都要恨透了你……」

    「是我錯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已經將那幾個亂嚼舌根子的奴才都給處理了。這幫奴才蹬鼻子上臉,尊卑不分,哪裡還能再留?只願唐公子能大人大量,心中不記恨,那就算是菩薩保佑了。」大夫人失去了往日的鋒銳,對丈夫表現得服服帖帖。

    除了她之外,在場的所有人無不嚴正以待,時間過了,唐雨還沒來。

    可沒有一個人哪怕流露出絲毫的焦躁之態。

    整個周家的僕從,一個個規規矩矩,大管家蔡常親自守在門口,說不出的謹小慎微。

    別說讓他們等一會兒,就是等一天如能見到唐雨,他們也覺得面上有光。

    當今武陵,那些書香門第的子弟投的拜帖在老爺的書房都堆積成山了,誰不想見一見三月詩會的魁首才子?

    指南中學的學監陶夫子今天都已經親自登門了,武陵書香的大家子弟,恐怕都還沒有誰有這等面子。

    知府曹大人對唐公子的評語四個字:「驚世奇才」。

    學台孟大人對唐公子評價:「武陵之傲。」

    這兩大學士級大家的評語言猶在耳,就算是指南四大才子第一的蘇雨樵也未能得到兩位大家的這等肯定。

    區區周家,出身商賈,有這樣一位嬌客,可以想像現在周家上下從主到僕,眾人的心態。

    已經十年未親自待客的周家老爺子今天可都來了呢。

    而周家的一眾士子,則眼神之中更是難以掩飾內心的欣喜和狂熱,尤其二房的周林,哪裡還會說之前的風言風語?規整的坐在二老爺後面,乖順得像一隻貓……

    「來了,來了……」

    冬兒清脆的聲音在院外響起。

    盛春園所有人齊齊站起身來。

    周家老爺子拄著枴杖戰戰巍巍的走在最前面,緊隨其後的是周如海和周大夫人,一眾人往門口湊。

    園子門口,唐雨一襲紫袍,在蘇庸的陪同下灑然的走了進來。

    「周世叔,我似乎又遲到了……」

    「公子哪裡是遲到,定時心繫學業忘記了時辰,這等勤奮學子,正是我周家眾士子的楷模,又哪裡來的過錯?快,快上座……」

    周家老爺子搶在周如海之前大聲道。

    唐雨一看周家老爺子來了,當即就要行大禮,卻硬是被老爺子一把扶住:「公子,這可使不得。我周家只是商賈之家,老朽豈能受您這等大禮,快快請起。」

    唐雨跪不下去了,只好順著周老爺子的熱情牽引,一路走到了上座的位置。

    上座的位置,一眼望過去,整個園子裡的人都可以看見,真是有一覽眾山小之感。

    主角來了,賞花會才正式開始。

    大楚是禮儀文教之邦,周家雖然是商賈之家,但依舊崇尚士子之風。

    所謂士子之風,便是春賞花,夏賞荷,秋賞月,冬賞雪等等一類,賞花自然不只是觀賞花,必會有一些詩詞、文章、書畫之作為,而其中詩詞更不能少,文人無詩助興,哪裡能有氣氛?

    今天周家的士子不多,也就十幾個中學士子而已,自然輪不到唐雨參與其中。

    畢竟唐雨在眾人心中已經是武陵一等一的大才子,周家這些士子的詩作哪裡能跟唐雨比?

    不用作詩,唐雨樂得清閒,然而氣氛並沒有因為朱魚沒參與而沉寂,相反盛春園氣氛非常的熱烈。

    一個個士子,表現活躍,誰都想在唐雨這個大才子面前露一露才華,倘若能得到唐雨的一兩句好評,傳到了外面,也必然能助他們大大的揚名。

    面對這樣的局面,唐雨心中暗叫慚愧,又覺得有些滑稽好笑。

    對詩他本就沒有什麼造詣,對類似詩會的賞花會,也更是興趣寥寥,很快就心不在焉了。

    他腦子裡都在想剛才高師和蘇伯的那一場比鬥。

    蘇伯倒也罷了,唐雨早就知道其是一名武林高手,也就是蒼穹大陸人們常說的武修。

    從古典記載的看,大週一直都有文修和武修,文和武並沒有高低之分,只是後來文風大盛,武修就不再受重視了,重文輕武成了整個社會的風氣,真正厲害的武修越來越少。

    同樣是修行,修行自然要修聖人之行,武者粗魯魯莽,不通聖人之禮,不合聖人之道,除了行伍軍人,一般名門望族,是絕對不會讓後輩子女習武的。

    讓唐雨震驚的是高師,那一場淅淅瀝瀝的雨太讓人震撼。

    那絲絲的雨滴之中,竟然蘊藏如此厲害的殺意,現在想來,唐雨都還心驚肉跳。

    很顯然,高師是文人,修的是聖人之行,唐雨實在是無法理解,就憑詩詞歌賦,琴棋書畫,八股駢文是如何步入修行境界的。

    唐雨現在學習了魔法,對魔法的原理大致有些理解。

    魔法是運用天地之間的元素排列,利用魔法科學的基本原理,構築成的奇特的魔法攻擊,有些還需要借助咒語,吟唱,奇特的魔法材料才能釋放,很是神秘。

    但是魔法是以各種實驗為基礎的,天穹大陸的物理、化學規律和地球可能不同,唐雨倒也能接受。

    而讀書人通過學四書五經,寫八股駢文,研詩詞歌賦,學琴棋書畫,又是通過什麼方式步入修行境界的呢?

    蘇庸說了所謂的「聖人傳法」,聖人是怎麼傳法的呢?

    今天他第一次見識到了修行者的手段,一場潤物無聲的細雨之中,高師踏雨而來,說不出的飄逸瀟灑,著實是讓人嚮往好奇,唐雨也第一次見識了修行者的風采。

    「實在是神秘啊,我如果從現在開始學四書五經,走才學之路,是不是也可以步入神秘的修行之境?」

    唐雨心中很是意動,主要還是強烈的好奇心驅動著他,讓他覺得自己是該嘗試著走才學之路試試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9 12:39 AM

第四十二章 指點一二

    盛春園中,牡丹怒放,姹紫嫣紅,好一個盛春時節。

    「家宅得花饒,初開恐是妖。粉光深紫膩,肉色退紅嬌。且願風留著,惟愁日炙焦。可憐零落蕊,收取作香燒……」

    周家的陳夫子陳昂抑揚頓挫著誦讀自己做的新詩,全場寂靜……

    「真是好詩,陳夫子這首詩以情馭景,以景寄情,當真是絕妙……」良久,幾名士子同聲讚道。

    陳昂有些矜持的點點頭,眼睛卻有意無意的瞟向了唐雨的方向,神色便有些不自然。

    今日賞花會,唐公子一言不發,明顯心不在焉,著實是讓士子們有些失望。

    本來大家都憋著一股勁兒,希望自己的佳作能夠得到唐公子的讚賞,一眾士子爭先恐後,生怕自己的光芒被別人遮掩了。

    可是一番努力下來,唐公子卻根本沒有什麼反應,漸漸的大家的情緒便低落了。

    看來以唐公子的才學,自己這等水準的詩作恐怕是難以入人家的法眼了,作為周家重金請的夫子陳昂見此情形,便親自題詩一首,希望能夠給周家士子一些鼓勵。

    在他內心深處,自然也是希望自己的詩作能夠得到唐雨的認同。

    「可惜……哎……」

    陳昂心中暗暗搖頭,這首詩並非即興詩,而是他多年前妙手偶得,自詡是一首上上之作,看來在唐公子的眼中,也不過爾爾。

    他哪裡會想,唐雨根本就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面。

    自打三月詩會之後,唐雨之名轟動武陵學界,其詩作每一首都堪稱經典,在武陵士子中已經擁有了大量的擁躉。

    就連陳昂也親自手書了一首《將進酒》掛在書房,每日誦讀,不知不覺他已經被唐雨之才完全折服。

    他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自己的詩作能夠得到唐雨認同……

    陳夫子親自作詩,沉寂的氣氛略微有了一些緩解,作為主人的周如海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而周大夫人注意力則一直都在唐雨的身上。

    人的心思就是奇怪,以前周夫人怎麼看唐雨都覺得不順眼,覺得唐雨來自秦國,病秧子一個,怎麼也配不上她的女兒。

    至於說唐雨有大才學,周夫人心中也不怎麼相信,因為誰都知道自古才子出大楚,惟楚有才,就沒聽說秦國能出才子的。

    可是自打三月詩會之後,唐雨在指南詩會揚名,狠狠的打了許多人的臉,周夫人的態度便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眼見滿園士子一個個爭先恐後的秀詩作,唯獨唐雨面無表情,不驕不躁,卻讓她更覺得唐雨大有才子風範。

    真是應了一句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唐公子……」周夫人輕輕的叫了一聲唐雨。

    唐雨這才恍然驚醒,從思緒之中回過神來。

    「唐公子,今日周家的眾多士子都有詩作,自然這些詩作以公子之才看來難免會有瑕疵。今日機會難得,還望公子能夠指點一二,也讓他們學業上能有些許進步,公子你看……」周夫人鼓足勇氣道。

    唐雨心中暗暗皺眉,心中只叫慚愧。

    周夫人眼見唐雨沒有拒絕,忙道:「還不把詩作呈上來?」

    兩名筆墨童子連忙將詩席搬到唐雨的面前。

    詩席之上,已經堆疊了厚厚的一沓新出爐的詩作。

    此情此景,唐雨也沒法拒絕,他只要將這些詩作一一翻開。

    「這兩首……是不錯的……」

    他翻得很快,卻是不看詩作,只看書法。

    這些詩作有些是筆墨童子所書,有些則是士子們自己所書。

    唐雨對詩作的評鑑,心有餘而力不足,可是最近他苦習書法,對字很是敏感,當即便挑出了書寫得最好的兩首詩……

    陳昂夫子湊過來,忍不住讚道:「唐公子果然大才,老朽也深覺得今日詩作,唯這兩首最佳……」

    「周濤,若水,你們今日的詩作能得到唐公子的讚賞,還不快來謝謝唐公子?」

    「啊……」

    全場士子一驚,周若水小臉紅撲撲的,又是驕傲又是興奮。

    而周濤則是二房一邊的子弟,一聽陳昂夫子點了他的名,他激動得渾身發抖,快步上前,因為太激動,腳下磕著了一顆小石子,差點摔了一跤。

    而其他的士子們則是一臉羨慕的看著兩人,更多的則是失落……

    「能得到唐公子的指點,我……我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我苦學多年,總算沒有白費功夫。」周濤十分激動的道,眼淚都要出來了。

    打量著眼前的士子,這周濤原來已經差不多快四十歲了。

    在周家眾子弟之中一直資質平庸,過了州試得了小功名,一連參加了四次鄉試都未能中高學。

    對修行者來說,過了四十如果還未能中高學,沒有得到聖人傳法,以後的功名之路就會很渺茫。

    本來大家都不看好周濤,周濤自己信心也不是很足。

    沒想到唐雨今天卻給了他這麼大的鼓勵,他哪裡能不激動?

    他這一激動,反倒讓唐雨覺得很尷尬,也只好勉強應酬了幾句。

    這邊在和周濤說話,陳昂卻湊了上了。

    他深深的衝著唐雨鞠了一躬,道:「唐公子,我作為澧水中學的夫子,以前對公子多有誤解,這些日子心中一直自責慚愧。公子大才,讓老朽萬分折服,還望公子大人大量,能夠原諒老朽的昏聵無知……」

    唐雨忙道:「陳夫子客氣了,我身體一直不好,才學方面荒廢得厲害,此次來武陵,心中也是仰慕武陵乃書香之城,是來求學的。三月詩會說來慚愧,我不過僥倖做了兩首詩,豈敢受陳夫子這等大禮?」

    陳昂臉上露出笑容,道:「受得的,受得的……那個……老朽剛才也以賞花為題做了一首拙作,還懇請公子能指點一二,此作是我多年前妙手偶得,卻一直覺得氣象和境界欠缺,這些日我日日揣摩公子的佳作,深感自己才學不足,對公子之心胸氣魄大為敬佩,還望公子不要推辭……」

    陳昂手中的捲軸緩緩的展開。

    唐雨瞬間一頓,這哪裡是詩作,分明是一件書法精品啊……

    看這行草,章法嚴謹,字跡飄逸靈動,中鋒側鋒變化自然順暢,整件作品一氣哈成,讓人見之賞心悅目,堪比地球書聖王羲之的《蘭亭序》佳作。

    唐雨的個性,大抵就是那種凡做一件事,就會十分沉迷的那種。

    他總是喜歡沉浸在屬於自己的小世界之中,每天潛心專注,心無旁騖。

    前段時間他冥想魔法,推演魔法,心中便裝不下其他的事情。後來魔法研究遭遇了瓶頸,他每天就鑽研書法,天天寫字,最近正沉浸其中,樂此不疲。

    研究書法因為沒有貼,他只能天天臨摹周若水的字,自然受到了很大的束縛,他每天做夢都想能找到一本適合自己的書帖。

    今天見到陳昂這幅字,他大喜過望的同時,腦子裡一瞬間也轉過了無數的念頭。

    這書法是正好,自己如果能臨著寫,假以時日,必定能有所成就。

    另外,唐雨現在馬上要硬著頭皮去指南中學上學,說不得肯定要出醜。

    畢竟紙包不住火,指南詩會那明顯是陰差陽錯,唐雨靠地球上的常識碰巧讓自己一下出了風頭。

    至於實際才學,他是真沒有。

    唐雨這兩天,煩心的就是這件事,苦苦找不到怎麼解決。

    現在碰到了陳昂,事情似乎能有一些轉機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9 05:48 PM

第四十三章 拜師!

    唐雨陷入了沉默,盛春園中也是落針可聞。

    陳昂年齡已經五十歲了,可是此時卻緊張得像個孩子,眼睛死死的看著唐雨,生怕錯過唐雨臉上的一絲細微的表情。

    過了很久,唐雨依舊沒有說話,他便按耐不住,湊上前道:

    「唐公子,您有什麼想說還請直言,老朽斷然是受得住的……」

    唐雨扭頭看向陳昂,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拱手道:「陳夫子,我有個不情之請……」

    「公子但說無妨!」

    陳昂的一顆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上了,讀書人言辭都很委婉,唐雨說有不情之請,他第一個想到的是唐雨要修改他的詩作。

    他心中既是有些失望,同時又有些興奮。

    失望是因為他嘔心瀝血,妙手偶得的佳作,終究還是有瑕疵。

    而興奮則是,唐雨如真能因為這首詩再出佳句,那定然也能給予他極大的觸動和感悟,說不定他的詩才會因此大大的提高。

    作詩為文之道,既要才華,更要心胸視野,所謂氣象便是詩作的靈魂。

    唐雨之詩,《春曉》如曉風殘月,婉約精美,讓人沉醉。

    《將進酒》則如大江東流,磅礡大氣,讓人熱血沸騰。

    這兩首詩其才華固然讓人驚嘆,而更讓人欽佩的是其年紀輕輕,便擁有如此心胸氣魄,氣象之大,堪比當世大家。

    陳昂早就在內心對唐雨佩服得五體投地,心中就只想唐雨能夠盡快的畫龍點睛,指出他詩作的欠缺。

    「陳夫子,實不相瞞,我自小多病,身子一直虛弱。尤其是前幾月,更是大病一場,險些喪命。得益於周世叔一家悉心關照,最近我的身子骨兒才算漸漸的轉好。可是,經歷了一場大病,才學卻是大大的荒廢了。

    連聖人經典都忘記了很多,我也一直十分苦惱……」

    唐雨輕聲道,說到此處,他頓了頓,又道:

    「今日得見陳夫子此詩,以詩觀人,對陳夫子您的才學,氣度卻是大為欽佩。讀此詩,便可知出夫子之坎坷閱歷,讀此詩,便可知嚴謹治學之心,後學唐雨深深折服。

    所以我懇請夫子能重新教我聖人之道,教我經文典籍……還望夫子萬勿推辭……」

    唐雨說完,便深深的拜倒,神態嚴肅認真,真誠之極。

    陳昂渾身一抖,整個人呆若木雞,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自己的才學,能夠教唐公子這等大才……」

    他雙手發抖,上前一步,顫聲道:「唐公子,萬萬不可……」

    他欲伸手扶唐雨起來,可是哪裡扶得動?

    「夫子如不答應,後學唐雨便不起身……」

    陳昂再一次頓住,心中激動莫名,忍不住老淚縱橫。

    「我陳昂這一生何德何能?又哪裡配能得到武陵頂尖才子的如此認同?」

    回顧自己一生,一共考了六次鄉試,一一落榜,一生苦修經典,卻得不到聖人的垂青,至今和修行無緣。

    百般落魄之下,幸虧周家仁義,聘請他為座師,才得以有一口飯吃。

    然而在澧水中學,他時常都遭遇各種嘲諷羞辱,尤其是那馬騰躍,仗著自己有個高學補錄的功名,更是對他極盡嘲諷和挖苦。

    鬱鬱不得志,內心苦悶,自然便在詩作中表現出來。

    唐雨說從詩便至他坎坷一生,可以說恰中他的內心,對他的觸動之大,讓人完全失態。

    而聽到唐雨說他一生治學嚴謹,他更是極度的受寵若驚。

    作為一個落魄書生,此生都是失敗的,耳邊聽到的全是各種嘲諷和羞辱之言,又有誰能說一句這等褒揚之語?

    更何況這句話是從剛剛得了武陵三月詩會頭詩的大才子唐雨口中說出來的,那更是一字千金,擲地有聲。

    陳昂只覺得自己這一生,有了這句話都值了。

    「公子……老朽何德何能啊,能得公子此語,我便是死也無憾了……」

    陳昂當即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內心多年的壓抑在瞬間釋放,那種莫名的興奮和激動,讓他難以自持……

    眼見陳昂反應如此之大,唐雨便知道事情成了,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作為地球之人,唐雨雖然性格偏內向,但是說幾句奉承話,卻是很輕鬆的事情。

    幾句奉承之言,就能解決這麼大一問題,唐雨內心也是高興得很。

    只是陳昂的反應有些太大了,反倒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說得太過了,只是這老頭著實還有幾分可愛,自己推說生病,以後在正式學經典的時候,對方也是能理解的。

    盛春園中一下熱鬧了起來。

    唐雨拜師的舉動讓所有人驚訝,然而很快,大家便是一片讚譽。

    「唐公子真是性情中人啊,因一首詩便果斷拜師,這必將成為武陵學界的佳話。」周家二老爺讚道。

    「我周家學子,當學唐公子這等嚴謹學風,恃才而不驕,聖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師,唐公子便是深諳聖人之道的楷模,爾等定要多學唐公子的學風……」周如海大聲道。

    而周家的年輕士子們也一個個說話,捧得唐雨好不尷尬。

    陳昂最是興奮,今日這一首嘔心之詩,能夠讓唐雨如此肯定,他就已經很高興了。

    而能得唐雨行拜師之禮,他則更是自豪激動到了極點。

    他內心哪裡敢把唐雨當成自己的弟子?

    心中對唐雨說自己因為生病失憶的事情更是沒有半分的懷疑。

    只覺得自己這一生教的弟子無數,能夠在晚年收這樣一位天才弟子,這便是上天的眷顧。

    就算是豁出一條老命,他也要將唐雨的記憶給彌補起來,他日如唐雨能登廟堂之高,也算是代替他完成了此生未有完成的心願。

    在唐雨的堅持下,盛春園中很快便佈置了香案等物,唐雨正式的三叩九拜,行了拜師的大禮。

    陳昂換了一身嶄新的青色長袍,整個人宛若年輕了十歲一般,他激動的扶起唐雨,道:

    「我陳昂此生,能收你為弟子便是知足了。自明日起,我便辭去澧水中學夫子之職,安心在家裡幫公子重修聖人之學,想來東家也是絕無異議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9 09:39 PM

第四十四章 窈窕淑女

    盛春園的賞花會在一團歡聲笑語之中漸漸的落幕。

    離開盛春園,唐雨便急匆匆的往回趕,在書房裡高師還在等著他呢!

    高師的突然來訪,唐雨意外的同時也有些期待,高師其人很神秘,和謝聰的關係非常密切,唐雨通過他讀到了很多書,唐雨總希望他能給自己帶來一點欣喜,哪怕是一本新書也好。

    蘇庸說其是大學士,按照蒼穹大陸的修行等級,高學勉強能稱為學子,院學才可以稱學士,而大學士則是比院學士子更高一級的博學大才,武陵城還沒有一位大學士呢!

    唐雨走得匆忙,周若水如水的眸子很是留戀,隱隱還有些幽怨。

    「公子為什麼走這麼急呢?莫非心中就只記掛著學業麼?」

    唐雨一愣,才發現佳人白衣勝雪,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近前。

    「周……小姐,夜色已深,因為在下身子骨兒弱,蘇伯嚴令我亥時須就寢,蘇伯的脾氣你也知道,長輩這般要求,我卻是不敢忤逆的……」

    周若水秀美微蹙,輕聲道:「公子的身體本就是最重要的,你如康復,我……我卻是最歡喜的……」

    她鼓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這句話,卻已經是雙頰緋紅。

    作為大家閨秀,周若水能出此言,卻是表露了芳心,她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跳,雙耳發鳴,心中儘是期待……

    唐雨看得心頭一蕩,卻是訥於言辭。

    才子佳人,花前月下,唐雨卻也是初哥一個,眼見眼前的女子嬌美若花,舌頭就有些轉不過彎來。

    「那……呃……四月去指南中學就讀……你我相約一起去吧……」

    「啊……」周若水驚呼一聲,心中瞬間被甜蜜和喜悅充滿,而旋即卻又蹙眉道:

    「公子的身體是否該多養一些,父親說公子學業的事兒不著急的,只要身子骨兒好利索,那才是重中之重……」

    唐雨一笑,道:「我的身體自己省得,到時候應該無虞……」

    「那……那我就等著公子……」周若水脫口道,雙頰更是通紅。

    丫鬟媚兒不知什麼時候湊了過來:「小姐,小姐,原來你在這裡呢,害得我一通好找……」

    周若水見媚兒,嚇得臉都白了。

    畢竟是大家閨秀,私會情郎被丫鬟撞上了,那還能不羞死人?

    好在唐雨卻是自然一笑,道:「媚兒姐,周小姐在和我談指南入學之事呢!你這一驚一乍的,可別嚇住了你家小姐了……」

    「哦!」媚兒兀自點頭,雙眼狡黠的眨了眨,道:「真只是說入學之事麼?這般良辰美景……」

    「媚兒!你……」周若水渾身發抖,怒視媚兒。

    媚兒吃吃一笑,道:「小姐,我是說這般良辰美景,唐公子難道沒有詩興大發?如有佳句偶得,武陵學界又要平添一佳話呢!」

    周若水啞口無言,她心知媚兒丫頭刁鑽古怪,性格潑辣,和她鬥嘴,萬萬佔不到便宜。

    再讓他說下去,估計非得把自己羞死不可。

    當即她便道:「公子,入學之事咱們便這般說了,時辰不早,公子還得以身子為重,奴家就先行告辭……」

    一縷香風飄散,周若水弱柳扶風一般飄然而去,媚兒一路嘻嘻大笑跟在後面,主僕二人卻又是一番私語竊笑不提……

    唐雨這才踱步回到東廂的院子之中,心中暗罵自己因色失智,四月中旬,半月不到了,急匆匆的去指南中學出醜去嗎?

    哎……本打算再拖幾個月,鬼迷心竅,怎麼就說了個四月呢?

    心中帶著些許懊悔,同時也有絲絲期待,唐雨推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之中一團漆黑,高師呢?

    一團微弱的火光一閃,書房裡的油燈便亮了。

    「夜會佳人,才子風流,果然不愧是新晉的大才子啊……」高師一襲長袍,端坐在太師椅上,毫不掩飾自己的揶揄。

    唐雨尷尬的一笑,心知高師神通廣大,自己的一舉一動恐怕無法瞞過對方的耳目,當即便灑然道;

    「詩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高師莫非就沒有夜會佳人,花前月下之經歷?如若曾有,便無須揶揄後學之人了……」

    高師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好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來你來自秦國是不虛了,沒有大楚士子的迂腐。輕候比不上你,從這一點也可看出一點端倪……」

    他頓了頓,又道:「唐雨,我與你說的那事,你考慮得如何?」

    唐雨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嘿嘿一笑,道:「高師,我怎麼跟你說你也不信,我說了,才學方面我真不行,所謂才疏學淺,大抵就是說我這等人。另外所謂學派,我也並不知。

    隱者學派不也是習聖人之學嗎?我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經典都不通,你跟我說什麼學派,為時過早了吧?」

    高師微微蹙眉,眼睛盯著唐雨,似乎要從唐雨神情中找出某種破綻。

    然而讓他失望了,唐雨神態誠懇,似乎都是發自肺腑之言。

    「嘿!」高師冷笑一聲,道:「唐雨啊,唐雨,你當我們隱者學派是什麼地方?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縱然有才學,終究又有幾分閱歷?能讓你這等年齡入隱者學派,在蒼穹大陸,不知要讓多少士子垂涎欲滴,你倒好,還似乎很不情願,真是讓人心生憤怒……」

    唐雨皺皺眉頭,內心有些好笑,也有些無奈。

    現在自己硬是被捧到天才位置上下不來了,指南中學迫不及待的讓自己上學。

    神秘的高師赫然還親自登門,讓自己加入什麼隱者學派。

    至於學派,唐雨根本就不知道,不過聽高師一番描述,應該是一個很牛的治學組織,在蒼穹大陸影響極大。

    在蒼穹大陸,思想百家爭鳴,學派很多,知名的學派便有聖人學派,東陵學派,隱者學派,躍雲學派,隱者學派還有新學派等等。

    對一般中學士子來說,功名都沒有,自然沒有什麼學派之說,唐雨也不知道學派究竟是什麼,各學派究竟有些什麼思想和傳承,所以對學派的事情根本沒興趣。

    再說了,他和高師也沒有深交,誰知道隱者學派是個什麼組織,萬一是個陷阱,那不是死翹翹了?

    所以說讓他加入什麼隱者學派,他是真沒興趣,將來也絕不存在什麼後悔之說……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0 12:44 AM

第四十五章 熄燈,睡覺!

    書房之中,一老一少陷入了沉默之中。

    油燈的光亮閃爍,掩映在兩人的臉上,唐雨一臉的平靜,高師則是有些焦躁。

    「怎麼還用油燈?莫非這周家窮得連一盞魔燈都買不起嗎?」高師沉聲道,心中有股子火氣。

    唐雨淡淡一笑,道:「高師,其實我平日不用燈盞的,天明起床,日暮入眠,燈盞對我並無用!」

    高師瞪了唐雨一眼,心中更是有些惱火。

    按照他的脾氣,他堂堂的隱者學派的大學士,別說是朱魚一介沒有功名的士子,就算是高學功名甚至院學功名的士子,他斷然不會如此低聲下氣的去遊說。

    隱者學派講求自然修行,不像聖人學派那般迂腐固執,也沒有東陵學派那般偏執激昂,一切都順其自然,並無強求之心。

    可偏偏他的脾氣又是視才如命,唐雨在三月詩會上的驚豔,讓他難以自持。

    他自忖活了五十多歲,像唐雨這等奇才乃生平僅見。

    再說,他對唐雨早就有興趣,早前就暗中派人去秦國打探。

    秦國傳來的消息,更是讓他大吃一驚,唐雨在秦國便是傳奇才子。

    幼年三歲能文,五歲能詩,秦國星象**師朱景大人觀諸天星圖,斷言此子乃文曲星降世,將來會有經天緯地之才。

    可惜天妒英才,唐雨自小便是厥陰之體,西方亡靈系**師索南斷言其命不過十五。

    後經過唐雨父母多方尋醫,偶得奇方,唐父母二人甘願以自己兩條命換此子一命,也不知道結果如何。

    今年唐雨已經十六了,過了十五歲的關口,想來那神奇秘方已經發揮作用了。

    這等天才,大難不死,將來必定會成為天下大能,在修行道路之上觸及那傳說中的境界都不一定。

    就算隱者學派崇尚自然無求,高師卻也忍不住要先將朱魚收入派中。

    畢竟,這等人才如讓其他學派捷足先登,那對隱者學派來說損失就太大了。

    大楚是聖人學派的天下,聖人學派的功夫和手段高師可以說瞭若指掌,指南中學那幾個遺老,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等唐雨進了指南中學,恐怕就來不及了。

    本來在他想來,此行會很輕鬆。

    書香門第的子弟,有誰不知道隱者學派大名的?

    能夠以白身就入隱者學派,這絕對是天下士子最崇高的榮耀,唐雨哪裡會有拒絕的道理?

    他哪裡想到,唐雨根本就是一個地球人,蒼穹大陸有些什麼他一無所知,什麼隱者學派是否厲害,他哪裡知道?

    再說了,蒼穹大陸在唐雨心中過於稀奇古怪,他內心總是有戒備之心。

    高師要求越迫切,他心中愈發有牴觸,腦子裡一根筋不轉彎,還偏偏不遂高師的意。

    高師的臉上陰晴不定,有心想拂袖而去。

    可是轉念一想不對,明明是天大的好事,朱魚為什麼會拒絕?

    那只能說明此子之才,恐怕不止是驚動自己,說不定在秦國早就有人盯上了。

    一般的普通書香子弟,哪裡能驚動秦國新學派**師朱景?連西方亡靈**師索南都能驚動,那更是讓人警惕。

    一念及此,他卻是不想走了。

    人心就是這般怪,都有爭強好勝之心。

    因而一老一少兩人就這樣對峙了起來,終究還是高師心中更急,又打破沉默了……

    他輕輕的湊到唐雨的身邊,壓低聲音道:「唐雨,如你加入隱者學派,即使在大楚,你也可以修習西學,學習魔法!」

    而唐雨聽高師這話,心中猛然一沉,不亞於耳邊響起一聲驚雷。

    「高……高師如何知道自己修習了魔法?」

    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的眉頭皺了起來,嘴巴緊緊的抿住,不做聲。

    倒不是他城府有多深,而是心裡發虛,覺得高師那雙眼睛太可怕,自己整個人似乎能被他看穿一般。

    萬一他看穿自己根本沒什麼才學,就是草包一個,那不是很快能讓自己從天上摔下來,跌得粉身碎骨?

    「哼!唐雨,有些話不用我多說。你入指南中學,可是要進聖人殿的,你以為你的秘密能瞞得過聖人學派的那些遺老?聖人學派如果知道你堂堂書香弟子,竟然修習了西方奇淫巧技……嘿嘿,當年的曾國師就是你的榜樣……」

    唐雨的眉頭皺得更深,曾國師的大名他是知道的。

    新學派的始祖,最早是大楚士子,因為研究新學被大楚眾多學士圍攻,後來幾乎被人用火燒死。

    也不知怎麼涉險逃到了秦國,才躲過了一次生死大劫,要不然蒼穹大陸就不會有新學派存在了。

    唐雨對武陵學界的風氣也有些感同身受。

    武陵雖然有西方教廷,可是士子卻是萬萬不能修習西學的,尤其是書香門第子弟,如果發現誰修習了西學魔法,輕則廢掉一身修行,重則要被絞死。

    唐雨的內心變幻,手心漸漸的沁出汗珠。

    說心裡話,他心中有些害怕,心想事已至此,就遂了高師加入這隱者學派,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嘿嘿,所以唐雨,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還猶豫什麼?」

    唐雨瞟了一眼高師,見他一副氣定神閒,勝券在握的樣子,心中便覺得不爽。

    心想這傢伙實在是心機深沉,不似好人,自己如果遂了他的意,恐怕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圈套等著自己。

    與其這樣,還不如魚死網破。

    說了這麼多,不就是最壞要被絞死嗎?

    死了怕什麼?說不定轉世投胎還能回去呢!在地球上哪怕做個學渣,也比這鬼地方天天之乎者也要好。

    一念及此,唐雨淡淡一笑,道:「高師,你是威脅我?」

    唐雨這一笑,高師心便是一沉,暗暗叫不妙。

    一個區區十六歲少年,此時此刻還能笑,其可怕的冷靜著實讓人震驚。

    「我……我是真為你好,我是輕候的師長,輕候都沒能入學派,你能……」

    唐雨冷冷一笑,打斷他的話,道:「高師既然是為我好,那此事就不用再提了,我的才學是萬萬比不上輕候兄的,輕候兄都沒資格,我哪裡能超越他?」

    唐雨頓了頓,又道:「再說了,我本就死過一次的人,敢來武陵卻是無畏生死的。冥冥蒼天,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的生死不是哪個學派能左右掌握的,高師……您說呢?」

    「呃……」高師啞口無言,心中知道事情已經壞了。

    說起來還是他做得過了,居廟堂的時間久了,習慣了爾虞我詐,權謀詭計,可哪想唐雨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正是熱血陽剛的年齡,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他嘴唇連連掀動,還待再說話,唐雨卻端起茶杯,大聲道:「蘇伯,送客!」

    高師一臉懊惱的出門,唐雨卻覺得內心舒暢到了極點。

    管他媽什麼大學士,老子死都不怕,還怕你一個大學士?

    你威脅我,我偏就不遂你的意,看你能把我怎樣?

    熄燈,睡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0 02:10 PM

第四十六章 高師高俅……

    夜,已經很深了。

    唐雨卻難以入眠。

    和高師撕破了臉,雖然爽是爽了,可是卻也難免有些遺憾和擔心。

    遺憾是關於修煉魔法的事情,很可能因此掐斷了一條線。而擔心的則是,唐雨對目前蒼穹大陸的知識還是瞭解太少,也不知道得罪了隱者學派會有什麼後果。

    還有,高師說大楚是聖人學派的天下,聖人學派迂腐固執,對西學極其的牴觸。

    萬一自己修習了西學被聖人學派發現,是否會有危險。

    目前唐雨接觸到的還只是詩詞歌賦,可是他心中清楚,蒼穹大陸既然是修行的世界。

    修行的世界不可能只有詩詞歌賦,花前月下,背後肯定會有很多自己並不知道的血腥和殘酷,俗話說俠因武犯禁,修行者擁有普通凡人沒有的不可思議的本領,又哪裡可能是有詩詞歌賦,花前月下的和氣?

    「公子……」

    一個嬌小的身影手捧一盞光芒微弱的油燈,一臉擔憂的進了書房。

    「冬兒,你怎麼還沒休息?」

    冬兒靈動的雙眸在夜色之中一閃一閃,流露出無盡的擔憂:「冬兒見公子不入睡,我便也睡不著!老爺和小姐都叮囑了,讓我千萬要伺候好公子呢!」

    唐雨淡淡一笑,心中感到一團柔軟。

    他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冬兒的小腦袋,道:「沒事的,今天就是想到了一點事,耽擱了,我很快就睡,好不好?」

    冬兒睜大眼睛,道:「當真?」

    唐雨點點頭。

    小丫頭臉上便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那種感覺就像是春日中的驕陽一般,讓唐雨覺得心情豁然開朗。

    「這小丫頭,這真懂事呢!」唐雨用手指輕輕的彈了彈她的額頭。

    冬兒一驚,慌忙閉上眼睛似乎很害怕,卻沒有躲,臉上笑容反倒更甚了,不知什麼時候,臉上已經染上了兩朵紅霞。

    「好了,走吧!」

    唐雨出了書房,進入臥室。

    在冬兒的伺候下除去長衫,這丫頭一直等到唐雨躺在床上呼吸均勻,才如同一隻小貓一般,輕手輕腳的跨出門去。

    到了門外,卻又歡快得像一隻小喜鵲,嘴中卻嘟囔道:「公子還真喜歡冬兒呢!也不知小姐願不願意讓冬兒隨嫁……真是愁死人了……」

    唐雨其實哪裡睡著,耳中聽著冬兒的低聲的嘟囔,內心感到分外的平靜和幸福,又有些好笑,蒼穹大陸啊,什麼都不好,卻偏偏有幾個人讓自己心中漸漸的難以割捨了……

    「是誰?」

    唐雨內心忽然生出警兆。

    其實房間裡肉眼看不到任何東西。

    但是唐雨卻沒有任何猶豫,下意識便是一個「御風術」,身影如風,瞬間便竄到了門口。

    臥房的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開了。

    唐雨一頭闖過去,像是碰到了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一股強大的反彈力將他拋了起來,他張嘴要大叫,卻只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唐,跟你開個玩笑呢!你不要害怕!」

    狼狽落地,唐雨腳下只踉蹌。

    他扭頭看向臥房,只見臥房左側的陰暗處,一個人影和陰影融在了一起,那人影慢慢的走出來,唐雨才依稀的看清此人的容貌。

    「是你……布魯斯?你怎麼進來的?嚇死我了……」

    布魯斯,經常出現在武陵江邊草甸子上踢球的那個西方布魯斯家族的中年人。

    此時的布魯斯卻不像平日的打扮,他整個人罩在一件漆黑的斗篷長袍之中,只露出一半的臉,看上去很神秘。

    布魯斯掀開了頭罩,規規矩矩的向唐雨行了一個西方紳士禮,道:「唐,你果然學過西學,在東方國度,你這等博學的年輕人真是太少了,而且你還會羅蘭帝國的語言,了不起!」

    布魯斯伸出大拇指,對唐雨表示了由衷的讚賞。

    唐雨心中卻是很警惕,眼睛盯著布魯斯道:「布魯斯先生,如此深夜來訪,一定是有事吧?」

    布魯斯微微愣了一下,連連擺手道:「不要誤會,唐,我沒有惡意!真沒有惡意!」

    他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枚淡綠色的牌子,他晃了晃牌子道:「我來給你送這個,真讓人羨慕,你這麼年輕就能得到這個……」

    唐雨心中好奇,小心翼翼的接過這綠色的牌子。

    牌子不大,人手溫潤,只有寸許長短,剛好可以放在手掌心。

    可是雕琢卻非常的精緻,上面雕琢著很複雜的紋路,中間一個精巧的篆字:「隱」。

    「這是什麼玩意兒?」

    布魯斯誇張的聳聳肩,攤攤手道:「這是高師讓我送給你的,真心祝賀你!」

    「高師?」

    「我要他這個鬼玩意幹什麼?我不要!」

    布魯斯睜大眼睛,似乎很吃驚唐雨的反應,良久,他誇張的擺手道:「你說什麼唐?鬼……鬼玩意兒?我的天吶!不,不,唐!你可能不瞭解這是什麼東西,這是隱者學派的至寶,能得到這件至寶,是所有隱者學派修行者的驕傲,這可不是一般的東西……」

    「什麼隱者學派,我不是隱者學派的人,我才不要這鬼玩意呢!」

    布魯斯湊到唐雨的身前,強壯有力的手搭在唐雨的肩膀之上,認真的道:

    「唐,聽我說!你不是隱者學派的人這我知道,高師很沮喪,因為他的遊說失敗了!」

    「但是……這件東西你必須收下。這對你很重要……」

    他指了指綠牌中間的那個篆字:「看到了嗎?這個字!事實證明你修習了西學,你身上有魔力波動的氣息。這在大楚國是很危險的,你如果沒有這枚令牌的保護,你遲早會被聖人學派的人絞死。

    相信我,相信你的朋友布魯斯!

    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我是真誠的,我們是一起踢球的朋友,是不是?」

    布魯斯擁有西方人特有的風格,坦率直接,真誠實在,而且性格也十分開朗。

    在蹴鞠場上,他經常和唐雨開玩笑,唐雨對他的印象是很不錯的。

    「好了,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就收下了!不過再不准半夜三更的摸到我家裡來,想嚇死我是不是?」

    布魯斯又聳了聳肩膀,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道:「實在萬分抱歉,唐,請原諒我的好奇心。我就想知道你的魔法水平,很遺憾,你還很低級!當然,也有讓人吃驚的地方,你的施法速度很快!這可能是你的特長。

    努力吧,少年,希望你將來能成為正式的魔法師,那個時候你就擁有了了不起的能力了,倘若有一天你能去巴魯帝國,我請你去我家的莊園做客,那裡有最美的葡萄酒讓您品嚐……」

    「謝謝你,布魯斯!有機會我一定會去,整個蒼穹大陸我都會去遊歷的!」唐雨道。

    「哈哈,好,有志氣的少年!」布魯斯興奮的道。

    他湊到唐雨的身前,道:「高師明天就要走了,我也要走了!在指南中學,我給你留了禮物!希望能對你的魔法之路有幫助。小夥子,再見了……」

    布魯斯說完,罩上了斗篷,人影融入到黑暗之中。

    唐雨脫口道:「布魯斯,你們明天就走,我還不知道高師的名字呢!」

    黑暗之中,布魯斯的聲音漸漸遠去:「高師名高俅,宋國大學士……」

    「啊……」

    唐雨如遭雷劈,呆立當場,整個人都傻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1 12:24 AM

第四十七章 突飛猛進

    高俅,宋國奸賊,好蹴鞠,擅弄權,為世人所恨。

    唐雨對古代史的瞭解大都通過四大名著學習的,《水滸傳》更是他最喜歡的一本書。

    《水滸傳》中梁山一百零八條好漢,大都是被此賊害死的,唐雨讀書的時候,就恨不得將此賊碎屍萬段,可以說是恨透了。

    蒼穹大陸不是地球的古代。

    可是同樣有個人叫高俅,同樣喜歡蹴鞠,同樣是來自宋國。

    由此推斷,這傢伙八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聯想到先前高師對自己的威脅之語,一時他對高師更是厭惡,連帶著對隱者學派也警惕了起來。

    「這個什麼破牌子,管他什麼隱者令牌,乾脆扔了!」

    唐雨走到窗口,欲要將令牌扔掉。

    可是轉念一想,高俅讓人痛恨,隱者學派讓人警惕,可是跟這牌子有什麼關係呢?

    以後大不了和這姓高的保持距離,對隱者學派敬而遠之,這牌子如此精緻,價值不菲,自己犯得著這般鑽牛角尖嗎?

    當即,唐雨收了牌子,卻不佩戴在長袍之上,而是用一根細繩拴住,繫在脖子上。

    這樣一來,誰也看不到這個牌子,倘若布魯斯說的事情是真的,說不定這東西將來還能派上用場。

    忙完這一切,唐雨才正式休息,卻是累得不行了,一夜再無變故……

    ……

    「公子真不愧是天才,這《子語》我再也教不動您了……」夫子陳昂,翹著發白夫子,搖頭感嘆道。

    他看向唐雨的眼神充滿了崇拜和不可思議,好像唐雨才是夫子,他是學生一般,神情是極度的謙卑。

    唐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內心卻是很高興。

    自賞花會幾天之後,唐雨就正式開始跟隨陳昂學習經典。

    四書五經之一的《子語》他花四五天的時間,基本學得差不多了。

    這倒不是因為唐雨有多天才。

    而是這些經典陳昂夫子都有手抄本,唐雨將這些手抄本收到了自己的夢中。

    每天晚上睡覺,這些經典他能隨時誦讀,而且他發現在睡夢中的記憶,非常的牢固,只要記住了,根本不會忘記。

    所以幾個晚上的功夫,這些經典他竟然全背下了。

    四書五經,聽上去很嚇人,說到字數其實並不多,都是用古文寫的,一本《子語》也就一萬多字,真要下決心背誦,並不難。

    死記硬背之後,陳昂便每天給唐雨釋義講解。

    他的功底紮實,對經典理解很深,而且他極度有耐心,凡是唐雨有疑點的地方,他都十分認真的解答。

    一個學得認真,一個教得更認真,很自然唐雨的進境就很快。

    另外,唐雨擁有現代中學生的思想,對經典的理解,每每有自己獨到的地方,而這些獨到的地方在陳昂聽起來,往往是發前人所未發,師徒二人,教學相長,氣氛極佳,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唐雨的性格就是這樣,很少有事情能吸引他的興趣。

    可是一旦他對某件事很感興趣之後,他便會心無旁騖,完全沉浸在那個小世界之中。

    所以這段時間雖然很短,但是他很充實。

    除了每日跟陳昂夫子學習經典,晚上唐雨都會認真的習字。

    陳昂夫子手抄的經典很多,無論是小楷,行草,大楷,行書,狂草,都堪稱經典之作。

    一下有了這麼多好的帖子可以臨寫,唐雨很珍惜這樣的機會。

    在書法方面,唐雨在地球上雖然沒多練過,可是進過書法班,對練習書法的方法和理論卻是掌握得很熟練。

    楷書的運筆方法,間架結構口訣,關鍵之處的提頓轉折的竅門,他都能懂。

    現在他有的是時間,每天用宣紙臨寫練習,一手字的進步也很快……

    「夫子,有您的教誨,我因病散落的經典漸漸的開始恢復了!指南中學上不上,我看都不太重要,跟著您學習,他日我也定能有所成……」唐雨認真的道。

    眼看著四月十八的日子快到了,唐雨卻又不怎麼想上學了,想到這一點,有些頭痛。

    陳夫子連連搖頭道:「公子萬萬不可這般說,這可是折煞老朽了!指南中學,才子薈萃雲集之地,名師更是多入過江之鯽,老朽這點才學,哪裡敢比肩指南中學夫子?

    公子,老朽知道你新來大楚,對大楚的風土人情一時難以適應。

    可是入學之事可萬萬不能拖,我觀你這幾日身體已經無礙,所以還請立刻做準備,上學去吧!」

    唐雨內心有些失落,心中卻知道入學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一來是那天答應了周若水,二來是最近指南中學的陶夫子頻繁登門,謝聰也來了幾次探病,自己身體狀況,他們比自己還清楚,哪裡還能繼續稱病?

    「陳師,就算我去指南中學,我還是要跟您繼續學習的,學完經典,還要學制藝,夫子的才學,我很佩服。您沒有中功名,那不過是時運不濟,並不能說明什麼……」

    陳昂「嘿」一笑,神情中有些苦澀,更多的則是喜悅。

    平生之中,能得到一個人的認同對他來說太不容易了。

    更何況認同他的人,更是武陵學界現在人人都知道的天才,這更讓他感到安慰。

    良久,他點頭道:「如公子還以為老朽堪用,老朽義不容辭!老朽一生落魄,現在已經到了暮年,對功名的心思早就淡了了,現在能得遇公子,是我畢生榮幸……」

    「夫子可萬萬不可這般說,我這失憶頑疾,還全靠夫子幫我。夫子,時辰還早,要不您再給我講講《論語》的精要?」

    「好!好!」

    陳昂連連點頭,又讚道:「公子有大才卻不失勤奮,令老朽大為讚歎!不愧是名門之後,有書香風範……」

    陳夫子翻開一本手抄《論語》,漸漸的投入其中,開始了一堂新的功課。

    而唐雨則凝神屏細,也全心投入認真學習。

    此時夕陽已然西下,一抹殘陽照進來,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書房之中,美妙得就像一幅畫,書卷的香味兒在畫中飄出來,讓人嗅之便覺得寧心靜氣,超凡脫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1 07:50 PM

第四十八章 入指南!

    指南中學坐落在武陵山麓。

    這裡環境清幽,四季如春,尤其是位處武陵江的上游,江水青青,江岸兩旁萬花競放,更將這裡裝點成了一個世外桃源。

    指南中學名氣很大,可是士子也不過百餘人而已。

    整個武陵城及其周邊,讀書人不下於十萬之眾,僅僅有百餘人能夠入指南中學,由此可見能入指南中學是多大的榮耀。

    更何況,指南中學夫子有四五十人之多,幾乎每兩個士子就有一個夫子,由此可見,蒼穹大陸的精英教育質量之高,遠遠要勝於地球。

    讓唐雨頭疼的是,指南中學的競爭據說非常的激烈。

    按照學分的不同,中學將士子分成甲、乙、丙三等,學校每個月都有關於經典,制藝,詩詞,還有琴棋書畫的全方位的測試,每一種測試根據士子得分高低排名。

    排名靠前的士子就是甲等,次之就是乙等,最末的就是丙等。

    如果丙等最末,就會被學校清除。

    比地球上更殘酷的考試制度出現在指南中學,讓唐雨覺得很不妙。

    不過現在他已經別無選擇,唯有硬著頭皮入學,至於能不能混下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對唐雨的入學,指南中學很重視。

    監學陶夫子親自迎接,全程陪同,同樣是今天入學的周若水就沒有這等待遇,而是被直接安排到了丙等班,即刻就去了學堂。

    指南中學的面積很大,建築眾多,甲等班在中學的最內進。

    陶夫子一直領著唐雨進到最內進,有幾個執事模樣的中年人湊過來,陶夫子便道:

    「唐雨士子的院子安排好了嗎?」

    一名年長的執事道:「安排妥當了,在七號院……」

    「怎麼會是七號院?」陶夫子皺眉道。

    那執事恭敬的道:「這是三遺老的安排,小的也不敢提出異議!」

    一聽三遺老,陶夫子似乎有些畏懼,他靠近唐雨,道:「七號院子本是很不錯的院子,只是這七號院,屢屢會出一些聖人異端,在學校裡面很讓人忌諱。既然是遺老親自的安排,你就只能去七號院了。

    不過你要切記,我等是聖人門下的子弟,萬萬不可自甘墮落,被西方奇淫巧技所迷惑。

    倘若違背了聖人之道,學校是容不得你的,千萬切記,切記!」

    陶夫子神色嚴肅,唐雨也心中凜然。

    西學是什麼唐雨心中清楚,無論是格物學,元素學,生物學,這都是西方魔法的基礎,學西學就是學魔法。

    指南中學禁止學西學,所言不虛。

    陶夫子的嚴肅讓他很警惕,愈發告誡自己要小心,而面上他卻表現得很平靜。

    學校給每名學子一處獨立的院子。

    雅緻的房子中有書房,有客廳,設施之豪華,讓人咋舌。

    唐雨對這裡的環境很滿意。

    唯一不滿意的就是進入院子大門的位置,一直站著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

    這老者乾瘦乾瘦,神色木然,一雙銳利的眼睛如鷹隼一般,讓唐雨覺得很不舒服。

    唐雨早已經知道,這個老人就是所謂遺老。

    遺老是聖人學派獨有的一種人身份的稱謂,他們主要職責就是專門抓捕聖人異端學士,一旦發現,輕則立刻將其驅逐,重則取人性命。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因為蘇庸專門給唐雨說過關於遺老的事情。

    所以唐雨遇到了這樣的人,內心非常的不舒服,也有些發虛。

    好在這白髮老頭似乎並沒有發現唐雨的異常,也沒有在唐雨院子外面久留,很快便消失了。

    自始至終,這老人沒有說過一句話,很古板,很木訥,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唐雨整理好自己的書房,院子外面便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

    「唐雨,嘿,你終於來了!我給你帶來了兩個消息,你想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唐雨從書房出來,便看到李勃大腹便便,已經進到了院子裡面。

    「李師好!士子唐雨見過李師!」

    李勃這才收斂笑容,背負雙手,裝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點頭道:「嗯,不錯!有了指南士子的風範。」

    然而旋即,他又笑起來,道:「唐雨,我聽說你來了,第一時間就急匆匆的趕過來,你不請我坐坐?」

    唐雨連忙請李勃進入客廳。

    丫鬟冬兒還沒來,蘇伯也還沒到,連一杯香茗都沒有。

    李勃卻毫不在意,道:「好了,我也不賣關子了!甲級班這邊現在是蘇夫子為主夫子,你初來乍到,可要萬萬小心,蘇夫子對你可是敵意很深的……」

    唐雨皺皺眉頭,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女人的模樣。

    那還是三月詩會之上,號稱指南第一才女的蘇雨樵數次為難自己,自己跟她有過節嗎?好像沒有!那這也不算是什麼壞消息吧?

    李勃一笑,道:「看來你很有自信,不過最近一月輕候卻是夠嗆,蘇雨樵啊,心胸狹窄,著實讓人痛恨。」

    「輕候兄怎麼了?」

    李勃打了一個哈哈,道:「不說了,不說了,你回頭就會知道!咱們還是說另外一個好消息吧!孟大夫子安排我為丙級班的主夫子,剛才周小姐已經安排入學了。你放心,對周小姐的學業我會用心照拂。

    你千萬不要有後顧之憂……」

    唐雨微微一愣,臉上露出尷尬之色。

    打量眼前這胖子,總覺得這傢伙有些猥瑣。

    周若水是自己的未婚妻,他卻一口一個會好好照拂,聽起來怎麼就這麼怪呢?

    好在這是蒼穹大陸,唐雨也見怪不怪,現在他心中記掛兩件事。

    一件事是布魯斯說給自己在指南中學留了禮物,指南中學這麼大,自己怎麼能找得到?

    布魯斯的禮物,肯定是和西學有關的,唐雨最近一段時間雖然天天跟著陳夫子學經學,可是不得不承認,對他吸引力最大的還是西學。

    如果能夠得到基本西學元素學,魔法推理學等一類的書籍,或者能得到魔法實驗工具和材料,那真就太好了。

    另外一件事,就是指南中學和周家路途遙遠,唐雨要繼續跟陳夫子學經學,恐怕得把陳夫子請來才可以,也不知道指南中學會不會允許自己帶一名夫子前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1 09:48 PM

第四十九章 蘇夫子之怒!

    清晨,一縷陽光刺得唐雨難以睜開眼睛。

    他睡眼朦朧的起床,才發現床頭的魔鐘上的時辰已經到辰時了。

    指南中學的規定,士子須卯時初刻起床,卯時中刻就得進入學堂誦經,辰時夫子講經傳道,唐雨沒想到自己上學第一天就遲到了。

    苦笑搖搖頭,他簡單洗漱了一番,也學著那些士子的模樣,手中挎著一個小籃子,悠悠的往學堂的方向走。

    指南中學學士分甲乙丙三等,所以一共有三個學堂。

    唐雨得益於特殊的照顧,自然進的是甲級學堂。

    從李勃口中,唐雨知道甲級學堂一共才二十名士子,這些士子無一不是享譽武陵的大才子。

    就算是號稱四大才子的柳河和謝聰,常常都會因為甲級學堂的激烈競爭而倍感壓力。

    所以像唐雨這樣初來乍到的士子,要在甲級學堂待下去是很不容易的。

    唐雨昨晚徹夜難眠,心中一直就想著李勃的話,內心犯怵,才直接導致了今天的晚起。

    從小院到學堂距離很短,可是唐雨因為憂心忡忡,走得非常的慢。

    好不容易走到學堂門口,卻聽到裡面一陣喧嘩。

    蘇雨樵那還有幾分熟悉的聲音冷肅而嚴厲:「謝聰,這就是你昨天的制藝?制藝之學,乃替聖人立言。你看看你這言:『一於藏者緩,果於藏者殆,有如不必於藏,而舍之則藏者乎,此其人非復泉石中人也。』,這便是起股之言?

    你這《聲律啟蒙》是何人所教?著實讓人觀之不堪!

    似你這等作為,卻妄稱指南才子,你豈不臉紅?」

    學堂之中,謝聰頎長的身子微微的佝僂,一語不發。

    這些天他可是吃夠苦頭了。

    自打蘇雨樵成了甲級學堂的主夫子,幾乎每一天他都飽受指責。

    起初他還不服氣,經常和蘇雨樵理論,可是幾次下來,蘇雨樵把他駁得體無完膚,除了自取其辱,根本佔不到一點便宜。

    眼看甲級學堂的學分越來越低,謝聰的心情也越來越糟糕,沮喪。

    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

    蘇雨樵之才實在是不是他能匹敵,所謂技不如人,他除了認栽,沒有任何對抗手段。

    甲級班所有人都清楚,蘇雨樵衝著謝聰並不是謝聰的才學不行,而是她對謝聰不喜,可是那有怎麼著?

    誰讓他謝聰以前的夫子是李勃,蘇夫子和李勃又是死對頭,她不打壓謝聰打壓誰?

    今天辰時講經,還沒開講,謝聰又遭一通臭罵。

    一天的心情因為這一罵都糟糕了,這一天的光陰又要浪費了。

    「謝聰,你不是好理論嗎?怎麼不說話了?」蘇雨樵驕傲的昂著頭,眯眼看向謝聰。

    謝聰一腦門的汗,嘴唇緊緊的閉著,就是不說話。

    「抬起頭來!」蘇雨樵冷冷的道。

    謝聰無奈,只好抬頭。

    他眼睛從蘇雨樵的臉上劃過,迅速挪移開去,「嗯?」。

    他忽然皺了皺眉頭,然後做出了一個讓大家吃驚的舉動,他竟然離開坐席,徑直向門外走去。

    全場士子嘩然,蘇雨樵更是臉色大變,喝道:「謝輕候,你欲何為?」

    謝聰卻根本不理他,走到門口,大聲道:「唐雨兄,你可終於來了!哎,我每日翹首以盼,簡直是食不甘味,寢難入眠……」

    唐雨本站在外面看熱鬧呢!

    沒想到卻被謝聰看到了,而且還出來迎接,他心中想打退堂鼓也不行了。

    只好拱手向前,道:「輕候兄,抱歉了!我這身子骨兒不爭氣,最近病情好轉,才勉力前來……」

    謝聰已經走到了他的身前,兩人以士子之禮見禮,謝聰這才湊到近前,他熱情的拍了拍唐雨的肩膀,顯得很是高興。

    而此時,整個學堂幾乎所有的士子都出來了。

    唐雨的大名,現在指南中學誰不知道?

    三月詩會,就是在指南詩會之上,唐雨力挫群英,拔得魁首之尊,這件事轟動整個武陵學界。

    這一些士子大多數都參加了那一場詩會,對唐雨當時的英姿記憶猶心。

    尤其是在指南詩會如此隆重場合,唐雨竟然敢睡覺,著實算得上膽大妄為。

    而關於的他的才學,一首《春曉》,不僅境界極高,而且用意絕妙,以一首詩將自己睡覺的事情全部化解,當真是讓人拍案叫絕。

    而另一首《將進酒》更是豪氣干雲,氣象極大,就是這一首詩,讓唐雨成就了頭詩之位。

    甲級學堂的士子早就聽說唐雨會前來就學。

    這一等就是一個月,才終於把他給盼來了,可不止是謝聰一個人激動,很多人都有些情不自禁。

    唐雨實在是太神秘了,三月詩會一鳴驚人,接下來便有銷聲匿跡,任誰也難以見他一面。

    這種神秘,讓人好奇,無形中也讓人更有想像的空間。

    唐雨之才究竟有多高?他才十六歲,莫非真就能將指南四大才子的風頭都壓下去?

    反正不管怎麼說,唐雨現在終於出現在了指南中學,不管是因為好奇,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一幫士子都忘記了此時正是夫子講經的時候,全都湧出了學堂,齊齊到了外面的院子中。

    「在下馬榮,字崇德,見過唐雨士子!」一位士子上前和唐雨見禮。

    唐雨立刻還禮,道:「崇德士子客氣,以後你我同窗求學,還希望崇德兄能多給予提點!」

    馬榮受寵若驚的點頭,道:「唐雨兄太客氣了,您的詩作我是愛不釋手,能和您同窗,我馬崇德三生有幸了!」

    唐雨這一個多月聽過了太多奉承話,內心已經很麻木了,對馬榮的恭維,根本不放在心上。

    有了馬榮開頭,一個個士子都來和唐雨見禮。

    大家免不了又是一番寒暄。

    當然也有幾個士子沒過來,像柳河柳容若就冷眼旁觀,嘴角還掛著一絲陰翳的冷笑,明顯對唐雨的敵意很大。

    唐雨早就看見了他,卻也並不在意,可是就在此時,蘇雨樵已經忍無可忍了。

    「爾等士子,個個出自書香門第,卻是如此不通禮數,爾等還知此時夫子講經的時辰?」蘇雨樵臉都青了,手中握著戒尺,眼神之中簡直是殺意凜然。

    一眾士子被這一喝,才驚醒過來,一個個慌忙又湧入學堂中,好一番噪雜凌亂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2 12:32 AM

第五十章 夫子賣力表現!

    學堂中,唐雨感受到了肅殺的氣氛。

    他有些後悔自己來指南中學了,在眼前的局面之下,他被捧得太高,偏偏又腹中空空,在這樣的學堂,他根本混不下去。

    可是他轉頭一想,既然自己到了這個世界,才學這一關終究繞不過,與其諱疾忌醫,還不如主動面對。

    不就是捧得越高,摔得越慘嗎?

    自己虛心從頭學習,就從基礎經典開始,先通經典,後學制藝,爾後再涉獵諸子百家,再學史,一步一個腳印,說不定也能踏上修行之路。

    一念及此,他心中便十分的平靜了。

    就算是面對杏眼圓瞪的蘇雨樵,他也並不是怯場。

    他先規規矩矩的沖蘇雨樵行弟子禮,恭敬的道:「蘇師,學生唐雨有禮了,以後入蘇師門下學習,還望蘇師不要嫌棄學生駑鈍……」

    蘇雨樵皺皺眉頭,神色緩和了一些,口氣卻依舊嚴厲,道:「唐雨,你今日何故遲到?」

    唐雨尷尬的笑笑,道:「都怪學生平日起居不規律,以後一定改正!」

    蘇雨樵眉頭揚了揚,心中暗暗嘀咕。

    在她看來,唐雨此人,表面誠實,骨子裡刁毒。

    在指南詩會之上,唐雨就曾經用極其刁毒的方式羞辱過高學士子,那個「李太白」之說,讓蘇雨樵都殃及池魚,被李勃狠狠的恥笑。

    現在唐雨又是這般客氣有理,其內心真是這般恭順誠懇嗎?

    「唐雨疏於起居,遲到一個時辰,今日制藝當居末尾,都聽清楚了嗎?」蘇雨樵大聲道。

    學堂中一陣嘈雜。

    昨日製藝,唐雨根本就沒有做,怎麼能排在最末尾呢?

    蘇師這麼做,明顯是有失公允。

    謝聰站起身來,道:「蘇師,唐雨士子昨日沒有作制藝,他的學業應該從今天開始,學生覺得,將他排在末尾不妥……」

    蘇雨樵眉頭一皺,道:「沒作制藝,今早也是應該補作的,今早既然晚到一個時辰,自然這一次制藝之試便是末尾,這又何異議?」

    謝聰臉色一青,勃然道:「蘇師……您這是強詞……」

    謝聰話說一半,唐雨插言道:「輕候兄,蘇師既為師,那自然是有道理的。再說了,我本來才學疏淺,經學尚且不堪,制藝更是完全不通。學堂眾士子都是武陵負有盛名的才子,我就算是作了,恐怕也是末位,既然這樣,排末位也可!」

    「呃……」謝聰直接愣住,怔怔說不出話來。

    而其他的士子卻反倒不好意思了,唐雨大名鼎鼎,卻如此謙虛,他們自忖本身的才學不如唐雨很多,被唐雨這麼一捧,他們哪裡能自在?

    蘇雨樵深深的看了唐雨一眼。

    但見唐雨誠實實在,沒有半點虛偽做作之態,她有心還想發難,卻也找不到藉口。

    沉默了半晌,她只好冷冰冰的道:「好了,時辰不早了,你回坐席吧!下面開始講經!」

    夫子講經,便是詳細的剖析四書五經的經文,經典就是那一些,可是各學派的剖析都有差別。

    大楚是聖人學派,所以經典剖析尤其注重禮儀倫理,尤其強調君子的浩然之氣,法度嚴謹,卻略顯封建古板。

    這樣的講經,陳夫子和唐雨已經進行過多次,但是今天蘇雨樵講的是《儒經》,唐雨卻還只是能背誦,卻還沒有詳細理解過其中的意思。

    所以自始至終,他聽得專心致志,心無旁騖。

    而蘇雨樵卻似乎也沒有再挑刺,只是不斷的注意學堂眾學子的神態,經文釋義,旁徵博引,倒是有讓人歎服的水準和功力。

    說到精彩處,她常常搖頭晃腦的以詩言志,妙句信手拈來,也讓眾士子深為歎服她的才學。

    唐雨認真聽,認真記,思維全部沉浸到經典之中,非常的投入,卻反倒神色平靜,古井不波。

    不過他並不知道,蘇雨樵今天如此發揮,卻多半是因為他的緣故。

    自上次詩會之後,蘇雨樵就深覺得自己指南第一才子位置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以她的性格,是絕對不會輕易認輸的。

    唐雨今日入學,她又豈能讓唐雨小瞧,自然是將畢生所學都施展了出來,便是在唐雨面前炫耀自己的才學,只是她這番功夫卻是白費了。

    唐雨心思都在經典上,蘇雨樵講得精彩,他便聽得認真。

    至於蘇雨樵是什麼心思,他完全不去理會。

    既然入了指南中學,他心中便只有求學的心思,以他喜歡沉浸在自我小世界的個性,哪裡心中有那麼多小九九?

    他心思單純,蘇雨樵心思便複雜了。

    她的額頭上已經沁出了細密的香汗,如此投入,卻並沒有換來唐雨的積極回應,她眼中的唐雨就更顯得莫測高深了……

    她有心想再挑事兒,卻又不敢輕舉妄動了。

    在她的心中,唐雨可不是謝聰。謝聰的才學她瞭若指掌,她有必勝的把握。

    而唐雨她完全不瞭解,先入為主,覺得唐雨在詩會上做出如此驚豔絕倫的詩作,恐怕才學比她也不相上下。

    她如果倉促發難,恐怕會引火上身,最後反倒是自取其辱。

    就這樣,一直到巳時末刻,今天的講經結束了。

    眾士子聽得如痴如醉,柳河更是起身大發感嘆,極盡溜鬚拍馬之能事,其他的士子也是一個個附和,就連謝聰也不由得讚歎蘇師講解精彩。

    唯獨有一個人例外,此人便是唐雨。

    他一直呆坐在坐席之上,凝神皺眉,仔細揣摩體會,每每有收穫,內心便十分愉悅。

    而經文複雜,每每遭遇疑點,便十分的苦惱。

    卻是苦惱多餘喜悅,對旁人根本不加理會,更不會起身湊在蘇雨樵身邊說一些恭維動聽的話。

    很快,眾士子便察覺到他的神態,大家有意無意都將眼神投向他,他自己卻是恍然不覺。

    謝聰湊到他身邊,道:「唐雨兄,唐雨兄……」

    他一連叫了兩聲,唐雨才恍然驚醒,倏然抬頭,道:「是輕候兄啊,實在是抱歉,我走神了……」

    「輕候兄,經學學習結束,今日散學之後,要不去我住處小酌幾杯?」

    謝聰苦笑,道:「我可沒有唐雨兄這般雅興,下午得窩在住處作出一篇制藝出來,要不然明日又要挨批了。」

    唐雨點點頭,道:「也好,畢竟還是要以學業為重,輕候兄如此刻苦,我也要學習……」

    唐雨收起文房四寶,放入籃子中,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走出學堂,一路又凝神細思今日的經學講解,渾然不覺他身後有眾多目光在投向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2 05:51 PM

第五十一章 和蘇師對著幹?

    正式入學了,唐雨的起居有了規律,可是麻煩卻接憧而至。

    首先他不會制藝,其次對詩文詞賦更是不太懂,至於琴棋書畫,除了棋藝之外,其他的也是沒有任何根底。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棋藝還算勉強。

    他在地球上是標準理工男,對圍棋這種腦力的遊戲有極強的天賦和濃厚的興趣。

    小學的時候參加全市少兒圍棋比賽拿過第三名,如不是運氣差了一些,他可能是第一名。

    不過上了中學之後,他下棋的時間越來越少,只能偶爾抽空上網和網上的高手對壘,卻也是負多勝少,棋力應該在業餘三段的水準。

    然而蒼穹大陸的棋和現代圍棋應該是頗有差別的,唐雨沒有涉獵過,具體的情況也不知道。

    反正一切要從頭再來,他堅定了這個心思,心便也就沉下來了。

    至於剽竊詩作這樣的事情,他肯定也不會再幹了。

    自然,在甲級學堂,他很快就成了一個異類。

    每次測試,他必然是末位,蘇雨樵要求的制藝,詞賦詩文,他一律空白,什麼也不作。

    不管蘇雨樵如何責罵生氣,他反正就是一句話:「學生經文尚且不是很通,制藝和詩文更是不曾涉獵,卻是作不出來,還望蘇師諒解……」

    這話其實意思就是一個:「他不會!」

    你蘇師發火他也不會啊,不會作,蘇雨樵能把他怎麼樣?

    謝聰每一次精心做的制藝和詞賦,到了蘇雨樵的口中總是能跳出百般毛病來。

    可是遇上了唐雨這種,根本就沒有制藝和詞賦做出來,任你蘇雨樵才學驚人,又如何評判唐雨?

    對於唐雨不通制藝,強詞奪理勉強能說過去。

    可是說他不通詞賦,誰人能信?

    蘇雨樵不信,甲級學堂的士子們也不信啊。

    他們信不信和唐雨能不能出現了嚴重的錯位,自然種種誤解就來了。

    蘇雨樵變得越來越焦躁,甚至是抓狂。

    她唯一對唐雨構成威脅的就是排名最末,要降級乙級學堂,可是唐雨不在意啊。

    最後蘇雨樵使出狠招,如果唐雨一直這樣,她甚至能將唐雨逐出指南中學,唐雨也不為所動。

    反正他就是不會,他是真不會,只是無人相信這是真的,就算是要逐出指南中學,他還是不會……

    很快,指南中學的議論就多了。

    士子們對唐雨的關注也更多了。

    好傢伙,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指南中學誰不怕蘇師?也就只有唐雨敢和蘇師直接對壘,手段之刁毒,著實把事情做絕了!

    如真是沒有才學的士子,哪個誰能有這膽子?

    一時,唐雨的謙虛低調反倒讓他成為了指南中學的風雲人物。

    他的小院外面,每日都是士子雲集,蘇伯手中的拜帖都收了厚厚的一沓,好在唐雨的個性簡單,就是專注一件事,一旦沉浸在某件事情中,他對周圍的一切都完全不理會,要不是一般的人,恐怕早就扛不住壓力了。

    因為經學難度很高,唐雨專門又把陳夫子請了過來。

    每日上午去學堂聽蘇玉樵講經,回來便繼續跟著陳夫子學習。

    蘇玉樵和陳昂都屬於聖人學派一家,但是觀點上也頗有差異,在唐雨看來負有優劣。

    唐雨每日認真聽他們講經,加上自己的參悟理解,經典之上的進步很明顯,四書基本是差不多理解了。

    能背誦能理解,接下來就是五經,這又需要時日。

    好在唐雨並不急躁,每天就是學習經典,然後習字,外面是風起雲湧,傳言不絕,他卻是有條不紊,按部就班,日子過得充實自在。

    不過一月結束,唐雨在甲級班排名末等,卻也是在指南中學掀起了極大的波瀾。

    也注定了他的學習之路會受到干擾和波及。

    這一日,唐雨習字完畢,便聽到書房外面一番噪雜。

    蘇伯進來說是陶夫子眾人來了。

    唐雨輕嘆一口氣,到了客廳才發現哪裡只是陶夫子?

    蘇雨樵,李勃,還有幾名白髮蒼蒼的嚴厲老者在座,這幾個嚴厲古板的老者,便是常駐在指南中學的所謂遺老。

    場面有些尷尬,更有些嚴肅,尤其是那幾個遺老,唐雨感到他們渾身冷氣,讓他很不舒服。

    「陶師,蘇師,李師,學生唐雨有禮!不知幾位夫子前來所為何事……」

    「還能有什麼事?爾等狂生,公然悖師,此乃和聖人之道背道而馳。今日我們前來,就是要轟你出指南中學,像爾等這般士子,縱然有才學,卻也是聖人異端,又有何臉面留在指南中學之中?」

    還沒等幾位夫子說話,一位白髮老者便站起身來厲聲喝道。

    唐雨神色一滯,看向說話之人。

    就是這老傢伙,像個幽靈似的,第一天入學的時候就戳在自己院子門口,好像看自己很不順眼似的。

    自高俅那件事情之後,對所謂的學派唐雨內心是相當的反感。

    所謂遺老,都是聖人學派的產物,聖人學派又怎樣?

    聖人學派能代表一切嗎?

    唐雨內心不舒服,便直接無視這老傢伙,直接將他的話過濾掉。

    一旁的陶師就尷尬了。

    作為監學夫子,這些日子他忒難過了。

    唐雨和蘇雨樵鬧得這麼僵,如是一般的士子倒也罷了,以他監學夫子的身份,可以嚴肅的擺平此事。

    可是唐雨哪裡是一般的士子?

    現在整個武陵都知道唐雨剛剛奪得三月詩會的魁首,在才學上冠絕武陵年輕一代。

    他是對蘇雨樵第一才子構成最大危險的存在,兩人碰到了一起,自然會水火不容。

    就算他是監學夫子,又如何能插手這等級別的才子之爭?

    一方面,大夫子嚴令他化解矛盾,而聖人學派那邊則要求他嚴懲唐雨,兩邊都給予了他極大的壓力。

    今天他也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帶李勃前來,想來勸解唐雨。

    可是沒想到,李勃卻把蘇雨樵也叫過來了,而蘇雨樵一動,聖人學派的三個遺老也來了,這還沒開始談話,局面就掌控不住了……

    「唐雨士子,我大楚士子最重聖人之道,所謂天地君親師,師長便是長輩,須謹遵師道,你可知道自己錯了?」陶夫子大聲道,面上多了些許嚴厲。

    唐雨愕然道:「陶夫子,弟子並無不尊師之舉啊?我對眾位夫子,都是謹遵弟子之禮,從來沒有忘記聖人法度。就算是對要好的李夫子,我在禮數方面也絕對沒有懈怠之處,陶夫子訓示弟子之錯,還望您明言!」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2 09:35 PM

第五十二章 新詞《聲聲慢》
       
    客廳很寂靜。

    陶夫子竟然無言以對。

    作為監學夫子,他對甲級學堂每日的情況瞭若指掌。

    正如唐雨所說,他對蘇雨樵執禮甚恭,從不和蘇雨樵頂撞。

    倒是蘇雨樵挑釁很多,唐雨都是習慣性的“謙虛”,蘇雨樵說他沒有才學,他便誠懇的說自己才疏學淺,沒有絲毫爭強之心,要說唐雨違背聖人之道,卻似乎說不過去。

    可問題是武陵學界誰都知道唐雨才學驚人,如是制藝弱一些那也罷了,詩賦不精,那怎麼也說不過去的。

    “兩位遺老,說唐雨士子有違聖人之道卻是不妥的,唐雨士子剛剛歷經一場大病,在制藝和詩賦上可能大抵是受了一些影響,孟大夫子的意思,唐雨士子入學時日還短,需要一段時間適應,你們看……”

    陶夫子謹慎的斟酌著用詞,說出來的話卻連自己也不信。

    作為他來說,是萬萬不能讓聖人學派的遺老將唐雨逐出學校的。

    如果那樣,不僅孟夫子那關難過,知府曹大人可能都得干預,他這個監學夫子恐怕也幹不了了。

    “哼!”

    三遺老冷哼一聲,斜睨唐雨,道:“既然是大病一場,制藝詩賦都不會作了,這等士子又何必留在指南中學?”

    唐雨暗暗皺眉,對這老東西煩透了,指南中學自有大夫子和監學夫子,孟大夫子和監學夫子還沒說自己什麼呢,這老東西憑什麼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

    聖人學派著實是可惡,看他們的架勢是要凌駕於學校大夫子之上了。

    其實唐雨不瞭解大楚的社會架構,大楚士子,個個自詡為聖人門徒,聖人學派在大楚勢力極大。

    不僅是學子入學求學的禮儀法度,就算是地方官員的行政的法度,聖人學派都常常幹預,但凡和聖人之道不符,那些遺老們必然會跳出來指責。

    就算是楚王行事踰越了聖人法度,那些遺老也是毫不客氣。

    當年大楚的新學派祖師曾國師,就是聖人學派強行將其驅逐出楚國地界的。

    所以但凡士子,沒有幾個不怕聖人學派的,也就唐雨初生牛犢不怕虎,敢對這幾個遺老看得不順眼。

    陶夫子眼見三遺老咄咄逼人,他內心惶急的道:“唐雨士子,你還是給蘇師認個錯,將這些天不曾作出的功課補上,回頭學校安排你入聖人殿,祈求聖人的寬恕,如能得聖人寬恕,爾後你才能入聖人之門……”

    唐雨念頭轉動,強脾氣也上來了。

    入指南中學他本是安定了心思好好求學的,可是偏偏遇到了聖人學派幾個老朽,今日以逐自己出學校來要挾,讓自己非得要承認莫須有的錯誤,這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念及此,唐雨淡淡的道:“蘇伯……”

    蘇庸恭敬的進來,神色冷漠。

    蘇庸本就是冷漠高傲之人,眼見公子如此一忍再忍,這幾個老東西還是得寸進尺,心中已經有了不忿之心。

    如不是為了顧及公子日後的前途,按照他的脾氣早就要出手救主了。

    所謂的聖人學派在大楚勢力極大,可是在蘇伯眼中公子才是最大的,至於聖人學派,膽敢對公子不利,與之為敵又如何?

    唐雨輕輕的擺擺手,道:“收拾一下吧,咱們下午便回武陵城去!”

    唐雨說得平淡,伸手端起了茶杯,又道:“送客吧!”

    蘇庸恭敬的上前,漠然道:“各位,請吧!”

    “呃……”

    陶夫子,蘇雨樵還有李勃幾乎同時站起身來,一個個目瞪口呆。

    他們沒有料到唐雨竟然如此果斷果決,說走就走,要知道這裡可是指南中學,就算是在大楚,也是一等一的中學學府。

    “唐雨士子,你……慢……著……慢著……”

    陶夫子驚慌失措的道。

    唐雨拱手為禮,道:“陶夫子,此事我的確已經盡力了,這些日子感謝各位夫子對我的厚愛,只是我經學未通,才疏學淺,著實難以比肩武陵眾多頂尖士子。他日如我學業精進,定然考慮再考指南中學……”

    唐雨的言辭一如既往的嚴謹,客氣,並沒有絲毫動怒。

    李勃搶上前道:“唐雨啊,唐雨,你為何這般執拗?非得要……”

    唐雨淡淡的道:“李師,非是我執拗,而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既是聖人門徒,自然不敢忘聖人之言。”

    李勃被唐雨這話噎得啞口無言,想要再勸,竟然不知道如何出言。

    就在此時,門口忽然衝進一人。

    “各位遺老,我家唐公子並非無才學,爾等這般逼我公子,難不成要毀我公子的修行之基不成?”眾人定睛一看,來人竟然是陳昂。

    陳昂神色激動,慷慨激昂,未等幾人反應過來,他又道:

    “我家公子曾立言,經學不成,不再製藝,不再辭賦。這卻正是聖人之道‘學貴以專’之精髓,爾等遺老又哪裡能明白我公子大才之雄心?所謂燕雀安之鴻鵠之志也。”

    “陳夫子,你……”唐雨被陳昂弄得有些丈二摸不到頭腦。

    可是他話說一半,陳昂立刻打斷他的話,眼神灼灼的看向蘇雨樵,道:

    “蘇師,我家公子在你門下為學,可有絲毫不敬之心?每日經學講解,我家公子可有絲毫懈怠之處?”

    蘇雨樵下意識搖搖頭。

    陳昂又道:“那爾為何處處為難我家公子?爾等之行,可中乎‘默而知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之聖人教誨?”

    蘇雨樵被陳昂說得面紅耳赤。

    而那幾尊遺老則跳出來了,三遺老勃然作色道:“爾等何人,敢對蘇夫子這般言辭?蘇夫子乃聖人學派未來的大家,唐雨區區秦國蠻夷,又有何資格和我大楚聖人學派未來大家來比?”

    “爾等快快滾出去,否則我便代聖人治罪於你!”

    陳昂毫不退縮,當即展開一幅捲軸,道:“諸位看看,這便是我家公子的才學。昨日蘇師命題詞‘聲聲慢’,我家公子回來即興便做出此詞。蘇師既然自恃才高,何不評鑑一番?”

    唐雨眼見陳昂展開了這幅捲軸,腦袋當即“轟!”一聲,臉色瞬間煞白。

    這哪裡是他作的詞?這是他習字脫貼的練習的信手之作。

    最近他每天習字,臨帖已經初見功夫了,已經開始脫貼練習了。

    這樣的脫貼寫字,自然是很隨意的,唐雨根本就沒去想內容,他腦海中記的詩詞眾多,自然就用這些詩詞來脫貼寫字。

    他根本沒意識到,這些詩詞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詞牌名《聲聲慢》……”李勃大聲誦道:“唐雨士子的書法卻是大氣磅礡得很啊……呃……這詞……好詞,絕妙之極,當真絕妙之極啊……”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3 12:48 AM

第五十三章 你們是罪人!

    「《聲聲慢》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李勃抑揚頓挫的聲音將這首詞念出來,搖頭晃腦,如痴如醉。

    一旁的監學陶夫子也是沉浸其中,臉上露出欣喜之色。

    而蘇雨樵則是臉色煞白,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惱怒,唐雨分明是能作出佳句絕詞的,卻偏偏說自己經文不通,不懂制藝辭賦,這不是羞辱自己經文都不通,還妄議詩詞嗎?

    這傢伙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刁毒,一如既往的陰損。

    看這一首《聲聲慢》,開篇便是一連串的疊字,不僅排名公正,而且每個字和每個詞都幽美之極。

    更讓人驚嘆的是意境之高,哀而不傷,就算是蘇雨樵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首詞她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一首詞唸完,陳昂夫子更有激情,他冷冷的道:「諸位都親眼看過了,這便是我家公子的才學。所謂聖人之道,我家公子才是聖人之道的楷模,才學至此,卻一直謹守聖人的謙遜之道。

    自大病之後,深感自己經學之上還有不足,便誓言經學不明,不再為辭賦。

    老朽何能,卻被他以師禮待之,每日請老朽為其講經,這不正是聖人所言『三人行,必有我師』嗎?」

    陳昂夫子說到此處,眼睛灼灼的看著三位遺老,義正言辭的道:「爾等三人乃聖人學派的遺老,卻不明公子所謹遵的聖人之道,反倒處處污我公子之名。你當我武陵士子就不敢去稟報學派大長老?

    我相信就算是大長老聽聞我家公子此行,也必然會大加讚賞,將我家公子奉為聖人之學的楷模。」

    好個陳昂夫子,越罵越激昂,越罵越激動。

    三個遺老竟然被他罵得面紅耳赤,卻硬是回嘴不得。

    聖人學派遺老雖然權利很大,可是都是聖人門徒,最是注重聖人之道。

    唐雨的行為,被陳昂這一番說辭,那絕對是聖人之道的楷模,他們作為遺老,不明是非,竟然敢指責唐雨所行違背聖人之道,這要是傳出去,聖人學派的大長老會饒過他們?

    不僅是大長老饒不過他們,他們自己也必然會羞愧而死。

    對於聖人學派的遺老來說,最怕人說其違背聖人之道,陳昂說得有理有據,他們不服都不行。

    大遺老一臉羞愧的走出來,拱手道:「陳夫子,都怪我沒能事先瞭解事情的詳情,以至於未能領悟唐公子的「學貴以專」的求學之心。三遺老,今日之行因你而起,你還不給唐公子賠罪?」

    大遺老最是圓滑,幾個遺老處處維護蘇雨樵的權威,都是因為蘇雨樵的才學被聖人學派高層所賞識。

    現在唐雨有此等才學,他日也必然會成為聖人學派大為培養的士子,這等士子,又哪裡能輕易得罪?

    說穿了,一切還是實力說話。

    所謂聖人之道,有才學之人,怎麼說都有理。

    就像唐雨這般,一首絕妙的詞作拿出來,陳昂便能說他學貴以專,謹遵聖人之道。

    而在之前,沒有詞作出來,三遺老便說他違背聖人之道,褻瀆師尊威嚴。

    面對大遺老的責罵,三遺老臉色漲紅,卻不敢不遵從。

    可是他環顧四周,哪裡還有唐雨的聲音?

    「公子去了書房了……」

    一行人在蘇伯的帶領下去書房。

    推開書房的門,卻見唐雨將厚厚的一疊宣紙撕得粉碎,讓所有的紙屑塞進了事先盛好的一盆清水之中。

    陳昂臉色劇變,不顧一切的搶過去,大聲道:「公子不可,這可都是您這些日親自作的絕妙佳作啊,您怎麼能……」

    李勃一聽這些東西竟然是唐雨作的詩詞,也是大驚失色。

    他肥胖的身軀不知哪裡來的速度,身影一閃卻是用了修行法門搶到了唐雨的身前。

    可是終究慢了一步,唐雨已經把所有的紙屑按進了清水之中。

    粉碎的宣紙沾上清水,立刻便化作了紙漿,李勃最後勉強抓住了一小片紙屑。

    但見上面筆鋒凌厲,寫著:「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十一個字,後面卻沒有了。

    他失魂落魄的盯著這小小的紙片,喃喃的道:「這是《滿江紅》的詞牌啊,僅僅十一個字便是豪氣噴薄而出,這又是何苦呢?這又是何苦呢?唐雨……」

    陳昂也是一臉的茫然,整個人魂都快丟了。

    這些日子,他每天都能欣賞到唐雨「所作」之絕妙詞作,這些詩詞當真是讓他如痴如醉,對唐雨的崇拜早已經深入到了骨髓之中了。

    看唐雨的詩詞之作,《滿江紅》、《水調歌頭》、《沁園春》,無論是哪一闕詞,都無一不是才華盡顯,讓他歎為觀止。

    這些詩詞之作隨便挑出一首來,都能轟動武陵學界,都能在任何一次詩會上被全進跑馬傳誦。

    現在……這些詞作全部毀了。

    這也讓陳昂更加堅定了唐雨「學貴以專」的求學之心,一名十六歲的士子,便有此拳拳求學之心,不見絲毫才子的驕矜和傲慢,何其難得啊……

    「你們……」陳昂很快便再次憤怒了。

    他用手指著三大遺老,還有蘇雨樵,連陶夫子也連帶在了一起。

    「你們是罪人,是武陵學界的罪人。你們知道唐公子的這些詞作每一件都是武陵學界的瑰寶嗎?就是因為你們,讓唐公子的求學之心遭到了干擾,讓他不得不毀掉自己多日所作的絕妙詩詞之作以堅持自己的求學之道……

    罪人啊,罪人啊!

    我要控告你們,我要向聖人學派的大長老控告你們,你們毀掉了當傳頌萬世的佳作……」

    陳昂急怒攻心,他年紀大了,這一怒來得太突然,當即雙眼翻白,竟然氣得直接暈死了過去。

    李勃站在他身邊,眼疾手快的將他扶住,蘇伯連忙過來用武學為其治療。

    而三位遺老和陶夫子還有蘇雨樵幾人則尷尬得不知道如何自處。

    他們不敢懷疑陳昂對他們的指責,因為已經有了《聲聲慢》這等珠玉,他們還敢說什麼?

    剛才李勃所搶得的紙片之上,那半闕《滿江紅》的詞,雖然只有十一個字,卻也是氣勢盡出,讓人讀之油然生出熱血澎湃之感。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3 05:34 PM

第五十四章 陶夫子有異?

    書房之中,唐雨心情從未有過的複雜。

    顯然,事情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掌控。

    他哪裡能料到,區區一件小事,竟然能引起這麼多的一波三折。

    「高處不勝寒啊!」

    唐雨本來的心思很單純,很簡單。

    他進了指南中學,便抱准了從頭開始學的心思。

    耐心從經文開始,然後學制藝,學詩詞,一步一個腳印的走上士子之路。

    因而,他也不在意一時的成績,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唐雨給自己設計了一個不短的過程。

    可是沒想到,僅僅一個月,他便面臨了要被逼退學的危機。

    而極有戲劇性的是,這一場的危機的化解竟然是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完成了。

    自己脫貼習字的一頁紙,成了扭轉乾坤的關鍵。

    以至於唐雨發誓不再剽竊地球古代牛人詩詞的誓言,竟然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給破了。

    他終究還是被逼剽竊了一次李清照。

    也幸虧他手腳夠麻利,要不然他還有晏殊,柳永,蘇軾等牛人的詩詞在習字紙上,這要是全曝光出去,唐雨無法想像後果。

    明明是不學無術,剛剛涉足經文而已,卻偏偏被越捧越高。

    這樣下去,唐雨都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陳昂在蘇伯的照料下悠悠轉醒,氣猶未平。

    而三位遺老,卻早已經沒有了先前盛氣凌人的氣勢了,硬生生的被陳昂壓了下去。

    大遺老不斷的給蘇伯致歉,語氣極其的誠懇,三遺老雖然心中依舊有不忿,可是懾於大遺老的威嚴,他也不得不極其委屈的做出低姿態來。

    李勃和陶夫子也在一旁極力的斡旋,陳昂才漸漸的平定自己的情緒。

    一眾人本來是氣勢洶洶而來,最後卻不得不狼狽不堪,垂頭喪氣的出門。

    所有人都碰一鼻子灰。

    唐雨送眾人走到門外。

    李勃腆著肚子湊到他身邊低聲道:「高,實在是高!我李勃是真服了你了!」

    「這些年我處處被那姓蘇的女人壓了一頭,任我想盡千般辦法,卻總佔不到先機。還是你這一手高,以退為進,讓那婆娘自取其辱。說句真心話,這麼多年,我還從未見過她像今天這樣摔跟頭呢!

    想想我就能樂到天上去,哈哈……」

    他打了一個哈哈,又道:「當然,就才學來說,唐雨你的確是比她要高不止一籌。比我更是高太多了……就是剛才這一首《滿江紅》僅僅十一字,這後文沒有,你讓我如何睡得著覺?」

    唐雨無言以對,良久,方道:「那《滿江紅》也不是我的詞作……」

    「我知道,是李白所作對不對?」李勃搶過話頭,一副我懂的模樣,唐雨心中只能嘆氣,知道自己的辯解是無用的。

    「好了,李師,今天我的確是有些乏了,我們改日再說好不好?」

    李勃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再堅持,十分遺憾的離去。

    的確,今天這事鬧得很不愉快,都怪那幾個古板執拗的遺老,不明情況便一面倒的站在蘇雨樵那一邊。

    以為蘇雨樵真就是武陵第一才子,殊不知唐雨之才,就是比蘇雨樵要高,碰了一個灰頭灰臉,一個個前倨後恭,讓李勃覺得自己都跟著丟了人……

    目送一眾人遠去,唐雨但見蘇雨樵臉色蒼白,行走之間搖搖欲墜,似是遭受了極大的打擊。

    「這女人啊,才學的確讓人歎服,奈何性格卻是過於爭強好勝了,有些讓人嘆息!」

    「唐雨士子,唐雨士子……」

    唐雨正要轉身進院子,便聽到陶益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他忙扭頭道:「陶夫子,您為何去而復返?」

    陶益打了一個哈哈,道:「唐雨士子,今日之事的確是讓人抱歉。聖人學派的遺老便是如此,這卻不是大夫子的本意,還望唐雨士子以學業為重,萬萬不要因為此事擾亂了心智,耽誤了學業……」

    唐雨忙拱手道:「謝夫子關心,我一定認真治學,不敢有絲毫懈怠……」

    「這就好,這就好!」陶益十分欣慰的看著唐雨,猶豫片刻,道:「唐雨士子,指南中學有一處藏書閣。書閣之中關於經典註釋的典籍頗多,唐雨士子既然一心想治經典,老朽可以做主,安排你去藏書閣去看看經學大家的註疏,想來對你的才學定然是大有幫助的。」

    「藏書閣?」

    唐雨心中一動,旋即內心便湧現出一陣狂喜。

    唐雨自穿越而來,一直就渴望能多看書,奈何蒼穹大陸對書籍掌控極其嚴格,非有功名之人不能藏書。

    書在蒼穹大陸是非常稀缺的資源。

    一般各學派都有各自不同的藏書,有一些經典的藏書更是學派的不傳之秘。

    指南中學既然有一處藏書閣,唐雨又豈能放過?

    他當即連忙鞠躬行大禮,道:「陶夫子,學生唐雨感激莫名,如能有幸進藏書閣,那……那真就太好了!」

    他臉上流露出激動之色,卻是他本色的流露。

    而一旁的陶益眼見唐雨這般激動,內心更對唐雨一心治經典的做法再無懷疑。

    本來他一直以為陳昂說唐雨是要先研習經典,經典不明,絕不作詩賦的說法還覺得有些牽強附會。

    現在看來,這定然是真的。

    不愧是天才之人,有此宏願,日後恐怕要成指南中學的佳話啊。

    作為監學夫子,陶益能挖掘培養出唐雨這樣的天才,他日聖人學派必然能看到,對他來說卻也是好處大大的。

    「今日太晚,明日經講之後,我便來拜會夫子!」唐雨恭敬的道。

    「好!」陶益果斷的點頭,唐雨忽然眉頭一皺,道:「陶夫子,我見您袖中似乎便有一冊書?」

    「啊……」

    陶益臉色一白,似乎很是驚惶。

    「沒……沒……」

    他一驚惶,袖口中的書卻直接滑了出來。

    唐雨眼神犀利,卻已然看清書名《指南誌異》,陶夫子慌忙將書塞入自己的袖口之中,很警惕的環顧四周,訕訕的道:

    「此書並不是經學之書,乃記錄我指南中學的歷年大事的冊子,對你的經學精進並無幫助……」

    陶益說完,將雙袖緊緊的攏起來,慢慢的轉身,踱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3 10:01 PM

第五十五章 蘇師病了!

    唐雨有些遺憾沒有能仔細再看看那一本《指南誌異》,也略微有些奇怪陶夫子緊張的態度。

    不過他一想到自己擁有的那特殊的能力,那一點遺憾很快就淡了。

    「晚上睡覺又有書可以讀了!」

    這對每日研究枯燥經學的唐雨來說,這絕對是最好的精神生活,一時他心中便充滿了期待。

    踱步進入客廳,唐雨正要叫蘇庸,鼻端便嗅到了一絲熟悉的香味兒。

    客廳之中,客位之上亭亭端坐著一名白衣女孩。

    女孩清新如一朵雨中的百合,唐雨看向她的時候,她那雙靈動的眸子一下便鮮活了,興奮喜悅還有那如水的情誼就在這雙眸子中緩緩的淌出,如一泓清澈的小溪,讓人感到沁人心脾。

    「啊……若水,你……你來了?」

    周若水站起身來,臉上染起了紅霞,更顯嬌豔。

    唐雨叫他若水,她有些害羞,更多的則是難以言表的喜悅。

    「公子忙於學業,自入學以後若水一直沒敢打擾,今日……今日便來看看……」

    唐雨環顧四周,丫鬟冬兒悄悄的從側房探出一個腦袋,一遇上唐雨的目光,像兔子一樣驚得縮了回去。

    「你是怎麼進來的?我在院外為何沒見到你?」

    周若水臉色更紅,冬兒卻又從側房探出頭來,道:「小姐是從後門進來的呢!還不是因為你惹惱了學派的遺老,小姐十分憂心,冬兒平日卻不見公子這般記掛小姐呢!」

    「冬兒,休得胡說!」

    周若水厲聲道。

    冬兒吐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小腦袋又縮了回去。

    唐雨有些尷尬,坐上了主位道:「其實你不用擔心,我沒有什麼大礙。這幾個遺老,著實讓人煩心……」

    「公子自然不會有大礙,剛才這一闋《聲聲慢》讓那蘇夫子無詞以對,那些遺老也紛紛為公子才學所震懾,只可惜公子毀掉了那麼多佳作,卻著實讓人遺憾呢!」

    周若水微微昂著腦袋,臉上似乎有一層晶瑩的光彩在流動,烏黑的秀髮筆直的垂下,優雅中有驕傲,更多的則是崇拜。

    在她看來,唐雨分明是戰勝了蘇夫子。

    興許指南四大才子的排名,不日就要改變座次了呢。

    看周若水的那模樣,唐雨有些慚愧,他端起桌上的清茶,輕輕的抿了一口,岔開話題道:

    「若水,你的學業如何?是否還適應指南中學的生活?」

    周若水微微蹙眉,點頭道:「學業尚可,李夫子對我頗為照拂,只是經學功底卻也還欠缺,偶爾有些……想……想家……」

    她越說聲音越低,那低眉順眼的樣子,讓唐雨心中不由得一軟。

    周若水又道:「公子這般才學,還在專心治經典,我的經學,卻依舊弱了……卻苦於平日無夫子指點,卻是進境慢了……」

    側房,冬兒的小腦袋又探了出來,嘻嘻笑道:

    「小姐,這有何憂?你每日來這裡,和公子一起追隨陳夫子學經不就行了嗎?公子,你說是不是?」

    周若水臉色一變,瞬間便是通紅,有些嗔怒的瞪了冬兒一眼,卻不出言斥責。

    眼睛卻看向了唐雨,目光有些閃爍,更多的是期待。

    唐雨心中暗暗好笑,心想「這丫頭,卻也是想和自己一起呢!」

    一念及此,他心中不由得一蕩,便道:「那也尚可,若水,陳夫子經學紮實,你我一同學習,彼此也能互為榜樣。只是你每日過來,路途卻是有些遠了……」

    「不遠不遠,老爺留了一頂魔轎給小姐呢!」冬兒又嘻嘻的道,看她那模樣,滿心歡喜,像是吃了蜜似的。

    「小姐還真是離不開公子呢!公子心中卻也是有小姐的,老爺說他們是天生一對璧人,真是讓人高興又羨慕哦!」冬兒側著腦袋,看著天上,心中覺得溫馨又幸福。

    作為下人,看到公子和小姐這般相敬如賓,情意綿綿,她是衷心的高興……

    周若水也很高興,雖然極力的克制,可是笑靨掛在臉上,卻是怎麼也掩蓋不住她的內心。

    「公子,時辰不早了,公子也該就寢!奴家這就告辭……」

    唐雨灑然起身,道:「我送你!就走正門無妨!」

    一頂魔轎停在了正門,冬兒掀開轎簾,周若水卻回過頭來,唐雨微笑看著她,讓她心兒蕩漾。

    「慢走,明天見!」

    唐雨揮手,周若水卻沒做聲,內心羞澀欣喜,只覺得唐雨的笑容,如同春日的陽光一般,讓她渾身慵懶熨帖,整個人被濃濃的幸福包裹,那種感覺讓她十分的沉醉……

    ……

    又是一日清晨。

    武陵望族蘇家。

    淅淅瀝瀝的細雨敲打在池塘碧綠的荷葉之上,蘇家東閣的盛景美如畫。

    荷塘邊上,一簇士子抻著油紙傘,讓這幅精美的圖畫平添了更多的生機。

    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急匆匆的從東閣精美的樓閣中出來,人如一隻翩然飛舞的蝴蝶,瞬間便行到了眾士子的身前。

    為首的士子連忙拱手,道:「學生柳河欲登門請教蘇夫子,還望馨兒姐能通融……」

    那叫馨兒的丫鬟瞟了一眼柳河,又看了看他身後的眾多士子,微微搖頭道:

    「我家小姐偶感風寒,不會客。柳河公子你們請回吧!」

    柳河愣了愣,又道:「那我等士子,可否探望一下夫子的病情。我剛才托家裡帶來了兩株老參,聽聞夫子染疾,特送來給夫子補身體……」

    叫馨兒的丫鬟不耐煩的道:「我都說了,小姐不會客!你們這是幹什麼?讓爾等回去就回去,賴著不走莫非是要等我家小姐親自下逐客令?」

    柳河愣了愣,一臉的尷尬。

    只好沖後面的人使眼色,一眾人慢慢退出東閣。

    今日早課,蘇雨樵沒到,柳河等幾名士子心中就有些擔憂。

    而陸陸續續,指南中學裡面就有了一些議論。

    說蘇夫子昨天和李夫子,陶夫子,還有聖人學派的三位遺老去了唐雨的小院。

    從唐雨的小院出來,三位遺老面紅耳赤,迅速分散去了指南中學後山,閉門不出。而蘇夫子則徑直領著丫鬟回家了,卻是沒有了消息。

    說不得,昨天在唐雨的小院定然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唐雨入學一月,在甲級學堂排名最末尾,蘇夫子等人一定是上門探情況去了,連遺老都跟著去了,沒少人替唐雨捏一把冷汗。

    可哪裡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結局?

    就在一眾士子疑惑手足無措之際,謝聰卻是昂然而來,手中握著一副捲軸。

    「各位兄台,你們且看看這一首《聲聲慢》的詞作,唐雨士子真是才華絕倫啊。昨日他親自在蘇夫子面前作了此詞,蘇夫子都頗為歎服呢……」

    一首《聲聲慢》的詞作,讓整個甲級班眾士子如痴如醉。

    而再聯想這首詞和蘇夫子還有幾位遺老的異常之舉,似乎一些事情的原委已經隱隱的露出的端倪……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4 12:30 AM

第五十六章 她不服!

    蘇家東閣,精緻的閣樓之上,蘇雨樵玉手扶著欄杆,眼前的景色如畫,細雨敲打在綠荷之上,發出盛春的聲響,讓人心曠神怡。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蘇雨樵微微的蹙眉。

    她倏然扭頭,背後丫鬟馨兒小心翼翼的端上了一碗小米粥和幾塊甜點。

    「小姐,您的身子骨兒要緊,您還是吃一點吧!從昨日到現在,您還未曾進食呢!老爺和夫人十分憂心,兩人都在樓下候了很久了……」

    蘇雨樵微微搖頭,頗為不高興的道:「你……你怎麼驚動了老爺和夫人?我都說了,我想安靜。」

    馨兒臉上露出擔憂之色,捏捏諾諾的道:「小姐,昨日的事兒奴家也聽到了一些,那姓唐的公子著實可惡。小姐無需為這等人置氣,您的學生多他一個姓唐的不多,少他一個姓唐的不少。

    您一日未曾去學堂,今早柳河公子等士子都來探望您來了呢!」

    「你懂什麼?我的事兒你休得胡言亂語!」蘇雨樵勃然作色道。

    馨兒臉上露出懼色,再也不敢說話。

    蘇雨樵擺擺手道:「把這些東西都撤下去,讓老爺和夫人都去休息,就說我還在入眠,回頭我再去給他們請安!」

    蘇雨樵言辭果決,毋庸置疑,馨兒哪裡敢違背,只好收了東西,慢慢的退出了小閣樓。

    蘇雨樵又深深的吐了一口氣,手輕輕的敲打著欄杆,喃喃的道: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這詞,怎生如此精妙?」

    「只怕是東郭南卻也是做不出這等詞作吧?」

    「指南有這等士子,我又有何面目再以夫子之身居於高台之上?」

    「嘿,經學不明,不作辭賦,好一個以退為進的計謀,卻是比李子安之流高了不知多少?」

    「詩詞固然好,制藝未必好,制藝就算好,賦亦未必好。更何況還有琴棋書畫,卻都能無一不通,無一不精麼?」

    「嗯?」

    蘇雨樵正在自語,突然有感,倏然回頭。

    閣樓之上,赫然站著的是蘇家的家主蘇清流和夫人。

    「爹,娘,你們……」

    「我的蕉兒,你這樣不吃不喝,為父和你娘擔心呢!」蘇清流上前嘆道。

    「事情爹大抵知道了一些,哼,好一個秦國無知小兒,有幾分才學便不把我蘇氏門楣放在眼裡,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那唐小兒的詩作爹已經看過了,也不過就是有點酸腐文人的才氣而已。

    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小士子,不知天高地厚,不日便是端午,四家文會,定要讓他好看。

    到那時日,武陵士子眼中還會有這無知小兒?」蘇清流激憤的道。

    蘇雨樵臉色一變數變,道:「爹,您說的什麼小女卻是不懂。今日的確是小女染了風寒,並無其他事情……」

    「你……哎……」

    蘇清流一聲長嘆。

    對自己寶貝女兒的脾氣他太瞭解了。

    蘇雨樵自小聰慧,才氣逼人,放眼武陵年輕一輩沒有敵手。

    十六歲便得到聖人傳法,踏入了修行的門檻,本有機會在國都東郭門下修行,卻執意要回武陵,說到原因卻是因為東郭家有一個東郭南。

    蘇雨樵在鄉試之上排在東郭南的後面,她心中不服,故而不願和東郭南同門。

    就算是蘇清流對此也是毫無辦法,好在聖人學派對蘇雨樵一如既往的重視,只等蘇雨樵突破洞玄之境,聖人學派必然賜予她高位,屆時武陵蘇家就真正可以成為名揚大楚的書香門戶了。

    「雨樵,你的才學爹十分歎服,自認為在大楚之內,也鮮有才子能可以和你比肩。然而,你畢竟是一介女流,他日還得需要可以依託的夫君。你東郭家東郭南的才學不在你之下,對你更是一往情深。

    你在指南中學既然多有不順心,又何不去國都之中,他日準備殿試,和你東郭南一起比翼成就院學之學業?」

    蘇雨樵眉頭皺得更深,良久,搖搖頭道:

    「爹,你當那東郭南的才學如何?」

    蘇清流一愣,當即昂然道:「東郭南乃東郭家千里駒,十七歲便破例進入聖人學派,現在聖人學派之中居金牌士子的高位,他之才學,放眼大楚,除了幾大世家之外,有幾個人能與之比肩?

    說起來,樵兒啊,你也得以他為榜樣,爹只希望,你能明白他對你的那一番良苦用心。」

    「是麼?」

    蘇雨樵嘴角微微的翹起,良久,道:「可那東郭南,卻是萬萬也做不出『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這等佳句的。」

    「再說,那東郭南十七歲入聖人學派又有何炫耀,如我不是女兒身,也早入了聖人學派,地位又怎會在他之下?曾夫子曾言:『巾幗不讓鬚眉』,女兒未入聖人學派,非他也,皆因聖人學派執拗頑固而已。因而這等虛名,卻萬萬是不能讓女兒心服的。」

    蘇雨樵說到此處,臉上露出剛毅倔強之色,道:「蕉兒曾經發誓,此生可不嫁,要嫁卻是要嫁狀元郎。東郭南之才學,沽名釣譽,華而不實居多,詩才連一鄉下小子都不如。又哪裡能入我之眼?」

    「呃……」蘇清流被蘇雨樵一席話,說得無言以對。

    自己這女兒,眼高於頂,心比天高,著實是讓他無可奈何。

    蘇雨樵說到此處,倏然看向蘇清流,道:「蕉兒現在發宏誓,此生不得院學士,絕不談婚論嫁,你何不看看,連了柳家柳河柳容若之流,卻也敢對你女兒生覬覦之心。

    真是懶蛤蟆想吃天鵝肉,著實讓人氣惱……」

    她頓了一下,又道:「好個唐雨小兒,你既發宏誓,莫非我就不能發宏誓?」

    「馨兒,備轎,回學校……」

    蘇雨樵臉上瞬間恢復了神采,先前的沮喪一掃而空。

    蘇清流夫婦欲言又止,卻懾人蘇雨樵的氣勢,硬是不敢說話。

    「東郭南是東郭家的千里駒,蘇雨樵則是蘇家的千里駒,只可惜生為了女子……」

    蘇清流目送女兒的藍頂轎子遠去,不無遺憾的長嘆一聲……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4 12:07 PM

第五十七章 柳河的挑釁!

    唐雨今日又起晚了。

    他一臉茫然的躺在床上,嘴中喃喃自語:「怎麼可能?不可能啊?」

    一夜入夢,唐雨通讀了《指南誌異》,他驚訝的發現,這本書根本就不是什麼指南中學歷史的書,此書作者為曾國師。

    書中內容記錄的是曾國師從才學大師成長為西學大師的一本自傳式的書。

    這種自傳,像是筆記,又像是隨筆,非常的隨意,但是卻涉及到很多的西學的知識,還有很多關於指南中學的種種奇異現象。

    「於乙丑年三月,偶在七號院得魔法師小屋。屋頂童童如蓋,實而虛之,內置元素器皿,諸般珍貴材料,冥想圖一副……」

    這段話中的七號院,是不是唐雨現在所住的七號院?

    唐雨很警惕,也很好奇。

    魔法是小屋是什麼?什麼是實而虛之?

    「千蝠之膽,碩鼠干血,螢光之草,天青之石,聚於一撮,便乃『隱匿術』之奧妙……」

    這句話前面四個涉及的是魔法材料,語言很短,沒有詳細的介紹如何配比,如何推演,只是結論說這四種魔法材料的運用,可以施展出一種叫隱匿術的高級學徒級魔法。

    唐雨的知識太少了,這些細節的內容他看不明白。

    但是通讀了整本書,他卻得出了一些指南中學之中可能隱藏奇怪魔法師小屋的信息。

    不僅如此,關於魔法西學的整個研究,學習的理論,書中也闡述得非常的詳細。

    根據書中所描述,冥想靠數學,推演靠元素和格物,材料靠生物學,而要成就一名魔法師,所學必須精通,寬泛,其中還有神秘的星相學,亡靈術,甚至很多神秘的巫術等等。

    這些學問需要擁有大量的書籍支撐,同時必須要有很資深老師教導。

    「可嘆,惜不能去巴魯之國,聆聽大師教誨……」這便是曾國師學新學所發了感嘆。

    總之這本書,概括的介紹了要成為一名魔法師需要的知識條件,資質條件,環境條件。

    遺憾的是,書中的內容都是泛泛而談,沒有細節。

    就像是有魔法師小屋,可是魔法師小屋該如何才能發現?

    還有,魔法材料可以到一個叫「武陵之角」的地方和其他的魔法學徒交換,可是武陵之角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可以去那裡交換?

    這些書中都沒有記載。

    「好一本《指南誌異》,嘿嘿,沒想到陶夫子自詡聖人門徒,卻也痴迷這本書……」

    陶夫子肯定不知道唐雨有這等特異的能力,就因為一個書名,他身上隱藏的秘密已經被別人察覺了。

    唐雨決定,要慢慢的走近陶夫子,要從陶夫子身上找到蛛絲馬跡。

    一念及此,他心中生出了無窮的動力,大楚不是嚴禁西學嗎?自己就悄悄的去學,連嚴夫子這等高學士子出身的人都在暗中學西學,研究魔法。

    可以想像,武陵城中暗中學習魔法的人肯定不在少數,很有可能是一個不小的團體。

    自己如果能找到這個團體,也就能通過他人的資源,讓自己繼續學習魔法。

    「公子,時辰不早了,您今天可能又耽誤入學的時辰了……」

    蘇伯恭恭敬敬的走到唐雨的面前,輕聲道。

    「唔,我昨天困了點,我馬上起床……」

    起床,在冬兒的服侍下簡單的洗漱,唐雨手中便拎著書籃,慢慢踱步向學堂方向走去。

    剛剛出院門,他微微皺眉,迅速扭頭看向右邊,卻見陶夫子行色匆匆,正往後院的方向走過去。

    他心中一動,立刻大聲道:「陶夫子……」

    陶益身子立刻頓住,扭過頭來,臉上卻掛滿了笑容:「是唐雨士子啊,為何此時才入學?」

    唐雨慢慢的向陶夫子靠近,仔細的觀察他的表情,聯想到昨天自己看的那本書,對陶益更是疑慮叢生。

    「今日蘇夫子不在,我因而晚去,沒想到竟然碰到了陶夫子。陶夫子您這是……」

    唐雨故意往後院方向努努嘴。

    陶夫子嘿了一聲,道:「沒……沒事兒,只是日常巡視而已。唐雨士子的院子裡僕從太多,怕是會常常驚擾你休息,以後這晚起之事,卻是要下不為例!」

    唐雨連忙低頭認錯,道:「夫子,關於書閣的事情,學生卻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陶夫子忙道:「今日午後,我就領你去書閣,現在這時辰,你還需得聽夫子講經……」

    辭別陶夫子,唐雨心中仔細回想他的種種表情,愈發覺得此人有疑點。

    昨天自己送他,他突然去而復返,當時唐雨還沒有細想。

    可是晚上看了那本書之後,現在仔細想想。

    平日那幾個遺老,都像幽靈一樣,經常出現在自己院子周圍,尤其那乾瘦的三遺老,常常冷著臉站在門口很久。

    陶夫子平常倒是不容易見到,但是最近幾天,他似乎總是在這一帶巡視,很明顯,無論是那些遺老,還是陶夫子,他們的目標應該不是自己。

    腦子中想這事,不知不覺唐雨便到了學堂。

    學堂裡喧鬧無比,唐雨才發現自己一語成讖,今日蘇雨樵還真的沒來。

    「唐雨兄來了……」

    一名士子高聲道。

    一眾士子都向唐雨湊過來,馬榮拱手道:「唐雨兄,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明明詩詞才華絕佳,卻偏偏說自己不通詩詞。謝兄今天帶來了您的佳作《聲聲慢》,我等皆大為歎服。

    只是……你這等做派,卻是不利於師徒和睦,恐怕蘇夫子對你卻要大為不滿了。」

    其他的士子你一言,我一語,一方面讚賞唐雨的才華,卻有人規勸唐雨不要再和蘇雨樵鬥氣,恐違背了聖人尊師之道。

    面對如此多熱情的同學,唐雨只能拱手表示受教,心中卻是有些發苦。

    他哪裡跟蘇雨樵鬥過氣?他自入學以來就老實本分的學習經典,經典都沒學會,是真不會制藝,詩賦。

    可是這話現在恐怕是沒有人能信了,說不得,唐雨這個氣還得置下去,要不然能有什麼辦法呢?

    無論是制藝還是詩賦都非一日之功,唐雨才勉強入門而已呢!

    「唐雨!」

    突然一聲大喝。

    「你這等欺師無禮之徒,還有什麼面目再來學堂聆聽夫子講經?」

    唐雨一愣,卻看見柳河一臉的怒氣,氣勢洶洶的向唐雨湊過來。

    他的身後跟著四五名死黨,也是一個個怒氣衝衝。

    唐雨盯著柳河,只見柳河平日英俊倨傲的臉上,此時幾乎扭曲成一團,模樣駭人,似乎要將自己一口吞下去一般。

    是什麼事情讓他對自己有這麼大的仇恨?

    「各位士子,唐雨故意刁難夫子,欺瞞夫子,羞辱聖人學堂。我們應該同心協力,將這等無禮欺師之徒趕出學堂去……」柳河衝著身旁的一眾士子大聲道。

    他的幾個擁躉立刻隨聲附和,一個個氣勢之盛,儼然就是要對唐雨動手。

    唐雨心中很是不爽,自己欺師無禮,學校有監學夫子,學派有那個幾個老傢伙,他們自然有個說法。

    柳河自己也不過是區區一個士子而已,關他什麼事?

    一念及此,他冷笑一聲,道:「柳容若,我是否留在學堂,恐怕不是你說了能算。學校監學,大夫子,學派遺老自有公論。莫非柳容若你真當自己是夫子不成?」

    柳河被唐雨這麼一嗆,臉瞬間漲得通紅,可是氣勢上卻毫不退縮。

    他大聲道:「唐雨,你有何才學?今日我柳河就來會一會你!你真以為自己會一點詩詞就能比肩蘇夫子了?今日眾士子都在,大家做個見證,我就和你比經典,制藝,我倒想看看,你有何資格挑釁蘇夫子之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5 01:20 AM

第五十八章 柳河的糾纏!

    柳河公開挑戰唐雨,要和唐雨比制藝和辭賦,這一下讓學堂外面熱鬧了起來。

    看柳河那模樣,怒不可遏,顯然是豁出去了,非得要和唐雨一分高下不可。

    在指南中學,柳河雖然排在四大才子的末尾,可是才學和謝聰不相上下,在武陵學界卻也是名頭響噹噹的天才。

    而唐雨就更不用說了,三月詩會驚豔的表現,昨日一首《聲聲慢》又氣走了蘇夫子,這等人物,誰還會懷疑他的詩才?

    「這一下有好戲看了,就不知這兩人誰強誰弱!」

    甲級學堂的動靜鬧得很大,連乙級學堂和丙級學堂的士子都被驚動了。

    他們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往這邊趕,等著看這一場好戲。

    「怎麼樣?唐雨,你到底敢還是不敢?」柳河咄咄逼人的道。

    唐雨輕嘆一口氣,道:「柳河柳容若你乃指南中學四大才子,更是這一次甲級學堂考核的魁首。而我卻只是甲級學堂的末學,無論是詩賦還是制藝,我均不如你,我甘拜下風……」

    唐雨說完,深深的衝著柳河行禮,明確表明自己甘拜下風。

    「切……」

    周圍一眾等著看熱鬧的士子甚為失望。

    卻沒有人認為唐雨是真的甘拜下風,關於唐雨的種種傳言,今天在學校傳得很厲害。

    都在傳唐雨的個性表面老實,虛懷若谷,實際上暗地裡卻是鋒芒畢露,往往在不經意間偶露崢嶸,常常讓對手下不了台,措手不及。

    唐雨昨日能用一首《聲聲慢》氣跑蘇夫子,竟然卻口口聲聲說自己詩賦和制藝比不上柳河,這不是正話反說又是什麼?

    「虛偽,陰毒!唐雨果然名不虛傳!」

    在眾士子中有人大聲道,卻是柳河的擁躉,口吻很明顯是對唐雨不滿。

    柳河聽唐雨這話,也是臉色發紅,感覺自己遭到了羞辱,道:

    「唐雨,今天由不得你,你非比不可,要認輸也可以,你給我跪下磕三個頭!」

    唐雨微微蹙眉,冷冷一笑,道:「我既已認輸,便是輸了。身為士子,我卻只拜聖人,不拜凡人。你能奈何我?」

    柳河臉色鐵青,跨上前一步,撩起衣袖,就向唐雨撲過來,道:「你到底比不比?不比就非得給我叩頭!」

    柳河人高馬大,個頭比唐雨高一頭。

    看他模樣,顯然已經是氣急,屬於是急怒攻心,失去了理智一樣。

    面對柳河的忽然動手,唐雨臉色一青,他隱隱感到柳河身上似乎有異樣的氣息波動。

    「啊……」

    周圍的眾士子也比柳河的舉動驚著了。

    有人已經驚呼道:「修行者?」

    只見柳河的長袍無風自動,長袖搖擺之間,柳河的身形如一條蛇一樣,竟然瞬間竄到了唐雨的面前。

    這麼快的速度,明顯不是武學,看他的動作行雲流水,卻是如書家揮毫潑墨一般,飄逸瀟灑,這不是修行者又是什麼?

    一旁的謝聰喝道:「柳容若,爾敢!」

    然而說時遲,那時快,柳河已經撲倒了唐雨的身前。

    他伸手抓過去,眾人都替唐雨捏一把冷汗。

    然而下一刻,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唐雨竟然失去了蹤影。

    等大家再定睛看過去,唐雨卻奇蹟般的站在了柳河的身後。

    柳河這一撲落空,也是一愣,待他迅速回頭的時候,唐雨和謝聰已經並肩而立,他已經沒有了出手的機會了。

    其實他不算是真正的修行者,並沒有得到聖人的傳法。

    只是他才學很高,通過家裡的關係進入過聖人殿,受聖人法度的熏陶,隱隱觸摸到了一絲修行者的門徑而已,要是真正的修行者,恐怕唐雨不會躲得這麼輕鬆。

    唐雨躲得輕鬆,卻是他在關鍵時刻施展了魔法「御風術」,身影如風,驚鴻一瞥之間躲過了對手這猝然一擊,事後他卻是驚出一身冷汗。

    他環顧四周,還好周圍沒有夫子一類的人物,要不然他這一下非得露陷不可。

    周圍的士子霎時雅雀無聲。

    他們震懾與唐雨和柳河的這次碰撞,作為小功名的士子,他們都沒有得到聖人傳法,沒有邁進修行者的門檻。

    而剛才眼前的這兩名士子,雖然同樣是中學士子,卻明顯已經領悟到了部分修行的妙諦,這讓他們敬畏的同時,又很是羨慕。

    而他們看向唐雨和柳河的眼神,也明顯不一樣了。

    柳河臉色更是通紅,他用手指著唐雨,道:「你……你……你……」

    他一連說了三個你,後面的話卻不知道如何說。

    他自然看不出唐雨用的並不是東方修行,只當唐雨和他一樣,也觸摸到了修行的門檻。

    而且很明顯,唐雨比他要高明不少。

    他是猝然出手,唐雨是倉促反應,最終失敗的是他。

    「柳河,你還待怎樣?唐兄一再退讓,你難不成還要得寸進尺不成?」謝聰喝道。

    柳河眼睛通紅,怒道:「誰要他退讓,唐雨,今天這事我絕不干休。你……你欺騙夫子,羞辱夫子,當真……當真是罪該萬死!」

    柳河一激動,語無倫次,連罪該萬死這樣的詞都用出來了。

    唐雨眼看柳河像一隻瘋狗一樣揪住自己不放,他忍不住道:「柳容若,你和蘇夫子是何關係?你又怎麼知道我欺騙了蘇夫子,羞辱了蘇夫子的?我對蘇夫子一向以禮待之,從未有過懈怠。

    你這般信口開河,卻是大大的侮辱了我的聲名……」

    「我……我……」柳河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眼神之中的恨意卻更加濃了。

    他和蘇雨樵什麼關係?

    蘇雨樵在他心中就是神一樣的存在,唐雨可以羞辱他,但是不能羞辱蘇雨樵,為了蘇雨樵,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去拚命,去死!

    在他心中,蘇雨樵遲早就是他柳河的女人,他如此努力的學習,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修行有成,從而能得到蘇雨樵的青睞,甘願成為他的女人。

    可惡的唐雨,竟敢羞辱他心中的女神,就算是豁出命他也不會放過唐雨。

    「你還狡辯,今日有你沒我,有我沒你!我要親自押著你去給蘇夫子請罪!」

    柳河不顧一切,整個人像瘋了一樣向唐雨再一次撲過來。

    唐雨心中暗暗叫苦,恨不得跳腳罵娘。

    瘋了,真的是瘋了!

    這個姓柳的就是個瘋子,任他這樣死纏爛打下去,今天該如何是好?

    就在唐雨不知所措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高呼一聲:「蘇夫子來了……」

    柳河的撲勢戛然而止,整個人定格在了空氣中。

    他迅速扭頭,在樹蔭籠罩的寬闊大道之上,一頂魔轎悄無聲息的向這邊靠近。

    轎頂之上,一面旌旗迎風飄蕩,一個「蘇」字迎風招展,來人不是蘇雨樵又是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5 07:43 PM

第五十九章 爾等有什麼異議?

    蘇雨樵突然駕臨,現場一片混亂。

    乙級班和丙級班一眾看熱鬧的士子如鳥獸散。

    而甲級班的士子,則一個個神色緊張,紛紛正冠理袍,如臨大敵。

    最苦的是柳河,剛才他發瘋似的欲和唐雨拚命,整個人形象大毀,要在短時間恢復溫文爾雅的士子模樣,談何容易?

    一番手忙腳亂,總算在蘇雨樵到學堂門口的時候,他勉強收拾妥當。

    他臉上早已經沒有了猙獰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關懷和謹小慎微,慢慢的湊近蘇雨樵的轎子,道:「蘇夫子,您……您抱病我們都很擔憂……您來了?」

    看到柳河那模樣,唐雨暗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好笑。

    這個柳河,敢情是對蘇雨樵有那個意思呢!

    難怪像瘋子一樣揪住自己不放。

    單相思!

    單相思的男人很可怕啊!

    蘇雨樵的手如嫩蔥一樣潔白無瑕,玉手輕輕的掀開轎簾,露出的是一張極其嚴肅的臉。

    隔很遠,他就看到了這邊的情況。

    眼看柳河糾纏唐雨,她心中就覺得犯堵。

    那唐雨固然可恨,可是柳河卻更是讓她很厭惡。

    也不知柳家人是不是都是那般沒有自知之明,自己提攜柳河,完全是針對李勃,要狠狠的用柳河壓李勃的弟子謝聰一頭。

    可這個柳河著實可惡,自作多情,屢屢踰越正常師徒之禮,真是讓人感到可恨。

    她的雙眼冷冷的瞥向柳河,冷聲道:「還嫌不夠丟人現眼嗎?退下去!」

    柳河渾身一震,神色既尷尬又羞愧,卻不敢違背蘇雨樵的話,乖乖的退到士子群中,看他那模樣,乖順的像一隻貓,哪裡還有先前瘋狗的神態?

    蘇雨樵蓮步輕移,款款的走向眾士子。

    他的眼睛挨個從每個士子臉上掃過。

    最後她深深的看了唐雨一眼,唐雨神色平靜,並不和她對視,而是恭敬的行弟子之禮,絕無半分驕矜不敬之態。

    蘇雨樵盯著唐雨良久,嘴唇掀動,可是終究忍住沒有做聲。

    「謝聰,剛才是怎麼回事?」

    謝聰便將剛才的情形娓娓的向蘇雨樵做了敘述。

    蘇雨樵臉色更難看,他瞪向柳河,道:「柳河,謝輕候所說的可是事實?」

    柳河道:「謝聰所說不實,我是不忿唐雨目無夫子,因而才……才一時情急……」

    「住口!」蘇雨樵怒目看向唐雨,道:「唐雨,你說!」

    唐雨不緊不慢的道:「此事是柳容若誤會了,非得說我不敬蘇夫子您,可自我入學以來,從來對蘇夫子您均是執弟子之禮,絕對沒有半分不敬之處。但凡夫子所言,除非我力有未逮,大小事情,我必是謹記在心,不敢有稍忘!」

    唐雨極其恭敬的說話,樣子極其的誠懇,任誰也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可是蘇雨樵卻死死的盯著唐雨,她是越看越怒,越看越氣。

    蘇雨樵能成就指南第一天才,曾經和無數才子有過爭鋒,其中不乏有才學出眾,實在難對付者。

    可是像唐雨這等人,她生平第一次遇到。

    別的才子是處處示強,處處鋒芒畢露,而唐雨則是處處示弱,絕對不露半分鋒芒。

    可是就是唐雨這溫吞水的做派,讓她蘇雨樵屢屢遭受挫敗,那日三月詩會是如此,昨日也是如此。

    蘇雨樵倒是想和唐雨一決高下,可是任她咄咄逼人,唐雨就是那處處示弱的脾氣。

    她的鋒芒全刺在鬆軟的棉花上,根本發不上力,她哪裡能不氣?

    「都給我進學堂!」蘇雨樵手一伸,背後的丫鬟幫她取下披風。

    她蓮步輕移,進入了學堂之中。

    眾士子連忙尾隨在後面,一個個進入學堂後立刻找到各自的位置,規規矩矩的端坐著,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響。

    外面的傳言那麼多,都是關於蘇雨樵和唐雨之爭的。

    大抵都是在傳蘇夫子昨日被唐雨一首《聲聲慢》給震懾,本來是準備上門問罪,最後卻落荒而逃。

    有目擊士子看見,當時蘇夫子臉色蒼白,氣得幾乎立足不穩,出門的時候差點摔倒。

    出了那樣的事情,可以想像心高氣傲的蘇夫子今日是多麼惡劣的心情。

    所以在這個當口,誰也不敢輕易觸她的霉頭,得罪了蘇雨樵,那真就是萬劫不復了。

    唯一神色平靜的就算是唐雨了。

    在別人看來唐雨是胸有成竹,可是對唐雨自己來說,他則是死豬不怕開水燙。

    反正都那樣了,還能怎麼的?

    蘇雨樵的聲音清脆而有力,她朗聲道:「自今日起,甲級學堂不再考校辭賦和制藝,我們考校的所有內容都限於經典。經典不通,誰也不能做辭賦,制藝,都聽清楚了嗎?」

    「啊……」

    一眾士子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也被蘇雨樵這話給驚呆了。

    指南中學甲級班的士子不作制藝了,不作辭賦了,天天治經典,那還如何參加鄉試?

    要知道鄉試考的可是制藝,雖然制藝都是從經典而來。

    可是在座的士子,有哪一個不是學經典近十年,經典需要那麼多時間去琢磨嗎?制藝不通,春闈指南中學還有希望嗎?」

    所有的士子眼睛看向蘇雨樵,然後又落到了唐雨的身上。

    唐雨低頭暗暗苦笑。

    這個蘇雨樵,還真是豁出去了要和自己過不去。

    自己不作制藝,他便讓整個學堂都不再作制藝,全都改用經典測試。

    自己再要躲,恐怕也不行了。

    好在經歷了這些天的日日苦學,經典釋義基本已經全部融會貫通,對四書五經,唐雨不敢說自己有大成,但是至少也能算是登堂入室了……

    「怎麼了?爾等有什麼異議?」蘇雨樵冷聲道。

    「我等沒有異議!」柳河率先回答道,他眼睛冷冷的看向唐雨,眼神之中儘是挑釁之色。

    柳河屁股後面跟的一幫士子,連忙隨聲附和,表示沒有異議。

    「謝聰,你有異議?」

    謝聰尷尬的站起身來,嘴唇掀動,卻欲言又止,沉吟良久道:「我也沒有異議!」

    謝聰本來是覺得蘇雨樵的做法太過荒唐,可是他終究沒敢反對,因為他深知蘇雨樵的厲害。

    別小看經典,只要謝聰敢反對,蘇雨樵就能信手拈來各種刁鑽古怪的經學典籍,謝聰定然會被羞辱得抬不起頭來,最後只能是自取其辱。

    對蘇雨樵這個女人,謝聰是真怕了。

    但願唐雨能夠和這女人一較高下,最好是雙方都能有台階下,這樣鬥氣下去,對整個甲級學堂都是大大的不利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6 04:19 AM

第六十章 唐雨辯經!

    指南中學迎客堂,孟大夫子今日穿著淡青色錦袖長袍,心情很佳。

    今日知府曹大人前來指南中學巡視,孟大夫子和曹大人一直交情匪淺,自然是擺足了排場迎接。

    曹大人曹清今天著官袍,威嚴不失灑脫,在客堂和孟大夫子相談甚歡。

    監學夫子陶益被叫了過來,曹清大人親自向他詢問近日指南中學士子們生活學習的近況。

    楚國重修行,武陵更甚。

    所以每一任知府,對指南中學都尤為關心,曹清更是頻繁光顧指南中學,所以陶益面對曹大人倒也不是很緊張。

    「對了,陶夫子,我聽說了一些小道消息,說是唐雨士子自入學以後便和蘇小姐一直不對付,這一對師徒可有什麼軼事?」曹清忽然饒有興趣的道。

    「這……」

    陶益有些猶豫,眼睛看向了孟大夫子。

    孟大夫子灑然一笑,道:「但說無妨,曹大人既然說是軼事,又有什麼不能說的?」

    陶夫子訕訕笑笑,當即便把唐雨和蘇雨樵之間的「恩怨」原原本本的敘述了出來。

    他說得很有技巧,像說書先生一樣把懸念留得很足,聽得周圍的人很入神。

    「好!好一首《聲聲慢》!」孟大夫子出言讚道。

    陶益神色古怪,心中不由得想,指南中學出了此等難以管教的士子,身為大夫子的孟哲竟然還說好,這不是助長其他士子的氣焰嗎?

    曹清不住的點頭,道:「果然是才子難得啊。學派的幾個遺老恐怕這一次碰了個大釘子,這個唐雨,不像秦人之風,似有我大楚國師的大智若愚啊……」

    他眼睛看向陶夫子,道:「那此事後續如何?」

    陶益愣了愣,心中暗暗叫苦。

    昨日晚上那一場尷尬過後,誰知道心高氣傲的蘇雨樵會有什麼反應。

    關於這件事,他還沒有去仔細打探呢!

    就在他為難的時候,他身後竄出一名執事,在他耳邊附耳低語。

    陶益勃然變色,情不自禁的道:「竟……竟有這等事?」

    他當即拱手向曹清和孟哲道:「兩位大人,雨樵也真是倔強。今日夫子講經,她卻是宣稱甲級班日後不再考量制藝和辭賦,一律只考經典。經典不明,嚴禁制藝,她……她這不是胡鬧嗎?」

    孟哲皺皺眉頭,道:「有這等事?」

    「曹大人,你怎麼看?」

    曹清哈哈大笑,道:「咱們與其在這裡議論,還不如過去看看。武陵頂尖才子辯經,這等好戲,能不去看?」

    曹清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吩咐左右道:

    「你們都在這裡候著,我和孟大人去學校裡轉轉,不用你們跟著……」

    兩位大人在前,監學夫子陶益緊隨其後,三人直奔甲級學堂……

    ……

    甲級學堂之中,緊張的氣氛瀰漫。

    蘇雨樵開始講經典,可是今天的講經明顯和往日不同。

    每一句經典的釋義,他必然會找一名士子和其對答,但凡有瑕疵,她便毫不猶豫的駁斥。

    很快講經就成了辨經,一幫士子雖然習經典近十年,可是哪裡是蘇雨樵的對手?免不了都遭到蘇雨樵的斥責,幾個回合下來,大家都是心驚肉跳。

    而讓所有人都奇怪的是,唐雨竟然成了唯一置身之外者。

    謝聰,柳河等人一個個被訓得面紅耳赤,可是偏偏蘇雨樵就是不點唐雨的名。

    說起來,她不是和唐雨過不去嗎?怎麼弄得其他人跟著遭殃了?反倒正主唐雨一直安如泰山。

    大家都很納悶,也很緊張,謝聰甚至恨自己平日對經典釋義的典籍讀得太少,關鍵時刻跟不上蘇雨樵的思維,一旦辯經,便落入被動,常常被蘇雨樵犀利的言辭駁斥的啞口無言。

    一個時辰的辯經,大家都叫苦不迭。

    「唐雨!」

    蘇雨樵終於叫唐雨的名字了。

    她神色冷肅,眉毛微揚,居高臨下,一雙眼睛之中似乎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燒。

    壓抑了一個時辰,她終於開始動手了。

    其他的士子都鬆了一口氣,此時他們似乎有些明白了,蘇師是拿他們熱身呢!

    熱身兼顧示威,給唐雨以強大的壓力,然後才開始正式發動進攻。

    再看唐雨,神色很平靜,似乎在仔細的沉思品味著剛才的辯經。

    蘇雨樵點了他的名,不不緊不慢的站起身來,微微鞠躬,道:「蘇師……」

    蘇雨樵櫻唇輕啟,道:「道有云: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此言和聖人之道悖也。你何故將此言記錄?如若你認同此言,那豈不是天下講學夫子便皆是無學之人?」

    唐雨道:「還請夫子能釋義,既然是道云,自然是有理之言!弟子駑鈍,懇請夫子指教。」

    「什麼?」

    周圍眾士子齊齊看向唐雨,一個個哭笑不得。

    好個唐雨,夫子是讓你釋義,你卻推回去讓夫子釋義,還能這樣?

    蘇雨樵秀眉一挑,道:「難不成你天天治經典,對此言之悖都不知?」

    唐雨又拱手道:「回夫子,學生所學皆是聖人經典。只學有『美玉於斯,待價而沽,沽之哉』。卻不敢學道經。」

    蘇雨樵眉頭一擰,正要開口說話,卻忍不住心中一沉。

    他隱隱感覺,唐雨的回答似乎是話裡有話。

    道經並不是聖人學派主治經典,唐雨用聖人經典美玉待價而沽,明顯說自己是積極入世之態度,不研究遁世之經典。

    這話像是否定道經的無為而治,可是仔細品味,他分明是在說,蘇雨樵此言是謬論。

    他不回答蘇雨樵的問題,說是不敢學道經,如果學了道經,蘇雨樵這問題自然就站不住腳了。

    「好個唐雨,你竟然敢為道經這等無為經典說話。莫非你認為聖人經典就比不上隱者學派之道經?我聖人學派士子,都言要博古通今,融會貫通。難不成你心中便是如此不辨是非?」蘇雨樵又來了。

    唐雨又挨罵了。

    就在此時,唐雨忽然展顏一笑,露出一張十分「可愛」的笑臉。

    他頓了頓,道:「謝夫子指點,學生明白了。我學聖人經典,則天下經典都是聖人經典。就如道經所言『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聖人卻是說的『知』通『智』,應該是智慧之人都注重親力親為,而不智者只知賣弄嘴皮子,對他人指手畫腳。

    因而學生認為,道經此言和聖人言:『人之易其言也,無責爾矣』是同義也」

    唐雨沉吟了一下,又道:「夫子才學,著實讓學生佩服,您一句博古通今,融會貫通,讓學生茅塞頓開,學生謝夫子指點……」

    全場雅雀無聲。

    唐雨這話說得,聖人學派的士子,讀任何經典都是聖人經典,這句話簡直是振聾發聵啊。

    聖人學派不是喜歡批判道經,易經嗎?

    唐雨這話便是公然反對批判經典,而且他用聖人學派的觀念把道經中所謂的悖言解釋得毫無瑕疵,這足以彰顯聖人學派唯我獨尊的大氣度。

    在聖人學派眼中,其他的學派都是旁門左道,唯獨聖人學派是繼承了聖人之道。

    而唐雨現在的聖人之道,那更是霸氣得很。

    你們其他學派不是也有經典嗎?你們的那些經典都是聖人經典,只是你們讀岔了而已。

    這等觀念對唐雨這個現代學子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觀念。可是對從小接受封建教育的士子來說,他們卻是絕對不會有這等觀念的。

    包括蘇雨樵都硬是當場給震懾住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6 01:48 PM

第六十一章 曹大人到!

    全場雅雀無聲,蘇雨樵臉色陰晴不定。

    而唐雨則依舊是恭謹有禮,一副受教的樣子,從今天講經以來,蘇雨樵第一次無言以對。

    她眼睛死死的盯著唐雨,手心微微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她本來白皙的臉上,染上了些許桃紅,並不是因為尷尬和羞愧,而是因為內心燃氣了熊熊的鬥志。

    他蘇雨樵的才學笑傲武陵,從來沒有遇到過對手,而今天,她終於遭遇了唐雨。

    唐雨的觀念讓她大為震驚,同時又不得不服。

    同樣是治經典,今日講經她雖然激情昂揚,可是一直覺得很無趣,只是因為和她辯經的對手太弱了。

    可是唐雨這一言,卻讓她大受刺激,甚至她感覺自己的修行境界似乎都穩固了很多。

    接下來,蘇雨樵又開始發問了!

    唐雨依舊是那副模樣,蘇雨樵的問題他能答便答,答不上便請教。

    可是在旁人看來,唐雨和蘇雨樵這樣的辯經卻是激烈到了極點。

    表面上看蘇雨樵咄咄逼人,處處佔了上風。

    可是每每到大家意想不到的時候,唐雨便會有讓人耳目一新的釋義出來,很快的便把局面扭轉了過來。

    雙方你來我往,從《儒經》、《子語》一路到《大學》、《中庸》,《周易》,《道經》,當真是諸家經典無所不包。

    一群士子剛開始聽還沒覺得什麼,聽到後面一個個腦門上都是汗。

    他們的反應速度跟不上啊。

    唐雨依舊表現很平淡,他厲害的地方主要是理科生,邏輯縝密。

    然後就是得益於夢中讀書的特異功能,記憶力超強。

    但凡讀過的書,他基本是全部能記住,不會有絲毫的差錯。

    而在經典方面,他最大的優勢則是他來自思想開放的地球,他的思維方式和蒼穹大陸士子的思維方式根本就不同。

    所以,他對經典的釋義自然常常讓人眼前一亮,發前人所未發的言論非常多。

    而蘇雨樵的臉色則是越來越紅,越來越興奮,攻擊也越來越犀利。

    可是漸漸的,她意識到,無論如何,她也無法佔上風。

    因為唐雨太無恥了。

    不管什麼問題,他總是一副恭順有禮的姿態,擺出的是請教夫子的架勢。

    蘇雨樵說諷刺的話,他便說「受教,受教!」

    然後一不小心又回個茅塞頓開,然後說出自己的觀念,常常讓蘇雨樵措手不及,真是又羞愧又氣惱。

    可惡的唐雨!

    蘇雨樵覺得自己從小到大,從來就沒有遇到過像唐雨這等難纏的傢伙。

    一不小心,她就會被唐雨一番恭維,聽上去是恭維,可是在蘇雨樵的耳中卻是刺耳得很,那分明就是諷刺了。

    偏偏這個諷刺蘇雨樵還生氣不得。

    誰讓他是夫子,唐雨只是學生呢?

    兩人的身份不對等,反倒讓蘇雨樵非常被動,而她的才學也畢竟了得,這一番唇槍舌戰,她勉強也沒落明顯的下風。

    可是一連十問之後,她也感覺有些江郎才盡了,再要發問,卻也不敢輕易出言。

    就這樣,學堂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蘇夫子,此時已經是未時末刻,夫子您要保重身體啊!」柳河站起身來,一臉疼惜的看著蘇雨樵。

    蘇雨樵雙眉倒豎,簡直是怒不可遏。

    她剛剛在思索一個問題,被柳河突然打斷,讓她今日欲和唐雨一決高下的計畫,瞬間化為了泡影。

    「可惡!」

    她心中暗道,眼睛看向唐雨。

    她恨不得衝到唐雨身前,狠狠的扇這傢伙幾個耳光。

    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歇斯底里的吶喊:「唐雨小兒,你能不能不要這般無恥啊!你不當我是師尊行不行?咱們就來一場真刀實槍的辯經行不行?」

    可是,她注定了是失望的。

    唐雨還是那副恭敬老實的樣子,一副受益匪淺的神態,讓她幾乎要抓狂。

    「今日經學講解結束,明日卯時末刻開始繼續講經……」

    蘇雨樵朗聲道,說完這話,她渾身感到無力,才知道自己因為過於投入,今天的腦子有些超負荷了。

    而其他的士子也是長吁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

    這哪裡是講經,分明就是蘇雨樵和唐雨兩人辨經,其他的人全是陪襯。

    功底深的士子,能有所得,功底差一點的士子,第一個問題還沒弄明白,後面的問題接憧而至,早將他們的頭弄暈了……

    經典最難解,因為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而各學派又有各學派的宗旨思想,自古至今,關於經典的著作可以說汗牛充棟,同樣一句經典,誰也說不清楚怎樣釋義才是真理。

    散學了!

    就在眾士子欲離開的時候。

    忽然外面傳來洪亮的一聲:「知府曹大人到,學台孟大人到……」

    所有的士子連忙回歸坐席,紛紛正冠理袍,行士子之禮。

    而蘇雨樵也不敢怠慢,連忙迎出去。

    「後學蘇雨樵參見兩位大人……」

    學堂門口,曹清和孟哲兩人並肩進來,臉上掛著笑容,可謂是神采飛揚。

    「好!精彩,十分精彩。今日辯經,我和孟大夫子都聽到了,果然不愧是我武陵大才子,兩人不僅旗鼓相當,而且句句不悖我聖人之道。發前人所未發,思前人所未思,我指南中學有此才學氛圍,何愁我武陵不出才子?

    以後這辯經要形成慣例,我輩修行者,經學為根基。唯有經學紮實,才有精彩制藝。」

    知府曹清神采飛揚的道,已經有執事搬來了太師椅,他和孟大夫子並肩坐在學堂的最前面,蘇雨樵和監學陶夫子站在他們身後。

    下面眾士子齊齊鞠躬,道:「學生等受教!」

    聖人的學派的禮儀嚴謹而繁瑣,好在唐雨已經適應了,所以倒也應對無誤。

    他身材相比前面的士子來說比較瘦小,當所有的士子都站起身來,他被眾士子遮住,就算偶爾有一點瑕疵和錯誤,別人也發現不了。

    「唐雨士子,來,上前來讓本大人瞧瞧?」

    曹清點了唐雨的名,讓唐雨想矇混過關的心思一下斷了。

    周圍的士子都看向了他。

    眾多的眼神,有羨慕,有讚歎,有嫉妒,曹大人入學堂視察,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

    而他剛落座便點名唐雨,這又是多麼大的榮耀。

    自己等為什麼就沒有這等機會?

    相比其他士子的神態各異,唐雨的神色非常的平靜。

    他慢慢踱步到前面,按照標準的士子禮儀向兩位大人行禮,然後和蘇雨樵一樣,道:「學生唐雨,見過兩位大人!」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6 08:18 PM

第六十二章 賜字先覺!

    學堂之中,唐雨穿著制式的指南士子長袍,並不算英俊,但是氣質淡然,舉手投足都讓人感覺充滿了自信,無形中給人一種大家氣度。

    而難能可貴的是,在眾人眼中,他有才而不矜,恭謹有禮,不見絲毫少年得志的猖狂。

    曹大人越看越歡喜,越看越覺得此子不凡。

    剛才的這一場精彩的辯經,他自始至終都在聽。

    唐雨進退有據,看上去是一直處於弱勢,在防守。

    其實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就算是蘇雨樵其實也是被他牽著鼻子走,真要說分勝負,蘇雨樵其實已然是輸了。

    因為辯經雙方,發問的一方本就佔據優勢。

    而當發問的一方一旦發不出問題,勝負便算見了分曉。

    不過從表面上看,雙方卻是一個平手,甚至唐雨似乎還弱一些。

    這便是唐雨進退有據的體現,既表現出了自己的才華,又不踰越師徒之道,年紀輕輕,便能有這等心智,實在是了不起。

    「唐雨,你可曾取字?」曹清笑吟吟的道。

    唐雨認真的回答道:「回大人,學生還未及冠(蒼穹大陸十八歲算成人,可以取字),還未曾有字。」

    曹清瞟了孟大夫子一眼,道:「孟夫子,這孩子既然沒有字。上次我看你有意給他賜字,今日倒不如你我一起給孩子賜個字。我指南棟樑之才,無需等到及冠賜字,提前取字的士子也不在少數,你說呢?」

    曹清這一語,全場鴉雀無聲。

    一雙雙灼灼的眼神都落在了唐雨的身上。

    一名十六歲的少年,能夠讓知府大人和學台大人一起來斟酌賜字,這等榮耀恐怕武陵學界百年都還未曾有過。

    唐雨真是集萬千榮寵於一身啊。

    就算是蘇雨樵,臉色也變了變,內心覺得不是滋味。

    她自忖才華不弱於唐雨,對唐雨她已經生了爭勝之心。

    可是現在想想,唐雨卻比她小了幾歲,說起來她卻是輸了。

    要強如她,很難接受這個現實,可是此時幾位大人在,她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實。

    孟夫子微微凝神,斟酌良久,道:「我覺得賜字先覺,大人以為如何?」

    「先覺?」

    滿堂都是文人,不由得都在想孟夫子這個字的深意在何處。

    曹清微微蹙眉,也是沉吟不語。

    良久,他看向唐雨,道:「唐雨,大夫子給你賜字先覺,蘊含的是先知先覺的意思,你可滿意?」

    「啊……」

    一眾士子齊齊驚住。

    曹清一句「先知先覺」,瞬間讓眾人內心激盪,倒不是這個字意思有多深。

    只是因為蘇雨樵字先知,唐雨字先覺,孟夫子卻是把唐雨和蘇雨樵放在了同等地位。

    蘇雨樵是鼎鼎的武陵第一才子,就算是李勃也未曾和她比肩過。

    現在把唐雨放在和她對等的位置,蘇雨樵能服氣?

    果然,蘇雨樵臉色變了,她嘴唇掀動,卻終究沒有出聲。

    她不說話,大家注目的焦點便到了唐雨身上。

    唐雨恭敬的沖孟夫子和曹清拱手,道:「大夫子,曹大人,先覺很好。學生謝兩位大人賜字!」

    孟夫子臉上露出笑容,暗暗點頭,眼睛卻看向了蘇雨樵,道:「雨樵,你以為先覺如何?」

    蘇雨樵尷尬的咳了一聲,道:「大人認為好,自然就好。後學哪敢有異議?」

    曹清哈哈大笑,道:「那就好!先覺這個字就定下來了。先覺啊,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孟大夫子對你的期望。他日才學有成,可不能墮指南士子的聲名。」

    唐雨灑然一笑,道:「謝謝大人,弟子一直謹守本分。」

    兩位大人給唐雨賜了字,這才挨個的詢問謝聰,柳河等一眾士子。

    可是很明顯,他們的風頭已經被唐雨蓋住了,今日之後,唐雨在指南的聲名更會大漲。

    謝聰倒也罷了,他暗地裡為唐雨高興,深感自己交友得當,有幸結交了一位能對自己才學有幫助的才子。

    而柳河則臉色十分難看。

    指南四大才子,他一直就排在最末尾。

    現在半路殺出了一個唐雨,狠狠的壓了他一頭,以後有人再說四大才子,還有沒有他柳河的名字?

    更讓他不爽的是唐雨竟然敢用先覺做自己的字。

    先知先覺,唐雨也配和蘇師並列?

    深深的妒忌,讓柳河內心充滿了怒火,對唐雨的恨也一路攀升,只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唐雨好看。

    武陵之城,柳家不是吃素的,柳河內心各種歪心思都出來了,一顆心再也不復平和。

    ……

    散學了,唐雨按照習慣在書房練習了半個時辰的字,便開始小憩。

    中午這一覺,卻睡得不安穩。

    在夢中,他又開始鑽研曾國師的《新學紀要》。

    他心中依舊還掛著那神秘的魔法師小屋的事情,想在新學紀要之中瞭解更多關於魔法師小屋的信息。

    一番字斟句酌的思考,推演,琢磨,等他剛剛琢磨到一點點蛛絲馬跡,卻被蘇庸叫醒了。

    「公子,時間到了申時末刻,您該去找陶夫子了……」

    唐雨睡眼蓬鬆,本來還有些遺憾,可是一聽到陶夫子,他迅速來了精神,他一拍躺椅扶手,道:

    「哎呀,差點忘記了這件事!快,冬兒準備給我簡單洗漱,我得去書閣呢!」

    簡單的洗漱過後,唐雨行色匆匆的出了小院。

    一切都很順利,陶夫子領著他走進學校核心區,書閣就在孟大夫子的住處側面。

    一幢不起眼的小樓,簡單卻很雅緻。

    守護書閣的是一位遺老,白髮蒼蒼,眼神昏花,不見絲毫神采。

    可是當唐雨和他對視的時候,他內心不由得一沉。

    一股無形的壓力,讓唐雨幾乎要心神失守……

    「孫老,這位士子名唐雨是孟夫子親自批示,准許進入書閣的!」陶夫子規規矩矩的遞給這白髮老者一個捲軸。

    白髮老者也不打開捲軸,只是將捲軸接過去,微微的凝神,眉頭便皺了起來。

    他看向唐雨,道:「進入書閣,每月有一次機會。每一次只能兩個時辰。沒有功名在身,書閣裡的書不准帶出去,違者當叛逆論處,你可聽清了?」

    他說話很慢,也很柔和,可是唐雨聽來,卻有一股冷肅的意味,讓他覺得非常不舒服。

    「又是聖人學派的遺老。一個個遺老都是冷颼颼的,一身的鬼氣,實在是讓人感到很不爽……」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7 12:14 AM

第六十三章 書閣遇寶!

    黃昏時分,一縷殘陽透過柵格的窗子撒入書閣之中,讓書閣更寧靜,更清幽。

    指南書閣是指南中學最核心之地。

    即使是有功名在身的夫子,每個月也只能入書閣一次。

    蒼穹大陸,書是很寶貴之物,就算是最基礎的啟蒙讀物,在尋常人家也絕對見不到。

    因為修行世界,書便是修行的秘籍,既然是秘籍,又哪裡是普通人能夠接觸到的?

    這也是大周之國,學派如此眾多的原因。

    一名士子,從啟蒙開始就接觸不到書,都是靠夫子口傳心授。教學夫子口授了何種經典,士子學到的就是何種經典。

    各學派都有各自的主治經典,就算是同樣的經典,各學派也有各自的釋義。

    待到士子考功名,踏入了修行界之後,自然身上就會烙上學派的印記。

    大楚以聖人學派為尊,指南中學的書閣自然全是聖人學派的典籍。

    讓唐雨有些失望的是,書閣中的典籍並沒有他想像的多,遠遠沒有地球書城或者是圖書館那樣宏偉壯觀。

    書的冊數倒是不少,但是一本經典,往往有很多的版本。

    單單四書五經,就足足有數百冊之多。

    而關於四書五經的釋義,更是多達千冊。

    這些所有的書,幾乎就佔據了書閣的全部。

    剩下的書都是制藝,辭賦一方面的,非常的稀少,約莫也就百餘冊而已。

    內心有落差,但是並不至於讓他情緒低落。

    相反,他自穿越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書。

    在蒼穹大陸,書籍是如此珍貴,唐雨自然很珍惜這樣的機會。

    他是破例被准許進入書閣的士子,只能用兩個時辰的時間借閱,可是這對他來說根本就沒有意義。

    因為他有特殊的能力,幾個時辰的功夫,他只需要記住書名就行。

    凡是他看過的書名,就能在夢中書城出現,所以,指南中學的全部藏書,他基本是掌握在手中了。

    內心略微有些得意,更有些興奮。

    因為得到了這麼多的典籍,學業之上大抵是沒有太多的問題了。

    經學通了之後,涉獵群書,在陳夫子的指點之下再學制藝,應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學了制藝,就有資格參加鄉試,屆時踏入修行界也就有望了。

    慢慢在書閣中踱步,這裡空蕩蕩的,諾大的書閣僅僅他一人。

    他從頭到尾將所有的典籍全部的典籍全部掃了一遍,便迫不及待的找了一個角落,開始小憩。

    讓他興奮的是,他的夢中書閣果然成功了。

    在夢中,他面前的典籍多達數千冊,他隨便可以取閱。

    “本來是覺得才學是沒有希望的,可是上天既然給了我如此逆天的神通,我還踏不上修行之路,真就可以一頭撞死了!”

    慢慢的靜心,他漸漸的沉浸在了浩瀚的典籍之中。

    他主攻的典籍是四書釋義,五經釋義。

    四書釋義先讀夢神機所作的《四書夜話》全套,而五經釋義則先讀李血紅所作《五經紀要》。

    夢神機和李血紅都是從武陵走出去的大學士,兩人都是聖人學派的代表人物。他們的作品在指南中學是最全的,也是最受推崇的,唐雨早就聽聞了他們的大名。

    今日終於拜讀他們的著作,唐雨心中還是有些激動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唐雨發現自己讀得很苦,大學士的著作,遠非一般夫子所能比。

    他們對經典的理解極深刻,而且其中涉及到的典故眾多,唐雨讀起來很費力。

    讀不懂的地方,唐雨就靠著超強的記憶力記住。

    這樣,一本《四書夜話》讀了五十多頁,他便再也讀不下去了。

    大腦透支,唐雨卻不願從睡夢之中醒過來,便開始在眾多典籍之中尋找相對輕鬆的讀物。

    一千多冊典籍,他從頭到尾一本本的翻看。

    “嗯?”

    “這是……”

    有一本典籍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本典籍叫《聖人異端志》,聖人學派將新學派稱為異端,異端是聖人學派最痛恨的修行者,也是聖人學派的死敵。

    而這本書的作者也十分亮眼,名字叫夜景洪。

    夜景洪是聖人學派的一代宗師,也是聖人學派的前任掌門人。

    他做了一本《聖人異端志》,其中內容是說了什麼?

    要知道,唐雨對異端是很有興趣的,他對魔法和西學的興趣遠遠高於四書五經。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打開扉頁。

    上面一句話:“邪惡的異端,褻瀆了聖人的威嚴,凡我聖人門徒,誓要剷除之……”

    這一行字,讓唐雨覺得鬼氣森森,字裡行間似乎都流露出一種凜然的殺氣。

    再翻開內面。

    唐雨幾乎要跳起來,第一頁便是一行極其醒目的字:“異端的十大邪惡存在之首,幽靈一般的魔法師小屋!”

    魔法師小屋?

    唐雨的一顆心臟噗通噗通的跳。

    接下來,他的眼睛再也挪不開了,開始仔細的閱讀後面的文字。

    “魔法師小屋是西方世界最邪惡的幽靈,相傳是魔法師隕落後留下的邪惡傳承之地!”

    “魔法師小屋就藏在世界光亮的地方,可能就在我聖人門徒的身邊……”

    ……

    “甲午,乙亥,初九位間日,艮陽位光明,幽靈無可藏……”

    很快,唐雨便發現很多文字自己看不懂了。

    他推測這些文字都和修行有關,甚至和方位有關。

    而有些文字則是相當於東方的算學,通過推演,確定魔法師小屋可能隱藏的方位。

    接下來,很多文字記錄的是剷除魔法師小屋的手段,法術,其中有些非常的高雅的名字。

    比如聖人法術“百回千首”,“輪迴之劫”,“千里江山”……

    這些高雅的詞彙,應該都是和修行法術相關的術語,書中的描述非常的晦澀,以唐雨目前的知識,很難弄清楚其意思。

    而他最留心的地方,就是魔法師小屋是如何隱藏的,大致會出現的地方,還有通過什麼方法能夠找到其存在……

    儘管書的內容很深奧,唐雨卻依舊沉浸在其中,並不感覺有絲毫的累。

    “魔法師小屋是隕落的魔法師留的傳承之地!自己的住處會隱藏這樣一個神秘的地方?”

    “如果自己能找到一處魔法師小屋,那豈不是可以在一位魔法師的指引之下走上魔法的道路?”

    各種思緒在唐雨腦海之中紛飛,他也更加的投入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7 04:22 PM

第六十四章 撞上了

    蘇雨樵今天的心情很糟糕,自散學之後,她便心浮氣躁。

    柳河涎著臉來請教經學釋義,她更是大為光火,毫不留情的對柳河一通狠批。將這傢伙灰溜溜的逐了出去,本以為可以清淨一些。

    沒想到父親又託人來傳話,說是端午時節,蘇家擬舉辦四大書香世家文會,讓蘇雨樵擇日回家商量具體籌辦的事宜。

    蘇雨樵現在哪裡有心思去管端午文會?

    她很惱火父親的張揚性格,非得要把文會攬到蘇家舉辦,想著那些高學士子紛紛回武陵,齊聚蘇家,自己不得不為蘇家站台,和那些自命不凡,其實腹中空空的士子周旋,她心中就堵得慌。

    她蘇雨樵的才學,無需再靠別人來映襯。

    放眼武陵,無論是中學士子,還是踏入修行界的高學士子,誰有資格跟她並肩?

    「嘿!狂妄的小兒,竟然敢取字『先覺』,想和我比肩麼?我還真得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才學呢!」蘇雨樵嘴角微翹,喃喃的道。

    她慢慢的出了小院,踱步走向指南書閣的方向。

    守護書閣的遺老老遠看到他便恭敬的鞠躬,道:「老朽見過雨樵小姐……」

    蘇雨樵傲然點點頭,道:「孫叔,你太客氣了,我還不是聖人學派的金牌士子呢,你何須這般多禮?」

    那姓孫的白髮老頭微微一笑,道:「雨樵小姐要成為金牌士子太容易了,楚京東郭學士一句話,您就是金牌士子……」

    蘇雨樵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甕聲道:「我蘇雨樵靠才學踏入修行之路,從不靠他人。那東郭學士與我何干?我卻不是那東郭學士的門生……孫叔以後可不要再說此等話……哼!」

    冷冷的一哼,蘇雨樵再也不看守門遺老一眼,徑直走進了書閣之中。

    這裡的一切她都很熟悉。

    誰讓她是指南第一才子呢?而且她背後是東郭家,東郭學士是聖人學派的大長老之一,武陵遺老遺少有幾個不巴結東郭家的?

    據說東郭學士還會派人來擔任聖人學派武陵城的掌門學士。到時候武陵聖人學派,都是東郭家的。

    所以蘇雨樵可以隨意出入書閣,根本沒人敢攔她。

    進入書閣之中,蘇雨樵直接奔向經典區,心中的冷笑更甚。

    今日辯經,唐雨小兒倒是展露出了一點才學,不過就這點才學,就想和自己比肩嗎?

    蘇雨樵內心戰意升騰,決定好好準備準備,明日講經,自己定然要讓唐雨啞口無言,要讓所有的士子都知道,唐雨和她比肩,根本沒有資格。

    找到了一本《儒經註解》,蘇雨樵開始潛心的閱讀。

    她看書很投入,時而蹙眉,時而面露喜色,時而又狠狠的頓足。

    她看著書,心中卻想著辯經自己如何發問的種種技巧,然後還想自己該如何運用手段,讓那唐雨進退失據,不得不答,這些種種,都在她腦海之中推演著。

    「啊……」

    一聲輕輕的驚呼之聲傳入她的耳中。

    下一刻,書閣之中便又無聲無息了,她心中一凜,隱隱似乎聽到附近有沉重的呼吸之聲。

    此時已經黃昏過了,書閣中的魔燈還沒有點亮,顯得有些昏暗,甚至有些陰森。

    尤其是書閣角落之處,已經被書架的陰影籠罩住,根本看不清。

    「是誰?誰躲在書閣之中?」蘇雨樵雙眉一挑,冷聲道。

    沒有人回答她。

    而她聽到的則是更加沉重的呼吸聲。

    她心中不由得有些發麻,雖然她有修為在身,可畢竟只是女流之輩,膽量不夠。

    而她聽到呼吸聲分明就在自己的附近,在哪裡?

    她慢慢的跨步向前,突然,腳下踩著了一個軟軟的東西,有一種十分滑膩的感覺。

    她一個踉蹌幾乎要摔倒,內心的恐懼再也壓抑不住,一聲尖叫劃破虛空。

    她反應極快,當即凝神身影如風,瞬間竄出去數丈之遠。

    她踏入修行門檻,所學的「衣袂飄飄」的初級法術在此時發揮到了極致。

    她剛剛站定,欲要再奔向門口,卻聽到一個極其惱火的聲音響起:「是誰踩我?走路不長眼嗎?看不見老子在這裡睡覺嗎?」

    「啊……」

    蘇雨樵又是一聲驚呼,身形瞬間頓住。

    此時書閣中的魔燈大亮,書閣之中瞬間被光亮籠罩,黑暗不復存在。

    蘇雨樵終於看清,在書閣的角落之處,唐雨一身士子服,側靠著牆面,睡眼朦朧,卻是一臉的怒氣,被強光照射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縫……

    「是……你?唐雨?你……你……」

    蘇雨樵一連說了兩個你,既是意外又是驚訝,最後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憤怒。

    書閣是什麼地方?

    這是指南中學的聖地,一般的士子根本是沒資格進入的。

    就算偶有幾個能進入書閣的士子,短短數個時辰的時間,何其的寶貴。

    唐雨小兒,竟然……竟然敢在書閣中睡覺,真是豈有此理,這簡直是在褻瀆聖人的經典,無禮至極!

    再說唐雨,他正沉浸在書的世界之中,這一夢正在最投入的時候。

    突然被人踩在身上,擾亂了清夢,更是讓他眼前的書消失了,那一瞬間他內心的失落無可名狀。

    他的怒火比之蘇雨樵更旺,忍不住爆粗口罵娘。

    魔燈亮了,他眯眼看清對方的身份,心中更是覺得喪氣。

    又是蘇雨樵!

    他真有一種衝動,跳腳將這個女人臭罵一通。

    可是,這個念頭不過在他腦海中一晃而過,他慢慢的從憤怒之中冷靜,失落的內心也漸漸的平復。

    他很清楚,自己剛才看的書可是聖人異端的書籍。

    而此時自己所處的環境則是以聖人門徒自居的國度,一切必須小心謹慎。

    雙方對峙,蘇雨樵內心的怒氣不斷的攀升,唐雨的怒氣不斷的消融,一個臉色越來越難看,一個神色越來越鎮定。

    可以肯定,最早忍不住說話的必然是蘇雨樵。

    「唐雨,是誰給了你資格,讓你進入書閣中的?」蘇雨樵森冷的道。

    唐雨看向蘇雨樵,忽然展顏一笑,露出了一個蘇雨樵極其熟悉的笑容,很「天真」,很真實,卻是那般的可惡……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7 09:17 PM

第六十五章 慨然迎戰!

    對付蘇雨樵這個女人,唐雨已經有了心得。

    所以蘇雨樵越凶,他反而越平靜,甚至有些小得意。

    他的臉色是越來越恭敬,拱手道:「回稟蘇夫子,陶夫子安排我進書閣的!書閣重地,學生可萬萬不敢私闖啊!」

    蘇雨樵皺皺眉頭,心知自己先前是白問了。

    唐雨能被曹大人賜字,在指南中學眾夫子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士子一般不准許進入書閣,然而謝聰有資格,柳河有資格,唐雨自然也是有資格的。

    「你……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書閣睡覺?你這是褻瀆聖人經典!真是豈有此理!」

    唐雨淡淡一笑,道:「回稟蘇夫子,學生讀聖人經典,深感覺艱難晦澀,由於過於投入,學生本又體弱,不小心便睡著了,卻萬萬沒有褻瀆聖人經典之心。」

    唐雨回答委婉,其實意思就是說看書看得不太懂,腦袋發懵,昏昏欲睡便睡著了。

    其時,守門的白髮遺老一臉冷肅的進來,他渾濁的眼睛審視著唐雨,道:「唐雨士子,兩個時辰已經到了,還不快快出書閣?」

    唐雨連忙道:「遺老,我這就離開,馬上離開……」

    唐雨用手撣了撣身上的長袍,轉身就要走。

    「慢著!」蘇雨樵將他喝住,嘴角微微翹起,傲然道:「我看你是在狡辯,我問你,你剛才讀的是何經典?」

    唐雨皺皺眉頭,非常不情願的轉身,道:「蘇夫子,學生剛才讀的是《四書夜話》。」

    蘇雨樵從書架上取出《四書夜話》,道:「是這本嗎?」

    唐雨點點頭。

    「哼!」蘇雨樵冷哼一聲,道:「《四書夜話》乃夢神機大學士所作,卻是四書釋義的基礎。你連這樣的書都覺得艱深晦澀,還敢妄稱自己有驚人才學?」

    「又來了,又來了……」唐雨心中暗暗叫苦,他見過驕傲的女人,沒見過蘇雨樵這般驕傲的女人。

    不僅驕傲,而且極其要強。

    為什麼總要跟自己較勁呢?

    唐雨內心苦惱,可是面上卻依舊鎮定,道:「夫子高才,學生自然拍馬也不及。其實我的才學著實不堪,萬萬擔不起『驚人』二字,夫子萬望不要聽那些以訛傳訛的傳言。」

    蘇雨樵眉頭擰了起來,心中更加光火了。

    唐雨這德行讓她很惱火,又很無奈。

    明明是個牛人,卻偏偏就要裝出一副熊樣,刁毒陰險,簡直可惡之極。

    蘇雨樵翻開四書夜話,根本不想放過唐雨。

    今天白天的辯經,她心中還憋著一股子勁兒沒有發洩出來呢!今天既然逮住了機會,她哪裡會就此作罷?

    「唐雨,聖人云: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夢學士是何解的?」

    唐雨沉吟了一下,道:「夫子,夢夫子大抵是解,『由之學俱佳,欠精爾』,又註解說『由之學夠,心欠缺,未有止水也……」

    蘇雨樵眉毛一挑,眼睛瞬間看向唐雨。

    這一本《四書夜話》可不像她所說的那般基礎,相反,夢神機大學士的著作,很是深奧晦澀。就是蘇雨樵,對其中的很多釋義也未能一一領悟。

    蘇雨樵剛才說的是奚落之言而已,借奚落之言,然後再用此書內容問倒唐雨,她要的就是憑此狠狠的殺一殺唐雨的傲氣。

    可是她沒料到,她挑了一個問題發問,唐雨竟然這麼快就回答了出來。

    「哼!」冷冷的一哼,蘇雨樵便又開始繼續發問。

    唐雨依舊是那副模樣,遇到問題略微沉吟,便很快作答。

    蘇雨樵一連問了七八個問題,唐雨便「有驚無險」的回答了七八個。

    漸漸的,蘇雨樵的臉色就難看了。

    她神色越來越冷,內心也越來越窩火。

    她覺得自己似乎又上當了,好個唐雨,還是那般刁鑽,故意裝作什麼都不懂,真正反擊起來,卻是犀利打臉,讓人生疼。

    「嘿,我還真不信!這《四書夜話》你就能通讀!」蘇雨樵冷冷的道。

    唐雨還真沒來得及通讀這本書,不過死記硬背了數十頁而已,大部分都是硬背下來卻不求甚解。

    眼看蘇雨樵臉色變了,他便道:「蘇夫子,其實我也不太懂意思,夢夫子怎麼說的,我就怎麼回答,哪裡能說通讀經典?」

    「你還裝!」

    蘇雨樵勃然大怒道。

    「你分明是有意捉弄我,你當我不知道?」

    「好,好,你既然強聞博記至此,我就問你這一本《儒經註解》,你我都不看書,輪番發問。我們就比一比強聞博記的本事,如何?」

    蘇雨樵聲音高亢,十足的挑釁。

    唐雨為難的瞅了瞅一直在旁邊乾杵著的白髮遺老,道:「蘇夫子,此地是書閣重地,學生進入書閣的時間已經到了,弟子不敢廢指南的規矩……」

    「你……」蘇雨樵看向白髮遺老,道:「孫老,這是我的學生,我要留他在書閣一個時辰,你能否通融?」

    白髮遺老瞅了瞅蘇雨樵,又看了看唐雨,面露警惕之色。

    良久,道:「蘇夫子,這是壞了指南的規矩,老朽卻是做不得主的!」

    唐雨一見這老傢伙如此說,當即便躬身道:「蘇夫子,學生便告辭了,遺老,學生告辭!」

    唐雨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蘇雨樵欲要出言阻攔,可是終究沒有出聲。

    學校有學校的規矩,書閣重地,嚴禁喧嘩,更別說辯經了。

    可是蘇雨樵實在不甘心放唐雨走,她便恨聲道:「唐雨,明日講經,我便和你比強聞博記。嘿嘿,到時候所有甲級班的士子都將做見證……」

    唐雨依舊沒回頭。

    他一直走到書閣門口,微微的頓了一下足,道:

    「蘇夫子,才學我自然不及您萬一,但夫子有所要求,學生不敢不遵從。弟子也希望能追隨夫子您學到更多經典的要義,還望您手下留情,萬萬不要讓學生太過難堪……」

    唐雨說完,飄然出了書閣。

    蘇雨樵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唐雨這話,聽著客氣,其實卻是處處挑釁,簡直是針鋒相對,毫不示弱。

    「好個唐雨,還真敢跟我比強文博記,嘿嘿,正好。你我就決一高下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資格和我比肩……」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8 12:44 AM

第六十六章 要比就比!

    從書閣出來,唐雨有些頭疼。

    蘇雨樵看樣子是纏上自己了,非得處處跟自己為難。

    唐雨反覆思忖,覺得一味的退讓,老用那一手恐怕是不行了。

    既然蘇雨樵要和自己比強文博記,那正好,唐雨才學不行,可是說到強聞博記,誰能比得上他?

    他有逆天的金手指在身上,別說蘇雨樵這個武陵第一才子,就算是整個大楚甚至是大周第一才子,唐雨也不犯怵啊。

    不就是死記硬背嗎?

    唐雨過目不忘,這應該是記憶的最高境界了吧!

    唐雨打定主意,這一次一定要好好的挫一挫蘇雨樵的銳氣,徹底的斬斷這個天大的煩惱。

    不過很快,唐雨便有些無奈了。

    本來他還指望晚上繼續參悟那一本《聖人異端志》呢,現在有了蘇雨樵這一茬子事兒,他今晚這一覺恐怕只能去讀《儒經註解》了。

    「該死的聖人學派,看來自己還真沒得選擇,非得要做一個『聖人門徒』不可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晨起來,唐雨便覺得頭有些暈。

    不出所料,那本《儒經註解》太難了,唐雨就算是開了外掛,一夜背下來也是傷神費力。

    大部分的內容他沒能理解,完全是死記硬背,一本書兩百多頁,背得苦啊。

    冬兒小心侍弄著唐雨洗漱,像一隻歡快的小雀兒一般。

    「公子,小姐今天好高興呢!一大早就托媚兒姐給公子送來了您最愛吃的武陵桂花糕……說是讓奴婢向公子賀喜呢!」

    唐雨啞然道:「冬兒,我有何喜之有?」

    「嘻嘻,公子還能沒大喜嗎?知府曹大人和學台孟大人一起給公子賜字,這事在外面都傳開了。家那邊老人和夫人都知道了呢!」

    「還有,公子字先覺,蘇夫子字先知,曹大人說先知先覺,卻是把公子放在和蘇夫子對等的位置。現在外面都在傳指南兩大天才的事兒呢!」

    冬兒嘰嘰喳喳,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公子的才學驚人,不僅三月詩會一鳴驚人,進入了指南中學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短短的一個月,公子便名冠指南中學眾士子,成為了可以和蘇夫子比肩的人物。

    冬兒昨日回周家,進門就被老爺和夫人叫了去,夫人那個熱情,讓冬兒受寵若驚得很。

    公子的事情,事無鉅細,老爺都問得很詳細。

    冬兒覺得自己自進入周家以來,還未曾得到過這樣的禮遇。

    而府上的蔡管家見了自己,眼睛也是笑得只剩下一道縫兒了,一開口便是一句「冬兒小姐」,著實把她給嚇住了。

    僕因主貴,公子名揚武陵,冬兒也跟著沾了光了。

    冬兒語速很快,像小雀一樣嘰嘰喳喳的說著外面的種種傳言,全都是追捧唐雨的話。

    唐雨心中暗暗苦笑,內心卻是沒有多少得意。

    俗話說捧得越高,摔得越狠,局面這樣失控下去,如果自己還不能在制藝上有所突破,遲早有一日要被打落凡塵,到時候肯定是慘不忍睹。

    「該跟陳夫子學制藝了!經學學得差不多,再不學制藝,局面很快自己就會掌握不了……」

    唐雨決定學制藝,可是心中卻又掛念這魔法師小屋的探索,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就如同地球上眼看要臨近考試,可是心中掛著網吧遊戲裝備一樣,時常感嘆,讀書失自由啊。

    現在唐雨最感興趣的是西學,可偏偏天天被迫學著經典制藝,學習壓力還越來越大,自己被架在火上烤著,不學還不行,他的苦有誰人能知?

    「真不知道才學和修行有什麼關係。這個稀奇古怪的世界,著實把我給折騰慘了……」

    洗漱完畢,唐雨拎著書籃,正要出門。

    蘇庸卻是一臉喜色的過來了。

    他見到唐雨,納首便拜,老淚縱橫,嚇得唐雨手足無措。

    「蘇伯,您這是怎麼了?怎麼又跪了?」

    蘇庸聲音哽咽,面容淌淚,激動的道:「公子爺啊,老奴是高興啊。老奴終究沒有辜負老爺和夫人的信任,將公子爺帶到武陵,公子爺現在提前及冠,揚名武陵,正印證了昔日星象大法師所言,公子乃文曲星降世,他日必然要成就一代傳奇……」

    唐雨伸手扶著蘇庸,簡直是哭笑不得。

    蘇庸什麼都好,就是喜歡動輒就下跪,老是念叨那個什麼朱景大法師說自己是文曲星轉世,將來如何如何云云……

    這就像是地球上一個溺愛孩子的父親,請了一個算命先生說其兒子將來定然考中清華大學,然後這個父親天天逢人便吹捧似的,算命先生的話也能信,唐雨也是醉了。

    幸虧唐雨自己心智還算健全,要不然早就被這些鬼話給捧得飄飄然了。

    輕嘆一口氣,唐雨溫言道:「蘇伯,您起來吧!不就是曹大人給我賜字嗎?這並不算什麼,回頭我還要跟陳夫子努力學習制藝呢……」

    「好,好,公子才高而不驕,得意而不矜,不愧是老爺之後,虛懷若谷,大家氣度……」

    唐雨尷尬的笑了笑,不斷的搖頭。

    蘇庸和冬兒送唐雨到門外,兩人一直目送唐雨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才不舍的回到院裡。

    蘇庸微笑著對冬兒道:「冬兒,眼看端午將近,武陵又有盛會。我家公子現在已然是武陵一等一的才子了,回頭你去備一點布料,再找人做兩身上好的袍子,可不能讓公子墮了第一才子的身份……」

    冬兒嘻嘻笑道:「蘇伯,老爺和夫人早就準備了呢。布料都是燕國正宗的上品蘇絲,手藝是一品堂定製的呢,要不蘇伯您進去看看,是否合公子心意?」

    「嘿!」蘇庸矜持的笑笑,道:「周兄倒是有心了,我就不用看了,有心就好!」

    蘇庸說完,背著手慢慢踱步進入了自己的住處。

    冬兒偏著腦袋看著蘇庸,心中卻想,唐公子卻是好相處,卻還沒有蘇伯有架子呢!

    這都是小姐有福氣,能許給唐公子這等才學和品行俱佳的如意郎君。

    要不然憑唐公子的家世和才學,又有誰能看得上周家這樣的行商之家?

    「公子是真好啊!冬兒卻也是想一輩子都追隨在公子身邊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8 12:25 PM

第六十七章 第一比!

    指南中學甲級學堂中。

    所有的士子都正襟危坐,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迷茫之色。

    今天的夫子講經,讓他們措手不及。

    昨天和蘇夫子辯經,吃了癟,挨了罵,一個個回去都苦苦鑽研經學,做足了準備。

    甚至有幾個用功的士子,徹夜溫習經典,指望今天辯經之時能夠有更好的表現,柳河便是其中之一。

    一夜的苦修,他本來信心十足,滿以為今天自己能出一出風頭,說不定還能壓過唐雨,得到他夢中情人蘇夫子另眼相看。

    可是想像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今天講經一開始,蘇夫子便直接點名唐雨。

    然後兩人便是你問我答,開始了天馬行空的經辯。

    說是天馬行空,是因為兩人所辯言辭都極其的晦澀,往往一句經典脫口而出,在座的士子不僅不能釋義,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指南中學藏書的《儒經註解》是大學士蘇光所作。

    大學士蘇光以偏,怪,深,傲著稱,他的著作幾乎全是深奧晦澀的釋義。

    一本儒經,經過他釋義之後,意思大變,用詞也是古老之極,就算是高學士子,甚至是院學士子,有些關竅也難以一一弄清楚。

    唐雨和蘇雨樵上了就是比博聞強記,內容都是《儒經註解》的,兩人一問一答,其實全是照本宣科。

    蘇雨樵倒也罷了,估摸著大部分都能明白含義。

    唐雨則完全是死記硬背,大部分釋義他根本懂不了。

    可是其他的士子卻不明所以啊,只當兩人是在辯經,而且能聽出所辯經典為《儒經》,兩人辨得內容之精深繁奧,他們幾乎只能說能略微觸及到皮毛。

    這對他們來說,震撼太大了!

    同樣是甲級班的士子,差距怎麼可能這麼大?

    眾人心中慚愧,疑惑,不解,可是夫子蘇雨樵根本不理眾人,只見她凝神蹙眉,臉色潮紅,雙目犀利,眼睛牢牢的鎖定唐雨,一個個問題如連珠炮似的問出來。

    再反觀唐雨,他依舊是那副恭敬有禮的樣子。

    似乎每回答一個問題都需要略微思索,語氣也似乎不是很肯定。

    但是蘇雨樵問多少,他便能「勉強」回答多少。

    偶爾他似乎遇到了難題,但是他結結巴巴,卻又似乎把問題都回答上了。

    雙方一問一答,節奏很快,而且是越來越快。

    起初大家還能從兩人的對答之中摸到一些皮毛端倪,到後面節奏快了,就算是謝聰和柳河這等才學上優的士子,也只配看西洋鏡了。

    這樣足足是大半個時辰,蘇雨樵和唐雨完全是旁若無人,對其他的士子來說,這簡直就是煎熬……

    「好了,最後一個發問……」

    蘇雨樵語氣拉得很長。

    她抿了抿嘴唇,終究還是端起了桌上的瓷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清茶。

    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似乎在仔細的斟酌思考。

    她的眼睛一直看著唐雨,可是等了半晌,她的問題都還沒發出來。

    一本蘇大學士版《儒經釋義》,蘇雨樵從頭問到尾,唐雨竟然對答如流,這讓滿懷信心的蘇雨樵也難掩內心的震驚。

    從去年開始,每一次進入書閣,蘇雨樵就鑽研這一本註解。

    她自問自己對蘇大學士釋義已然完全融會貫通,對釋義內容更是瞭若指掌了。

    然而今天,她碰到了唐雨才發現,不僅他瞭若指掌,唐雨似乎更是能通背此書。

    單單說強聞博記,她卻似乎還輸了。

    要知道這本書可有兩百多頁,而且全是深奧晦澀的文字,要背下來難度之大可想而知。

    就算是蘇雨樵看了不下百遍,卻也不一定能通背。

    這讓蘇雨樵感覺受到了挫敗,內心不甘,而臉色卻是越來越發紅了。

    蘇雨樵半天沒發問,唐雨便道:「夫子,您最後一個問題我定然回答不出來!今日夫子不吝指點,讓學生受益匪淺。一本《儒經》竟然能包羅萬象,有如此深的奧義在其中,學生慚愧,往日每天治經典,卻是疏漏眾多,著實慚愧……」

    唐雨準備收兵了。

    這一通照本宣科的背誦,也基本他昨晚一夜強記的內容給掏空了。

    而他也總算見識到了蘇雨樵的厲害,這個女人的腦袋是怎麼長的?

    自己能背下來,全靠那個逆天的夢中書城的神通,而蘇雨樵則完全靠自己下功夫治經典,這些文字,有些念出來舌頭都轉不過彎,她竟然能背誦,而且還能釋義?

    唐雨現在是真有些服氣了。

    恰好,此時也差不多一個時辰了,馬上到巳時了,其他的士子還沒參與進來呢!

    「好!今日就到此,明日辯易經!」蘇雨樵道。

    此時的她,內心的震驚被唐雨有過之而無不及。

    唐雨來自秦國,秦國士子怎麼能如此精通《儒經》,這完全沒有道理啊!

    再說了,唐雨年齡比她還小了兩歲,以這樣的年齡,就能夠通背蘇大學士的艱深晦澀之作,他其才學究竟高到了什麼程度?

    蘇雨樵最抓狂的就是這一點。

    對自己的才學她很有自信,自忖在高學士子之中能和她比肩的鮮有存在。

    指南中學李勃也是才高的夫子,可是對李勃的底細,她非常的清楚。

    而眼前的唐雨,自從她認識唐雨以來,就一直沒摸清唐雨究竟有多深底細。

    眼前的這個士子,現在她發覺自己是越來越看不透了。

    詩詞絕佳,那是毋庸置疑的,蘇雨樵很汗顏。

    制藝之學,唐雨從來就沒作過,她很難瞭解。

    而經典之學,唐雨明顯精深,蘇雨樵現在使出渾身解數,卻根本探不到他的深淺。

    深不可測!

    蘇雨樵現在只能用這四個字來形容唐雨了。

    她心中依舊不服,依舊有熊熊的鬥志,但是內心深處,她已然出現了那麼一絲絲的不自信,這對她來說,是從未有過之事。

    終於解脫了!

    唐雨落座,耳觀鼻,鼻觀心,還待繼續聽蘇雨樵講經。

    卻沒料到蘇雨樵朗聲道:「今日講經到此結束,爾等回去認真參悟經典,明日繼續……」

    「啊?這就結束了?」

    唐雨一臉震驚的抬起頭來。

    其他的士子更是震驚莫名,今天哪裡有講經,開場便是辯經,一辯就是一個多時辰,參與辯經的就唐雨一人,其他的士子全部成了陪襯。

    講壇之上,蘇雨樵卻根本不理眾人的表情,轉身就走,出了學堂,消失得無影無蹤。

    漸漸的眾士子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大半士子齊齊聚向唐雨這一邊。

    「唐兄啊,馬榮以前唐突啊。沒料到唐雨經學竟然如斯精深,慚愧慚愧,我等同為指南士子,我及不上你萬一啊……」叫馬榮的士子拱手道,毫不掩飾自己對唐雨的崇拜和尊敬。

    謝聰過來苦笑道:「先覺啊,今日這一辯,我不服不行。當日高師看中你,我還頗覺得不以為然,今日想來,高師目光如炬,非我能及萬一……」

    士子們你一言,我一語,全是追捧之詞,唐雨又尷尬又無奈,卻還沒發分辯。

    忽然他覺得遠處有一雙眼睛正死死的盯著自己。

    他眉頭一皺,抬眼望過去,卻恰好和柳河的眼神對視。

    柳河一雙眼佈滿了血絲,英俊的臉龐扭曲成一團,似乎是很痛苦,可是看向自己的眼神著實駭人之極,似乎跟自己有什麼深仇大恨一般。

    唐雨心中一凜,對柳河他至今還心有餘悸。

    這傢伙是個單相思成瘋的變態,眼看是追蘇雨樵不成,卻貌似嫉恨上自己了。

    一念及此,唐雨心中糟糕透了,當即和眾士子辭別,拎著書籃就往家裡趕。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8 10:13 PM

第六十八章 誰勝誰負?

    武陵蘇家。

    雖然臨近端午,卻並未見張燈結綵。

    蘇家東閣,蓮蓬碧綠,東閣樓上晝夜燈火不滅,卻是愁壞了蘇家上下。

    丫鬟馨兒這幾天夜夜不寐,眼眶都深深的凹陷下去了,雙眼佈滿了血絲。

    面容憔悴的跪在蘇家家主蘇清流的身前,她結結巴巴的道:「老爺,大抵情況就是這樣。小姐這些日像著了魔似的夜夜背誦經典釋義,常常是通宵達旦。關於端午文會的事情,根本不管不問,眼看著小姐日日憔悴,奴才心中也難受啊……」

    蘇清流倏然站起身來,臉色陰沉,道:「又是那個姓唐的秦人?他為何三番五次和我先知作對?如此不尊師重道之徒,難不成指南中學孟大夫子就不管嗎?」

    「真是豈有此理,我倒要看看周家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區區商賈之家,竟然有人敢挑戰我蘇家書香門第!」

    馨兒低頭不語,心想這事兒恐怕還怪不了唐公子。

    現在指南中學都在議論,說是小姐走火入魔了,非得要和唐公子比經學。

    小姐每日去學堂,也不講經,均是直接點名唐公子,兩人一辯經便是一個多時辰,其他的士子都只能做看客。

    這事差不多已經十多天了,孟大夫子都驚動了呢!

    蘇清流來回在客廳踱步,他嘴上說的凶,可是心中卻很清楚事情的原委。

    對這個要強的女兒,他實在是沒辦法,偏偏那唐公子的經學和自己的女兒不相上下,兩人這樣鬥下去,可如何是好?

    「不行,一定要制止!」

    蘇清流勃然道:「馨兒,快帶我去東閣,我親自去見見小姐。」

    外面夜已經深了,蘇清流和馨兒一路走到東閣,東閣書房燈火通明。

    蘇清流登上東閣,還沒來得及推門,蘇雨樵卻是從書房中竄了出來。

    只見他身穿綠色學士袍,髮髻凌亂,雙眼佈滿血絲,那模樣哪裡還像是平日嬌柔冷傲的蘇大夫子?

    「馨兒,備轎,我要去學校!」

    蘇清流卻一下撲過去,老淚縱橫的道:「蕉兒啊,你這是怎麼了?你如何變成了這等模樣?為父心裡不好受啊……你……你這麼晚,還要去學校幹什麼?」

    蘇雨樵嚇一跳,後退一步才看清是自己的父親。

    她微微蹙眉,道:「爹,你怎麼來了?」

    她眼睛卻迅速從蘇清流身上挪開,看向馨兒道:「讓你備轎,你沒聽到嗎?」

    丫鬟馨兒進退失據,不知道該怎麼辦。

    終究她還是不敢忤逆小姐的意思,立刻安排人給蘇雨樵備好的魔轎。

    蘇雨樵道:「爹,你回去吧!女兒明日便和那唐雨一決高下。明日過後,我們再準備端午文會不遲……現在時間很緊張,此時已經近子時了,女兒還有些許疑點未明,需要卻學校書閣一趟!」

    蘇雨樵說完這席話,再也不理自己的父親,鑽進魔轎,魔轎中魔紋閃耀,轎子飛也似的衝出蘇家大門,直奔指南中學而去。

    自蘇雨樵和唐雨第一次比強聞博記,至今已經是十一天了。

    十一天的時間,蘇雨樵一共翻閱了一百多本經典釋義,可是任她如何拚命,卻總佔不到絲毫的上風。

    唐雨似乎對諸般經典,無所不通,無所不精。

    蘇雨樵看過了這些經典釋義,他都能倒背如流,蘇雨樵竟然從其中挑不出一絲錯誤出來。

    蘇雨樵有些崩潰了。

    可是她內心卻依舊不服,不甘心。

    她無法接受,在這個世界還有比她更具有天才的士子。

    所以現在她幾乎丟掉了一切修行,日日就泡在經典釋義的典籍之中,一天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書閣或者書房之內。

    將她這些所學的所有典籍全部一一溫習,每天都是通宵達旦。

    像今日這樣,腦海之中忽然出現疑點,立刻回學校書閣查典籍的情況,已經不止一次了。

    魔轎的速度很快,也就一刻不到,蘇雨樵就進入了指南中學之中。

    他從魔轎中下來,徑直走向書閣。

    走到半途,卻聽到前面有人喧嘩議論著什麼。

    她眉頭一擰,正欲繞開,卻聽到一個聲音道:「我以為不然,我聽聞為了辯經,蘇夫子這些日每天都通宵達旦。再看唐雨兄,每日申時末刻便就寢入睡,分明是唐雨兄胸有成竹,諸般典籍都了然於胸了。

    這般比起來,我覺得蘇夫子恐怕差了一籌……」

    蘇雨樵身子一頓,整個人如遭電擊一般,再也挪動不了分毫。

    這是謝聰的聲音。

    「不可思議啊!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等天才士子存在?太不可思議了!」

    說話的卻是李勃的聲音。

    蘇雨樵隱身在一珠綠樹後面,透過樹枝望過去,便見到李勃,謝聰,馬榮等一眾士子正坐在花園的亭台之中喝酒聊天。

    雙方似乎在議論著蘇雨樵和唐雨辯經的問題,雙方似乎在判斷這樣下去,究竟誰能勝利。

    「爾等胡言亂語,根本就是信口開河。那唐雨就算是再才華超群,怎麼可能能日日睡覺?謝聰,你妖言惑眾,詆毀蘇夫子,真是豈有此理!」

    亭台外面,突然衝入一名士子,用手指著謝聰便是破口大罵。

    蘇雨樵定睛一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柳河。

    謝聰被其一通破口大罵,心中也很惱火,勃然起身道:「柳河,信與不信,我們何不去拜訪唐雨兄,且看看究竟如何?」

    「去就去,有何不敢?」

    兩名士子生火了,各執一詞。

    一幫士子都紛紛起身,一同往唐雨所住的七號院走過去。

    蘇雨樵不由自主的隱匿身形,也往七號院方向湊過去。

    七號院此時已經被夜色籠罩,看到不絲毫燈火的亮光了。

    謝聰嘿嘿笑道:「柳河,這一下你可死心了?你睜大眼睛看看,那邊書房可還有燈火?」

    柳河臉色一變數變,卻依舊不死心。

    他湊上前去,砰砰敲門。

    過了半晌,門扉開啟,探出一個白髮老者的頭顱。

    「幾位公子,又何事?」

    柳河強字定了定心神,道:「我等皆唐雨士子的同學,想拜訪一下唐雨士子,還請老伯通融一下……」

    那白髮老者皺皺眉頭,十分遺憾的道:「這位士子抱歉了,我家公子早已經入眠,您若有要事,可告之老朽,明日卯時公子早起,我定轉達……」

    柳河瞬間呆立當場,整個人都痴了。

    還好謝聰反應夠快,上前道:「蘇伯,其實沒什麼要事,既然唐雨兄已然就寢,明日學堂我們再與他見面吧!」

    「好!謝公子,如沒有別的事情,就恕老奴無禮了……」

    小院的門扉緩緩關閉,整所小院歸於寂靜,內面再也沒有絲毫聲響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9 01:07 AM

第六十九章 暈了,真暈了

    拖著疲憊的身子,蘇雨樵登上了魔轎。

    「回去吧!」艱難的吐出三個字,她微微閉上雙眼,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空了……

    「我輸了……」

    「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天才?諸家經典,包括典籍釋義,無所不通,無所不懂,這還是人嗎?」

    這些天,蘇雨樵可以說是每日都通宵達旦的治經典,全副心神都撲在和唐雨的這一場比鬥之上。

    然而,相比她如此殫精竭慮的投入,唐雨又如何呢?

    人家天天申時末刻便入睡,卯時初刻起床,學習生活根本沒收到絲毫的影響。

    僅此一點,蘇雨樵就覺得自己輸了。

    再比下去,除了自取其辱,根本不會有一絲機會。

    「我還是武陵第一才子麼?有了他,我再也不是第一了……」

    一想到這一點,蘇雨樵內心就無比的失落,遭受挫敗的沮喪,讓她情不自禁的淚流滿面。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重大挫敗。

    就算當日在王都之中,面臨東郭家的東郭南,雖然她遜了一籌,但她內心卻認為自己沒有輸。

    東郭南在王都聲名在外,王上都聽聞過他的名字,在鄉試制藝上本就佔據強大的優勢,蘇雨樵排在他的後面,又哪裡能算是輸?

    而這一次,她覺得自己是徹頭徹尾的輸了。

    因為她已經拼盡全力了。

    「唐雨,唐先覺……先知先覺,我還配做先知麼?」

    蘇雨樵的思緒紛飛,情緒起伏極大。

    丫鬟馨兒上車就感到小姐不對勁,她敏銳的察覺到小姐可能心情很糟糕。

    深諳小姐脾氣的她一直不敢看對方。

    待到後面她覺得不對勁,小姐似乎……似乎在哭?

    她倏然扭頭,卻見小姐淚流滿臉,臉上的沮喪和憔悴讓人不敢正視。

    她大驚失色,脫口道:「小姐……您……這是怎麼了?」

    蘇雨樵倏然睜開雙眼,臉上浮現出怒容,然而下一刻,她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多日的勞累,經過了剛才的釋放,加上內心的沮喪,讓她心神恍惚。

    很快,她便覺得頭暈目眩,眼睛一黑,竟然暈了過去。

    「小姐!」

    馨兒嚇得魂飛魄散,而其時魔轎剛剛進入蘇家。

    馨兒尖聲喝道:「來人啊,來人……小姐……小姐暈倒了……」

    蘇雨樵在蘇家的地位至高無上,蘇清流夫婦將她捧在手心怕飛了,含在嘴中又怕化了,蘇家上下,蘇雨樵就是所有人眼中的寶貝。

    蘇雨樵暈倒了,整個蘇家瞬間大亂。

    半夜時分,蘇家所有的燈火大亮。

    數百僕從,各房老爺太太,七大姑八大姨都從被窩中第一時間驚醒,然後齊齊的湧向東閣,這一夜,注定了是蘇家人的不眠之夜。

    ……

    再說唐雨,一連十幾天,每天申時末就強迫自己睡覺,然後進入夢中書城開始背誦經典釋義。

    饒是擁有「夢中書城」的逆天神通,這一些日子比下來,他也幾乎要崩潰了。

    要知道隨著雙方的比鬥升級,第一天兩人只是比拚一本《儒經註解》而已。

    而到了第二天的《易經》,便是四家之言,也就是四個大學士所作的不同版本的註釋,唐雨需要一個晚上背下來。

    接下來《子語》更是八家之言,一個晚上死記硬背八本釋義。

    兩人十幾天鬥下來,唐雨整整背了一百多部書。

    就算是有過目不忘的神通,他也是心神疲憊,精神和體力是嚴重的透支。

    再比下去,他已經沒有信心了。

    蘇雨樵實在是太變態了,如果她生在地球,也絕對是學神一級的存在。

    面對最後一天,雙方決定一戰,涉及到《詩經》,一共三十多本典籍,唐雨晚上背了一半,在睡夢中他就覺得精神恍惚,再背下去,估計這個夢中書城的神通都要廢了。

    「輸了就輸了,都比了十幾天了,輸給蘇雨樵也不算丟人。真要是自己贏了,反而還不好下台,自己一定會被捧得更高!」

    一念及此,唐雨精神瞬間放鬆,便不再背經典著作了。

    然而長夜漫漫,夢中的書城依舊存在,唐雨依舊還在夢境中。

    唐雨很自然便又想到了那一本《聖人異端志》。

    時隔多日,他再看《聖人異端志》,在其中琢磨關於魔法師小屋的信息。

    他驚訝的發現,先前很多不懂的地方,現在再看,竟然理解了很多。

    原來這些天唐雨和蘇雨樵每天辯經,一方面是博覽群書,背誦百冊,奇異自現,古文基本功大大的精進了。

    另外,蘇雨樵才華超群,針對很多經典,她會用很通俗的話釋義,這一來,唐雨也無形之中掌握了很多經典的知識,這十幾天的比鬥,起到了強化訓練的作用。

    《聖人異端志》是聖人學派前學派掌門所作,其中涉及到了西學的知識,全部是用東方文言文來敘述的。

    一般的說法山陽,「陽」便是指南,唐雨以前就能明白。

    但是什麼「春木之向」,唐雨以前不懂,現在卻明白,木的方位是東方,春木是指正東方……

    弄清方位,關於算數和數學的很多術語,「方田、粟米、衰分、少廣、商功、均輸」等等,唐雨現在也能明白。

    具體星位的推演,什麼歸妹位三星,卻是源自易經的推理推演。

    唐雨沉浸在《聖人異端志》中,他現在擁有典籍接近兩千冊,有些不懂的地方,他便翻閱典籍,慢慢的琢磨,雖然這本書對他來說依舊很複雜。

    但是魔法師小屋對他的吸引力太大了,所謂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所以他沉浸其中,卻不比先前苦背經典那樣枯燥,倒也是樂此不疲。

    經過半夜的研究。

    他大致能確定,根據書中記載的種種推演,自己所住的七號院,很有可能真藏有所謂的魔法師小屋。

    魔法師小屋,似乎不在普通三維空間之中,而是通過特殊的魔法結構,隱匿在三維空間之內。

    只有在極少數情況下,其會無法隱匿,會出現在三維空間。

    而這其中涉及到了西學知識,遠遠不是唐雨現在能掌握的。

    而據記載,魔法師小屋的外圍,一般都有很多複雜的魔法陣,甚至小屋的主人會設置非常多的陷阱,危險性非常大,很多東方聖人學派的遺老,經常會陷入這些陷阱之中死亡。

    唐雨對此也不得不謹慎對待,好在他現在並不急,他有的是時間去鑽研琢磨……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9 02:59 PM

第七十章 蛛絲馬跡!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明,剛好卯時初刻。

    唐雨起床後在冬兒的服侍下洗漱完畢,拎著書籃,便要去學堂。

    冬兒笑眯眯的道:「公子,今日很早的時候學堂那邊就去了很多士子呢!小姐也去了呢,說是今日公子要和蘇夫子大辯《詩經》,冬兒覺得公子一定會贏的!」

    冬兒攥著小拳頭,滿臉的自信,一雙眸子如星辰一般閃閃發光,眼神之中儘是對唐雨的尊敬和崇拜。

    唐雨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就算是輸了,輸給蘇夫子也不算什麼,小丫頭片子,人小鬼大,倒是連這些事情都知道。」

    冬兒臉微紅,道:「冬兒哪能不知道?每天小姐都跟冬兒念叨呢!說您和蘇夫子日日辯經,甲級學堂其他士子都無事可做,蘇夫子為了和您辯經,每日經講都取消了,連大夫子孟大人都驚動了呢!」

    「孟大人為避免耽誤其他士子的學業,要求今日以《詩經》為綱,讓您和蘇夫子以此決一高下,這件事不僅指南中學知道,武陵學界都傳遍了。很多士子都慕名來學校,不願意錯過這一次盛會呢!

    據說還有高學士子今日也要去學堂呢……」

    冬兒嘰嘰喳喳說話一如既往的快,興奮中帶有期待。

    公子前不久被曹大人賜字先覺,武陵學界「先知先覺」就已經成為了大家議論的熱點。

    現在「先知」和「先覺」立刻就要在才學上比個高低,雙方可以說各有擁躉,對冬兒來說,這是公子成就武陵第一才子最好的機會。

    「有人說蘇夫子的才學要勝過公子,冬兒才覺得不是呢!」

    小丫頭心中暗暗替唐雨鼓勁,卻遺憾自己沒有學士的身份,更沒有功名在身,注定是看不到這一場盛會了。

    而蘇伯卻回了周家,心中想趕回來,奈何端午大節要到了,周如海卻是要和蘇伯一起商議端午大宴的事兒,卻也只能遺憾的錯過……

    冬兒相送,唐雨出了七號院。

    忽然,他心中冒出一個靈感。

    昨日讀《聖人異端志》,書中記載「月望之日,木春之向,可尋蛛絲馬跡……」

    「今天不恰好是十五嗎?」

    所謂蛛絲馬跡,自然是關於魔法師小屋的蛛絲馬跡。

    一念及此,唐雨再也難壓制自己內心的好奇。

    此時雖然已經是卯時,但是卯時初刻,天色還未明,唐雨在拂曉的朦朧中悄然踱步走向自己院子的正東的方向。

    唐雨院子東邊是一排喬木樹,然後是一條狹窄的青石地板的過道。

    過道的另一側便是六號院。

    這裡平日籠罩在樹蔭之中,很隱蔽,也有些陰森,就算是大白天,這裡也鮮少有人經過。

    輕手輕腳的走在狹窄小路上,唐雨小心翼翼。

    因為沒有精準的方向儀器,他無法找準最準確的木春位置。

    好在他剛剛學了簡單的八卦方位推演術,雖然這種推演很有誤差,但是以小院的規模估計,誤差應該在兩米之內。

    腦海中浮現出書中種種的嚴厲警告,唐雨內心非常的緊張。

    愈靠近那個方位,他動作越慢,越謹慎。

    「嗯?」

    在一棵梧桐樹的正前方,他感覺體內的魔力出現一絲細微的波動。

    就如同一顆石子扔進湖面,魔力蕩漾起一絲絲微波。

    然後他發現,在狹窄小路的旁邊,出現一條綠草鋪的小路,小草的顏色很深,在朦朧的拂曉,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

    小路的距離很短,前面兩米的距離就是七號院的圍牆,那裡就像是終點。

    唐雨仔細想這個位置應該是自己小樓的一處火房,裡面很狹窄,平日冬兒燒壁爐就在這火房裡面。

    因為唐雨以前沒有到過這裡,他無法確定這綠草小路是不是就是書中記載的「蛛絲馬跡」。

    他小心翼翼的蹲下來,身形完全隱匿在樹木的陰影之中,然後他慢慢的湊近綠草小路,就在此時,他眼睛一頓。

    從站著到蹲著,因為識向的差別,從這個位置看,他竟然發現七號院的圍牆似乎有一個很小的洞。

    這個洞直徑只有五六公分,很醒目,唐雨剛才站著根本看不見。

    他用手輕輕的觸了一下綠色草地,奇異的感覺在他心中浮現。

    他覺得自己觸摸到的好像不是草,而是像按在琴弦上一樣,草地有一股很強的彈力。

    「咦……」

    唐雨有些驚訝,有些興奮,而內心的好奇變得更加不可遏制。

    就在此時,那漆黑的小洞之中探出了一個小腦袋,一隻小老鼠從其中鑽出來,匍匐在綠色草地上,似乎出來尋食。

    唐雨屏住呼吸,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響。

    他有些猶豫,自己該不該繼續靠過去。

    就在這猶豫的時候,他心中突然深處一絲警兆。

    在陰暗的樹蔭之中,一個漆黑的陰影如幽靈一般突然撲向那小老鼠。

    唐雨驚得幾乎要喊出來。

    因為他根本沒想到,在喬木樹後面竟然還藏著一個人。

    這個人渾身漆黑,身體完全被黑袍籠罩,僅僅露出兩隻眼睛,那模樣讓人看到有些害怕。

    而他的速度很快,瞬間就撲到了綠色小道之上。

    而那小老鼠反應速度也很快,似乎意識到了危險,立刻掉頭就**鼠洞裡面鑽。

    那漆黑人影一腳踏空,踩在綠色小路之上。

    「哎呦!」

    他大叫一聲,那綠色小道瞬間消失,下面竟然是一條臭水溝,他的身形不受控制的落入臭水溝之中,至少有上百隻蝙蝠嘩啦啦從臭水溝兩壁之上飛出來,「撲棱棱」、「撲棱棱」,在夜色之中發出很大的聲響。

    唐雨一個措手不及,被一隻漆黑的蝙蝠撞在臉上,那滑膩膩,如同蛆蟲一樣的惡臭,幾乎要將他當場熏暈倒。

    他心中一緊,哪裡還敢久留,嘴中唸唸有詞,手一揚,人影如風,瞬間飄出青石小路,很快從東方衝到了院子的正前方。

    就在此時,他聽到一個冷漠的聲音:「又抓住了一隻老鼠,真是邪惡的異端,無孔不入的異端。快,快去開啟鼠籠……」

    聲音來自正前方,唐雨內心發虛,哪裡還敢往前走?

    他只好回身靠在自己院門之上,冬兒沒有關院門,唐雨靠過去,門就開了一條縫,唐雨立刻鑽進去,就在這會兒功夫,一個白髮老者已經出現在七號院的前面,然後身形如鬼魅一般竄入了青石小道。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9 10:27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5-7-20 12:16 AM 編輯

第七十一章 竟然是陶益?

    唐雨的心臟「噗通!噗通!」的跳。

    剛才看到的那一幕讓他震驚,明明是一條臭水溝,可是看上去卻是一條綠草小路,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一級魔法「偽裝術」所營造出的效果。

    他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衝動,如果剛才自己一腳踏上去,很可能就掉入了臭水溝中,而這一切明顯都在聖人學派的遺老監視之下,分明是他們設下的一個陷阱。

    「這就是愚蠢的代價啊!」

    唐雨內心很後怕。

    他看的《聖人異端志》既然是聖人學派的人所作,那魔法小屋的種種異象,聖人學派的人豈能不察覺?

    自己差點就墜入了萬劫不復之境,唐雨無法想像,如果自己被那幾個老東西抓住,將會落得什麼下場。

    「公子,您……」

    冬兒在屋裡聽聞響聲,走出院子,看到唐雨竟然回來了,她不由得驚呼出聲。

    「噓!」唐雨示意冬兒禁聲,湊過去壓低聲音道:「冬兒,我忽然覺得精神恍惚,似乎是病又患了,你扶我回臥房休息……」

    「啊……」

    冬兒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嚇得手腳冰涼。

    「公子,您……您可不要患病,冬兒……冬兒可不許公子患病……」

    眼看著小丫頭的眼淚嘩啦啦的流,唐雨心中泛起一絲愧疚,擺擺手道:「沒事,應該只是這些日子勞累過度,應該是無大礙的……來,扶著我回去休息……」

    冬兒靠近唐雨,就在這時,唐雨卻瞬間愣住,「啊……」一聲驚呼。

    院子中,灌木叢後面,一名灰袍人笑盈盈的向自己走過來。

    這人赫然就是陶益,陶夫子……

    「陶夫子,你……」

    唐雨的一顆心瞬間沉到谷底,他腦海之中一下轉過無數念頭。

    他第一個想到,剛才那個跌入臭水溝的黑衣人可能就是陶夫子。

    而更有一個可怕的念頭,那就是這既然是一個陷阱,很可能自己剛才去那邊,就已經在別人的監視之下,而陶夫子很可能就是監視自己的人。

    唐雨可不是剛剛到蒼穹大陸的時候了。

    他很清楚,在大楚書香門第學子偷偷學習魔法,將要面臨的可怕的後果。

    如果有修為在身的士子,先要廢掉修為,然後貶為平民,連帶整個書香門第都要被貶,而且三代之內的子孫,不能進入聖人之門。

    這還只是一般的後果,嚴重的後果,則是聖人學派要公開將其處決,殺雞儆猴。

    聖人學派很殘忍,處決異端的手段有棒殺,絞殺,火殺,最殘忍的還有凌遲。

    上一次七號院的主人不是書香門第的士子,私下修習魔法,就是被遺老直接棒殺的,實際上就是用亂棍打死。

    陶夫子依舊在笑,他湊近唐雨的身邊,道:「唐雨士子,老夫今日此來是有一件事求你,今日這最後一辯,老夫希望你退讓一二。畢竟我們聖人學派最是注重師徒之道,作為士子,你要時刻謹守師徒之道的……」

    唐雨腦子裡一片空白,陶夫子這話讓他丈二摸不到頭腦,這完全就是驢唇不對馬嘴,不符合現在的畫風嘛!

    就在唐雨疑惑間。

    院子的門被人突然撞開,幾個灰袍老者如鬼魅一般飄進來。

    幾個老者,目光如鷹隼一般的掃向唐雨和陶夫子兩人,其中一人道:「去火房看看!那賊子跑不了……」

    這幾個老者便是聖人學派的遺老,為首之人卻是藏書閣那個雙眼渾濁的銀發老者。

    三遺老領命衝入院子東側的伙房,只聽到裡面兵兵乓乓的亂響。

    約莫一盞茶工夫,三遺老從伙房出來,臉色十分難看,道:「那個賊子不見了,好賊子,竟然能這麼快就逃出陷阱,這可能是一隻大老鼠。」

    那白髮老者一語不發,渾濁的眼睛看向唐雨,又看向陶益,那眼珠子後面,似乎有一個巨大的漩渦一般,讓唐雨覺得渾身發麻。

    「幾位遺老,你們何故闖我住處?難不成你們也是蘇雨樵請來的幫手嗎?」

    唐雨儘量的讓自己語氣平穩,他決定先發制人。

    那白髮老者臉色不變,嘿嘿一笑,道:「這三個人都有疑點!」

    「陶夫子,你今日為何這麼早就來唐學士的住處?」

    陶益微微錯愕,旋即輕嘆一口氣,道:「幾位遺老,你們不也是為了同樣的目的而來嗎?」

    白髮老者渾濁的眼睛閃過一道精芒,眼睛灼灼的盯著陶益,道:「陶夫子,此話怎講?」

    陶益道:「這十數日,士子唐雨和蘇夫子日日辯經,雙方已經到了不決高下,絕不罷手的境地。孟大夫子有言,今日唐學士將和蘇夫子辯《詩經》,以這一辯分高下。

    哎,作為監學夫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蘇夫子在我武陵學界眾多士子面前落敗,今日前來就是勸說唐雨士子,希望他稱病不要前往,也算是了結這一場不分高下的比鬥吧!」

    陶益說到此處,搖搖頭道:「沒想到啊,原來你們幾個遺老也竟然是同樣的心思。只是你們這般咄咄逼人的上門,卻是有違聖人之道啊……」

    唐雨臉色微微一變。

    「果然是陶夫子,剛才那黑衣人一定就是陶益!」

    這個陶益,簡直是信口雌黃,而且撒謊的本領是天衣無縫,看他神態自如,輕鬆,說得好像是真的一樣,饒是唐雨斷定的事情的真相,也幾乎從他臉上找不到一絲破綻。

    這個陶益,藏得很深,他既然是修行者,為什麼又還要偷偷的學習魔法?

    白髮老者皺皺眉頭,臉色有些難看。

    他直愣愣的看向唐雨,道:「笑話,蘇夫子之才,怎麼可能會輸?我們今日是發現了聖人異端的蹤跡,所以前來追查!」

    「聖人……異端?新學派的妖人?」陶益面露驚容,眼睛看向唐雨,道:「莫非幾位士子懷疑唐雨是異端?」

    白髮老者冷漠的道:「那又如何?不僅他有疑點,你也有疑點!還有……這小丫鬟也是疑點人物。你們三人,都要進聖人堂……」

    「將他們三人帶走!」

    白髮老者十分冷漠,語氣毋庸置疑。

    唐雨心中卻有些惱火了,道:「你們簡直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既是異端,你們昨日不帶我,偏偏今日帶我走。莫非是真怕我贏了那蘇雨樵,讓聖人學派的臉沒地方擱?

    嘿嘿,你們真是好手段啊……」

    三遺老悄悄的湊近白髮老者,附耳低語幾句。

    他們三人上次吃了大虧,簡直就是下不了台,對唐雨便有些忌憚。白髮老者要帶人,他們便不願意趟這渾水。

    可是這白髮老者明顯是他們的首領,三人把大致情況說清楚,卻是要撇開責任。

    白髮老者眉頭皺得更深,臉上露出猶豫之色。

    過了很久,他似乎做了出了某種決斷,道:「都帶走,聖人異端絕對不能讓其有任何鑽空子的機會,統統的帶走……」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19 10:28 P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5-7-20 12:16 AM 編輯

第七十二章 最後一辯

    時間卯時末,指南中學甲級學堂內內外外已經圍得水洩不通了。

    不僅指南中學的所有士子和夫子到齊,武陵學界很多高學士子,也都齊聚這裡。

    經過十幾天的辯經,關於唐雨和蘇雨樵之間的這一場爭鋒已經充分發酵了。

    最早還只是指南中學內部傳,然而這樣的消息很快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整個武陵學界。

    關於兩人辯經的種種細節大都是甲級班的士子們在描述,根據他們的說法,兩人的才學之高,就算是指南中學的甲級班士子,也無法觸摸到皮毛。

    兩人的辯經,涉及到四書五經全部,涉及到的典籍據說有千餘冊。

    當然這都是以訛傳訛的誇張,可是有這樣的一次武陵第一才子之爭的噱頭在,卻沒有人認為這是假的。

    嘖,嘖,一千餘冊典籍,這是什麼概念?

    整個武陵的藏書也不過兩千冊,唐雨和蘇雨樵兩人就通讀了一千餘冊典籍,而且還融會貫通,這兩人之才究竟高到了什麼程度?

    蘇雨樵也就罷了,她是連楚都東郭家都極力拉攏的天才。

    如不出意外,下一次殿試高中院生沒有懸念,幾乎可以說是一隻腳踏入洞玄境的強大存在。

    可是唐雨呢?

    他身上功名都沒有,才學怎麼可能能高到這種程度?

    三月詩會之上,他奪得魁首就已經震驚武陵學界了,可是那個時候他表現出的僅僅是詩文的才華。

    現在他年齡十六,通讀千餘冊經典,這分明已經可以挑戰院學士子了,如此天才實在太匪夷所思。

    今天的天氣很熱,辰時沒到,太陽已經有了熱力。

    一眾士子夫子擠在一起,個個汗流浹背。

    然而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極其興奮之色,因為今天這一場辯經必定最精彩。

    而且《詩經》是眾經典中最為被各學派所接受的經典,一冊詩經,博大精深,據說在王都關於詩經的註解,就有數百冊之多。

    孟大夫子才高八斗,選材《詩經》作為唐雨和蘇雨樵之間的決定戰,今日這一辯,必然能分出高下來。

    蘇雨樵字先知,唐雨剛剛被曹大人和孟大夫子賜字先覺,這段時間關於「先知先覺」的議論非常的熱烈。

    究竟是蘇先知高,還是唐先覺高,大家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了。

    學界崇拜強者,崇拜天才,所有關於天才的軼聞傳說,都必然要流傳千古。

    今天這一辯,在若干年後,也必然成為武陵學界後輩們津津樂道的經典。

    「孟大夫子來了……」

    人群中一陣躁動。

    眾人墊著腳尖往前看,只見孟大夫子在一眾人的簇擁下向這邊走過來。

    而再看他身邊的那些人,赫然全是各大中學的大夫子,武陵一中曾大夫子,明德中學歐大夫子,廣仁中學錢大夫子全都到齊。

    「嘖,嘖,今天真算得上是武陵學界的一場盛會啊,這場盛會比三月詩會更具氣勢和規模……」有士子忍不住感嘆。

    在學堂外,臨時搭建了一個貴賓台,一眾大夫子在貴賓台就坐。

    貴賓台左右兩邊是高台,專門為辯經者準備的,由此可見指南中學對今日盛況是有準備的。

    然而高潮並沒有結束,一眾夫子剛落座。

    外面又傳來執事高亢的唱諾。

    「武陵知府曹大人到!」

    「武陵布政使李大人到!」

    兩頂紅頂魔轎飛快的駛入學堂外面的廣場,一眾鮮衣怒馬的僕從將人群分開,那排場堪稱驚人。

    整個小廣場都沸騰了。

    一個個士子和夫子的反應更加的熱烈。

    連知府大人和布政使大人都到了,看來這個武陵第一才子之爭實在太有魅力了。

    很快就是端午節了,在端午節前有這樣一場盛會,事先沒有人預料到,而對眾才子來說,這個驚喜來得太大,太突然了……

    眾中學的大夫子起身迎接兩位大人,孟大夫子又親自安排給兩位大人安排上座,一通忙碌寒暄,時間已經到了辰時。

    今日辯經,定在辰時開始,可是今天兩位主角都未到,漸漸的,士子群中就有人坐不住了。

    士子群中,有一位夫子尖聲道:「唐雨士子還不到,我估摸是不敢來了!我早就料到今日辯經,他必輸無疑,看來這一次我所料不差!」

    這位夫子的聲音不大,可是周圍有人聽清了。

    立刻就有一位士子道:「王夫子,您這話有些偏頗吧!武陵學界誰都知道唐雨士子和蘇夫子之才不相上下,兩人辯經十多天並未分出勝負。您說唐雨士子是不敢來,那蘇夫子也不也沒到嗎?」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蘇夫子未到是怕了唐雨士子?真是不知禮儀的鄉野之徒,蘇夫子何許人也?是你這等不學無術之徒可以評判的?」

    本來只是小範圍的爭吵。

    可是很快這個話題就迅速引起了士子和夫子群中的激辯。

    今日前來的士子夫子,內心都有各自的擁躉,蘇雨樵位居武陵第一才子多年,粉絲無數,勢力自然要強很多。

    然而唐雨雖然是後起之秀,但是他有謝聰和李勃這樣的摯友,再加上他堪稱傳奇的崛起經歷,在武陵學界也有了不少的粉絲。

    兩位辯經者未到,一幫擁躉粉絲倒先交上火了。

    本來小廣場就很擁擠,這一番雙方各執一詞的交火,讓整個廣場的局面幾乎失控。

    巨大的喧嘩聲,讓高台上的兩位大人和幾位大夫子齊齊色變。

    孟大夫子高聲道:「爾等士子,何故喧嘩?都給我歸位,違者逐出指南中學……」

    孟大夫子這一聲如平地驚雷,小廣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孟大夫子扭頭看向身邊的執事,吩咐道:「陶夫子為何還不來?你們立刻著人去找陶夫子,然後去看看唐雨士子,為何遲到?和夫子辯經,遲到是大大的不敬,讓他快快前來!」

    孟大夫子頓了頓,又道:「還派一個人去請蘇夫子……」

    貴賓席上,李勃倏然起身,道:「我去到七號院看看,嘿嘿,好個唐雨,今天是玩什麼玄虛,讓我等內心像貓爪似的癢癢,著實坐不住!」

    李勃體肥如牛,眾人只見一個巨大的肉球從貴賓席上滾下來,然後一溜煙奔向了甲級士子所居住的小院方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0 06:37 PM

第七十三章 一語驚四座!

    武陵蘇家,已經是辰時,蘇家東閣已經亂了套。

    昨夜蘇雨樵突然暈倒,蘇家長輩們基本是一夜未眠。

    待今早蘇雨樵已然無大礙了,偏偏她卻不願去學校了,任蘇清流如何苦口婆心,蘇雨樵就是不為所動。

    她就一個人站在閣樓之上,看著不遠處的荷塘,痴痴的發愣。

    蘇家真的慌了。

    今天是蘇雨樵和唐雨的最後一次辯經。

    本來夫子和士子辯經不過是蘇雨樵和唐雨之間的一次比鬥,雙方比的是強文博記。

    可是這事情一旦傳揚開去驚動了整個武陵學界,這件事就不再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了,現在由蘇雨樵挑起的這一次比鬥,已經成為了武陵學界眾人眼中的武陵第一才子之爭。

    既然是第一才子之爭,對武陵書香望族蘇家來說就太重要了。

    蘇家絕對不能輸這一場比鬥,因為這關乎到蘇家在武陵的地位,更關乎到蘇家書香望族的面子。

    在如此關鍵時刻,蘇雨樵怎麼能退縮呢?

    蘇清流再一次湊到女兒身前,道:「乖女兒,今日指南中學士子雲集,連曹大人和孟大人都驚動。你作為指南中學的夫子,豈能如此不顧禮儀?」

    蘇雨樵微微皺眉,黯然嘆了一口氣,道:「爹,我都說過了,唐雨之才非我所能及,今天之比已然無意義,我輸了……」

    蘇清流眉毛一挑,道:「蕉兒,你這話就是大大的謬了,那唐雨我看也不過如此,要說起詩詞比你略好我承認,但是說到經典制藝,他毫無功名,又哪裡能跟你比?

    我輩讀書人,氣節萬萬不能丟。就算是爹求你,在這樣的時刻,你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蘇清流頓了頓,又道:「再說了,剛才中學執事已經來催了,說是那唐雨也還沒有去學堂。他何嘗不是和你一樣,恐怕也認為自己要輸了……」

    蘇雨樵眉毛微微一揚,驚訝的道:「唐……先覺竟然也沒到麼?」

    蘇清流眼見事情有了轉機,慌忙不迭的點頭道:「唐雨也沒到,很多在場的夫子和士子都在說他膽怯了呢!為父以為,他已經知道自己斷然無勝算,昨晚已經破罐子破摔,倒是蕉兒你恐怕是多心了!」

    「是麼?如果是這樣……那……」蘇雨樵的眼睛忽然靈動了起來。

    自昨日回來以後,她就備受打擊,內心沮喪到了極點。

    她作為指南中學的夫子,武陵第一才子,每日為了準備辯經,都是通宵達旦的準備。

    而他唐雨則竟然能申時便入眠,完全輕鬆應付,雙方這一比,已然是高下立判了。

    「倘若唐先覺真是江郎才盡,破罐子破摔,這事恐怕又要另當別論了……估摸……也許……大抵……是有這種可能的……」

    「馨兒,備轎!去學堂!」

    蘇清流激動得幾乎要蹦起來,臉上神色喜不自禁。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蘇雨樵被他說服了。

    「快,快給小姐備轎!另外給我也備一頂轎子,我陪同小姐一同前往……」

    下面的僕從早已經準備妥當。

    兩頂藍頂轎子很快便風馳電掣的駛出了蘇家,一刻之後,蘇雨樵便到達了甲級學堂門口。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了,蘇雨樵也被眼前看到的一幕給驚到了。

    甲級學堂外面的小廣場,足足擠了數百人之多。

    廣場外面的小花園裡面,臨時搭建起了貴賓台。

    貴賓台上四大中學的大夫子,指南中學的眾夫子,知府曹大人,布政使大人竟然都來了。

    貴賓台兩邊的辯經高台也已經搭建好了,蘇雨樵的轎子剛到,已經有數位執事請她登高台……

    「蘇夫子來了!」

    小廣場上傳來無數士子和粉絲們熱烈的聲浪。

    這樣的場景,也只能在端午文會,中秋文會等重要文會才能見到。

    蘇雨樵強自鎮定心神,看向辯經高台的另一方,果然,唐雨並沒有到。

    她心神略微定了定,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登上了高台。

    高台之上,小廣場所有的夫子和士子他都能盡收眼底,卻只見士子群中有一個人高舉手臂,大聲道:

    「你們看到了嗎?蘇夫子都已經來了,那唐雨卻不到。唐雨一向自詡尊崇聖人之道,今日不來,這就是十成十的膽怯了,他不是蘇夫子的對手,棄權認輸了……」

    這一聲高呼,周圍的很多士子都跟著起鬨,紛紛對蘇雨樵進行聲援,對唐雨進行討伐。

    小廣場上,超過八成的士子夫子都是蘇雨樵的擁躉。

    畢竟,蘇雨樵在武陵城的聲名太高了,唐雨雖然在三月詩會驚豔,可是和蘇雨樵比,他明顯還缺少人氣。

    蘇雨樵眼看這一幕,微微的皺眉,卻未見興奮之色。

    她看清了那個高舉手臂的人影,卻是柳河柳容若,看柳容若的那模樣,滿臉赤紅,不見絲毫讀書人的斯文,卻是丟了讀書人的顏面了……

    在蘇雨樵想來,唐雨不來按照他的個性是有可能的,但是說是膽怯,她是萬萬不怎麼信。

    畢竟和唐雨鬥了這麼久,這人雖然可惡,但是似乎是永遠的自信,而且他擁有的那種與生俱來的淡然氣度,也頗讓蘇雨樵折服。

    相比唐雨,謝聰則是差了,而柳河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以前蘇雨樵一直和李勃相鬥,現在她眼中,李勃也差了一籌。

    「要說『先知先覺』,唐雨卻是當得起的,我蘇雨樵此生,唐雨便是我最大之對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已經辰時中刻了,還是不見唐雨的蹤影。

    貴賓席上,孟大夫子的臉色不由得有些難看。

    就在此時,李勃從遠處氣沖沖而來,他臉色很難看,嘴中罵著:「真是豈有此理,分明就是不把我武陵學界放在眼裡,嘿!」

    大家一聽這話,全場的喧囂啥時安靜。

    「李子安,怎麼回事?」孟大夫子站起身來,大聲道。

    李勃拱手道:「孟大夫子,今日卯時中刻,唐雨士子正要來學堂,卻硬生生的被聖人學派的幾位遺老給扣下帶走了,說他乃聖人異端,連帶著陶夫子也帶走了!

    子安前去聖人殿外面和他們論理,竟然被孫長老無禮逐出,陶大夫子據理力爭,也被其嚴厲叱呵……」

    「啊……」

    全場人齊齊驚住,唐雨被聖人學派的遺老帶走,說他乃聖人異端?

    「這是何故?李子安,你快細細說來!」曹大人訝然道。

    在大楚之國,以聖人學派為尊,學士被認為是聖人異端,那可是天大的罪過。

    指南中學以前便屢有異端,倘若唐雨真是聖人異端,那實在是太讓人惋惜了……

    李勃嘿嘿一笑,眼睛灼灼的看著蘇雨樵,道:「什麼聖人異端,陶夫子說是他們聖人學派怕唐雨贏了聖人學派未來的金牌士子蘇先知,故意羅列罪名將唐雨扣下了,嘿嘿,咱們武陵的聖人學派遺老和長老,著實讓我等讀書人感到羞恥……」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0 08:54 PM

第七十四章 軒然大波

    李勃這一句話,震動全場。

    李勃說的什麼?聖人學派遺老將唐雨扣下,是擔心唐雨在今天辯經中贏了蘇雨樵夫子?

    這話說得夠勁爆,夠凶狠。

    如果此言不實,不僅武陵蘇家以及蘇雨樵的眾多擁躉不會善罷甘休,聖人學派更會嚴厲處理李勃,因為這幾乎就是褻瀆聖人學派的無上威嚴。

    饒是孟夫子乃洞玄境高人,聽得也是臉色一變。

    其他的夫子和士子更是一個個嚇的臉色蒼白。

    「李勃夫子,你說此話可有憑據?」知府曹大人勃然道。

    李勃淡淡的道:「回知府大人,此話不是我所說,而是監學夫子陶夫子所說,因為事情的前後經過他親身經歷,他自己現在也被幾位遺老扣住,被污衊為聖人異端……」

    「啊……」

    所有人臉色再變。

    唐雨是聖人異端已經夠讓人震驚了,如果連陶益陶夫子都是聖人異端,那指南中學還有幾個士子不是聖人異端?

    知府曹大人臉色也變了,作為一方父母官,他意識到了此事的嚴重性。

    今日武陵學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這裡,如果這件事不澄清,武陵學界必然謠言四起,將來永無寧日。

    立在高台上的蘇雨樵已經驚呆了,她死死的盯著李勃,嘴唇掀動,卻硬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和李勃鬥了好幾年,對李勃的性格很瞭解。

    李勃雖然口無遮攔,但是絕對不會信口開河,他既然如此說,恐怕事情定然就不是杜撰的。

    再說了,聖人學派的孫長老也的確對他鍾愛有加,孫長老是東郭家的嫡系,東郭家東郭南追求蘇雨樵,因為這層關係,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想到這些,她的心一下亂了,臉色變得蒼白。

    恥辱,這絕對是讀書人巨大的恥辱……

    「一定要澄清這件事,我蘇雨樵乃堂堂的武陵第一天才,就算是比不過唐雨,斷然也不會行如此卑鄙之舉。」

    此事一旦澄清,蘇雨樵一定要讓孫長老或者東郭家背負這巨大的恥辱。

    而此時,小廣場上的夫子和士子已經吵翻天了。

    「我們不相信這是真的,絕對不相信!我們要找聖人學派的遺老對峙,讓他們給我們一個公道的說法!」幾名士子高聲道。

    其中柳河更是扯長了脖子在嘶吼,哪裡還有半點讀書人的斯文。

    在他的心中,蘇雨樵就是不可褻瀆的女神,誰如果褻瀆了蘇雨樵,他就敢和誰拚命。

    李勃此言,讓他大受刺激,幾乎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在他眼中,蘇雨樵是完美無缺的,不僅是相貌,還有才學。

    那唐雨就算有幾分才學,也絕對不會是蘇雨樵的對手,對唐雨他更多的是妒忌和恨,而對蘇雨樵他唯有一腔痴情……

    他的話代表了大多數夫子和士子們的心聲,場面已經失控了!

    曹大人立刻道:「立刻傳我的話,讓聖人學派的眾遺老在聖人學派等著,所有的夫子和士子跟隨我一同前往聖人殿……」

    曹大人也十分惱火。

    對聖人學派他是又害怕,又痛恨。

    聖人學派的那些遺老,權利極大,直接受命於聖人學派的掌門,而現在聖人學派的掌門便是楚國宰相季孫石,就算是王權遭遇了聖人學派的遺老,往往也退讓三分,這是曹清害怕的地方。

    而痛恨的地方則是聖人學派的遺老遺少,一個個傲氣太盛,武陵的事情他們根本不管曹清的感受,常常是先斬後奏,眼中沒有他這個知府的存在。

    但凡曹清在施政上出現一絲一毫的瑕疵,那幫遺老必然跳出來對他大加斥責,常常讓他在下屬面前丟盡了面子。

    而今天此事,曹清下意識就相信了李勃的話,心中一股怒火熊熊燃燒,他早就有對付聖人學派的心思了。

    現在機會更好,如果此事屬實,他要將武陵聖人殿中的遺老遺少連鍋一起端掉,要狠狠的出這麼多年自己一直壓在心底的那口惡氣。

    曹大人說話了,布政大人,孟大夫子都表示沒有異議。

    一眾情緒激昂的士子們早就衝了出去,所有人向指南中學後山的聖人殿方向圍攏過去……

    ……

    聖人殿,這裡是聖人學派最為神聖的地方。

    嚴格說起來,聖人殿並不是聖人學派所獨有,而是但凡修行東方法術的國度,都擁有聖人殿,聖人殿就是聖人傳法的地方。

    只是在楚國,聖人殿和聖人學派幾乎可以劃等號,因為大楚是聖人學派的天下。

    唐雨被一眾遺老帶到了聖人殿外圍的樓宇之中,和他一起的有陶夫子和冬兒。

    冬兒小丫頭有些害怕,她並非讀書人,可是聖人殿她從小耳濡目染,知道這是讀書人的聖殿,他不知道公子被帶到這裡,會面臨怎樣的遭遇。

    而對自己,她反倒不怎麼擔心。

    唐雨輕輕的拍著冬兒的後背,示意讓她放鬆,其實內心也緊張得很。

    因為,他的確身懷魔法,今天如果萬一被這幫遺老識破,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他旁邊的陶夫子卻是一臉的輕鬆,那心理素質好得讓唐雨自愧弗如。

    幾位遺老並沒有為難唐雨和陶夫子,相反大遺老和二遺老的態度還非常的熱情。

    「老朽姓劉,名庸,字乾坤。唐雨士子,今日的確是冒昧了,只是長老之命,我等也不能不從,還望唐雨士子見諒……」大遺老笑盈盈的自我介紹。

    「我姓李,名春,字潤雨,唐雨士子可以放鬆一些,這裡的點心是為你準備的,你可以盡情享用……」二遺老很和善的道。

    唐雨微微皺眉,並不說話,對這兩人他沒好感,不過相比那一臉橫肉的三遺老和那個姓孫的老傢伙,他沒那麼討厭罷了。

    陶夫子淡淡的道:「兩位遺老,你們無需客氣,事情是非曲直,總會有公論的。只是這個公論,恐怕是對幾位遺老大大不利了……」

    「唐雨,閒暇無事,不知你棋藝如何,要不你我手談一局?」陶夫子看向唐雨。

    唐雨瞥了一眼陶夫子,著實覺得眼前這個陶夫子簡直是深不可測。

    第一次接觸陶夫子,當時此人給他的印象是有些軟弱,對聖人學派的遺老似乎很畏懼,而且其絕對是鐵桿的聖人學派的忠誠守護者。

    可是自打那一次唐雨讀了那本《指南誌異》之後,便對此人暗中關注。

    而今天這傢伙前後表現,著實讓見識了此人的城府和心機。

    唐雨現在確定兩件事,第一件事那就是陶夫子肯定就是那個黑衣人。

    另外一件事,就是陶夫子根本不怕聖人學派的遺老,以前的那些謹小慎微,全是裝出來的,今天的事情,背後有很大的玄機。

    而唐雨無法確定的一點則是,陶夫子在早晨是否看到了自己。

    唐雨不斷的回顧今天早晨的一點一滴,他感覺陶夫子不可能發現他。

    因為那時候天色沒有亮,陶夫子一直躲在那巨大的喬木樹的後面,視線完全是被擋住的。

    還有,唐雨走到東方,運用了「御風術」的魔法,而且故意隱匿的身形,非常的小心,自始至終絕對沒發出任何的聲響。

    而看陶夫子對自己的態度,唐雨也覺得他應該沒有發現自己,要不然他的神情之中不可能沒有一點蛛絲馬跡……

    「陶夫子,我對棋不太懂,我還是安安靜靜的坐坐吧!」唐雨淡淡的道。

    陶夫子輕嘆一聲,裝出一副十分無奈的樣子,道:「可惜了,唐雨士子,今日……今日早知聖人遺老如此之行,我斷然不會前去苦勸你……你放心,這件事我自始至終親眼所見,別人污衊不了你。」

    唐雨輕輕的頷首,耳中聽著陶夫子的溫言寬慰,內心也漸漸的平靜。

    他的腦子越來越清晰了,覺得自己應該是安全的,陶夫子啊陶夫子,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要如何表演下去……

    一念及此,他微微的閉上雙眼,像是睡著了一般,冬兒在偎在她的身旁,臉色也不復先前的蒼白,變得紅潤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1 12:15 AM

第七十五章 場面亂了

    坐在躺椅上假寐,唐雨終於把今天的事情推演得基本通暢了。

    七號院所謂的魔法師小屋,早已經被聖人學派的遺老知道了,這個地方現在就是他們佈置的一個陷阱,專門用來誘捕所謂聖人異端士子用的。

    但是這個陷阱的存在,普通的士子不知道,難道陶夫子還不知道嗎?

    陶夫子是指南中學的血監,按照地球上的職位稱呼,他就是指南中學的常務副校長,權利極大,指南中學有什麼地方他不清楚的?那個陷阱他能不知道嗎?

    一想到這裡,唐雨豁然開朗。

    「陶夫子是故意踏足陷阱的,這是個陰謀……大抵……這個陰謀是傷及不到自己的。」

    一念及此,唐雨內心越來越平靜,呼吸變得均勻,還真就沉沉睡去了。

    「公子,公子……」

    冬兒清脆的聲音響起,唐雨從夢中驚醒。

    「公子,您醒了,外面來了好多人,連……連知府曹大人都來了,陶夫子已經出去了呢!」

    「唔!」

    唐雨點點頭,透過柵格窗戶往外看。

    果然,聖人殿外面的廣場之上,足足擠滿了數百人。

    陶夫子正在幾位遺老的陪同下和孟大夫子還有曹大人等說話。

    因為隔得遠,他們說什麼唐雨聽不太清楚,嘴角微微一翹,唐雨道:「冬兒,沒叫我們,我們就在這裡待著。我再小憩一會兒……」

    ……

    聖人殿廣場。

    陶夫子一臉恭敬,對曹大人的話有問必答。

    「得知,今日之事,必須要澄清,今日聖人學派孫老在,還有三位遺老也在,我武陵學界眾多夫子和士子都在。你敢當著所有人的面,把你先前對李夫子的話再重複一遍嗎?」

    陶夫子淡淡的道:「回大人,今日之事全是得知親眼所見,事實俱在,毋庸置疑。我們都乃聖人門徒,皆不齒違背聖人之道的作為。今日之事,得知覺得此乃聖人學派的恥辱!」

    陶夫子「恥辱」二字發音很重,幾大遺老同時色變。

    由其是一直看守藏書閣的那個白髮老者孫老,更是雙目爆睜,喝道:「陶得知,大膽……」

    陶夫子冷冷一笑,道:「曹大人,孟大夫子。今天眾遺老以莫須有的聖人異端之名扣下唐雨士子,就是要阻撓今日的辯經,他們害怕唐雨士子贏了蘇夫子,此事毋庸置疑……」

    陶益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一眾士子情緒瞬間變得激昂,眼看就要形成圍攻幾大遺老之勢。

    「今天的事情必須說清楚,你們是在羞辱蘇夫子!今日如不說清楚,我們一定要去找學派大長老討公道。」士子們情緒激昂的道。

    「都給我住口!」孫老冷聲道。

    他眼睛灼灼的看向陶夫子,道:「陶得知,你是血口噴人!現在我問你,你今日卯時為何去唐雨學士的小院?」

    陶益淡淡的道:「我去唐雨學士的小院,目的也是勸說讓唐雨學士放棄今日辯經……」

    「啊……」

    全場士子齊齊驚呼,陶益今日也是去拳唐雨不去辯經?

    那他和這些遺老又有什麼分別?

    蘇雨樵立足在人群之中,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要強如她,哪裡能接受學校和聖人學派雙方對她的輕視?

    曹大人和孟夫子臉色也十分難看,兩人幾乎同時道:「得知,你何故如此?」

    孫老冷冷一笑,道:「陶得知,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我們聖人學派違背聖人之道,莫非你所行不違背聖人之道?」

    陶益不慌不忙的道:「我如此作,也不過是趨於爾等壓力。昨夜酉時,三遺老有為兄登門斥責我指南中學不尊聖人之道,為弟子者不知尊師,一黃口小兒,稍有才學便挑戰夫子的權威。

    三遺老此話,明顯就是讓我阻止此次辯經……

    我本不欲行此等羞恥之事,但又慮及我指南中學畢竟是聖人門徒之學校,顧不得已而為之!」

    說到此處,陶益臉色瞬間變得激動,聲音也迅速拔高,道:「可是我怎麼也未曾想到,爾等聖人遺老,乃替聖人執法。卻眼見我遊說不成,悍然捏造罪名,將唐雨士子誣陷為聖人異端。

    爾等此行,簡直是褻瀆聖人威嚴,我作為堂堂聖人門下之門徒,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此事,我必會稟報京都聖人殿大長老,無論如何要討回一個公道……」

    陶益這一席話慷慨激昂,聽得一眾夫子和士子義憤填膺,一個個心中怒火根本無法遏制。

    如果陶益所說屬實,那今日聖人眾遺老人人脫不了干係,武陵學界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孫老眉頭漸漸的擰起來,眼睛倏然看向三遺老,道:「有為,此事當真?」

    三遺老臉色蒼白,無奈的點點頭道:「陶得知所言是真的……」

    「你……」孫老雙目爆睜,渾濁的眼神精芒畢露,似乎要將三遺老一眼滅殺。

    三遺老黯然道:「昨日我和孫長老您談及此事,長老您言,說此次辯經,蘇夫子夜以繼日的研習經文,每每通宵達旦,時常夜半時分還入書閣翻閱聖人經典。而那秦國士子唐雨卻每日申時便就寢入眠,從未見其入書閣一次……

    我眼見孫老憂慮,便找到陶得知,希望他能從中斡旋一二……」

    孫老白髮蒼蒼的站起身來,渾身發抖,道:「你……你……該死!」

    這孫老作為聖人學派武陵長老,也是洞玄境的高人,但見他身上法力波動,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曹大人斷喝一聲,道:「孫長老,爾還有什麼話說?」

    孫長老眼睛和曹清對視,神色卻漸漸的冷靜下來,道:「此事就算是王有為擅自做主,行次不齒之事。但絕非我今日扣那唐雨士子的本意,其中未嘗沒有巧合。

    有道是是非不辨不明,劉乾坤,李潤雨,你二人把今天卯時所發生的事情說說,讓曹大人和孟大夫子評斷一二。」

    大遺老和二遺老站起身來,大遺老劉庸道:「今日的事情,是邪惡的異端又觸發了那西方邪惡的法陣,當時我和潤雨兄看得清清楚楚,此人身穿黑袍,墜入陷阱之中。

    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其卻銷聲匿跡,不見蹤影……」

    孫長老長吁一口氣,神色放鬆了一些。

    可是接下來,劉庸話鋒一轉,道:「但是我可以確認,那黑袍異端絕非唐雨士子。因為唐雨士子自卯時起床,便是身著士子服,其一直在我的視線之內。唐雨士子斷然不是那聖人異端……」

    孫長老剛剛放鬆的神色,瞬間變得凝重,道:「有為,你為何不早說?」

    李潤雨淡淡的道:「長老,其實我們在七號院就跟您說了,唐雨士子絕無問題。而且我還提醒了您,今日是唐雨士子和蘇夫子辯經之日,哎……您……您終究還是要一意將他扣下……」

    孫長老只覺得一口熱血沖喉,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他用手指著三位遺老:「你們……你們……你們這是……」

    陶益恰在此時,大喝道:「孫長老,今日的事情,你是否再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

    陶益這一聲喝,眾夫子和士子的怒火已經攀升到了頂點。

    場面完全失控,眾人將孫長老的位置團團圍住,個個雙眼噴火,道:「對,孫長老,我們要個解釋,今日的事情你必須解釋清楚……如解釋不清楚,我們武陵學派絕不善罷甘休。」

    場面亂了,聖人學派孫長老成為了眾矢之的,整個廣場數百人,他徹底的成為了孤家寡人,已經沒有一個人為他說話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1 12:27 PM

第七十六章 羞辱!

    「這是一個陰謀,一個巨大的陰謀!」孫長老腦子裡在飛快的運轉。

    今天的事情本來就是一次抓異端士子的事件,可是現在這件事卻性質大變,成為了褻瀆聖人尊嚴的卑鄙之行,而他孫長老卻成了這件事直接責任人。

    褻瀆了聖人殿的尊嚴,這是怎樣的罪過孫長老很清楚,此事他將面臨學派最嚴厲的懲罰。

    他仔細回顧這件事,整件事被佈置得環環相扣,天衣無縫,那唐雨不過就是個誘餌而已,而陰謀的目標全是指向他的。

    「嘿!」

    他暗嘆一聲,內心泛起無盡的沮喪和悲涼。

    他一輩子忠於聖人之道,忠於聖人學派,在他手上,葬送了無數聖人異端,現在他卻不得不被那些可惡的異端反攻倒算,最終淪為聖人學派天大的笑柄。

    「誰是異端?」

    「唐雨?」

    「陶益?」

    孫長老這樣一眼望過去覺得人人都像是,甚至包括三位遺老,他都覺得有可能是異端。

    可是那又如何?

    內心悲憤,卻又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

    這些年他在武陵學界結下的仇家太多了,無論是曹清還是孟哲,此時巴不得看他的笑話呢!

    曹清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淡淡的道:「孫長老,請吧!我會親自陪你去楚都,在楚都,我希望你能向各位大長老解釋清楚……」

    孫長老緩緩的站起身來,一瞬間他似乎老了十歲,忽然,他驀然抬頭道:

    「爾等把唐雨士子給我叫過來!我要開啟聖人殿,讓聖人來證明我的清白!」

    孫長老體內法力波動,在最後時刻,他放出了最後一搏。

    就搏一把唐雨就是那個異端,如果這一搏成功,今天他就能全部翻盤。

    本來沮喪的老頭,瞬間變得鎮定,道:「我乃聖人學派武陵長老,今日我就要當著你們所有人的面揪出這個異端,爾等三遺老,你們還等什麼?開啟聖人殿……」

    「啊……」

    一眾士子被孫長老的氣勢所懾。

    聖人殿是讀書人最神聖的殿堂,一般只有參加鄉試的士子才能有資格經常進入聖人殿。

    唐雨毫無功名,現在就有機會進入聖人殿嗎?

    曹清和孟大夫子對望一眼,孟大夫子微微頷首。

    曹清微微一笑,道:「好!就依孫長老所言,今日開啟聖人殿,恰好可以證明唐雨士子的清白,我和孟大夫子都無異議……」

    「來人啊,去請唐雨士子……」

    一名執事奔向側廳,然而就在此時,側廳中閃出一個嬌俏的小丫鬟。

    她似乎有些膽怯,可是語氣卻十分堅定,道:「我家公子正在小憩,公子體弱,老爺有過吩咐,任何人等切不可打擾其休憩……」

    看這小丫鬟,也就十三四歲,臉色有些發白,顯然面對如此多的夫子才子,內心有些膽怯,可是她嬌俏的身軀擋在門口,卻是擺出決絕的架勢,頗有誓死阻止別人進門的意思。

    那名執事不敢硬闖,眼睛看向了曹大人。

    孫長老心情煩躁,道:「哼,不知尊卑的東西,一個小小的士子,也敢讓我們這麼多長輩師尊等他不成?」

    曹清哈哈大笑,道:「孫長老,稍安勿躁!唐雨士子乃我武陵之傲,而他的確是有病在身,我等皆為聖人門下讀書人,又豈能不愛護後學士子?」

    「傳我之令,所有人安心等待,稍安勿躁,待唐雨士子醒來我們再證他清白……」曹大人朗聲道。

    他乃知府大人,一言九鼎,他說的話誰敢反駁?

    執士們一通忙碌,給各位大人和夫子安排好坐席,而一般的普通夫子和士子卻沒有這番待遇。

    此時烈日高照,卻到了午時,正是一天最熱的時候。

    可是所有的士子,沒半點脾氣,都只能安安靜靜的等待,等待唐雨睡覺醒來……

    烈日焦躁,大家汗流浹背,可是眾人的怒火卻都衝向了孫長老。

    此時此刻,無人敢質疑唐雨擺天才的架子。

    武陵學風,強者為尊,唐雨用一系列驚豔的表現證明,放眼武陵學界年輕一輩的士子,除了蘇雨樵外,無人可與他爭鋒。

    就算是蘇雨樵,兩人還沒有分出勝負呢。

    今天這最後一場辯經,如果沒出這樣的意外,說不定他已經成為武陵第一才子了呢!

    蘇雨樵站在人群中,內心複雜之極,又是惱怒又是失落。

    惱怒則是孫長老今日做出這等事情,侮辱了她堂堂聖人士子的尊嚴。

    而失落則是,就連她在內的所有武陵學界的天才士子,都只能在烈日下備受煎熬,而此時的唐雨卻高臥在舒適的廳堂之中,呼呼的大睡。

    她感覺自己武陵第一的光環已經淡了。

    因為無論是孫長老,還是陶夫子,他們的內心認為自己已經敗給了唐雨,這一場辯經沒有開始,卻已經不用繼續,她已經落了下風,因為在眾多大家的心中,她是沒有勝算的。

    內心很挫敗,嘴角泛起一絲苦味。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弱於某個對手。

    當年在楚京參加鄉試科考,面對東郭南也未曾有今天這樣的感受。

    「既生先知,又何生先覺?」

    「蘇夫子,烈日炎炎,您還是去偏廳落座吧……」不知什麼時候,柳河湊到了她的身邊,一臉關切的道。

    蘇雨樵眉頭微微一翹,冷哼一聲,道:「你要座就自顧去座,莫非你認為自己的才學可比過唐雨?」

    「呃……」柳河愣了一下,臉瞬間變得通紅。

    謝聰那一邊,幾個士子呵呵只笑,更是讓柳河覺得自己顏面大受傷害。

    「唐雨!又是那個唐雨!自從此人來指南中學,蘇夫子對我便日益冷淡。我柳河有朝一日,一定要向將他踩在腳下,無論用什麼手段。」柳河內心泛起無盡的怨念和恨意。

    相比他的怨念和恨意,孫長老此時的恨意更是深。

    他雖然是坐著,可是堂堂的學派長老今日需要等一個毫無功名在身的士子午休,這是他平生從未經歷之恥辱。

    這也是曹清和孟哲兩個老東西對他赤裸裸的羞辱。

    這是要讓他在武陵學界顏面掃地,將來此事傳出去,更是要讓今日之事,變成他一生的笑柄。

    讀書人名為第一,失去了名節,這一輩子修行就算是毀了。

    可是他現在有什麼辦法?他作為聖人學派的長老有權利開啟聖人殿,有權利讓每一個聖人門徒接受聖人的考驗,可是他沒有權利干涉曹清和孟哲照顧士子體弱的拳拳之心。

    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選擇的,遭遇到的羞辱也唯有他自己承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1 08:33 PM

第七十七章 聖人殿!

    從廣場之上拾階而上一共有三百級台階。

    在那三百級台階上面,聳立著一座古樸的大殿,那便是巍峨的聖人殿。

    大殿之中供奉著聖人的神像,那是讀書人的聖地,也是東方最神秘,最讓人敬畏的所在。

    士子得功名,都是因為聖人傳法,但凡鄉試,殿試之後,士子都需要攜帶自己的考卷進入聖人殿,凡是得聖人傳法者便是考取功名者,因而一切的東方修行者,其法力修為都是來自於聖人。

    這便是唐雨一直想不明白的東方神秘的修行途徑。

    據說在聖人面前,任何凡夫俗子都無所遁形。

    此人是忠是奸,是善是惡,聖人看一眼便知。

    而對聖人學派來說,任何異端只要進了聖人殿,便一目瞭然。

    此時白玉石階之上,唐雨一襲白色的士子長袍,慢慢的拾階而上。

    廣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這些目光之中有羨慕,有期待,更有妒忌……

    要知道大部分中學士子都還沒有資格進入聖人殿中。

    典籍之中,他們看過了無數關於聖人殿的描繪,聖人殿的神秘和神聖早已經深入到了每個讀書人的心底。

    現在,武陵才子唐雨要進聖人殿了,他能夠走進聖人殿嗎?

    唐雨走得很慢,一覺醒來已然是巳時末刻,此時的陽光依舊火辣,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從人群中看過去,唐雨的形象似乎一下就高大了。

    人群的某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名白衣女子雙眸如水的盯著台階上的人兒,內心充滿了仰慕和激動。

    「公子要進聖人殿了,真了不起!聖人殿一定能證明公子清白的,那聖人學派的遺老,竟然用這種卑鄙手段陷害公子,真是可惡之極……」

    女子心中念頭轉動,一顆心兒卻牢牢的系在了那白袍少年士子的身上了。

    「倘若自己有一天能和公子一同進聖人殿,那該是多麼讓人激動的事情啊……」

    女孩子的思緒紛飛,暢想著未來,情緒隨著紛飛的思緒在起伏,內心卻是暗暗的給自己鼓勁兒。

    現在的她還太弱小了。

    在指南中學還不過是一名丙級士子而已。

    在今日這武陵學界眾才子雲集的場合,她卻只能站在角落默默的看著公子接受所有人的崇拜和仰慕。

    「公子就是自己的榜樣呢!我也要像他一樣,成為強者……」

    ……

    唐雨慢慢的往前走,內心其實並不平靜。

    他微微有些膽怯,但是更多的則是好奇。

    眼前就是傳說中神秘的聖人殿,那是聖人給修行者傳法的地方,那裡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他一直無法理解東方的修行,而今天,在他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之後,他終於有機會見一見那傳說中的聖人了。

    「如果自己修煉魔法的事情洩露了,自己恐怕就萬劫不復了吧!」唐雨內心如此想。

    不過他並沒有太多的恐懼,因為在蒼穹大陸之上,值得他牽掛的人並不太多。

    已經歷經了一次穿越,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經歷過,還有什麼事情值得可怕的呢?

    捧得越高,摔得越狠,就算摔了又如何?

    「嗯?」

    他忽然腳步一頓,心中想到了一個人。

    他站在台階上,瞬間扭頭看向廣場上的人群。

    他已經走得有些高了,站在高處看下面的人群,頗有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似乎在奇怪他為什麼突然停止了。

    孫長老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冷聲道:「唐雨士子,怎麼了?不敢再走上去了麼?」

    唐雨微微一笑,根本不理他,而是衝著士子的人群大聲道:「若水,我帶你去聖人殿,可好?」

    「啊……」

    全場皆驚。

    在人群角落的周若水更是心猛然一跳,完全是措手不及,當即就鬧了一個大紅臉。

    很快,她便感覺到周圍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然後人群很自然的分開,將她從人群之中分離出來,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簡直要飄起來了。

    「公子……公子是在叫我嗎?要帶奴家一起去聖人殿?」

    內心激動盪漾,讓她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唐雨遠遠的看著她,道:「來,走過來,我帶你去聖人殿,你我一同去瞻仰聖人的風采。」

    周若水微微有些怯意,可是內心的渴望卻讓她抬起頭來,弱弱的道:「我……我可以麼?」

    唐雨哈哈大笑,道:「我可以,你便可以!武陵學界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去的地方,你又哪裡不能去呢?」

    周若水神色一愣,霎時間心花怒放,一顆心兒幾乎飛了起來。

    「公子……公子說什麼?他……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很害羞麼?」

    然而下意識,她卻挪開了步子,走向了台階。

    所有人都看著她,每個士子內心都懷有複雜的情緒。

    有羨慕的,有感嘆的,更有欣賞的……

    好個唐雨士子,果然是士子風流,面對聖人學派的長老和諸位遺老,卻依舊不減風流氣度,這份氣度,當真是讓人敬佩。

    孫長老臉色很難看,喝道:「唐雨士子,你當聖人殿是什麼人都能進去的麼?這座聖人殿,是由你掌控的麼?」

    周若水剛踏上第一個台階,下意識的停住腳步。

    唐雨淡淡的道:「孫長老,你說我是聖人異端,如果我是,我未婚妻子豈不也不有可能是?忠奸是非,自有聖人的火眼金睛,那豈不更讓孫長老放心?」

    說到此處,唐雨頓了頓,又道:「聖人殿乃聖人之殿,普天之下,皆為聖人門徒,誰能掌控聖人殿?莫非孫長老認為這座聖人殿是你掌控的不成?」

    「呃……」

    孫長老一時語結,被唐雨詰問得無言以對。

    聖人殿是讀書人的聖地,是供奉聖人的地方,誰能掌控?

    別說是他孫長老,就算是聖人學派也斷然不敢說自己能掌控聖人殿。

    既然孫長老不能掌控聖人殿,那周若水是否有資格進入聖人殿,又與他何干?

    孫長老是聰明之人,知道自己再辯下去,必然不是唐雨的對手,當即冷哼一聲,悻悻的退到一旁,閉口不言。

    唐雨回身下來迎接周若水,卻衝著遠處眼巴巴望著這邊的冬兒丫頭道:「冬兒丫頭,你也可能是異端呢!還不快快過來,咱們主僕三人一同接受聖人的垂詢……」

    冬兒雙眼一亮,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下一刻她人如一隻翩飛的蝴蝶,飛也似的跑過來,臉上洋溢著一臉的興奮和幸福……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2 12:26 AM

第七十八章 布魯斯的禮物!

    終於登上了第三百級台階。

    唐雨站在聖人殿外面,瞬間便感受到了一股古樸莊重的氣息。

    那種讓人肅然起敬的厚重感,讓唐雨心中不由得一凜,聖人殿其實並不高,但是此時在他內心卻覺得其似乎被一座山還高。

    聖人殿其實並不大,可是唐雨卻感覺眼前的聖人殿比海更遼闊。

    那種熟悉的,神秘的氣息在波動,唐雨體內的魔力在不受控制的跳躍。

    三位遺老已經到了聖人殿外面,大遺老神色莊重,道:「唐雨士子,摘冠,正衣,請入殿!」

    唐雨摘掉士子頭冠,整理士子服,神色嚴肅,慢慢的向大殿走去。

    這一段路不長,唐雨卻感覺非常的遙遠。

    踏入聖人殿的瞬間,唐雨便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撲面向自己壓過來,讓他幾乎難以呼吸。

    他吃驚得倏然抬頭。

    他的眼前是一尊高達十幾丈的聖人雕像。

    聖人面容慈祥,手捧書卷,滿臉銀白鬍鬚,一雙眼睛像是真人一般靈動,真是栩栩如生。

    唐雨和聖人雕像對視,不由自主他雙腿一軟,便直接跪了下來。

    「士子唐雨聖人二十四拜!」大遺老肅然道。

    士子參見聖人聖像,先要二十四拜,這二十四拜很有講究,士子心中須默念聖人經典,唐雨從典籍上對這些禮儀已然瞭若指掌。

    他規規矩矩的慢慢的拜倒。

    說來也怪,每拜一次,聖人殿的鐘聲就會自然轟鳴。

    「鐺!」

    第一拜。

    唐雨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聖人殿中的氣息波動更加強烈,那股波動似乎能攪動他體內的魔力。

    剛才在大殿外面,他還能控制一二,可是這一次拜下去,他感覺自己體內的魔力幾乎沸騰了起來。

    沸騰的魔力,釋放出不可思議的能量,這些能量不受控制的竄入唐雨身體的四肢百骸,經絡之中,那種痛苦簡直如同萬蟻鑽心……

    「壞了,壞了!這便是聖人辯忠奸!」

    唐雨的一顆心瞬間的下沉。

    而此時,眾多高學士子和夫子還有幾位大人包括孫長老都已經到了聖人殿的外面。

    所有人整齊列隊,肅然看著大殿中的唐雨。

    眼見唐雨出現異象,孫長老大喜過望,喝道:「好賊子,果然是個異端!」

    「第二拜!」

    唐雨眉頭擰成一團,心想今日自己已然沒有善了的可能了,而就在他手足無措的時候。

    他的胸口忽然出現一縷清涼之意。

    那沸騰的魔力如同觸到了清涼的微風,強大的能量在這一縷清涼的滋潤之下竟然緩緩的消褪了。

    唐雨一摸胸口,胸口的位置正是高俅給自己的那枚綠色的帶有「隱」字小玉牌。

    那不受控制的能量爆發很快,散去也很快,那一抹清涼從胸口迅速的遍佈唐雨全身,先前的所有異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唐雨心中大喜,當即再一次拜倒。

    「鐺!」

    又是一聲鐘響。

    與此同時,唐雨的魔力又出現同樣的情況。

    然而這一次那一抹清涼卻非常的及時,魔力還沒看是沸騰,便被壓了下去。

    「第三拜……」

    「第四拜……」

    一共二十四拜,每次下拜,都會出現異象。

    然後越到後面,異象越輕,最後唐雨甚至感覺不到異常的存在了。

    二十四拜完畢。

    唐雨深深的匍匐在地上,卻是聖人禮儀之「敬聖人」。

    這個禮儀是聖人學派獨有,唐雨匍匐在地,臉幾乎貼在地面之上,眼睛離地面僅僅數寸距離。

    如果此時唐雨有制藝,便會有夫子在聖人面前誦讀制藝。

    倘若這制藝能入聖人法眼,便會出現聖人傳法的異象。

    唐雨當然明白自己不可能得到聖人傳法,可是他心中卻還是疑惑重重。

    為什麼一尊聖人像會有如此不可思議的神通。

    自己剛才如果不是身懷隱者學派的玉牌,恐怕已經要暴露自己的西學修為了。

    而且,聖人不過是一尊雕像而已,又如何能明白學士所做的制藝?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啊……

    唐雨腦海之中思緒紛飛,而就在此時,他眉頭一皺。

    「嗯?」

    他的眼睛瞬間睜大。

    就在他眼前的地板之上,浮現出淡淡的文字:

    「布魯斯先生入聖人殿參拜,唐,這便是我留給你的禮物……」

    「布魯斯?禮物?」

    唐雨簡難以置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布魯斯的確說在指南中學給自己留了禮物,唐雨也一直琢磨布魯斯是弄了什麼玄虛。

    他萬萬沒料到,布魯斯竟然將禮物留在了聖人殿。

    「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他怎麼知道自己會進入聖人殿?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會在這個位置參拜?

    還有,這些文字先前分明還沒有,怎麼現在瞬間出現了?

    「這便是魔法的力量?這是什麼樣的魔法呢?」

    唐雨心情激盪,眼睛死死的盯著地面。

    「禮物」兩個字後面是一個很奇怪的模型。

    這個模型是一缸液體,上面浮著兩個試管,兩個試管之間用玻璃管連接,三通玻璃管的另一端還連這一個試管,這個試管中間有很多物質,然後下面再放著一盞酒精燈……

    「這是什麼東西?」

    唐雨一眼掃過,很快那些字跡就開始淡了。

    然後又有一行字跡浮現出來:「唐,禮物給你了!能否開啟魔法師小屋就需要你的智慧了!武陵東城舞衣小巷,那裡是魔法師學徒的匯聚點,你可以嘗試去那裡碰碰運氣哦!」

    然後這行字跡淡去,白玉石的地面又恢復了先前的模樣,唐雨什麼都看不到了……

    唐雨難以壓抑自己內心的情緒波動,腦海之中轉過了無數的念頭。

    強烈的好奇心,讓他對魔法世界和修行世界同時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修行很神秘,無法理解。

    魔法很神奇,其中似乎隱藏著無窮無盡的奧秘。

    這兩個世界唐雨緊緊觸及到魔法世界的皮毛,對修行世界他還根本沒有觸及到。

    不過此時他已經堅信,那個世界完全和現在不一樣,那個世界之中絕對不僅僅只是經史子集,詩詞歌賦,那個世界之中可能隱藏著無窮的宇宙的秘密……

    唐雨本來好奇心就很強,而今天這一次進入聖人殿的經歷,更是將他的好奇心挑動到了極致。

    他當即決定,自己既要學習神奇的魔法,也要探索東方修行的秘密,他堅信這兩件事並不矛盾。

    自己西學本就有基礎,而東方才學現在也有了根基,馬上就可以跟隨陳夫子學制藝了。

    唐雨想親自體驗一下聖人傳法的奇妙感受……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2 11:57 AM

第七十九章 修為大進?

    盛夏的天氣,雨後初晴,荷葉碧綠,滿塘的荷花怒放。

    蘇家東閣之上,琴聲如涓涓的流水匯入到了碧綠的荷塘之中,荷葉上那如水晶一般的水滴跟隨著琴聲在跳躍,起舞。

    蘇雨樵一襲綠色長袍,端坐在閣樓之上。

    古樸的焦尾琴就放在她的前面。

    但見她神色嚴肅,如嫩蔥一般的十指在琴弦之上跳躍,無形而神秘的力量就在那琴聲之中。

    整個東閣,都在這神秘力量的籠罩之下。

    作為修行者,修為的深淺來自於聖人傳法,而法術的運用,則是來自於本身的才學。

    修行者的法術,全在琴棋書畫之中,而蘇雨樵此時施展的便是她得到的來自楚都傳承的琴系法術「流水落花」。

    琴聲如流水,時而輕緩,時而湍急。

    其動,則殺機凜然,荷塘中那晶瑩的水滴化作一道道水幕,似大雨傾盆,又似是萬箭齊發。

    漫天的水幕衝天而起,飛臨到數米的空中,然後如利箭一般迸射而下。

    當水幕快要觸及荷塘之時,蘇雨樵一手按住琴弦,漫天飛落的雨滴竟然瞬間定格在空中。

    她手一鬆,水滴飄然灑下,卻沒有了先前的速度,如春雨一般打在荷葉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水滴在荷葉之上,晶瑩似銀似玉。

    她的玉手輕撫琴弦,琴聲細膩,晶瑩的露珠在荷葉上流動,滿塘的荷葉顫顫,美得讓人陶醉……

    「呼!」

    蘇雨樵吐出體內的濁氣,琴聲戛然而止。

    她本來嚴肅的臉浮現出一絲興奮,眉毛微挑之時,隱隱包含一絲神采飛揚。

    「小姐,您的法力又精進了!真是可喜可賀……」

    丫鬟馨兒從推開閣樓的門,一臉喜氣的道。

    「唔!」蘇雨樵輕輕的頷首,臉上的笑容卻收斂了。

    「東閣外面,為什麼如此喧嘩?」

    馨兒嫣然一笑,道:「小姐,是指南士子們給您送束侑來了,馨兒見小姐修行,便讓他們在外面候著……」

    「他們?」

    蘇雨樵臉上浮現出一抹複雜之色,將輕紗覆蓋在焦尾琴之上便要起身。

    馨兒卻又道:「小姐,唐雨士子卻不在此列。真是不知禮儀的人,一朝得意,忘乎所以,端午節卻也不知給夫子送束侑……」

    蘇雨樵冷眼看了馨兒一眼,道:「就你話多?是不是在外面又聽到什麼傳言了?」

    馨兒吐了吐舌頭,閉嘴不語。

    蘇雨樵雙眉一挑,道:「說!」

    馨兒苦著臉道:「小姐,是有一些傳言。前幾日那一場辯經引起了風波之後,這幾日很多可惡的士子都議論,說單說辯經,恐怕小姐還真敵不過那唐雨。

    這幾日端午假期,唐雨回武陵周家。

    周家之中便是車水馬龍,但凡能沾上一點才學的士子,都找著藉口出入周家,似乎能見上那唐雨一眼,都是他們天大的福分了。

    也就周家那種商賈之家只知沽名釣譽,倘若咱們蘇家的門戶和他們一樣,蘇家豈不更要人滿為患了?」

    馨兒說到此處,嘿嘿一笑,道:「可笑那唐雨,本身功名都沒有,連修行的門檻都沒踏入,他還真以為自己能比得上小姐?這幾日他賦閒在家,小姐您卻修為大為精進,估摸著下一次秋闈您就可以進京趕考了。」

    蘇雨樵靜靜的聽著馨兒說話,眉頭時而微蹙,時而微挑,有幾次忍不住要出言喝止,可終究一句話沒說,只是在心中長長的嘆息一聲。

    辯經的風波過去了,武陵聖人學派成為了最大的輸家。

    消息傳到楚都,聖人學派幾名大長老勃然大怒,孫長老被剝去了長老之位,返回楚都接受學派的重罰。

    而幾名遺老也是帶罪留用,哪裡還有先前的氣焰和囂張?

    除了聖人學派之外,還有一個輸家便是蘇雨樵。

    聖人學派阻撓唐雨參加辯經,卻是從側面說明了他們對蘇雨樵的才學的不信任。

    加上唐雨進入聖人殿,在如此緊張的環境下還不忘士子風流的本色,諧美同行,其氣度和風姿已經將武陵學界大部分士子都折服了。

    一場風波之後,唐雨的聲名可以說是暴漲,第一次才子之爭,反而是光芒黯淡了……

    「嘿……」

    蘇雨樵輕哼一聲,心中的感覺極其複雜,自那天之後,恰好是端午節將至,中學放假,蘇雨樵便閉門謝客,沒有出家門半步。

    未曾想,在家中日日修行,修為卻是大大的精進了。

    蘇雨樵自得鄉試功名,踏入修行門檻之後,修行之上一直就有瓶頸。

    老師傳授的這一門琴系法術,她以前施展起來非常的吃力,現在卻運用得愈發得心應手了。

    她心中明白,這一切都是她近些日子苦苦研究經典,心中有所得,對聖人之奧義領悟更深所至。

    這意外的驚喜,讓她高興,更讓她慚愧和失落。

    幾本聖人經典,她從八歲就開始讀,現在讀到了十九歲,整整讀了十一年。

    她自詡對經文已經完全融會貫通,至少在高學士子之中,已然不做第二人想。

    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認為融會貫通的東西,其中還有很多自己從來未能領悟的奧妙。

    僅此一點,就讓她很慚愧了。

    同樣是才學極高,唐雨卻能立誓苦修經典,並且誓言經學不明,絕不作詩詞制藝,這麼一比較,她卻是徹頭徹尾的輸了。

    她和唐雨之間的才學孰高孰低,恐怕一時難以下結論。

    但是從修行的境界上了來看,她已然落了下風,那還用得著再比才學嗎?

    蘇雨樵現在矛盾的是,單從修行論,她似乎要感謝唐雨,正是因為和唐雨的一番比鬥,讓她突破了瓶頸。

    可是唐雨挑戰了她武陵第一才子的威嚴,她又怎麼感謝唐雨?

    「馨兒,那些士子我就不去見了,他們送來的束侑讓方管家收了吧……」

    蘇雨樵有些疲憊的道,她將頭枕在躺椅之上,微微的閉上雙目。

    馨兒瞥了一眼蘇雨樵,弱弱的道:「小姐,柳河公子這一次的束侑是……」

    「我都說過了不去見他們。你聽不明白嗎?」蘇雨樵倏然睜開雙眼,怒道。

    「是!」馨兒臉色蒼白,哪裡還敢說話?

    她輕輕的開啟閣樓的門,卻又頓了頓,扭頭道:「小姐還有一件事,這一次端午文會,楚都東郭家可能要來人。東郭南公子也可能來呢!」

    「啊……」

    蘇雨樵「啊……」一聲,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東郭南?他來幹什麼?」

    馨兒猶豫片刻,道:「應該是和武陵聖人學派有關,據說聖人學派東郭家要派一位新的長老過來,大抵……應該是東郭家的人……」

    蘇雨樵眉頭一挑,良久,她輕輕的抬手道:「好了,我知道了!文會一切由老爺安排吧!這幾日讓他們勿要打擾我……」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2 11:25 PM

第八十章 柳河的尷尬!

    蘇家東閣外面,指南中學甲級班的士子基本到齊了。

    雨後初晴的悶熱,絲毫沒有影響到士子們的尊師重道之心,每個人都準備了豐厚的束侑,準備進獻給蘇夫子。

    端午佳節是尊師佳節,給夫子送束侑是傳統。

    今天很多士子一大早就來了,整整等了大半天,而這其中柳河來得最早。

    而他準備的束侑更是驚人,竟然給蘇夫子準備了一套《柳翰林集注》的典籍。

    柳家祖上出了翰林,《柳翰林集注》便是柳家祖傳的一部經典,整個武陵都知道這是柳家的寶物。

    要知道在蒼穹大陸,最貴重的可不是金銀,也不知奇珍異寶,對修行者來說,最貴重的就是書籍。

    書香門第為什麼地位高?

    因為書香門第有藏書。

    各大學派為什麼勢力強?就是因為每一個學派都擁有豐富的典籍作為底蘊。

    對修行者來說,書籍典籍就是修行秘籍,各學派的典籍都是不傳之秘,甚至很多高深的典籍,常常都是口傳心授,外人根本不可能得到。

    典籍在蒼穹大陸也有很嚴格的等級劃分。

    按照其深奧程度不同,分為「天,地,人,凡」。

    指南中學藏書閣的典籍,幾乎所有都是凡一級的典籍,人級典籍僅僅一兩本。

    因為中學士子,沒有邁入修行門檻,只需要凡級典籍,這一些典籍大抵就是一些簡單的經文釋義,學界誌異,大陸軼聞,甚至是一些無關記事一類的。

    在凡級之上的典籍,那就不一般了。

    比如《柳翰林集注》就是柳翰林融入自己的修行,所編纂的一部典籍,這樣的典籍帶有很濃厚的個人色彩和學派色彩,通讀這樣的典籍,參悟柳翰林的經典思想,所作出的制藝,定然能讓聖人更加的青睞。

    這就是人級典籍不同於凡級典籍的地方。

    今天柳河竟然將柳家如此重寶當束侑送給蘇夫子,很自然他就成為今天的焦點。

    蘇家對他極其的禮遇,其他的士子對他極盡恭維,硬是將柳河捧到了尊師重道的楷模位置上下不來。

    柳河微微有些矜持,卻沒有平日的張揚,因為他一直都處在焦躁之中。

    從辰時等到午時過,突然有人道:「來了,來了,馨兒姐來了……」

    柳河神色激動的衝到東閣外面,馨兒姐身後卻沒有跟著蘇夫子,倒是蘇家的方管家來了。

    馨兒有些歉意的沖柳河道:「柳河公子,實在抱歉。我家小姐閉關靜修,確實抽不開身來。眾位士子的束侑小姐請方管家收下。你們也來這麼久了,小姐說爾等還是要以學業為重,送了束侑還是快快回去吧!」

    「啊……」

    柳河臉上流露出極度的失落之色。

    他直愣愣的看著馨兒,道:「馨兒姐,我等士子今日專門拜訪夫子,卻就不能見夫子一面麼?」

    他眼睛瞥向手中厚厚的一冊《柳翰林集注》,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為了今日的束侑,他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偷偷的將家傳的《柳翰林集注》謄抄了一遍,本來是想給蘇夫子一個大大的驚喜。

    可是現在……

    馨兒眼見柳河如此模樣,心中也有些不忍。

    可是轉念一想,以小姐之才,柳河公子大抵是配不上的。

    小姐注定了是東郭家的媳婦,柳河公子這一番痴情,恐怕終究是要付諸東流了……

    暗暗嘆息一聲,其他的士子已經奉上自己的束侑了。

    大都是以金銀為主,出手都不菲,畢竟指南中學的士子家底都不弱。

    也有個別士子奉上書籍的,可是這些書籍卻遠遠比不上《柳翰林集注》這般貴重。

    挨個的送上束侑,唯有柳河一人依舊痴愣愣的站著。

    方管家可沒有馨兒那般軟心思,他傲然一笑,道:「柳公子,莫非你並未帶束侑?其實以我家小姐的身份,士子是否有束侑也並沒什麼,倘若柳公子沒有也無妨的……」

    柳河渾身巨震,恍然清醒,道:「我有,這一套《集注》便是我獻給夫子的束侑,還……還請方管家收下。」

    方管家這才眯著眼睛笑起來,態度卻是變了,道:「柳公子果然是尊師重道的楷模,我就替我家小姐謝謝你了……這一套典籍,小姐一定會喜歡的……」

    方管家毫不客氣,從柳河手中接過典籍,臉上笑容更甚,卻再也不看柳河一眼。

    柳河本想說什麼,卻也開不了口了。

    辛辛苦苦的付出兩個月,不惜拿出了家傳的典籍,等待他的卻是無盡的失落,為什麼會這樣?

    柳河面色蒼白,渾身發抖,這個打擊讓他難以承受,讓他心如死灰。

    「啊……那邊……那邊不是……唐……」

    馨兒忽然驚叫道。

    她伸手指向蘇家大門的方向,卻見有兩名士子正從門口走進來。

    這兩人一高一矮,一人身穿灰色的士子袍,一人身穿白色的士子袍。

    那個矮個子白袍士子,不是唐雨是誰?

    其他的士子齊齊的扭頭,也幾乎同時愣住了。

    來的人也同為甲級班士子,一人是謝聰,一人卻是前段世界和夫子辯經鬧得滿城風雲的唐雨。

    唐雨還敢來蘇家?

    所有的士子不由自主的散開,似乎是給唐雨等兩人遠遠就讓開了一條通道,他們明顯感覺到了蘇家上下的緊張,蘇家的門房護院,悄然的跟在了唐雨和謝聰的後面,卻只敢遠遠的看著,竟然無人敢攔他,更無人敢和他說話。

    「方管家,這……這如何是好?」馨兒輕聲道。

    她很清楚,唐雨現在就是小姐心頭的一根刺,自從唐雨去了指南中學,小姐就完全變了一個人。

    尤其是前段時間的那一次辯經,小姐更是數日不眠,每日都苦苦的研修經典,讓蘇家上下因此都是雞犬不寧。

    然而最後,小姐卻終究沒能勝過唐雨,這件事因為一場風波,就那樣不了了之了。

    但是這件事的影響已經遍及了整個武陵學界,武陵學界已經有很多異樣的聲音,說是唐雨的經學超過了蘇雨樵云云……

    雖然蘇家對此不承認,但是誰都心中清楚,唐雨的存在已經嚴重威脅到了蘇雨樵在武陵學界的地位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3 12:32 AM

第八十一章 氣場!

    唐雨是第一次來蘇家,從內心來說,他不太願意見蘇雨樵。

    倒不是唐雨怕這個女人,而是現在見著蘇雨樵有些尷尬。

    一場辯經風波,唐雨的本意是想斬斷這個女人對自己的糾纏,讓她知難而退。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個女人的才華和記憶力竟然非常的變態,兩人一辯十幾天竟然沒有分出勝負。

    不僅如此,這件事越鬧越大,最後甚至驚動了整個武陵學界,偏偏這中間又出了聖人學派調查所謂聖人異端那一檔子事兒,唐雨的目的沒有達到,反倒給自己惹下了很多煩惱。

    在武陵學界,他的名聲越來越大,幾乎是直逼蘇雨樵了。

    這可不是唐雨的本意,所以自從那件事情過了,他現在更加謹慎小心,每日都如履薄冰。

    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之中在陳夫子指點之下開始正式學習制藝,晚上睡覺,他則在夢中書城讀書,然後研究布魯斯的禮物……

    唐雨欣喜的發現,他經典的基礎已然是非常的紮實了。

    有了深厚的經典功底,又有陳夫子悉心教導,他以前想都不敢想,高不可攀的八股文竟然似乎不是那麼複雜了。

    這幾天唐雨便做了幾篇,雖然文章還不成熟,瑕疵還很多,但是大致套路他卻已然清楚了。

    陳夫子說制藝之學非一日之功,需日日苦修經文,天天勤加練習,熟能生巧,時間長了,自然就得心應手了。

    陳昂治學嚴謹,雖然沒中功名,然而對八股的研究極其的精深,現在他每日出一個命題,唐雨作一篇制藝,然後師徒兩人再一起研究琢磨,教學相長,唐雨故而進步神速,卻也並不覺得枯燥。

    而晚上睡眠,唐雨便認真讀書。

    他夢中書城現在有書千餘冊,唐雨短期再也不擔心無書可讀。

    和蘇雨樵的一番比鬥,倒是讓唐雨讀書多了很多心得。

    讀書百遍其義自現,唐雨不管一本書的內容自己是否能理解,先統統將其記下了,然而每日回顧,當一本書死記硬背,牢記於心,心中常常就會有意想不到的靈感。

    很多困惑的地方,有時候會突然恍然大悟。

    唐雨嘗到了甜頭,便仗著自己超強的神通,凡所讀之書,先力求通篇背誦,然後慢慢的釋義。

    讀書太累,閒暇時間他就研究《聖人異端志》和布魯斯的禮物。

    歷經了上次的風波,唐雨可不敢再輕易嘗試《聖人異端志》記錄的種種異象了,對那神秘的魔法師小屋,他好奇的同時,多了更多的警惕。

    可惜布魯斯留下的那副圖,他一時半會實在難以理解。

    不過很明顯,那副圖畫涉及西學,至少和格物,元素,數學相關,唐雨研究,倒也不是完全沒所得。

    畢竟他的數學天賦超群,邏輯思維能力和邏輯想像力更不是一般的東方士子能比。

    在學習經典制藝的閒暇有這樣一個難題研究,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極好的放鬆。

    就這樣,唐雨又找到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小世界,日日就沉迷在這個小世界之中,對外界的事情卻是不怎麼關注了。

    一直到端午前一天,謝聰登門拜訪,相約他一同去蘇家給夫子送束侑,唐雨才得以暫時從那個小世界之中脫離出來。

    蒼穹大陸也有端午佳節。

    蒼穹大陸的端午卻不是五月五日,而是六月十八日,這個節日也沒有屈原的故事,卻是相當於地球教師節,是一個尊師的節日。

    端午前一天或者當天,士子都需要給座師或者是夫子準備束侑,所謂束侑也就是送禮,這卻和地球教師節給老師送紅包沒有太大的差別。

    只是束侑更加廣泛,並不侷限於紅包。

    金銀珠寶,書籍書畫,甚至是奴婢女人都可以做為束侑送給夫子和座師,禮物卻比包一個紅包要貴重一些。

    當然,也有貧困家的子弟無力給夫子和座師送束侑的,這等子弟大都會出一些別出心裁的束侑,如手抄經典,精心繪製曲譜,書法,畫作等等,也可以作為送夫子的禮物,這倒是比地球上多了不少的人情味兒。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唐雨自然是不會主動來蘇家的。

    可是端午既然是這樣一個節日,這關乎到讀書人的人品和形象,他卻是推辭不得,只好答應和謝聰隨行,卻是拖到了午時過兩人才到蘇家。

    蘇家在武陵江邊上,門口是寬闊的沿江官道,官道靠近江堤的一側種著成排的楊柳,風景如畫,環境清幽。

    整個蘇家佔地千畝,其規模和闊綽遠遠超過了四大行商之一的周家。

    這才是真正的武陵望族啊。

    然而唐雨卻沒有太多的心思欣賞蘇家的奢華,因為自踏入蘇家正門,他就感到氣氛非常的怪異。

    蘇家的僕從們,護院們,那一個個奇怪而警惕的眼神讓他略微有些緊張。

    倒是謝聰,則是灑脫很多,他湊到唐雨身邊道:「先覺,蘇家對你可是挺重視呢!你唐先覺的大名一報,幾個門房都嚇得倒退數步,卻是無人敢攔你的駕,我倒是跟著你狐假虎威了一次,卻省去了繁瑣的層層通報,可是直接去東閣見蘇夫子,哈哈……」

    唐雨微微蹙眉,道:「輕候兄,你就別挖苦我了,你沒感覺到我很緊張嗎?哎,如不是端午佳節,我哪裡敢登蘇家的門?」

    謝聰一聲輕笑,道:「是嗎?先覺啊,先覺,早知今日,當日和蘇夫子辯經之時,你又何須那般賣力較真?嘿嘿,我還真有些期待稍後蘇夫子又該如何為難你呢!

    明日就是端午文會,蘇夫子的脾氣剛硬,說不定約你明日文會再決一高下,那就真大大的有趣了。」

    唐雨腳步頓了頓,面露苦色,道:「謝輕候,你再這般說我就不去見蘇夫子了,明知我緊張,卻還調侃我,你不是故意捉弄我嗎?」

    「好了,先覺!你放鬆一些,為兄剛才是戲謔之言,你萬萬不要當真。端午文會可不是三月詩會,文會雲集的是各大家的才子,其中以高學士子居多,蘇夫子哪裡敢在端午文會上要求和一個中學士子一決高下?

    咱們今日此來,就是給夫子送束侑,以全弟子之禮,你是斷然無需這般緊張的……」

    謝聰寬言安慰,唐雨便也放鬆了一些,兩人並肩一路往東閣走,四面環伺的蘇家僕從丫鬟卻是更多了。

    「到了,到了,前面就是東閣了!咦,馬兄他們早就到了,還有柳容若,嘿嘿,這廝倒是來得早啊……」謝聰指著東方,唐雨便看見那邊有一幢**的閣樓。

    閣樓前後都是碧綠的荷塘,遠遠看上去閣樓似乎是建在荷塘的正中央。

    閣樓外面,一眾士子正看著自己這一邊,卻是自己在指南中學的一眾同窗。

    唐雨的心情漸漸的平定,心想今日這麼多士子一同見蘇雨樵,也能消除一些尷尬,他打定主意,稍後送了束侑便立刻告辭,決不在這裡逗留太久。

    「唐先覺,你這個不懂尊卑的西秦小兒,竟然還有臉來見蘇夫子?」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3 09:38 PM

第八十二章 拜見夫子

    柳河!

    唐雨但見柳河雙目赤紅,心中就覺得不妙。

    「這個瘋子,今日看樣子又受什麼刺激了,在蘇家府上,他竟然就衝著自己來了!」

    唐雨微微蹙眉,他內心對柳河還是有些同情的,說起來柳河也算是堂堂指南四大才子,可偏偏魔怔似的要痴迷蘇雨樵,他難道不知道師生戀是很犯禁忌的嗎?

    唐雨並不理柳河的狂吠,和謝聰兩人並肩走到眾士子的身前。

    柳河見唐雨不理他,內心更是不忿,現在的他失落到了極點,心中的怒火無處釋放。

    而見到唐雨的那一瞬間,他壓抑已久的情緒已然變得再也無法遏制了。

    一切都是因為唐雨。

    唐雨沒有進指南中學的時候,蘇夫子對他柳河是關照有嘉,每日勤勉教誨,時常鼓勵他,那個時候柳河進出蘇家東閣和出入自家無異。

    可自打唐雨入學之後,蘇夫子對他的態度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從熱情到冷淡,從親近到排斥,現在柳河已經多次被拒於蘇家東閣之外,連見蘇夫子一面都做不到了。

    柳河的內心瀕臨崩潰,他感覺自己無比仰慕的蘇夫子已經漸漸的遠去了,往日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那日日縈繞在他心頭的人兒,他無法抓住,這一旦放手,就會飛到天上去。

    他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他無數次想在蘇夫子面前證明自己的才學,然而,不管他怎麼努力,奈何卻硬是被唐雨的光芒給遮掩了。

    本來他還想著,自己苦苦的研究詩詞,研究制藝,定然能在端午文會上一展才華,從而讓蘇夫子重新對自己刮目相看。

    可是蘇雨樵和唐雨的那一場辯經,讓他一切念想殘酷的化為了虛無。

    兩人的辯經,他連聽都聽不懂,那一刻,他才覺得自己和別人的距離有多遠。

    那個從秦國來的唐先覺,才學比他高了十倍,他如何能比得過人家?

    內心的挫敗,失落,讓他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而單相思的苦楚,不願失去蘇雨樵關注的念想,讓他要發瘋。

    對唐雨他產生難以遏制的恨意,如果不是唐雨,他柳河又何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

    現在武陵學界甚至還有些人說指南四大才子如果重新排位,恐怕再也不會出現柳河的名字了。

    學業上失意,情場更是失意,柳河就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柳容若,這裡是蘇家,你說話小心一些。今日我和先覺是來給夫子送束侑之禮的,你是什麼東西,今日敢對先覺這樣說話?」

    謝聰斷喝一聲,目光森冷的盯著柳容若。

    柳河愣了愣,道:「謝輕候,今日之事跟你無關,我是罵那不遵師徒禮儀的秦國小兒,你給我站一邊去!」

    唐雨皺皺眉頭,他本不欲和柳河一般見識,可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眼見這小子沒完沒了了,他冷哼一聲,道:

    「柳容若,你待對我如何?我看你是見不到蘇夫子,對著我撒潑放賴吧?今日端午之節,我給蘇夫子送上弟子束侑,天經地義,就你在這裡狂犬吠日,你自己不要臉面,卻是讓夫子蒙羞。

    照我說你才是真正眼中無師無父的小兒呢!」

    唐雨平日性格溫和,沉默寡言,看上去人畜無害。

    可是真要有人惹惱了他,他這一開口,卻是出言犀利。

    他畢竟是來自思想開放的地球,一句話就點中了柳河虛弱的內心,然後矛頭直指柳河在這裡狂吠,丟蘇雨樵的臉,可以說擊中柳河的軟肋了。

    柳河臉漲得通紅,心中又惱又恨,卻不敢再大聲喧嘩了。

    他大聲喧嘩,不就是要引起別人的注意,尤其是驚動蘇雨樵嗎?唐雨一句話就揭穿了他幼稚的內心。

    然後一頂帽子扣下來,說他丟蘇雨樵的臉,這他哪裡還敢放肆?

    蘇雨樵是他心中的女神,丟誰的臉都能丟,唯獨蘇雨樵的臉萬萬丟不得。

    「你……你……」柳河嘴唇連連掀動,唐雨嘿嘿冷笑,以一種極其憐憫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和他擦肩而過。

    其時,其他的士子都湊過來,一個個拱手行禮,口稱「先覺」,大家都分外的熱情,隱隱對唐雨還有些巴結的意思,誰還管瘋子似的柳河?

    這就是修行世界的現實。

    強者為尊!

    唐雨和柳河比,唐雨是當之無愧的強者,柳河就算家世顯赫又如何?

    其才華比不了唐雨,就根本不可能得到唐雨在眾人心中的地位。

    就算是蘇家,明明對唐雨恨之入骨,可是柳河來蘇家,蘇家一個丫鬟就敢出言呵斥。

    而唐雨從蘇家大門口大搖大擺的一直走到東閣,誰敢來攔他?

    再看方管家和丫鬟馨兒,哪裡還有先前對柳河等人的氣焰,兩人都立足在旁邊,以仰望的姿態看著唐雨。

    在他們心中,唐雨是和自家小姐對等的存在,武陵學界一等一的大才子,曹清知府大人和學台孟大人最鍾愛士子,在這個才學至高無上的世界,他們的身份比之唐雨實在是太卑微了。

    唐雨和一眾同窗見禮完畢,便衝著東閣外的方管家道:「方管家,指南甲級班士子唐雨今日前來給夫子奉上束侑,還望管家替夫子笑納……」

    方管家神色緊張,眼睛看向丫鬟馨兒求助。

    馨兒小臉紅撲撲的,也有些手足無措。

    她蓮步輕移,慢慢上前給唐雨道了一個萬福,道:「唐公子稍等,我去稟報小姐……」

    馨兒轉身欲走,就在此時,東閣之上「叮」一聲。

    焦尾琴發出的聲音清脆,所有人聽到這一聲響,內心都不由得一震,而後大家齊齊看向了東閣樓的方向。

    閣樓之上,流蘇華美精緻,絲質的窗簾遮住了柵格窗子,卻隱隱能看到柵格後面人影卓卓。

    「還有誰未曾送束侑?」

    閣樓之上,蘇雨樵的聲音冰冷……

    馨兒額頭上儘是汗,小心翼翼的道:「小姐,剛才是唐雨士子和謝聰士子前來,方管家卻是不敢做主,因而……」

    「哼……」一聲冷哼響起,蘇雨樵又道:「這等小事,還需要有什麼大主張嗎?端午佳節,弟子奉束侑,還需要這般戰戰兢兢?」

    馨兒臉色煞白,怔怔不敢說話。

    「好了,讓唐雨和謝聰進東閣吧!另外,將柳河的束侑退回去,《柳翰林集注》乃柳家至寶,豈能輕易送人?再說,我蘇家雖然沒有出過翰林,卻不屑於藏一本翰林集注。

    讓其他的士子都散了吧!」

    蘇雨樵的聲音依舊那般冷,隱隱飽含的是毋庸置疑的命令,無人能反對!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3 11:19 PM

第八十三章 唐雨的束侑!

    蘇家東閣,閣樓前後都是碧綠的荷塘。

    閣樓之上,檀香縈繞,蘇雨樵一襲綠色的長裙,卻是女兒妝,少了一些平日的英朗,卻多了一絲女人的嫵媚。

    她跪坐在一架漆黑的古琴後面,臉若冰霜,豔若桃李。

    「你們二人不去李夫子處,跑到我這裡送什麼束侑?」蘇雨樵冷冷的道,雙眉挑起,語氣不善。

    謝聰已然沒有先前的灑脫,面對蘇雨樵就是遇到了剋星一樣,他恭敬的拱手道:

    「蘇夫子……您是主夫子,端午佳節,學生豈能不盡弟子之禮?」

    相比謝聰的戰戰兢兢,唐雨反而顯得灑脫了。

    上了閣樓他就左盼右顧,對這裡的環境大為欣賞,對蘇雨樵更是高看了一眼。

    這個女人有品位,懂享受,眼界和常人不同,其所居之地這般如人間仙境一般,當真讓人羨慕。

    「咳……」謝聰輕咳一聲,提醒唐雨該他回話了。

    唐雨不慌不忙的道:「蘇夫子,李勃夫子處昨日我和輕候已經去過了,若水跟隨李夫子治學,她送了一份束侑,我卻是兩手空空,說來有些慚愧了……」

    謝聰臉色一變,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蘇夫子說此話分明心中有氣,唐雨這般說,豈不是火上澆油?

    他不知道唐雨是真不懂人情世故,還是故意要這般說,惹蘇夫子生氣。

    「嘿嘿!」蘇雨樵冷冷一笑,眼睛瞥向唐雨,道:「你倒是老實實在,這幾日我聽聞你回周家,日日都是高朋滿座,你來武陵短短數月,就有了這般聲名,嘿嘿,你又何須再認我這個夫子?」

    唐雨眼睛看向蘇雨樵,搖頭道:「蘇夫子,你別挖苦我了。你我比的是強文博記,偏偏有人以訛傳訛說咱們是辯經,惹得武陵學界都驚動了。我現在日日苦惱,有道是捧得越高,摔得越慘,這可並非好事。

    外面更有一些荒誕的傳言,說什麼單是辯經,就連蘇夫子您也要弱我一籌。

    聽聞這些言論,我也只能是搖頭苦笑,感嘆世人皆庸碌,又哪裡真明白你我所辯其中之關竅?

    說到強文博記,我也許可以和蘇夫子比肩一二,如若真要辯經,嘿嘿,我又哪裡是您的對手?」

    蘇雨樵眉毛一揚,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心情極為複雜。

    她本以為唐雨聲名大漲,天天混跡在武陵學界眾士子中間,被人捧得定然是飄飄然了。

    可聽唐雨這話,一句「捧得越高,摔得越慘」卻是胸懷氣度盡顯,未見絲毫小人得志的傲氣。

    只是唐雨後面的話,卻是讓蘇雨樵有幾分不舒服。

    因為聽唐雨話中的意思,他在強文博記上,就算是蘇雨樵恐怕也贏不了,這等自信以前是屬於蘇雨樵對別人的,現在被唐雨用到了自己身上,著實彆扭。

    可是細細思量,蘇雨樵卻也不得不承認,唐雨才學淵博,讀書涉獵之廣,超出了她的想像,真要比下去,她實在沒有勝算。

    至於唐雨謙虛說自己辯經不行云云,蘇雨樵早就有些麻木了。

    不管什麼時候,唐雨總是這一招,誰知道他嘴上謙虛的背後,心中是怎麼想的呢!

    三月詩會,那一句「你白,你太白」,就足以說明唐雨的刁毒和陰狠,如若誰把他的謙虛當成是示弱,那真就是大傻瓜了。

    「嘿,好了,這些閒話不多說了。今日你們既然是給我送束侑,卻不知你們的束侑是什麼?」蘇雨樵話鋒一轉,神色比先前竟然緩和了一些,倒是讓謝聰鬆了一口氣。

    謝聰自入閣樓就擔心蘇雨樵要對自己和唐雨兩人發難,如若那樣,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沒想到她和唐雨言語機鋒了幾句,竟然變得出於意料的好脾氣了。

    他內心又是感嘆,又是羨慕。

    放眼武陵士子夫子,恐怕也就唐雨敢和蘇夫子這般說話了。

    當日就算是李勃夫子,卻也不能讓蘇夫子這般寬容,倘若李勃夫子敢這般說話,今日少不得兩人又得比鬥一場……

    恭恭敬敬,謝聰送上了自己的束侑,卻是一束琴弦。

    「學生聽聞夫子修行琴系法術,便在宋國托師長購得宋天音閣琴弦一束,希望能對夫子修行有所裨益。」謝聰恭敬的道。

    丫鬟馨兒過來接過他手中的琴弦送到蘇雨樵的面前。

    蘇雨樵眉宇之間露出喜色,玉手輕輕的撫摸在琴弦上面,讚道:「不愧是天音閣做出的精品,我大楚雖然地大物博,物產豐富,可是單說制琴,卻是比不上宋國的技藝,輕候,你為備這件束侑,卻是費心了。」

    謝聰臉微微發紅,內心卻是很高興,道:「能入夫子法眼就好,學生一直內心忐忑,生怕夫子看不入眼呢!」

    蘇雨樵淡淡一笑,看向唐雨道:「唐先覺,你又準備了怎樣的束侑?」

    唐雨搖頭道:「我的束侑卻是比不上輕候,非得被他比下去了。說來慚愧,我從秦國來,卻不像輕候兄這般只是單為求學。我父母皆失,於秦國實為無所依託,不得已才來大楚寄人籬下。

    端午佳節,我囊中羞澀,無以孝敬夫子,卻就只有一冊手抄書籍,願夫子能不嫌棄……」

    唐雨將一冊書送給馨兒,馨兒只瞟一眼書名,便「啊……」一聲驚呼。

    「這……」

    她極其古怪的看了唐雨一眼,眼神之中流露出震驚之色。

    聽唐雨剛才說得可憐,馨兒還真以為唐雨會向那些寒門士子一樣,用手抄經典一類的手法送束侑,心中對他缺少期待。

    可是這書……

    「小姐,這是唐雨士子的束侑……」

    蘇雨樵接過馨兒手中的小冊子,臉色也是一變,赫然也站起身來。

    「這……這是《人間詩話》?你……你從何處得到的?莫非那李勃竟然將這本書送與了你?」

    唐雨愣了愣,心中很是慚愧。

    這本書的確就是《人間詩話》,唐雨在李勃處見到過,自然這書也就屬於唐雨了,誰讓他有那逆天的神通呢?

    李勃當日炫耀此書,說這書蘇雨樵如何如何夢寐以求,唐雨便記在了心中。

    昨日謝聰說要給蘇雨樵送束侑,他實在是想不到什麼東西可送,便用小楷抄了這冊子,卻並未覺得這書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

    可看蘇雨樵的神情,分明是喜歡得很,唐雨反倒有些慚愧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4 11:40 AM

第八十四章 偶露崢嶸!


    蘇雨樵翻開《人間詩話》,神情愈發鬆弛,臉上竟然露出了一抹罕見的笑容。

    一旁的馨兒看得都呆住了。

    在她的記憶中,小姐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這唐雨士子倒真是神通廣大,竟然能懂得小姐之心,小姐惦記這本書至少已經三年了。

    和《柳翰林集注》一樣,《人間詩話》卻是李家的至寶,一直被李勃珍藏。

    別小看一部《詩話》,雖然詩並不涉及經典,詩詞在各大學派都備受推崇。

    文人以詩言志,詩如其人,通過詩作便能見識才學大家的修行思想和智慧,這一點卻是從經典上看不到的。

    而《人間詩話》之所以珍貴,是因為這本書的作者為李家先祖,傳奇強者李血紅。

    李血紅以一部《人間詩話》縱論古今大家,其中蘊含著至高至奧的修行奧義。

    而最關鍵的一點是蘇雨樵喜歡詩詞,才子文人,誰都有獨特的嗜好。

    有人喜歡丹青,有人喜歡書法,有人喜歡詩詞歌賦,而蘇雨樵則獨愛詩詞。

    而這些唐雨並不知道,畢竟他是現代人,雖然他對蒼穹大陸書籍的珍貴感同身受,卻沒有蒼穹大陸士子那般將一本書珍愛如命。

    關鍵是他還沒有踏入修行的門檻,對書籍的領悟和理解還無法和修行掛鉤,這本《人間詩話》他也只能從內容上做膚淺的理解而已……

    蘇雨樵認真的讀書,卻將唐雨和謝聰冷落了。

    一旁的馨兒覺得不妥,卻也不敢提醒小姐,東閣之上變得異常的安靜。

    「嗯?」

    蘇雨樵忽然一挑眉,眼睛瞬間看向閣樓門口流蘇的方向,道:

    「是何人在外面?」

    流蘇被挑開,柳河臉色蒼白,手捧著典籍顫顫巍巍的走進來。

    「夫子,學生柳河也有束侑……」

    蘇雨樵臉色瞬間變得冰冷,喝道:「柳容若,你好大的膽子,誰讓你私自進入東閣的?」

    柳容若臉色白如金紙,臉上卻流露出一抹倔強,道:「蘇夫子,同為您的學生,謝輕候和唐先覺能進東閣,為何我不能進東閣?莫非弟子的束侑就入不了夫子的眼?」

    蘇雨樵臉色越來越冷,他放下手中的《詩話》,喝道:

    「嘿嘿,柳容若,你當我不知道你這束侑從何而來?你分明是偷了自家的東西,然後偷偷的送來的。你當我蘇家是何等之家?為了一部經典,背上偷盜經典的罵名?」

    柳容若臉色更白,渾身顫抖,然而其神色卻更倔強,大聲道:

    「我的束侑為自家所藏,何謂偷?倒是唐雨的束侑,分明就是偷了李家的經典,我看他用心險惡,卻是要陷夫子和蘇家於不義。為何夫子您責備我,卻反而收了唐雨所偷之經典?」

    「放肆!」

    蘇雨樵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冷冷的看向柳河,道:「來人,將柳容若給我轟出去!」

    幾名蘇家健僕急匆匆的上樓,不由分說架著柳河就往外面拖。

    柳河拚命掙扎,目齜俱裂,狀若瘋狂的吼道:

    「夫子,您不能這樣對我,您不能這樣對我。普天之下,只有我柳容若是真待你最好的,那唐先覺包藏禍心,夫子萬萬不可上他的當……」

    柳河的聲音漸漸的遠去,閣樓上的氣氛卻沒有了先前的融洽。

    蘇雨樵身上散發出的冰冷寒意,讓人不敢正視。

    謝聰和唐雨對望一樣,兩人同時拱手道:「蘇夫子,如沒有其他的事情,學生先告辭……」

    蘇雨樵冷冷的看向唐雨和謝聰,道:「不准走,唐先覺,柳河的話你聽到了,你倒說說,你這《人間詩話》是不是從李勃處偷的?」

    唐雨深深的皺眉,心頭不由得大為光火。

    剛才柳河說讓偷書他就很惱火了,沒想到蘇雨樵竟然也用一個「偷」字。

    什麼是偷?那是半夜潛入人家的宅院,悄悄的將別人的東西拿走,那才是偷,那是小人行徑。

    唐雨的《人間詩話》的確是從李勃那裡得來的,然而這卻是因為他有神通,這也算是偷嗎?

    一個「偷」字是唐雨最忌諱的,因為這涉及一個人的品行和道德,真是豈有此理。

    面對蘇雨樵灼灼的眼神,唐雨的臉色也變得冷淡,冷聲道:

    「蘇夫子,《人間詩話》是傳奇修者李血紅的嘔心之作,莫非普天之下,只有李勃才有一冊?你蘇家有一冊珍藏名為《大學集注》,我卻也是有的,我回頭就手抄一冊《大學集注》送給李夫子。

    難不成蘇夫子也說我偷了你的書?」

    蘇雨樵臉色大變,下意識的掃向案台上的《大學集注》,難掩驚容,道:

    「你……你怎麼會讀過《大學集注》,這……這根本不可能……」

    唐雨冷冷一笑,道:「蘇夫子,我說過比辯經我非你之敵。可要比強文博記,我卻不弱於你。有些典籍,別人視為珍寶,可在我眼中卻視如草芥。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今日學生已經奉上束侑,時辰已晚,恕學生不便久留,告辭了!」

    「慢著……」

    蘇雨樵站起身來,身形一閃竟然擋住了唐雨的去路。

    她嘴唇連連掀動,良久,道:「你……你究竟是從何處來?你如何能有蘇家版的《大學集注》?」

    唐雨神色依舊冰冷,卻不回答蘇雨樵的話。

    蘇雨樵盯著唐雨良久,道:「明日端午文會,你……你和謝聰都要來!」

    唐雨淡淡的道:「蘇夫子,端午我卻是要看龍舟的,再說四大家的文會,我哪裡有資格參加?所以抱歉了……」

    蘇雨樵眉頭一擰,還待再說什麼。

    掛滿流蘇的簾子被人掀開,方管家急匆匆的進來道:

    「小姐,京都的客人馬上要進府了,東郭南公子的魔轎已然入城,老爺讓您更衣,準備歡迎貴客……」

    蘇雨樵的臉色瞬間蒼白,一旁的謝聰驚道:「方管家,您說誰?東郭……南高學竟然來了武陵城?」

    謝聰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神之中流露出狂熱之色,一顆心似乎已經飛出了東閣之外。

    唐雨微微皺眉,趁蘇雨樵失神的機會,他悄然掀開了門簾,踱步出了東閣,心中的怒氣才漸漸的淡去……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4 11:46 AM

第八十五章 東郭公子風采!

    唐雨悄然離開了,蘇雨樵卻有些失魂落魄。

    《人間詩話》是李家的珍藏典籍,唐雨竟然能牢記於心。蘇版《大學集注》,乃蘇家的家傳典籍,唐雨竟然也能牢記於心?

    這兩本典籍可都不是一般凡級典籍,一般的士子別說是擁有,就算是拜讀都斷然無可能。

    唐雨的才學究竟是何人所授?

    蘇雨樵內心無比失落,她自忖自己閱歷頗多,博覽群書。在強文博記方面,以為自己和唐雨比,縱然稍弱一籌,卻也相差無幾。

    可現在看來,唐雨胸中所藏,簡直是深不可測。

    至少到現在為止,蘇雨樵竟然還沒有試探出唐雨才學的深淺,今日如不是陰差陽錯,柳河攪局讓蘇雨樵對這冊《人間詩話》的來歷心生懷疑,從而出言激怒唐雨,唐雨之學恐怕還露不了這些許的崢嶸。

    「唐先覺胸中究竟藏有多少才學?」蘇雨樵有些抓狂,卻對辯經之事有些心服口服了。

    十數日辯經,她每日通讀經典到深夜,偶爾還徹夜不眠。唐雨卻每日申時及入眠,完全是從容應對。

    現在看來,如果再比下去,自己是必輸無疑!

    「小姐,請更衣吧!楚都的客人馬上就要到了……」馨兒輕聲道,她眉毛揚起,有些興奮的補充道:「據說東郭南公子也來了呢!家門外已經聚集了士子不下千人,都是為了一睹東郭解元的風采呢!」

    蘇雨樵臉色漸漸的變得冰冷,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訴老爺,就說我身體偶感不適,就不去外面拋頭露面了……」

    馨兒臉色一白,道:「這……」

    「快去!」蘇雨樵臉色一寒,不怒自威,馨兒不敢再多言,悶悶不樂的退出了閣樓……

    ……

    出蘇家大門,唐雨便發現本來清幽安靜的沿江官道上擠滿了士子。

    武陵四大中學的士子就有數百人之多,其他中學的士子更是不計其數,中學士子之中時常還夾雜著不少的高學士子,裡許長的官道之上擠滿了人,場景聲勢浩大。

    這些士子眼神之中都流露出狂熱之色,大家的眼神看向官道的南方,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大人物出現。

    端午佳節,武陵江上本是龍舟競渡,然而此時江堤兩岸的人群已經失去了觀龍舟的興致,官道外面擠的人流更是蔚為壯觀。

    唐雨在士子群中低頭前行,走得有些艱難。

    「先覺,先覺,你何故這般行色匆匆?京都的貴人要駕臨,你我何不駐足片刻?」

    謝聰從背後追上來,一手拽著唐雨,神色有些興奮。

    唐雨扭頭道:「你說的是那東郭公子麼?」

    「正是,正是。嘖,嘖,這一次端午文會可真是熱鬧了,連東郭解元這等大才都駕臨了武陵,真是期待啊……」謝聰一臉的期許,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對那東郭公子的狂熱崇拜。

    唐雨輕輕點頭,道:「那我們就在那邊稍歇,順便還可以觀江景呢!」

    「也好,也好!先覺兄真是雅緻之人,大家氣度。我得知有幸一睹東郭公子的風采,卻是有些失態了……」謝聰頗為慚愧的道。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了江堤邊上,這裡人稀疏,唐雨也不怕被別人認出來。

    他現在在武陵學界的名氣大了,這些天他也飽受被糾纏之苦,眼見這麼多中學士子,他就有些頭皮發麻。

    他本想一路疾行,快速離開這裡,卻被謝聰叫住,他無奈只能決定暫時不離開了。

    謝聰則明顯比唐雨少了忌諱,站在江堤邊上,他不住的墊腳眺望南方的官道,頗有些望眼欲穿的味道。

    東郭家的大名唐雨早就有所耳聞。

    楚國三大家,東郭,季孫,孟孫三家,這三大家才子輩出,門客眾多,勢力遍及整個大楚,是真正一等一的權閥之家。

    這東郭公子既然是解元,無怪人氣如此之高。

    士子鄉試有三甲的排名,頂甲三名,便是鄉試的前三名,分別稱為會員,高員和解元,東郭公子是解元,便是鄉試第三名,這是很了不起的榮耀。

    蒼穹大陸崇尚學霸,唐雨早已經感同身受。

    今日既然有解元駕臨武陵,自己也恰好可以看一看解元風采,他忽然想,以前在地球讀書,全年級前三名在開學典禮上會走上主席台,校長親自頒發獎狀還佩戴紅花。

    就不知道這東郭公子是不是也佩戴過紅花否?

    他腦海中想像著身穿士子服,戴紅花的樣子,倒不像是中了功名,反倒像是大婚的新郎官。

    他不由得偷偷一笑,連忙摀住的嘴巴,生怕被旁人看見。

    「來了,來了!」謝聰激動的道。

    前方的人流已經開始湧動,本來熱烈火爆的士子群霎時變得更加喧囂,但見空中一艘巨大的空魔船緩緩的降落在蘇家門口的廣場之上。

    數千士子瘋狂的向廣場湧過去,很多女士子嘴裡發出又尖又刺耳的尖叫,真是瘋狂無比。

    這樣的場景唐雨忽然覺得有些熟悉,這不是小妹妹構成的追星族嗎?

    蘇家的護院將空魔船四方團團的圍住,蘇家家主蘇清流率領蘇家老少熱情的走出大門,臉上的笑容非常的盛,那股自豪自矜的意味更為濃。

    唐雨的視線已經被擋住了,就算是踮起腳尖也看不到遠處的情形。

    他環顧身側,謝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的隨著人群衝了上去:「先覺,快,我們快過去!真的是東郭公子呢……」

    謝聰喊聲很大,卻頭都不回,越跑越快,唐雨只能搖頭苦笑。

    再看剛才喧囂的官道,卻已經空無一人了,所有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早已經匯聚到了蘇家的門口。

    「太瘋狂了,我還沒見到這東郭公子的風采呢!」唐雨猶豫著自己是不是也該衝過去,而就在此時,他身形一頓。

    「嗯?」

    人群之中,一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這不是陶夫子嗎?他怎麼也……」

    唐雨看到的正是陶益,陶益隨著人流湧入蘇家廣場,然後悄然的從人群之中又「鑽」了出來,似乎是心事重重,沿著武陵江堤岸一路疾行……

    下意識,唐雨便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武陵江堤上灌木茂密,唐雨只是遠遠的跟著,卻也無虞被對方發現……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5 12:30 AM

第八十六章 故地重遊

    沿著江堤一路前行,眼前的景色卻漸漸熟悉起來。

    武陵江岸邊熟悉的草甸子,讓唐雨覺得倍感親切。

    就是在那裡,唐雨見到了蒼穹大陸的足球,也是在那裡結識了謝聰,然後才有了後面一系列的際遇。

    時光荏苒,唐雨已經數月沒有光顧這一片草甸子了。

    陶夫子依舊在前方大約百米的距離,他卻是站住了,開始四面環視,模樣十分的警惕。

    唐雨順勢躲在一叢灌木的後面,偷偷的觀察著陶夫子的舉動。

    約莫過了足足一刻,陶夫子才拐彎走進了一條巷子。

    「這巷子……」

    唐雨腦海中浮現出沈小竹的樣子,對這巷子卻是不陌生,自己第一次被沈小竹當成登徒子爆揍就是在這條巷子中。

    沈小竹也就住在這巷子裡,那日詩會結束,唐雨還送過她呢!

    「也不知這女孩的魔法修煉得如何了,自己的魔法修煉遇到了瓶頸,苦於無師傅指點只能暫停了……」

    唐雨思緒紛飛,慢慢的踱步向前。

    他走到巷口,卻不敢輕易的跟進去了,因為巷子太窄,而且短,萬一被陶夫子發現了自己,卻是大大的不妙。

    猶豫片刻,唐雨決定放棄,他正要邁步離開,卻看見巷子門口掛著一個深色的木牌。

    木牌之上篆寫三個字:「舞衣巷……」

    「啊……」

    他忍不住驚呼一聲,瞬間想到那日在聖人殿看到的布魯斯留下的文字。

    「不就是這舞衣巷嗎?這裡是魔法學徒的聚集之地?」

    唐雨感覺自己一顆心在砰砰的跳,下意識就要邁步踏入這小巷之中。

    然而他驀然想到那天在七號院的風波,內心便十分警惕,猶豫良久,他還是決定放棄。

    心中有些不甘,內心便覺得焦躁。

    他頻繁在江堤之上踱步,內心依舊做著激烈的鬥爭。

    魔法和西學對他的誘惑力太大了,布魯斯留下的神奇魔法,讓他更對那個世界充滿了幻想。

    可偏偏他生在了大楚,而且身為書香門第的後輩,修西學是犯聖人學派大忌的舉動,沒有名師,沒有書籍,他又哪裡能學有所成?

    一咬牙,他背負雙手向江邊草甸子那邊走過去,強迫自己不去想魔法的事情。

    此時已然近黃昏,草甸子上人很少,往日在這裡十分活躍的蹴鞠,今日也不見了。

    想來那高俅是個蹴鞠的愛好者,自他走了,這裡就不會有蹴鞠了吧?

    唐雨心中忽然有那麼一絲絲後悔,感覺自己那天對高俅似乎有些太過了。

    那隱者學派允許自己修習西學,說不定能給自己提供一些方便。

    自己和高俅弄僵了,西學修不了,卻依舊無法得到屬於自己的自由。在大楚修行,誰又有能擺脫聖人學派的陰影?

    一路胡思亂想,唐雨不知不覺走到了往日蹴鞠的那一片空地上。

    當日的蹴鞠場依舊存在,綠草地上還加蓋了一間小木屋。

    小木屋中的格局和佈置,和當日高俅在蹴鞠場邊佈置的局面一模一樣。

    木屋之中有一個老者和一名年輕人,兩人相對而坐,中間擺著一方棋台,雙方全心投入的手談,對唐雨的到來恍若未聞。

    看兩人的裝束應該都是出身不凡的修行者,而模樣卻是陌生得很,尤其那老者,又瘦又小,滿臉的皺紋,隱然已經到風燭殘年之光景了。

    而那年輕人卻也五官怪異,皮膚糙黑,不具備大楚崇尚的士子風流的瀟灑氣度。

    唐雨背負雙手,也不打攪他們,悄然的靠近棋盤,眼睛盯著上面,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

    這是唐雨第一次在蒼穹大陸見到圍棋,這裡的棋子似乎要小一些,雙邊都凸了起來,材質看不太清楚,可是黑白子都晶瑩剔透,應該是上品。

    棋盤也是十九路盤,看兩人的走法,規則方面和地球圍棋似乎頗為相似。

    唐雨以前聽說過古棋的佈局是座子,也就是下棋雙方一人先擺兩個子佔四角,這是固定的走法。

    不過這盤棋已經下到了中盤,唐雨也不知道是不是座子棋。

    不過有一點他倒是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古棋好殺,這一老一少在棋盤上殺得可以說天昏地暗。

    黑白子犬牙交錯,雙方各有數塊孤棋,這一眼望過去,真是步步驚心。

    唐雨對圍棋比較喜愛,而且因為喜歡數學的原因,他的棋也是以算路強著稱,所以也喜歡將局面複雜化,在亂戰中通過殺大龍取勝。

    眼前看到了這一局棋,恰是他喜歡的局面,不知不覺,他也就投入到了其中,看得津津有味。

    「唔……」

    瘦小老者乾枯的手指夾著棋子狠狠的拍在棋盤上,眼神之中閃過一道精芒。

    他冷冷的看了對手一眼,然後扭頭。

    似乎很驚訝多了一個人,唐雨連忙拱手要說話。

    老者卻道:「觀棋不語,你如要看就坐著看……」

    唐雨淡淡一笑,搬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眼睛卻看向了那黑面青年。

    黑面青年的局面明顯落了下風,滿臉都是汗珠,手緊緊的握成拳,因為握得太緊,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擋不住了,擋不住了……」他嘴巴裡面喃喃自語,眼睛之中卻精芒閃爍,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

    他執的黑子,擁有先手優勢,理應是佔據上風的。

    可是老者的棋鋒銳犀利得很,硬是將黑子陣營分割成無數小塊,雖然白棋自身也很薄,可是棋形狀都很好,而且大都走在外面,以唐雨現在圍棋的理念來看,白棋算是全局主動了。

    他默默的數了一下目,發現果然白棋的優勢大致在二十目之上。

    現在局面的焦點在中腹,雙方二十幾子絞殺成一團,如果黑棋無法盡殺白棋,這局棋就必輸無疑了。

    「是個高手啊!」

    唐雨瞟向瘦小老者,心中暗道。

    內心不由得有些躍躍欲試,眼見這老者已經風燭殘年,可是殺心依舊如此熾烈,算路竟然還相當的精準。就不知自己對上他,會不會有勝算。

    東方修行,傳說中法術全來自琴棋書畫,其他方面唐雨很弱,唯獨在棋一道,他覺得自己還有點希望。

    就不知道自己的棋藝在蒼穹大陸大抵是什麼水準……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5 12:34 AM

第八十七章 唐雨的水準有多高?

    「我輸了……」黑面青年扔掉手中的棋子頹然道,樣子說不出的沮喪。

    乾瘦老者肅然道:「你知道自己為什麼輸嗎?因為你的心不靜,棋道首在靜心,你又如何能贏?」

    黑面青年一臉羞愧,拱手道:「羋師教訓得是,弟子心躁了……」

    乾瘦老者臉色緩和了一些,眼睛瞟向唐雨,道:「這位士子還未請教……」

    唐雨連忙站起身來按楚國士子禮行禮,道:「學生名唐雨,字先覺,來得唐突,卻是攪了兩位大人的雅興,罪過,罪過……」

    「唐……雨?」乾瘦老者微微蹙眉,眼睛看向黑面青年似有詢問之意。

    黑面青年輕輕搖頭。

    乾瘦老者眯著眼睛道:「小唐士子,你懂棋?」

    唐雨恭敬的道:「學生以前進過學棋班,略懂一點,卻是不精深……」

    「呵呵~」乾瘦老者呵呵一笑,道:「棋之道,最是博大精深,誰敢說自己精深?你既懂棋,便是同道中人。丁小四,你和唐雨士子也手談一局?」

    黑面青年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似是頗不情願,道:「羋師,今日端午佳節,武陵四大家文會學生卻是有心參加……」

    「哼!」

    乾瘦老者冷哼一聲,森然道:「文會有什麼?爾等為學之人須知為學當首有靜氣,文會之地,最是喧囂噪雜,爭的是虛名,褻瀆的是聖人之學,真是高士,有何須借文會揚名?」

    黑面青年低頭不敢說話,唐雨在一旁也是十分尷尬,道:「羋大人,我的棋恐怕非這位大人的對手。今日武陵四大家文會,士子雲集,這位大人有心借文會廣結交士子,卻也並非一定懷爭名之心。

    大人又何故攔阻?」

    乾瘦老者肅然瞅了唐雨一眼,道:「既是如此,我觀你亦是書香子弟,何故就未去四家文會?」

    唐雨淡淡一笑,道:「本欲去,可是卻捨不得夜觀龍舟競渡,故而只能忍疼割愛了……」

    「哈……爾……這……哈哈……」那黑面青年指著唐雨,卻是忍不住哈哈笑起來。

    「我等皆士子,爾卻童心未泯,還掛念著觀龍舟競渡,莫非龍舟競渡比文會以文會友更為重要?」黑面青年道。

    唐雨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道:「我從未見過龍舟競渡,文會我卻時常見,這又有何怪?」

    黑面青年又是哈哈大笑,道:「罷了,罷了,文會我也不去了。天色尚早,你我便手談一局,世人皆云惟楚有才,我有心一會武陵才子,卻偏偏……哎……」

    黑面青年似乎十分遺憾,將黑色棋筒遞給唐雨,道:「你與我手談,是需讓四子抑或六子?」

    「讓子?」

    唐雨心中一驚,可眼見對方氣定神閒,說不定是個高手,既然敢讓自己子,恐怕也是有自信的。

    唐雨也不知道自己的棋力在蒼穹大陸究竟是什麼水平,他沉吟了一下,道:「讓四子可否?」

    「好!」

    唐雨便規規矩矩的在棋盤四角擺了四個座子,然後率先走出三連星,棋局就開始了……

    ……

    時間流逝飛快,唐雨全心投入到了棋局之中,不知不覺天色已然暗了下來。

    外面悄然下起了雨。

    小雨淅瀝,小木屋中極其的安靜,一盞明亮的魔燈之下,僅僅能聽到偶爾棋子敲落的聲音。

    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黑白子,唐雨默默點著目數,心中已經明了,這一局自己應該是拿下了,盤面超過了三十目,此時盤上的空間已經小了,自己塊塊都是活棋,對方擅長攻擊卻沒有目標,絕無翻盤的可能。

    「這人的棋還真是殺心大炙啊,一上來就是生猛的靠,然後十字拗斷,有這麼猛的下法嗎?」

    面對對方的強手頻出,唐雨儘量選擇簡明的路數,擁有四子的優勢,他輕易就能騰挪閃轉,很快就將局面定型,對方雖然攻得猛,卻也無可奈何。

    「看來我的水平眼前此人讓四子大抵是不行,彼此分先恐怕有一戰!」

    唐雨對自己的水平,大致有了一個判斷。

    再說那黑面青年,腦袋死死的伏在棋盤上,雙眼通紅,雙手抱頭,死死的抓住頭髮,臉上的汗珠如豆。

    他絞盡腦汁,欲從棋盤上再找到一絲機會,哪怕就一絲機會,可是足足思考了半個時辰,他依舊找不到翻盤的辦法。

    而一旁的乾瘦老者眉頭也皺了起來,自始至終他不發一言,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卻是驚訝之色。

    「唐雨,唐先覺?未曾有人說過武陵才子中有這等棋才出眾的士子啊?」他心中納悶,眼神卻是頻繁的落在唐雨的身上,明顯興趣越來越濃了。

    其時黑面青年終於長吐了一口氣,一臉羞愧的道:「唐雨士子,此局我輸了。剛才未知唐士子棋道竟然如此精深,在下唐突了。」

    唐雨放下手中的棋子,道:「大人,有道是勝固可喜,敗亦欣然,棋盤之上,勝敗乃常事。倒是我今日遇到大人,卻是學到了不少手筋殺棋之招,是真心受教了……」

    「唐士子雅量高致,某姓丁,名儒,字品淳。大人不敢當,你叫我丁兄便可。抑或叫我丁四也行……」黑面青年拱手道。

    唐雨灑然拱手道:「那我便叫您丁兄,敢問丁兄,可需復盤?」

    「復盤?」丁儒一愣,「唐士子是說……」

    一旁的乾瘦老者也是大驚失色,道:「唐士子爾竟然有復盤之能?這……這未免太匪夷所思……」

    眼見兩人反應如此激烈,唐雨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在地球之上,每每一局結束,對陣雙方不都是要復盤研究的嗎?

    所謂復盤,就是把剛才的棋局從頭到尾再擺一遍,聽上去很複雜,其實擁有業餘三段的實力,人人都有復盤的能力。

    唐雨卻不知道,在蒼穹大陸,棋士能復盤,卻是大大的了不起,唯有學士一級的棋系修士,才具備復盤的能力。

    畢竟古棋主殺,並沒有理論體系,一盤大殺局,中間涉及到無數劫爭,復盤卻比一般的棋局難多了。

    再說了,雖然蒼穹大陸魔法科學極其發達,可是比之地球文明卻是弱了一些。

    平常修士對弈,需要找對手並不容易,而一般的高手,神龍見首不見尾,其往往也自重身份,很少願意和下手對弈的。

    哪裡像地球這般,開啟網絡,網上便是對手如雲,所有等級的對手任意挑選,一天都能下幾十盤快棋。

    對局多,一來是容易提高棋力,二來也是有機會讓棋手經常復盤,所謂熟能生巧,復盤多了,自然也就有了那方面感覺,一點也不神奇。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5 12:20 PM

第八十八章 陶益所見之人!

    「丁小四,你在一邊站著,我來和唐士子復盤!」瘦小老者擺擺手道,他的眼神似乎瞬間變得銳利了起來。

    他本來幹瘦瘦小的身軀之中,似乎爆發出了強大的精神,哪裡還有剛才風燭殘年,老態龍鍾的樣子?

    一老一少,相對而坐,唐雨便開始擺棋。

    擺到第十六手,唐雨便道:「丁兄這一手卻有些勉強了,以薄攻厚,乍看能有所得,卻撞厚了黑棋,結果卻是大大的虧損……」

    老者眉毛一擰,眼睛瞟向一旁站立的丁小四,道:「你可聽明白否?唐雨士子說的是得失之道!」

    丁儒低頭道:「嘿,贏了棋局,自然怎麼說都有理。羋師您卻教導,說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置之死地而後生,難不成便不符合得失之道?」

    很顯然,丁儒對唐雨的評判不以為然。

    唐雨笑笑也不以為意,喜歡殺棋之人,下棋往往比較極端,棋局均衡這一塊要弱一些。

    而羋姓老者臉色卻非常難看,重重的哼了一聲。

    「唐士子,你我自顧復盤,我觀唐士子的棋風大氣豪邁,卻不知是出自何人門下?」羋姓老者道。

    「呃……」

    唐雨沉吟了一下,道:「大人,我本來自秦國,來武陵城也不太久,卻沒有拜得名師門下。」

    唐雨邊說邊擺棋,一口氣擺了八十多手,卻不再說對方的錯誤,只是對自己的一些值得商榷的下法一一點評。

    一盤棋二百多手,唐雨慢慢的擺出來,中間沒有絲毫的停頓猶豫,一旁的丁儒臉色漸漸的變了。

    羋姓老者深深的看了唐雨一眼,嘴唇連連掀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看眼前少年的年齡,分明還未及冠,一身中學士子服意味著還未踏入修行的門檻。

    如此年輕的士子,怎麼可能有這等精深的棋技?

    「武陵四大書香之門,似乎沒有一家姓唐的,那這士子……」

    一盤棋復盤完畢,唐雨並沒有太注意對方老少二人的表情,他抬眼看外面,卻發現天色已經暗了。

    「哎呀,天色這麼晚了!」

    唐雨忙站起身來,道:「兩位大人,天色已晚。我約了友人晚上觀龍舟競渡,遂只能先行告辭。他日若有閒,我再來向兩位大人請教棋藝……」

    「慢著!」羋姓老者叫住唐雨,道:

    「唐士子,你府上是在何地?家中父母可健在?」

    唐雨尷尬一笑,搖頭道:「我暫寄居在武陵行商周家,我父母皆亡於秦國,目前小子一人,僅有一名老僕不棄跟隨……」

    「哦!」老者點點頭,又道:「唐士子可知道楚都?武陵太小,楚都才是我輩讀書人施展才華的大舞台,你可曾想過去楚都否?」

    唐雨愕然片刻,展顏一笑,道:「楚都聽聞過。他日鄉試定然會去的。大人,時辰不早,容小子放肆,先走一步,咱們他日再敘……」

    「哎……哎……」

    老人還待再說什麼,唐雨卻一路飛跑消失在了夜色中。

    羋姓老者一臉遺憾,一旁的黑臉青年則是一臉的茫然。

    過了很久,羋姓老者嘿嘿冷笑道:「小四,你跟人家讓四子,讓得動嗎?」

    黑臉青年訕訕笑笑,道:「羋師,我有些託大了。我估摸此子的棋藝應該和我在伯仲之間。真是不可思議,如此年齡,竟然就有如此棋藝,卻不知其是出自何人門下……」

    羋姓老者眉頭一挑,聲音有些刺耳的道:「真是在伯仲之間麼?恐怕未必,此子的棋招處處寬厚,不過是因為讓子棋爾。但有所得,其必然見好就收,我觀其算路其實極強。

    倘若真是分先對陣,嘿嘿,恐怕你可沒有什麼勝算的。」

    黑臉青年臉一紅,嘴唇掀動似要反駁,可是想想羋老的話卻又覺得十分合理,一直竟然無法開口。

    良久,他「嘿」一聲道:「這個唐先覺,來去匆匆,早知該和他分先對一局,且看看他究竟有幾分本事……」

    羋姓老者又是一聲冷笑,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怎麼了?先前還不是惦記文會嗎?心中想著和那東郭家的小兒一決高下,現在卻又對武陵一中學士子起了爭勝之心了?你就是爭勝之心太重,如不然你何故會只是第四?」

    黑臉青年臉色更是難看,道:「羋師,我還真不是對東郭子義有爭勝之心,只是看不得他仗著有幾分才學,時常喜歡在後學面前賣弄。這一次武陵文會,文會之上有那蘇先知,恐怕這東郭子義為了博得佳人一笑,又得要顯擺一番了……」

    羋姓老者道:「那是東郭家的事兒。東郭家自東郭宏遠之下都是那副德行。當年先王論及三大世家,言及東郭家有一語乃『東郭好名』,至今在楚都還被幾大世家的人掛在嘴上呢!」

    一老一少在夜色之中前行,登上了武陵江的江堤,卻是一路走進了那舞衣小巷之中。

    在小巷的最裡面,有一幢極其雅緻的院子,兩位健僕掌著燈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口迎接主人的到來。

    羋姓老者道:「人來了嗎?」

    一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從門後閃身出來,道:「來了……陶先生已經恭候大人多時了……」

    「唔!」老者點點頭,背負雙手徑直走進客廳。

    客廳之中,華燈高照,客位之上端坐著一名灰袍夫子,赫然是指南中學監學陶益陶得知。

    眼見羋姓老者進來,陶夫子神情瞬間變得嚴肅,他雙腿一彎,直接跪倒,道:

    「後學陶益拜見羋大學士,並問候世子殿下安好……」

    「嗯!」羋姓老者微微點頭,伸出手來輕輕的擺了一擺,道:「陶得知,我聽過你的名字,世子殿下念叨過你。」

    他大搖大擺的坐上主位,道:「坐吧!我早對武陵有過訓示,讓你們不要弄巧成拙,急功近利。現在好了,你們處心積慮的送走了那姓孫的,卻迎來了一個更棘手的學派長老。

    想來你應該是知道了,這一次東郭家把東郭南安在了武陵,讓他來主掌聖人殿,你覺得你還有多少機會得到殿下需要的東西?」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5 10:52 PM

第八十九章 岑夫子其人?

    面對羋姓老者,陶益渾身不自在,模樣看上去十分的惶恐。

    他似乎時刻沒忘提醒自己,面前的老者乃享譽楚都的大學士,世子殿下的老師。

    這一次陶益逼走聖人學派長老的事情,看來是在楚都掀起大波瀾了,要不然世子殿下怎麼會讓羋大學士親自來武陵?

    「羋老,都怪後學過於激進,我每日都能見世子殿下需要之物的藏身之地,卻偏偏被那孫天壽盯得死死的,因此我已經折損了數位門人……如此人不除,我斷然沒有機會啊……」陶益恭敬的道,每說一個字都非常的小心。

    「嘿!」

    羋老輕輕頷首,道:「你有你的難處我知道,但是那件物品,必須要盡快得到。這關乎世子殿下的大業!」

    「唔!」

    羋老從長袖之中拿出一本書,遞給陶益道:「這是一本西學典籍,名為《魔法學徒百科全書》,這是世子殿下用十本經典從新學派手中換過來的。你拿去參詳參詳,一定要找到那處藏地的魔法結構。

    魔法師小屋啊,有了這件東西。世子就可以從新學派手中得到更多的資源,甚至是得到他們的直接支持。」

    陶益雙手發抖,小心翼翼的接過這本典籍,眼神之中流露出熱烈之色。

    他將書收在袖中,恭敬的道:「後學感謝世子殿下的厚愛,我知道怎麼做!」

    「哎……」老者長嘆一聲,道:「有些難為你了,我們皆是聖人門徒,卻偏偏要去研究西學的東西,難嘍!」

    他的神情變得肅然,道:「陶得知,你可要時刻謹記,你乃聖人門徒。切不可沉迷於西學的奇淫巧技之中。這一次是不得已而為之,你這冊子,半月以後交還於我,絕對不能抄錄,聽明白了嗎?」

    陶益神色一凜,道:「後學省得。今日我去看了那東郭子義,也不過是少年得志的後輩而已,此次他前來武陵,只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多半卻是衝著蘇先知的。

    就近些時日,我會擇機再動手,定然能成……」

    羋姓老者眼睛一眯,道:「但願如此,此事一了,你便可以安心準備明年春闈了。進了楚都,世子會親自安排你去京都殿試,如博得了學士的功名,你此生便會前途無量……」

    陶益神色激動的道:「謝謝羋老教誨,我定然不辜負殿下的厚愛……」

    羋姓老者不再說話,端起了桌上的茶杯。

    陶益連忙起身,規規矩矩的行大禮,慢慢後退告辭。

    「得知……你等一下。武陵有一名叫唐雨的士子,你可識得?」羋姓老者忽然開口道。

    陶益身形頓住,訝然道:「羋老說的是唐先覺?羋老初來武陵,也聽過了他的名聲?」

    羋姓老者眉頭一挑,頗好奇的道:「這唐先覺在武陵名聲很大?你倒給我說說,此子究竟如何……」

    陶益坦然一笑,道:「羋老有所不知。唐先覺的字乃知府曹大人和學台孟大人親賜的,寓意先知先覺,蘇雨樵字先知,他被賜先覺。這先知和先覺,卻是不分伯仲,兩人在武陵士子中已然是齊名的天才。」

    羋老皺皺眉頭,道:「我觀唐先覺不過是中學士子而已,如何能和蘇先知齊名?你說得恐怕有些過了吧!」

    陶益連連擺手道:「羋老,這可一點都不過。這唐先覺之才,武陵何人不知?就算是書香門第三歲小孩童只怕也聽聞了其名了。孟大人讚其乃『武陵之傲』,就這四字,卻是武陵的獨有一份,連蘇先知和他比,卻也似乎遜色了一些。」

    當即陶益便將唐雨在武陵三月詩會一鳴驚人,然後又在指南中學和蘇雨樵發生的種種軼事娓娓道來。

    他本就極善講故事,他說得懸念迭起,羋姓老者卻也聽得仔細。

    「這《將進酒》有豪氣,卻不像是一十五六歲童子能做出的啊……」

    「《春曉》一詩倒是有趣,我觀此詩,就一個『靈』字,此子可謂大有靈性……」

    羋姓老者饒有興致的點評唐雨的詩作,待到陶益念出唐雨所做的《聲聲慢》的詞作。

    他愣了半晌,端起了手中的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站起身來慢慢踱步。

    過了很久,他道:「武陵有此等才子,為何不見你稟報楚都?這《聲聲慢》,卻真是驚世之作。先知先覺?恐怕要說先覺先知了……僅此一詞,便可賜一個高學補錄……」

    陶益道:「羋老,近日我日日掛念殿下的所托,卻疏忽此事了。然羋老既知唐先覺,世子有好士之名,有羋老把握大局,此子將來必然能成為國之棟樑……」

    羋姓老者微微頷首,道:「我聽說此子來自秦國,其《將進酒》中有岑夫子,丹丘生此兩人,岑……」

    他似乎在思慮什麼,突然一拍大腿,道:「對了!是岑……,莫非是他門下弟子,難怪……難怪……哎……」

    羋姓老者捶胸頓足,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臉色發白,一時竟然呆住了。

    一旁的陶益一臉迷惑,似乎很疑惑羋老究竟為何如此之態。

    過了片刻,羋老的神色漸漸恢復平靜,嘿嘿一笑道:

    「得知啊,對唐雨此子而言,才學是次,棋道是主!如我未猜錯,其在秦國理應是一等一的棋道天才……沒想到,這等天才竟然會來我大楚之國……以後你要勤加照拂此子。」

    「棋道?唐先覺擅長棋道?這後學可從未知曉,也未曾見過他對人展示過棋道造詣……」陶益有些驚訝的道。

    羋老搖搖頭,道:「這有何奇怪?以你剛才所說,你們所知曉的不過是人家冰山一角而已。那蘇先知自傲才學,卻也未曾探到此子才學之深淺。再看今日武陵端午文會,可曾見此子去拋頭露面?

    丁小四,丁小四……」

    管家恭恭敬敬的進門,低聲道:「老爺,丁公子出去觀文會了,是否需要老奴請他回來?」

    羋老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冷冷的哼了一聲,擺擺手長嘆一聲道:「丁小四終究氣象太小,也難怪……哎……可惜了唐先覺,如不是此人門下弟子,老夫怎麼也要爭一爭的……」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6 12:36 AM

第九十章 聆密

    夜色中的武陵城,萬人空巷。

    端午佳節,武陵江被華麗的燈飾裝點得猶如白晝一般。

    武陵江上,富貴華麗的龍舟正上演著一幕又一幕的競渡,江岸兩邊,無數士子和民眾熱情的吶喊。

    喝彩聲,小販們的吆喝聲,士子們興致盎然的吟誦聲,將武陵江兩邊變成了熱鬧的海洋。

    唐雨今天穿著一襲紫色的蘇絲捲袖長袍,擠到了人群的最前面,他的身側,周若水著一身淡雅的長裙,卻是女子閨閣的打扮,更顯出嬌豔女兒態。

    而小丫頭冬兒則紮著垂髫小辮,一派的活潑天真,主僕三人,個個興高采烈。

    「好!那是指南學校的龍舟,速度好快啊……」唐雨拍手讚道。

    「是好快呢!龍舟之上綵帶飄飛,那綵帶之上都是指南中學夫子和士子們的佳作呢!說不定公子和小姐的佳作也在這龍舟之上哦……」冬兒喜滋滋的道。

    端午龍舟,武陵大家族,中學都有自己的龍舟隊。

    一般商賈之家的龍舟,都是比闊綽豪華,龍舟一出,便代表著各家的財力,這是絕好的鬥富之地。

    而對書香門第來說,龍舟則講究雅緻超凡,與眾不同,這樣才能體現出書香門第的底蘊和品味。

    至於各大中學,毫無懸念,指南中學永遠居首,排在最前面。

    龍舟之上飛舞著百條綵帶,每一條綵帶都代表一名士子,綵帶之上記錄的是士子的佳作。

    作為武陵最高學府,武陵最頂尖才子云集指南中學,這樣的龍舟競渡,就是指南中學赤裸裸的炫耀,以此來激勵更多士子擁有一顆進入指南之心。

    江上各類龍舟表演輪番上演,舟上的鼓聲或清越,或激昂,配合著人群的吶喊之聲,相映成趣,一點點的將圍觀者的情緒推動到最高潮……

    「公子……」周若水忽然開口道,正在興頭上的唐雨愕然扭頭,道:「若水,怎麼了?」

    周若水眉頭微蹙,道:「公子,今日是四大家文會,公子還是應該去文會的。蘇夫子……不是親自邀請了你麼?」

    唐雨灑然一笑,擺擺手道:「文會哪有觀龍舟有趣?再說我也不是四家子弟,又何須去文會?不是周家幾大行商也組織了後輩士子詩會嗎?我還寧願去這樣的詩會呢……」

    唐雨頓了頓,又道:「不過終究還是出來觀龍舟最好,端午佳節,龍舟競渡,此等場景,錯過實在可惜。再說有你為伴,更是快哉……」

    「啊……」

    周若水驚呼一聲,臉上倏然染上一抹嫣紅,心中卻是歡喜甜蜜之極。

    她羞澀的低頭,偷眼瞅著身側唐雨興致勃勃的樣子,一顆芳心蕩漾,卻再也沒有了勸慰唐雨之心。

    要知道想端午這樣的大節,但凡士子,無不挖空心思的去尋求參與聚會的各種途徑。

    一方面是以文會友,結交志同道合之同學,更多的則是希冀借這等盛會博得才子之名,但看這江邊上,即使是有些許才子,卻也是三五成群簇擁在一起的,哪裡又像唐雨這般孤身一人欣賞龍舟競渡的?

    周若水大抵是覺得唐雨的做法有些不妥,唐公子可是她未來的夫君呢,她豈能不事事為夫君計?

    只是唐雨這般說,說得她心兒蕩漾,又哪裡還能規勸哦!

    她轉念又想,唐公子本已經是武陵一等一的才子了,那文會是否參與,其實大抵也是不損公子之名的。

    倒是公子這般坦然灑脫,卻是其他士子不及,倒是讓人更歡喜得緊呢。

    其時,江山的龍舟競渡已經告了一個段落,江心的龍舟開始往岸邊碼頭靠攏。

    唐雨扭頭道:「若水,冬兒,我們去碼頭!這龍舟如此之快,我們稍後來個龍舟夜遊,豈不是更酣暢淋漓?」

    「這……」

    冬兒一驚,偷眼看向了周若水。

    然而唐雨卻根本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一手抓住冬兒的小手,另一隻手拉著周若水,一路小跑直奔碼頭。

    唐雨今天的確心情很好。

    自從穿越而來,他內心一直承受巨大的壓力,最早是生存壓力,後來進了指南中學,又轉變成了學業壓力。

    一個地球初中生,來到以才學為本的蒼穹大陸,要學經典,學辭賦,學八股,還要完全的適應這個世界的生活,可想而知他需要經歷多大的轉變。

    好在,這樣的轉變在他的努力之下,已然逐漸的完成了。

    雖然才學方面,他真實水準難以於武陵第一才子相符,可是制藝之學,他已經已經會了。

    至於經典這一塊,他擁有夢中書城的神通,然後又通讀了指南中學所藏千餘冊典籍,更是每天都在大進步。

    對以後的路,他也不似以前那般恐懼了。

    就算是要參加鄉試,他覺得自己只需再磨礪一段時間,也未嘗不能一中功名。

    心中最大的一塊石頭放下了,他的心情自然很放鬆,加上今天武陵城如此熱鬧,龍舟競渡更是扣人心弦,昔日的童心再起,哪裡還管什麼文會詩會?

    他感覺自己直到今天才真正的融入到這個世界之中,才真正的適應這一片大陸的生活。

    興致勃勃,三人到江邊。

    指南中學的龍舟恰好靠了過來。

    唐雨鬆開周若水和冬兒的手,道:「若水,冬兒,你們先在岸邊等我,待我登舟看看……若水,你看,那不是你的一條綵帶嗎?上面寫的卻是那《夜雨》的詩呢……」

    唐雨邊登舟,邊指向舟上的一條迎風飛舞的紅色綵帶。

    那綵帶飄飛的不正是周若水的詩嗎?

    「公子……要小心啊,咱們……咱們還是不要泛舟夜遊了吧……」

    周若水臉紅撲撲的道。

    唐雨扭頭擺擺手,哪裡肯聽,掀開舟簾,一頭鑽了進去。

    龍舟一般都有些狹窄,指南中學的這一條龍舟也不例外,但是此舟比一般的龍舟要寬敞很多。長差不多有百米,寬也有四五米。

    唐雨通過夾板,進入倉中,只覺得眼前倏然一黑,這裡竟然伸手不見五指。

    而那些剛才操舟的漢子,卻也全部不見了。

    黑暗之中,唐雨往前走了幾步,就不敢輕易向前了,他正要開口大聲詢問。

    卻聽到黑暗之中,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你們都聽明白了嗎?今天是我們絕佳的機會,兩刻之後,舟再入江心,爾等隨舟一路直奔指南中學,那裡已經有一個魔法學徒小隊接應。記住是甲級士子七號院東側,那裡有一條臭水溝……」

    唐雨腦袋「轟!」一聲,整個人目瞪口呆。

    「這……」

    唐雨心念電轉,立刻想到了魔法師小屋,甲級士子七號院,不就是自己住的院子嗎?還有那一條臭水溝……

    黑暗中很安靜,唐雨能夠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響,顯然舟中有不少人。

    他內心緊張,下意識就開始吟唱,身體瞬間變得輕飄飄。

    學徒級魔法「御風術」他倒是施展得越來越熟練了,但見他身影如風,幾個起落之間就退了回來,一躍站在了江堤之上。

    「公子,你……」冬兒有些迷惑的道。

    「噓……」

    唐雨一手抓住她的手,道:「我們先上江堤……」

    「咚,咚,咚……」

    其時,靠近江邊的龍舟又開始擂鼓了,又一輪龍舟競渡開始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6 05:51 PM

第九十一章 指南遇險!

    武陵江兩岸,氣氛又變得熱烈起來。

    唐雨卻沒有了心思再欣賞這龍舟競渡,他眼睛盯著慢慢駛入江心的指南中學的龍舟,腦海之中思緒紛飛。

    剛才那冷漠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熟悉,會是誰呢?

    「他們一定是衝著魔法師小屋去的,他們的背後是不是陶夫子?」

    唐雨心中生起很多疑問,心中卻猶豫自己是否該回指南中學,畢竟那魔法師小屋他也是感興趣的。

    只是今日如此多的人過去,恐怕指南中學定然也是危機重重。

    「若水,你和冬兒先回去吧!我忽然想到了一點事兒,恐怕得回學校一趟,家裡的晚宴倘周世叔問起,你便幫我告罪一聲……」

    「公子,你……你這時候何故回學校?恐怕學校已經沒有士子了吧?」周若水有些疑惑的道。

    唐雨嘿一笑,道:「和士子無關,是我忽然想起孟夫子給我叮囑了一件事,我卻遺忘了,孟大夫子的叮囑,是萬萬不可兒戲的……」

    周若水一聽是孟大夫子所托之事,當下也感到不能耽擱,便道:

    「那公子早去早回,我和冬兒離家近,您就乘轎去,大抵應該是不會錯過晚宴的。」

    「也好!」

    唐雨點點頭,從人群中擠出去,他剛剛行到官道上,還沒來得及掀開轎簾。

    武陵江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壞了,壞了,龍舟生火了……」

    武陵江上,突然升騰起濃濃火光,江岸上人群亂成一團。

    唐雨踮著腳尖看向江面,卻見生火的龍舟堪堪就是剛才指南中學的那一條龐大的龍舟。

    火勢非常的迅猛,幾個眨眼的功夫,整條龍舟就被火光吞噬了。

    昏暗的江面上,唐雨運足目力能見到幾個卓卓的影子,紛紛投入江中。

    周圍,很多符舟從四面八方趕過來救火,龍舟競渡的局面瞬間被攪亂,大江之上,吶喊聲,吆喝聲響成一片。

    「不好!」

    唐雨暗叫一聲糟糕,心中卻已經明白,這絕對不是一次意外,肯定是有人的預謀之舉。

    他又想到自己剛才在舟中聽到的那個冷肅的聲音,心中愈發覺得今天恐怕有大事要發生。

    他掀開轎簾,鑽進轎中,道:「蔡管家,送我去指南中學,快點去!」

    蔡常微微愣了一下神,卻不敢違背唐雨的命令,當即掌控著魔轎,轎身之上魔紋轉動,轎身輕快,直奔指南中學。

    不過一刻時光,轎子就停在了指南中學的門口。

    唐雨心中惶急,也不跟蔡常多說,下了轎子,便一溜煙進了校門。

    因為今日端午,士子們都去參加文會,詩會,指南中學除了一守門的老蒼頭,裡面空空蕩蕩。

    夜色之中,路燈將大路兩旁的高大喬木投影在地面之上,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唐雨儘量走在陰影處,也不知哪裡來的膽子,他竟然一路施展『御風術』直奔自己所居的七號院。

    大約在離七號院兩百米距離的位置,唐雨鼻子忽然嗅到了一絲刺鼻的腥味,他內心一凜,當即便隱身在了一叢灌木之中。

    「呱,呱!」

    兩聲陰森的鳥叫從前方響起。

    「撲棱棱,撲棱棱!」

    一隻漆黑的烏鴉從百米外的喬木之上凌空撲下來,又是「呱」「呱」兩聲叫聲,聽得讓人毛骨悚然。

    那烏鴉掠過唐雨所藏身的灌木叢,又撲棱棱的飛向空中。

    「雅朵,你叫什麼?莫非還有漏網之魚?」

    那漆黑的烏鴉又撲棱棱的叫了幾聲,前方的喬木樹後面,閃身走出一個渾身罩在黑袍下的斗篷人。

    這斗篷人大半張臉都遮住,在昏暗的燈光之中,其就像是一個鬼影一般,渾身散發出冷氣,讓人不敢直視。

    「小老鼠,出來吧!你的同伴都被抓了,你還能躲得了嗎?」

    斗篷人的聲音冰冷,唐雨心一涼,卻不敢有絲毫動作。

    「嘿嘿,有點意思!一隻小老鼠還真會躲……」那斗篷人陰陰的笑道。

    忽然,他掀開斗篷的一角,露出血紅的嘴唇。

    但見他的嘴唇微微翹起,「嗚……」發出一聲幾乎聽不到的聲音。

    唐雨就覺得自己藏身的灌木叢開始震動,那一根根的灌木發出「嚓!」「嚓!」聲響,像是有人用鐮刀在割一半。

    唐雨大驚失色,連忙低頭,只覺得頭頂一涼,頭上的方巾竟然被那詭異的無形鐮刀給切開。

    本來接近三尺高的灌木,竟然從中間硬生生的被切斷,不止是一顆樹,而是整排術都被切斷。

    「這是什麼法術?還是魔法?」

    唐雨內心緊張到極點,他感覺自己似乎鑽入了別人精心佈置的陷阱之中。

    龍舟起火,指南中學有人守株待兔,恐怕那幫人要探尋魔法師小屋的計畫早就被人掌握了,而自己現在也是被殃及的池魚。

    灌木被切了,唐雨已經沒有了藏身之地。

    他一咬牙,就要現身,卻忽然感覺雙腿一麻,雙腳似乎被什麼東西給拽住了。

    他心中一沉,欲要掙扎,眼前卻是一黑,他發現自己竟然像是掉進了一個洞中。

    「嗯?小老鼠要逃?你逃得了嗎?」那斗篷人冷肅的聲音傳來。

    唐雨便感覺周圍一陣搖晃,「嗚……」

    那低沉的聲響不知從哪裡傳過來的,唐雨只覺得自己的耳膜震動,頭一陣眩暈,雖然在黑暗中,可是似乎天也在轉,地也在轉,那種感覺像是翻江倒海一般,他都覺得自己整個人下一刻就要被從內倒外給翻開。

    「嗚……」發出一聲痛苦的**。

    耳邊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要出聲,被那些該死的遺老發現你就死定了……」

    在迷迷糊糊之中,唐雨精神不由的一震,連忙用牙齒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身子似乎繼續往下墜落,一股惡臭傳過來,唐雨還來不及反應,腳下便傳來滑膩感,身體不受控制的在陷落。

    「撲棱棱,撲棱棱!」頭頂上飛行生物亂竄,唐雨慌忙的欲提腳,耳邊又傳來一個聲音:「不要動!那該死的烏鴉,竟然能鑽到這裡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6 08:43 PM

第九十二章 結伴而逃!

    眼前漆黑一片,惡臭熏天。

    唐雨背靠在潮濕滑膩的牆壁上,胃中翻湧,忍不住要狂吐一通。

    「這似乎是一個地下水道,真該死,好奇心害死人……」

    「嘔……」

    「不要出聲!」

    唐雨連忙用嘴捂著嘴,他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人用力抓住。

    「把這身套上……」

    對方塞過來一個頭套和一套連體袍子,唐雨顧不得胃中翻湧,胡亂的將連體袍子穿上,臉上用頭套死死的套住,僅僅露出一雙眼。

    興許是有些適應這裡的氣味兒,唐雨感到略微舒服了一些。

    「你是陶……師?」

    對方沉默不語,良久,黑暗的地下水道中又發出「撲棱棱」的聲響。

    唐雨感覺被什麼東西撞到了臉上,一伸手,一把掐住一隻活物,只覺得滑膩膩的一團,嚇得連忙扔掉。

    「撲棱棱」,那東西又飛遠了。

    「是蝙蝠!」成千上萬的蝙蝠從黑暗的地下水道的前方瘋狂的撞過來。

    「從現在起不要說話,跟著蝙蝠跑!記住,絕對不要說話,不能發出一絲聲響……」

    對方聲音壓得很低,僅僅唐雨能聽見。

    從聲音判斷,對方定然就是陶益無疑,然而從其舉止和口吻,卻和平日謙和穩重的監學夫子大為不同。

    不過唐雨肯定,對方一定就是陶益。

    唐雨不敢大意,艱難的從淤泥中拔出自己的雙腿,口中默念「御風術」的魔法音節,緊緊的跟著陶益,一路飛跑。

    地下水道很狹窄,唐雨根本辨不明方向,好在陶益似乎非常熟悉這裡的環境,遇到拐彎的地方,他便用手將唐雨一扭,兩人一路磕磕絆絆,速度竟然不慢。

    大約跑了一盞茶的功夫,那一隊蝙蝠卻是追不上了。

    陶益便開始靠在牆上,「呼哧」「呼哧」的喘氣。

    唐雨想開口說話,卻又想到對方的叮囑,不敢輕易開口。

    「可惡的小老鼠,這次抓住了你,我一定要將你燒死……」

    身後,黑暗之中,傳來咒罵之聲。

    地下水道的牆壁出現一陣陣顫動,像是要發生地震一般。

    陶益連忙站起,興許適應了黑暗,唐雨已經勉強能辨識周圍的環境,但見陶益一隻手按在潮濕的牆壁上,嘴中「咿咿呀呀」發出奇怪的音節,唐雨感覺自己靠的牆壁隨著陶益手的按動,也開始顫抖了起來。

    「魔法!」

    唐雨雙眼一亮。

    他腦海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心中明白對方施展這震動法術,定然是想探到自己兩人的位置。

    而陶益施展同樣的魔法,卻是擾亂對方的判斷,卻不知這魔法叫什麼名字。

    「走!」

    陶益鬆開手,突然向前衝過去。

    「堵住那老鼠,他就在前面,讓三老過來堵住……」

    冷冷的聲音從背後傳過來。

    前方「撲棱棱」,又是無數蝙蝠倒飛了過來。

    前方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嘿嘿,看你往哪裡躲……」

    唐雨心中遽然一緊,心想前後都被人堵住,這又是狹長的地下水道,這下要完蛋了。

    而陶益卻絲毫不慌張,他站定身子,手指掐動。

    唐雨肉眼可見到火紅元素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他的指尖。

    「咄!」

    陶益雙眼爆睜,肺部吐出奇怪的音節。

    他那根匯聚火紅元素的手指瞬間向前戳出去。

    一團熊熊的烈火像是燃燒彈一般,噴出數丈長的火舌,向前捲過去。

    整個地下水道瞬間變得燈火通明,唐雨甚至能看到水道中那驚慌失措,瘋狂逃離的一隻尺許長的碩鼠。

    「啊……」

    前方傳來一聲慘叫:「不好,這賊子竟然能施展『火龍術』,快通知長老……」

    陶益眼睛之中閃過漠然之色,繼續往前跑。

    唐雨緊隨其後,心中緊張到極點。

    兩人大約行了半刻時間,通道前面一聲冷笑響起。

    然後倏然亮起耀眼的光芒,幾盞魔燈憑空出現在通道的頂上。

    一名黑色斗篷老者陰測測的笑:「你真當一個『火龍術』就能傷到我?我是故意引君入甕。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一隻老鼠在壞事,今天我就要揭開你的面具。」

    那斗篷老者緩緩的除去斗篷,唐雨不由得瞳孔一收。

    這人……不是孫長老嗎?

    剛剛被聖人學派召回去的孫長老,怎麼又出現在了武陵城?

    陶益背靠在牆上,將唐雨擋在身後,卻並不說話。

    孫長老手中拿著一個捲軸,他陰冷的笑道:「老朋友,你還是自己過來認罪吧!以你區區魔法學徒的水準,今天根本沒有逃走的可能……」

    陶益乾咳一聲,聲音卻變得沙啞了:「我道是誰,原來是聖人學派的廢棄長老。也不知你的『萬紫千紅』的法術,是不是真能在這狹窄的水道施展。」

    孫長老眉頭一挑,道:「那就試一試?再狡猾的老鼠,也躲不過我的法術……」

    「好!」陶益說了一聲好,語氣極其乾脆。

    唐雨以為他要動手,沒曾想他卻倏然靠向一側牆壁,「哢嚓」一聲,牆壁上竟然出現一道門戶。

    「你要逃?」

    孫長老雙眼一瞪,手中的捲軸瞬間放開。

    耀眼的光芒照亮整個通道,唐雨只覺得眼睛傳來劇痛,便目不能視物。

    下意識他就要鑽進那門戶,卻被陶益一手拽住。

    下一刻……

    「嘩啦啦!」

    那道門戶之中竟然湧出一股洶湧的水流。

    那水流來勢洶洶,幾乎瞬間就將整個通道淹沒,而唐雨和陶益直接被大水沖出十幾丈開外。

    這一變化猝不及防,孫長老竟然沒有攔住唐雨兩人,可是他修為了得,那白色捲軸被他踩在腳下,竟然像操舟一般順水追了過來。

    水流極快,唐雨不小心被猛灌了幾口水,腦袋暈暈沉沉,然而就在此時,前方出現了一個岔路。

    陶益道:「你走左側,我走右側,一直往前走,絕對不能回頭……」

    唐雨覺得自己的身子一輕,腰間似乎被陶益塞進了一個東西,然後被他推入左側的通道之中,這裡位置高,水流卻是灌不進來。

    唐雨不敢停留,一路往前跑。

    「快,快,去一個人往左,追那隻小老鼠……」

    唐雨隱隱聽到後面有人追了過來,他也不回頭,全力運用「御風術」的基礎魔法,向前飛奔。

    「轟隆隆!轟隆隆!」

    地面震動,唐雨心驚肉跳,連忙回頭,卻見自己身後的水道竟然從空中坍塌了下來,後面的追兵恰被坍塌的通道死死的堵住了。

    「呼哧,呼哧!」唐雨一下癱軟在水道之中,渾身幾乎要散架。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7 12:24 AM

第九十三章 魔法師小屋

    地下水道骯髒的惡臭讓唐雨絕望。

    他感覺自己似乎是出不去了。

    因為前面的岔路越來越多,他只能胡亂的選擇一條,本來他以為一直走下去,肯定能走到武陵江邊。

    然而事與願違,越走前面的岔路越多,岔路越多意味著越靠近武陵城的中心,他感覺自己似乎是走錯方向了。

    一座城市的地下水道是龐大的,更有巨大的危險隨時都可以到來。

    很顯然,聖人學派的遺老此時也一定在地下水道之中展開搜捕,一旦遭遇他們,唐雨可不認為自己的幾個簡單的學徒級魔法能夠對付他們。

    關鍵是這裡的惡臭讓他受不了,常常感到窒息……

    「怎麼辦?難不成真就找不到出路?」

    他腦海之中忽然浮現出那天在聖人殿看到的布魯斯留給自己的那副圖。

    一個小水缸,互相連接的兩根試管,第三根試管通過三通的玻璃管連在最外面,下面還有一個酒精燈……

    「那小水缸,是不是就是指的下水道?好像不是……」

    「下水道應該是聯通的玻璃管。」

    「那小水缸是什麼呢?」

    唐雨靈機一動,覺得自己應該按照水流的方向走,不管怎樣,水往低處流,肯定能找到出路的。

    他想通這一點,心中大喜,連忙按照水流方向尋找岔路,心中卻是不服先前的絕望,感覺有力氣了。

    約莫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水流越來越湍急,他心中更加激動,連忙加快了腳步。

    「哎呀……」

    他只覺得自己一腳踩空,身體不受控制的開始墜落。

    他還來不及魔法吟唱,身體就墜入了一方惡臭的深潭之中,他連忙用手撲打水面,依舊被灌了幾口臭水。

    他心中發慌,好在地下水道狹窄,他一手抓住側壁凸出的一小塊岩石,才勉強穩住身子。

    「呸!呸!」他吐出嘴中的污水,突然腦子中卻是靈光一閃:

    「咦,這不就是那個玻璃水缸嗎?」

    一念及此,他環顧兩側,果然看到一左一右有兩個岔道,其中卻是沒有水流的。

    病急亂投機,他小心翼翼的挪動到一面的岔路處,慢慢的往前走。

    這岔路一路往上,坡度非常的陡,唐雨手足並用,才能勉強向上攀爬。

    「如果那副怪圖真的是暗示這裡的環境,我一直往上爬,就應該還能找到一條岔路……」

    「那一條岔路通向最高的一個試管,哪裡就應該是到了地面附近了……」

    被困在地下水道一個多時辰了,唐雨早已經精疲力竭,不過此時他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卻猶然生出了一股子力氣。

    果然,唐雨爬到最上面的時候,看到了另外一條更陡峭的岔路。

    唐雨一咬牙,沿著那條陡峭的岔路繼續往上爬。

    只爬幾步,一個踉蹌就滾了下來。

    他一連爬了三次,都是無功而返。

    他心中有有些絕望了,而就在此時,他隱隱感覺岔道的前方似乎有亮光。

    「也不知道那亮光是出口還是那些該死的聖人遺老在搜尋自己……」

    唐雨歇息了片刻,覺得自己除了賭一把外,沒有其他的選擇。

    他一咬牙決定繼續往上爬,這一次,他卯足了勁,倒是上升了兩三米高。

    上面的亮光越來越亮,唐雨內心的**也越來越強。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飛蛾一般,明知亮的地方可能是火,投過去就會燒死,可是他還是壓抑不住內心求生的**。

    他緊咬牙關,發了狠勁,再加上強烈的求生**的支撐,他拼盡全力一路往上挪。

    「嗯?」

    當他一手攀向上,準備找一處凸起出,卻摸到了通道的邊緣,他連忙狠勁的用力,整個身體硬生生的在通道中被拽起來。

    「呼……」

    他長吐一口氣,感覺自己總算走過這條難走的通道了。

    他累得筋疲力盡,可是當他環顧四周,卻忍不住倏然站起身來。

    「這裡……

    這裡像是一個極其隱蔽的閣樓,四面都有亮光照進來,面積約莫有三十四平方米。

    兩張長條桌子,一左一右,佔據了這裡的大部分面積。

    長條桌子上放著的是各種不同的實驗器皿,有玻璃製作的燒杯,試管,有類似物理實驗用的鏡面,小車軌道,小金屬球,還有很多試劑瓶,坩堝,酒精燈,培養皿,這裡簡直就是一個實驗室。

    最引人注目的是,左側的一張桌子上,堆放著各種奇特的材料,這些材料大多數唐雨都不認識。

    但是通過這些材料散發出的魔法氣息,他能夠很輕易的就分辨出這是一些魔法材料。

    唐雨顧不得疲憊,連忙湊過去,在桌子的空處,一頁白紙用鵝毛筆釘在上面。

    白紙上面墨跡龍飛鳳舞:

    「親愛的唐,我給你留下的禮物還滿意吧!別信那些魔法師小屋的鬼話,這就是我們的私人實驗室而已……」

    密密麻麻,上面寫滿了字,字裡行間都是布魯斯的口吻。

    在信上面,布魯斯詳細的介紹了實驗室各器皿的操作,以及一些魔法材料的分類。

    最後,布魯斯揶揄道:「唐,你可一定要記住,這裡曾經可是很多正式魔法師的實驗室,你應該感到驕傲喲……」

    唐雨嘴角彎起一個弧度,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布魯斯的樣子,雖然他和布魯斯接觸並不多,可是對這個西方人印象的確不錯。

    「只可惜,少了一本魔法書……」

    小屋裡面環境很好,在桌面上,布魯斯留下了詳細的實驗室操作指南。

    唐雨根據《指南》找到一處浴室,褪掉外面的髒衣服,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澡,然後將外套洗了,用浴室中的魔紋吹風吹乾。

    「這是什麼?」

    唐雨才想起,隱隱似乎陶夫子給自己塞了一件東西。

    他連忙從黑色連體長衣中掏出東西來一看,敢情是一本書。

    「《魔法學徒百科全書》?」

    「是一本魔法書?」

    唐雨欣喜莫名,他迫不及待的翻開其中的內容,便見書中介紹了《格物》、《元素》、《生物學》、《星相學》、《魔紋學》等等,魔法學徒所需要的一般知識,書中都有記載。

    「真是缺什麼來什麼,有了這本書,自己不就可以繼續魔法修行了?」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7 12:17 PM

第九十四章 出口在何處?

    唐雨並沒有在實驗室久留。

    因為他清楚,今晚武陵城發生了很多事情,聖人學派的遺老遺少肯定還在搜捕他。

    另外陶夫子也不知怎麼樣了,會不會被那可惡的孫長老抓住,他心中也十分掛念。

    唐雨簡單的將實驗室操作指南掌握,便決定暫時離開。

    然而,此時他心中卻有了難以解答的疑惑……

    按照實驗室操作指南,唐雨進入實驗室的方法是在他所住的七號院,等到火房壁爐燒起來的時候,他便可以在書房右角的地方,吟唱一段魔法咒語,然後灑出一點『碧落黃沙』,牆壁之上就會出現一個通道。

    他順著那個通道就可以直接進入實驗室。

    而出實驗室的辦法,也是同樣的吟唱一段魔法咒語,撒「碧落黃沙」,就會有一道門戶出去。

    讓唐雨疑惑的是七號院中是不可能有暗室的,那這間實驗室究竟存在於哪裡?

    他敏銳的意識到,這可能涉及到很深奧的空間知識,這樣的知識可能就是地球上所說的四維空間。

    看來蒼穹大陸的魔法科技,在某些方面恐怕已經超過地球了。

    另外,他感覺方位也不對。

    他記得自己是從指南中學落入的下水道,一路往前走,基本都是順著水流往低處走,他現在所處的位置不可能是指南中學了。

    自己從這裡出去,莫非也能回到七號院?

    唐雨心中很好奇,也很是期待。

    他按照《操作指南》上的辦法,他首先吟唱魔法咒語,便感覺自己體內的魔力緩緩的波動,他一揚手,手中一小把「碧落黃沙」悄然的滑落。

    他的正前方,光芒閃耀,點點的光芒匯聚在了一起,赫然構成了一個門戶的模樣。

    唐雨一腳踏進門戶中,雙眼便什麼都看不見了。

    待到視力恢復,眼前的景色卻是大變。

    淡淡的馨香入鼻,眼前是雕琢精緻的柵格窗戶,一張古樸雅緻的小床上面鋪著淺藍色繡花被絨,窗前是深紅色的華麗梳妝台,梳妝台旁邊是一道門簾。

    門簾兩旁懸著精緻的流蘇,處處透出一股貴氣。

    「這……這是哪裡?」

    「這分明就是女子的閨房。」

    唐雨心中有些發虛,小心翼翼的掀開門簾走出去。

    外面是一個三四十平米的客廳,客廳的花梨木案几上擺放著一張深紅色的焦尾琴……

    看到這架琴,唐雨倒吸一口涼氣。

    「這怎麼可能?」

    唐雨發現自己從魔法實驗室出來,竟然來到了……來到了武陵蘇家。

    而且無巧不巧,這裡恰恰就是蘇雨樵所居的東閣。

    客廳唐雨來過,對這裡的佈置很熟悉,他可以確信,這裡就是蘇雨樵所居的東閣無疑。

    唐雨無法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只覺得這魔法師小屋簡直太神秘了。

    這東西完全就不在現實的空間之中。

    「這究竟是通過怎樣的魔法科技實現的?」唐雨內心充滿了好奇,對神奇的魔法世界更是心生神往。

    可是此時卻容不得唐雨多想,他必須得盡快離開這裡。

    要不然萬一蘇雨樵或者蘇家下人進東閣,唐雨怎麼能說得清?

    他躡手躡腳的走到閣樓的陽台上,卻被眼前的場景給驚呆了。

    東閣前後兩側荷塘,荷塘之上已經搭上了高高的檯子,兩邊的檯子通過這閣樓分開一半,從北邊再融合在一起,構成的是一個巨大的廣場。

    此時的廣場之上,燈火通明,密密麻麻坐滿了士子。

    就那樣初略的掃一眼,足足就有上千人之多。

    在東閣閣樓的正前方,搭建的是高台,僅僅只比閣樓矮一點點。

    高台之上,鋪著鮮紅的地毯,擺著華麗的几案,上面高座的貴賓更是亮瞎人眼。

    知府大人曹清,學台大人孟哲,蘇家家主蘇清流,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蘇雨樵旁邊的年輕士子。

    看這士子,罩一件淺綠色的士子長袍,捲袖繡蘭花,五官明朗,器宇軒昂,當真是一表人才,貴氣逼人。

    間或,其展開手中的摺扇,扇面之上龍飛鳳舞書著幾個大字:「大楚子義」。

    「這便是東郭家的東郭南嗎?」唐雨心中暗道,更多的卻是在叫苦。

    今天是武陵四大書香之家文會,文會就在蘇家,偏偏就在這東閣,讓唐雨如何能出去?

    為了搭建高台,東閣的木梯已經拆了,唐雨只需往前跨一步,就能躍到貴賓高台之上,可是這一步,他斷然是怎麼也邁不出去的。

    因為他只需稍有動作,立馬就能驚到眾人,那樣他會面臨更大的尷尬。

    「武陵中學高學士子李勃請教東郭公子書法之道……」

    文會之上,忽然響起李勃的聲音。

    廣場之上,本來安靜的士子群一陣躁動。

    「李高學,加油!」

    「李高學,你的書法之道武陵第一,可不要墮了武陵士子的威名……」

    人群中有士子大聲道,似乎是在給李勃鼓勁。

    李勃並沒有坐主席台,但見人群分開,李勃肥胖的身軀在眾人的簇擁下,緩緩的開始登高台。

    再看那東郭公子,腦袋卻湊向了旁邊的蘇雨樵,似乎在和蘇雨樵竊竊私語。

    唐雨看眼前的情形,應該是文會鬥文的局面,看李勃臉上那罕見的嚴肅,看來今日文會,恐怕大家比鬥激烈,估計武陵眾士子沒佔到什麼便宜。

    李勃登上了高台,眼睛灼灼的看向東郭南,冷冷的哼了一聲。

    東郭南這才抬起頭來謙和的一笑,道:「李勃李子安,上一次大闈二甲第九名,是難得的才子啊……」

    他輕嘆一口氣,道:「本來今日文會,我是想著提攜後進的,畢竟武陵指南中學享譽我大楚,恰好我東郭家門下也有幾個不成器的中學士子。讓中學士子們切磋經典辭賦,我等在一旁指點一二,對他們明年士子們參加春闈是大有好處之事……

    無奈啊,士子都有爭勝之心,子安兄,你這又是何苦?」

    李勃臉色一變數變,臉上怒氣浮現,卻是不敢發火。

    他沉吟良久,道:「東郭公子,文會機會難得,您是高中解元的大才子,既然能駕臨武陵,我又豈能錯過向您請教的機會?還望東郭公子不吝賜教……」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7 05:47 PM

第九十五章 李勃鬥解元

    李勃和東郭南對上了,唐雨心中隱隱便有些期待,

    高學士子文會他從未參加過,並不知道文會究竟是如何斗文的。

    在他想來,倘若兩人鬥辭賦,鬥八股,那倒是簡單,兩人各做一篇辭賦八股讓在座的權威學士評判,便可論高低。

    可是鬥書法之道,莫非就是兩人各寫一副字比高低嗎?

    唐雨篤定絕對不會是這樣,因為高學士子和中學士子是天壤之別。

    踏入高學,就擁有了功名,就有資格進聖人殿,得到聖人傳法。

    他們都是修行者,修行四藝分為琴道、棋道、書道和畫道。

    他們之間的比鬥,又怎麼可能只是寫一副字那麼簡單?

    果然,場上的局面和唐雨判斷的差不多。

    但見雙方手執筆,李勃的筆凌空狂草,卻並沒有寫在宣紙之上。

    他身上的長袍無風自動,在兩人之間,隱隱浮動著神秘玄奧的氣息。

    唐雨從這邊望過去,李勃的筆似乎有穿透虛空之力,筆如刀,如劍,撕裂空氣,空中匯聚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再看東郭南,氣定神閒,手中也握筆。

    他的筆輕靈飄逸,凌空幾個點,似乎毫無章法,而李勃匯聚的氣流似乎一滯,那漩渦宛若冰封一般凝固在了空中。

    李勃往後退一步,再狠勁狂草用筆,那東郭南便灑然往前邁一步,卻依舊是那般輕貓淡寫。

    唐雨死死的盯著兩人,額頭之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他雖然不是修行者,可是體內已經擁有了魔力,卻也不似普通人。

    他看兩人用筆,雖然只是凌空的點畫,可是分明在筆尖流淌的是了不起的書法。

    李勃大開大合,書中豪氣干雲,如大江東去,筆筆力透紙背。

    而那東郭公子的書中則是婉約含蓄,筆筆靈動生花,其運筆之妙,讓人歎為觀止。

    唐雨也在苦練書法,最近感覺自己的進步很大,可是眼看眼前兩人的運筆作書,雖然只是凌空虛寫,卻也是唐雨萬萬及不上的。

    自己要練到什麼時候,才能有如此精妙的運筆?

    李勃再退,憋得臉通紅。

    而東郭南一直在進,步履輕快。

    眼看李勃退無可退,再退就要退下高台了。

    全場此時雅雀無聲,高台之上曹大人和孟大人搖頭嘆息,而下面的眾多武陵士子則是個個面紅耳赤,沮喪之意形於色。

    眼看李勃是要敗了。

    就在此時,李勃突然大喝一聲。

    他的雙眼射出道道精芒,眼眶瞬間泛紅。

    而他的筆法瞬間一變。

    他的起筆從上而下,當空一個轉折,強大的氣勢從他筆端奔湧而出。

    這一筆,便讓人覺得心生豪情萬丈……

    唐雨看得心遽然猛跳,一顆心臟只差蹦到口中來。

    「這是《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李勃嘴中大聲吟唱。

    他的筆一改先前的凝重,變得瀟灑灑脫,狂放不羈,真如人醉酒作書一般,連他的人似乎在這一瞬間都有了醉意。

    這一個轉折,他止住了頹勢。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

    李勃再一次大聲吟唱,腳下大大的往前邁了一步。

    對面的東郭南微微蹙眉,「咦……」了一聲,竟然向後退了一步。

    「好!」

    全場士子歡呼一聲,眾人士氣暴漲。

    李勃卻似乎根本聽不到周圍的鼓舞,他完全沉醉在自己的書道之中,運筆越來越快,越來越狂放。

    他再一次大進一步,而東郭南再退一步。

    他一共進三步,東郭南就退了三步。

    可是僅僅這三步之後,東郭南的筆法也變了。

    他的筆法一改先前的輕靈飄逸,變得如運刀一般,一劈,一撩,一頓。

    先前李勃酣暢淋漓構築起的氣勢,就在這一頓之下,轟然崩潰。

    強大的氣流在空中盤旋,李勃長袍烈烈,他的臉憋得通紅,卻抵擋不住這股氣流,往後退一步,二步……

    再一次,他退到了高台的邊緣。

    東郭南臉上的笑容浮現,道:「子安兄書道果然一絕,佩服,佩服!單比氣勢,卻是我輸了呢!」

    李勃雙眼通紅,羞愧滿臉,卻無可辯駁,黯然低頭,道:「東郭公子高才,我甘拜下風……」

    讀書人委婉,東郭南看上去謙虛,實則是居高臨下,指點江山。

    說李勃氣勢強也並不是什麼好話,氣勢強,便是城府淺,如胸羅萬象,又哪裡需要這般咄咄逼人?

    大楚最是強調學士氣度,什麼是氣度?

    瀟灑飄逸是氣度,雲淡風輕是氣度,舉重若輕是氣度,像李勃這般,憋得臉紅脖子粗,那就不是氣度了,東郭南這嘲諷水準高,偏偏李勃作聲不得。

    誰讓他技不如人,是個失敗者呢?

    聖人學派最是強調禮儀,一個失敗者,便是後學,後學的身份比前學低了一等,如何能對前學不敬?

    李勃敗了,廣場之上又恢復了死寂。

    東郭南將手中的摺扇打開,風度翩翩的回到坐席,扭頭看向蘇雨樵,臉上笑容很盛。

    蘇雨樵永遠都是那副苦瓜臉,冷若冰霜,讓人難以接近。

    此時,她卻微微蹙了蹙眉頭,道:「東郭解元既然無所不精,就不知琴道是否也精深,今日端午佳節,你我何不撫琴一曲,也算為今日咱們四家文會助興?」

    東郭南忙道:「先知,你這是要讓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了,琴棋書畫,博大精深,誰又敢說自己精深?我倒是久聞先知是琴道高手,內心一直期盼能聽到你的佳音呢。

    既然你今日有如此雅興,倒不如你我共奏一曲,如何?」

    蘇雨樵臉色一變數變,良久,她道:「好!」

    恰在此時,剛剛下高台的李勃斷喝一聲,道:「蘇先知,好什麼好?今日文會,你心胸何故如此狹窄?如能邀唐先覺前來,我武陵士子又何至於在文會之上慘敗至此?

    你和唐先覺乃私人恩怨,而此文會乃我武陵四家之文會,更是我武陵學界之文會。

    此等文會,唐先覺未到,又哪裡算是武陵學界之文會?

    嘿……罷了,罷了,這文會我也不伺候了,王忠,備轎,我們回李家……」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8 12:31 AM

第九十六章 文會之局!

    文會上出現了意想不到的局面。

    李勃突然奮起向蘇雨樵發難,唐雨卻是躺著中槍,被牽扯到了今日的文會之中。

    蘇雨樵臉色變得很難看,氣得渾身發抖,卻硬是做聲不得。

    今日文會,東郭南明顯是要給武陵學界一個下馬威。

    此次跟隨他前來的士子眾多,中學士子這一塊,就涵蓋了東郭家這幾年悉心培養的數名天才少年。

    東郭南在文會開始就裝作一副提攜後進的姿態,先讓中學士子挑戰指南中學才子。

    雙方鬥文,鬥詩,鬥賦,指南中學這一邊由謝聰謝輕候和柳河柳容若挑大樑。

    兩人的氣勢倒很足,都做出了名篇佳句出來,可是東郭家的門人天才實在太強,東郭南的堂弟東郭野更是才華絕倫。

    孟大夫子一連出三道應景詞,他每次都是最早登台,而且做出來的全是佳作。

    還有幾名士子也是辭賦文章,無所不通,無所不精。

    謝聰和柳河兩人勢單力薄,僅僅堅持幾個回合,便被壓得死死的,其他的士子從旁助陣,奈何雙方才學實力相差過大,指南中學今天是慘敗……

    東郭南不愧是東郭家的解元,不僅才學出眾,而且城府深,擅計謀,今日文會,他一直都佔據主動,幾乎是一點點的讓武陵學界的顏面掃地。

    中學士子慘敗,東郭南成功的挑動了武陵學界敏感神經。

    武陵眾高學士子不服,開始向東郭家的高學士子發難。

    東郭南在鬥文之前,先是大讚一番武陵人傑地靈,有「惟楚有才,於斯為盛」的名聲,還細數了從武陵走出去的眾多強者。

    他故意把武陵抬高,然而在鬥文的時候,東郭家的一幫高學士子毫不留情。

    武陵四大家李家,蘇家,柳家等盡遣強手出來,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挑戰到東郭南的面前。

    但凡高學士子,大都是在楚都就學修行的,這次端午回來,算是衣錦還鄉,一個個備受武陵後進學子的崇拜和讚譽。

    東郭南將他們鬥得狼狽不堪,顏面掃地,卻是大大的挫了武陵學界的銳氣。

    可是文會鬥文,就是這般殘酷,明明沒有勝算,卻也不能認輸。

    畢竟文會是打著以文會友的幌子,而且讀書人皆是聖人門徒,處處行為都需要遵循聖人法度,又哪裡因為鬥輸了才學,就拂袖而去的?

    所以文會鬥到最後,對武陵學界的夫子和士子來說已然成了一種煎熬。

    一直到李勃出馬,大家心中才生出一丁點的奢望,不指望李勃能贏東郭南,哪怕只稍微挫一下其銳氣也好。

    現在連李勃也慘敗,今日的四家文會,成為了東郭家主導的東郭文會,可想而知此時廣場之上眾多武陵士子的心情。

    因而在這個時候,李勃忽然提到唐雨,眾人心中都是有共鳴的。

    倘若有唐雨在此,高學鬥文且不說了,中學這一塊謝聰和柳河絕對不會輸這般慘。

    沒有中學的慘敗,後面的氣氛也不會這般緊張壓抑,說不定高學鬥文就不會這般有火藥味兒了……

    蘇雨樵自然知道其中的關竅,眼看周圍眾多目光看向自己,那些眼神分明是在支持李勃。

    尤其是貴賓高台之上,曹清和孟大夫子臉色極其的嚴肅,明顯是帶有責備之意,更是讓她百口莫辯。

    她哪裡沒有邀請唐雨?分明是唐雨自己我行我素,拒絕了今日文會。

    當然,蘇雨樵也未曾料到今日文會之上會是這般局面。

    東郭南狡獪陰險,步步逼近,老謀深算,這哪裡是以文會友,完全是東郭家在向武陵學界開炮,是要羞辱武陵學界。

    前幾天聖人學派的事情刺激到了東郭家了,東郭南這一次是帶著殺氣來的,準備極其的充分。

    東郭南滿是笑容的臉上微微一滯,道:「先知啊,這唐先覺又是何方高才?莫非武陵城中,還有人才學之高,超過你先知不成?」

    蘇雨樵臉色更難看,聽東郭南這話,意思很明白。

    那就是她蘇雨樵乃武陵第一才子,尚且鎮不住局面,再多一個唐先覺,又能扭轉局面不成?

    蘇雨樵是極度驕傲敏感之人,哪裡受得了東郭南這般羞辱,當即冷聲道:

    「東郭解元,咱們還是以琴道為媒,讓我領教一下解元的風采吧!」

    東郭南淡淡一笑,道:「領教不敢當,其實先知啊,你我還是共奏一曲更好。所謂知音難覓,我當日一見先知你,便覺得遇到了知音。既是知音,當並肩奏一曲,豈不是更為和諧?」

    東郭南笑容很盛,充滿了曖昧,卻是盡顯自己的才子風流。

    武陵早就傳東郭南對蘇雨樵甚為傾心,蘇家暗地裡也對這樣的傳言持鼓勵態度的。

    可是畢竟只是傳言,東郭家乃大楚三大家之一,東郭家的棟樑東郭南能看上武陵蘇家嗎?

    而今天,此時,傳言似乎變得真實了。

    東郭南此言,明顯是向蘇雨樵示愛呢!

    今日的文會,東郭南強勢壓制武陵學界,大大的漲了面子,壯了聲名。

    此時此刻,他完全以勝利者的姿態在展現自己的風流氣度,縱然他城府深,也難免有些志得意滿的驕傲……

    蘇雨樵的臉色更白,神色更冷。

    高台之上,眾多貴賓雅雀無聲,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不同。

    其他幾大家的家主,內心是羨慕嫉妒,蘇家蘇清流則是欣喜若狂,知府大人曹清和學台孟大人則是嘆息……

    東郭家勢力太強大了,掌握了大楚三分之一的江山,東郭南今日狠狠的羞辱武陵學界,如果是其他的士子,膽敢在此時出如此曖昧之言,曹清和孟哲絕對不能忍。

    可是對方是東郭公子,他們心中雖然不忿,卻也無可奈何。

    「誰和你是知音?東郭公子又如何?我們蘇夫子曾經發宏誓,此身要嫁便嫁狀元郎,你是狀元郎嗎?」

    柳家陣營,突然衝出一人,衝著東郭南大聲喝道。

    這一言響徹整個東閣廣場,所有的士子都震動了,高台上的貴賓也一個個驚駭莫名。

    所有人看向說話之人,此人赫然是指南士子柳河。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8 11:48 AM

第九十七章 唐先覺何人?

    整個東閣廣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大家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這是什麼場合?柳河是什麼身份?他竟然敢跳出來指謫東郭公子?這簡直是尊卑不分,丟武陵學界的臉。

    本來今天武陵學界就夠丟人了,被人家東郭家的眾天才鬥得是滿地找牙,人人受辱,現在柳河在這樣的場合跳出來,完全不顧讀書人的禮儀,莫非武陵學界就是這般傳聖人之道的?

    東郭南也愣住了,旋即他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武陵學界丟臉事小,他東郭南可是極其惜名的人。

    聽柳河此話的意思,他東郭南根本不配得到蘇雨樵,因為他不是狀元。

    讀書人誰不渴望自己有朝一日能點狀元?可是誰敢說自己將來一定就是狀元,就算是東郭南也不敢輕言狀元。

    柳河這句話,恰恰就說到了他的痛處了。

    本來是一場才子風流的好戲,將來傳出去絕對是東郭南在學界的又一佳話。

    現在被柳河這一吼,東郭南覺得自己一下變成了丑角,可想而吃此時他的心情。

    「柳河!住嘴!」

    高台之上,孟大夫子勃然道:「來人,把柳河柳容若轟出文會!」

    孟夫子心中那個氣啊,氣得是渾身發抖。

    作為指南中學的大夫子,今日指南中學眾士子丟臉丟到家了,他內心本來就很憋屈窩囊,現在柳河不顧禮儀,竟然如狂犬吠日一般衝著東郭公子狂吼。

    東郭公子是什麼人?撇開他解元的功名,現在他也是聖人學派在武陵的長老。

    柳河這樣做完全就是丟了裡子也失了面子,著實讓他這個大夫子顏面無光。

    很快就有幾名執事衝到柳河身邊,柳河兀自不罷休,又沖著東郭公子吼道:

    「楚都的所謂才子也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今日是唐先覺不識抬舉,沒能前來,如果他來,你們在中學斗文未必能佔到絲毫便宜……」

    「住口!」

    柳家家主柳歸年怒喝道,眼前柳河沒有悔改之意,他心中大急。

    這小兒,倘若得罪了東郭家,以後柳家如何在大楚立足?

    柳河絲毫不給柳歸年的面子,他雙臂一震,躲過兩名執事,繼續怒道:「我柳容若這輩子和唐先覺勢不兩立。因一時之氣,不顧我武陵學界的顏面,不顧蘇夫子的顏面,此等士子,有何面目在我指南中學……」

    「住口!」

    這一次蘇雨樵發怒了,她杏目圓睜,冷冷的盯著柳河。

    柳河的表情瞬間定格,剛才的瘋狂迅速收斂,慢慢的乖順得像一隻貓,哪裡還有先前的瘋癲失態?

    「還不給東郭公子賠罪?」

    柳河臉色一變數變,終於他還是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道:「東郭公子,我言語對您有所衝撞,還請您海涵……」

    東郭南臉色發青,冷漠的掃了柳河一眼,倏然扭頭看向孟大夫子,道:

    「孟大人,唐先覺是何人?莫非此人真有大才不成?既有才,為何不來這文會之上?」

    孟哲慢慢站起身來,道:「先覺乃此子的字,其名叫唐雨,曹大人給他賜字,便是寓意先知先覺。先知即是雨樵夫子,先覺便是他……」

    「哎……」

    一聲嘆息,孟哲搖搖頭。

    東郭家眾士子陣營,東郭野站起身來冷聲道:

    「好一個先知先覺,那又如何?就算是蘇先知,也未必能在才學上勝過我們,加一個唐先覺,嘿嘿,難不成就能比過我等?」

    蘇雨樵面若寒霜,極其艱難的道:「唐先覺之才,我不如也!先知先覺,不提也罷……」

    蘇雨樵此言,全場大驚。

    要知道蘇雨樵可是武陵第一才,其人極其的傲氣要強,即使是面對東郭南,也從來沒有服過。

    對這一點,東郭南體會尤其深刻。

    當日在楚都之時,東郭南屢屢向蘇雨樵示好,蘇雨樵一直冷淡對之,其中不乏有不屑之言。

    甚至蘇雨樵還說過,東郭南得解元,也不過是仗著東郭家的權勢和地位而已,如果是普通書香之家,解元是否歸於他,恐怕還不一定呢!

    可是現在,蘇雨樵竟然親口承認自己之才不如唐先覺,那唐先覺又是什麼人?

    ……

    東閣之上,唐雨一屁股坐在閣樓的木地板上,心中暗暗叫苦。

    眼見場上的局面變化,他竟然被躺槍了。

    李勃罵蘇雨樵是因為自己,柳河發癲發狂,卻也放言要和自己不自量力。

    現在連蘇雨樵也說她之才不如自己……

    唐雨感到有些荒誕,也有些無奈。

    本來他想,趁著文會之上的局面嘈雜,大家不注意的時候找個時機偷偷的溜走。

    可現在這局面,貴賓高台之上人人都說他唐雨,他哪裡能溜走?

    只怕剛剛露面就會被人認出來,說不得今晚又要面臨困境了……

    才子不好當,尤其陰長陽錯,唐雨似乎成了武陵學界眾士子夫子心中的第一才子,更是高處不勝寒。

    該怎麼辦呢?

    仍唐雨如何苦思冥想,卻也想不到應對之策。

    而就在此時,場上的局面有出現了變化。

    廣場之上,忽然傳來一聲冷笑,一名灰袍士子分開人群走出來。

    看這士子,樣貌醜陋,五官怪異,然舉手投足之間,卻是瀟灑大氣。

    他哈哈一笑,道:「我道咱們的東郭解元今日文會定然是能以解元之身份,狠狠的壓武陵眾夫子士子一頭,這一來可是大大的漲東郭家的臉。哈哈,沒想到堂堂一個解元,今天沒能露臉,卻被一鄉野小兒嘲諷譏諷,有趣,有趣,當真是有趣之極……」

    灰袍士子旁若無人,對東郭南是極其的嘲諷,高台上幾名執事驚慌失措的湊過去,喝道:

    「爾等是何人?竟然敢來四家文會口出狂言,羞辱貴客?」

    那灰袍士子冷冷一笑,道:「在下姓丁,名儒,字品淳。這武陵四家文會既然是以文會友,為何我就不能前來嗎?我來瞻仰咱們東郭解元的風采,難不成你們還要拒人千里之外?」

    「丁儒?」

    高台之上眾多貴賓齊齊站起身來,孟大夫子脫口道:「你便是羋大學士的弟子丁品淳?」

    丁品淳哈哈一笑,昂然走上高台,沖孟大夫子拱手道:「孟大人,我便是丁品淳,東郭解元,今日你好大的威風啊,我丁品淳也正有疑問要向你請教呢……」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8 05:41 PM

第九十八章 丁儒鬧事?

    丁儒,字品淳,楚都人稱鬼才,擅詩賦,四藝琴棋書畫號稱無所不通,無所不精。

    他竟然也來了武陵?

    東郭南嘿嘿冷笑,道:「品淳兄,你我切磋在楚都隨時都可以,為何你偏偏要來這武陵文會之上?我來武陵是要以文會武陵之友,卻不是要和你丁品淳在此爭一時之氣……」

    丁品淳哈哈笑道:「好個東郭解元,果然氣度不凡。不過我丁品淳也是本著同樣的心思而來,莫非文會之上只准你會武陵之友,不准我會武陵之友?」

    丁儒出言犀利,說的話拗口拗嘴,言辭之中充滿了詭辯的意味,東郭南在言辭上佔不到便宜。

    兩人都是來自楚都一等一的高學士子。

    東郭南是解元,同時又是聖人學派的金牌士子。而丁儒師從大學士羋越,背景雖然比不上東郭家紮實,可是放眼楚國,卻也少有人敢惹。

    很明顯,兩人並不對付,一上來就是針鋒相對。

    曹清大人站起身來道:「丁士子,你駕臨武陵,我武陵學界定然倍感榮幸。今日文會已然接近尾聲了,要不我們擇日再開文會,以歡迎丁學士的到來……」

    丁儒淡淡一笑,道:「曹大人客氣了,說起來大人還是我的前輩。今日文會既然已經接近尾聲,那最後我便給文會湊個綵頭。」

    「久聞武陵乃才子雲集之地,我也趁這個機會見識一下武陵才子的才學……」

    他冷冷瞅了東郭南一眼,道:「東郭兄,我自然也想見識見識東郭家眾多天才的本事。」

    東郭南屢屢被挑釁,臉上不由得掛不住,冷冷的道:

    「丁兄出題吧!你丁兄能做到的,我東郭家士子定然也不弱……武陵才子一方,有蘇先知,李勃這等大才,恐怕也並非沒有招架之力……」

    東郭南環顧四方,朗聲道:「既然丁兄來了,那文會我們再訂一個綵頭。由丁兄出題,如誰能勝出,誰便是今日文會之魁首,如何?」

    東郭南這幾句話說得傲氣凜然,展露出的是極其強大的自信。

    丁儒出題,自然沒可能偏袒他東郭家,可是他東郭南卻有信心能夠勝出,要不然斷然不會出此言。

    端午文會不比三月詩會,一般是不設魁首的,這是當年大學士夢神機訂下的規矩。

    夢神機曾說過,文無第一。

    既然無第一,文會又何須訂一個魁首出來。

    夢神機乃武陵走出去的大學士,在武陵一方具有極高的威望,所以武陵但凡是高學士子角逐的文會,一般都不論魁首。

    今日東郭南卻偏偏提出要爭魁首,肯定是認定了自己能得這個魁首……

    「好,東郭兄爽快!既然如此,我丁儒也定然不出偏題。」丁儒環顧四周,看向廣場之上眾多中學士子道:

    「我今日之題,高學士子,中學士子皆可答。我們今日只論基礎經典,不論修行之學,如何?」

    丁儒出此言,全場一陣騷動。

    中學士子可答,豈不是在場人人都有機會。

    尤其是指南中學眾多士子,一個個眼神之中流露出狂熱之色。

    這可是絕好的揚名的機會,士子首在名,必須有名望,在春闈之上才能佔據優勢。

    越有名望的士子,得到聖人傳法的幾率就越大,成就功名的機會就越大。

    所以沒有士子不好名的。

    而爭名氣,最好的地方就是文會和詩會,這也是為什麼士子們都熱衷參加文會和詩會的原因。

    今日文會,武陵學界大大的丟了面子,已經造成了很大的負面影響,此事如傳出去,必然對武陵士子的名聲有損。

    丁儒現在提出今天的出題,僅僅涉及基礎經典,這無疑更是給了中學士子和高學士子對等的機會。

    因為經典是士子入門必須學的,關乎能否踏入修行門檻,也關乎將來修行之路會走多遠。

    只要是經典問題,不一定中學士子就弱於高學士子。

    高台之上,蘇雨樵眉頭微微翹起,深深的看了丁儒一眼。

    對丁儒她自然熟悉,大闈二甲頭名是丁儒,他是二甲第二,比丁儒低了一位。

    比起東郭南,她內心深處對丁儒更是多一份敬佩。

    東郭南出自豪門大家,優勢明顯,而丁儒出身普通,更糟糕的是其天生相貌有缺陷。

    讀書人最講究相貌堂堂,士子風流,一般的士子但若相貌有缺陷,對修行是極大的阻礙,甚至在學界之中還會受到別人的歧視。

    這丁儒能夠得二甲頭名,成功踏入修行門檻,可想而知其才學之高。

    如此高才學的丁儒,竟然也以經典為題,並以此來決定今日文會的魁首?

    這讓她腦海之中浮現出了唐雨的模樣。

    唐雨和丁儒竟然是英雄所見略同,都如此重經典?

    倘若是以前,她肯定會不以為然。

    可是自和唐雨比了一次辯經之後,她發現自己的修行突飛猛進,對經典之學卻再也不敢輕視,心中對唐雨卻也有些服了。

    今日丁儒再提經典,她便覺得汗顏。

    「唐先覺啊,唐天覺,你究竟是來自哪裡?為何我蘇雨樵就硬是比不上你?」

    由於關於魁首之爭,最後一比孟大夫子和曹清大人都神色凝重,兩人鄭重起身,坐在主事席上,擔任最後一比的評判。

    曹清清了清嗓子,道:「丁士子,出題吧!」

    丁儒手上已經多了一柄摺扇,他展開摺扇,道:

    「今日次來,我奉羋師之命給武陵士子送一份『飛花傳承』,此傳承是羋師積數年之功,苦讀《易》所悟的一篇經解。我雖然是羋師之弟子,卻也從來未曾見過……

    現在我便放出『飛花傳承』,我們但比誰得傳承最全,如我們能集今日所有士子之力,將這飛花傳承得全,此禮便代表羋師送給武陵學界的心意,不知眾位弟子是否準備好了?」

    「飛花傳承?」

    整個廣場齊齊驚呼。

    端坐在坐席上的曹清和孟大夫子也一臉震驚的站起身來。

    「羋大人真是對我武陵學界太客氣了……竟然以如此貴重之禮贈之,我代表武陵學界感激莫名……」孟哲激動的道,他環顧四周,神色嚴肅的道:

    「我武陵士子都聽著,羋大人的『飛花傳承』非同小可,爾等須全心領悟。這對你們是否能成就功名,能踏入修行更高的境界有莫大的幫助,你們萬萬不可自誤……」
作者: 裘斯特    時間: 2015-7-29 01:23 AM

第九十九章 飛花傳承之比!

    「飛花傳承?」唐雨心中也很震驚。

    得益於指南中學的藏書,唐雨現在已經不是以前對蒼穹大陸懵懂不知的少年了,「飛花傳承」大大的有名,他自然知曉。

    「飛花傳承」最早是由一代傳奇法師洛離所創造,洛離字飛花,大師擁有弟子三千,其教授弟子,全憑弟子各自的悟性。

    但凡其講經,往往速度極快,傳授經典也就在一剎那間,他的傳承深奧莫測,卻如煙花一般轉瞬即逝,弟子資質如駑鈍者,完全就是走馬觀花,什麼都學不到。

    通過這樣的傳承,羅離在三千弟子之中成功挑選出了十八名親傳弟子。

    這十八名弟子後來人人都是大學士,這十八人就是有名的「洛氏十八門徒」。

    「飛花傳承」也自那個時候開始,在學界盛行。

    很多大學士傳經,都喜歡將自己修煉所悟做成「飛花傳承」,因為這樣的傳承最能考校弟子的資質,方便從眾弟子之中快速的挖掘出天才加以培養。

    另一方面,這樣的方式也能滿足大學士敝帚自珍的心理。

    畢竟,修為到了大學士一級,其所悟必定都是深奧莫測的,都是他們修行多年的結晶。

    誰願意將自己畢生修煉所得,毫無藏私的傳給別人?

    而「飛花傳承」就很好的滿足了修行強者的這一要求,弟子得了傳承,最多也不過能學七八分,從而能永遠保證師尊的權威。

    「沒有想到這個丁儒原來也是大大有名,而那姓羋的瘦小老者,竟然是一位大學士。」唐雨心中暗道,心中便有幾分高興。

    他覺得自己的棋藝能和丁儒分先,那已經不算弱了,以後再磨礪,在棋道這一塊,說不定能有不小的希望。

    隱隱唐雨對這飛花傳承有了很多的期待。

    此時整個東閣廣場已然雅雀無聲,所有人都盯著丁儒。

    丁儒的手中拿著一方捲軸。

    他恭敬的將捲軸舉過頭頂,眼睛望著天空,道:「羋師在上,弟子丁儒今日有幸得『飛花傳承』,定然不辜負您的期望……」

    他言畢,將手中的捲軸瞬間拋起來。

    捲軸騰空而起,忽然「嘭!」一聲在空中炸開。

    浩瀚的天空之中,如果焰火怒放一般,這些焰火在天空之中赫然構成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漫天都是文字,天空便像宣紙一般,字跡清晰,蒼勁有力。

    「《易經心解》……羋西屏……」這幾個字映入唐雨的眼簾之中,他連忙一目十行的去看內容,速度飛快的掃過去,可是就在此時那明亮的字跡開始變淡,然後慢慢的在空中消散……

    飛花傳承,曇花一現,速度之快,簡直讓人措手不及。

    全場士子和夫子個個抬頭望天空,天空之中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每個人看上去都失魂落魄,臉上或遺憾,或沮喪,或悔恨,全場千餘士子夫子,竟然沒有一個人發出哪怕一絲的聲響。

    「這就是『飛花傳承』?也太變態了吧!」

    唐雨嘖嘖感嘆,他倒是記住了不少內容,這些內容艱難晦澀,就算是有一本書拿在手中反覆參詳,恐怕也難以弄明白。

    像現在這般,僅僅掃一眼,哪裡能明白其中的含義?

    倒是在場的幾位院學士子,如曹清還有孟哲,兩人的神色卻是分外的沉穩,臉上露出竊喜之色。

    顯然,這樣的飛花傳承,他們作為院學高才,收穫是最大的,而一般的中學士子,則幾乎可以說是毫無所獲,在場的高學士子,所得也各自不同。

    資質高的士子,所得多一些,一般普通高學或者是補錄高學的士子,所得少一些。

    足足過了接近半個時辰,曹清和孟哲兩人相視一笑,才打破場上的寂靜。

    孟哲道:「曹兄,羋師這一篇《易經心解》堪稱絕妙,恐怕您今日有悟,修為又要大進一截了!」

    曹清謙虛的笑笑,道:「可惜啊,我資質終究太弱,卻也來不及看到全篇,實感遺憾……」

    曹清十分遺憾的搖頭,然後朗聲道:「來人啊,抬上書牆……」

    數名健壯的執事抬著一個巨大的書牆登上了高台,所謂書牆,在唐雨看來和黑板類似,只是顏色是白的。

    書牆前方,擺上了筆墨紙硯,顯然比鬥要正式開始了。

    安靜的廣場開始出現了一絲噪雜,眾士子紛紛交頭接耳,有躍躍欲試的,也有一臉黯然的。

    高學士子這一方,則明顯要沉穩很多。

    東郭南面帶自信的微笑,端坐在貴賓椅上,丁儒背負雙手,立在高台之上,左顧右盼,嘴角露出一絲譏誚的笑容。

    蘇雨樵微微蹙眉,眼睛盯著潔白的書牆,眼神之中流露出堅毅之色。

    「『飛花傳承』之比從中學士子開始!指南中學和郭氏子弟,你們之中誰先第一個登台?」

    「指南中學馬榮懇請第一個登台……」

    「好!崇德,你便是第一個……」

    馬榮從士子群中站起身來,瀟灑登台,他環顧四方,拱手道:「我乃指南馬榮,為各位才子拋磚引玉了……」

    馬榮客套一番,便走到書牆前面,筆墨童子早已經磨墨恭候多時了。

    馬榮神色嚴肅,微閉雙目,良久,他取過一隻毛筆,在書牆之上開始書寫。

    「夫易之道,窺天機之玄奧,縱宇宙之變化……」

    他起初寫得很快,大約三四句之後,便慢了下來。

    寫到第八句,一句便寫不全了。

    他駐足良久,反覆思索,似是很不甘心,然而最終,他緩緩搖頭,道:「學生資質駑鈍,卻只得到這一些……」

    東郭士子陣營,一白袍少年站起身來道:「爾記得這些也算不錯了!接下來我替你補吧!」

    這白袍少年走過去,手執筆在馬榮寫的字跡上劃掉數字,改了三個字,然後再在後面又補了四五句,灑然道:

    「指南中學眾士子,誰還來替我補?」

    指南中學眾多士子本躍躍欲試,可是此時見白袍少年寫了那麼多,他們卻一個個都洩氣了,紛紛一臉沮喪的退回了各自的坐席。

    唯獨謝聰和柳河兩人,幾乎是同時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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